青虎实在没有时间睬她了,这事关人命,至于想骂,无所谓都骂吧,反正他主子都不知背了多少年骂名了,不差这一回。径直走过去,走到了云晴面前,急匆匆说:“宗主急需圣露,还请云晴姑娘开阁取圣物。”
云晴斜斜地倚在门边,似乎精神也不太好。
青虎不知道刚才采薇的那些话她听到了多少。说实话,采薇那话像是在骂他们俩,可是,若是被当事人自己听了,不是出气,是像刺,刺到云晴心头上。青虎都可以想象得到,因此,像是替主子赎罪似地低下头,轻声说:“东陵太子被人陷害,可能得了失心疯,急需用圣露延续性命。人命关天,还请云晴姑娘理解。”
云晴抬了下眼皮。似乎不用想,都知道他让人来她这儿讨东西只能是为了谁。所以对青虎这话,犹如白开水似的,没有任何惊奇的表情掠过,紫红的嘴唇淡淡张开:“这事儿我都知道了。圣露也已经备好,只等你们来取。”
青虎没想到是她这样的回话,那一瞬间,感觉整个惭愧能占满自己和主子的心里面,让他一张脸都通红了起来。
采薇走过自己小姐身边,对他用力地哼了哼:“你以为我家小姐真是那种见死不救冷血心肠的人吗?问问你们自己,谁才是冷血心肠!”
“是,是我的错。”青虎拍拍自己的脑袋,以表谢罪。
采薇直接说他:“不用做戏了!”
云晴这时插了嘴,对自己丫鬟说:“进屋拿东西出来。救人命这种事是不能耽误的。”
听自己主子都发话了,采薇只得暂时收起嘴巴,走进屋里。
青虎连忙鞠躬答谢:“改日定和宗主亲自上门答谢。”
云晴对于他这句保证,已经听到耳朵都生茧,都知道他这是客套话,没有一次是真的,嘴角蔚然一笑,几分云淡风轻的清浅,说:“这回,我还真得去见宗主呢。你不会阻拦我不去吧?”
青虎愣然之间,张大了口。从屋里取了东西出来的采薇,一样面露震撼,心急如焚:“小姐,你,你想出云岛?!”
云晴的脚不行,每天能在自家小院子里走上几圈,已是很不错了。论出岛,若在外头出什么事的话,这逃都成问题。这也是为什么长老们拘禁她不得出岛的缘故。
“是。”云晴淡淡地答。
青虎低下头,硬着头皮,额头都冒出了大汗,这事儿太出乎意料了,说:“云晴姑娘其实不必出岛,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就可以了。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采薇心直口快,听他这话直接插进来说:“怎么不叫宗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是宗主要讨的这东西是不是!”
青虎愣了下,有点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云晴淡淡地说:“圣露非一般物品,在用到患者身上之前,如果一旦离开云岛,必须由一定法力来支撑。以你之力,肯定是办不到的。”
“那我叫我爷爷——”青虎急声。
“我爷爷都不知道云游到哪儿去了。放眼云岛里头,能保护好圣露的,只有我和我爷爷。不然,这云清阁怎么让我和我爷爷打理呢。”
云晴这话说是极为淡然的一句话,却是让青虎突然间哑口无言。
云晴望着他犹豫起来的面孔,像是好笑地嘴角一勾,说:“不是要救东陵的太子吗?东陵与我云族是兄弟友谊,云族怎能视东陵太子的命见死不救?不要说这是不是宗主的嘱托,我作为云族人,都肯定是要为东陵太子走这一趟的。”
“宗主,他——”青虎都捉摸不定,云尘景究竟是知道不知道护送圣露还有这么特殊的条件。应该是不知道吧。不然,就是着急起来,给忘了这回事。
而不管如何,如今情况是骑虎难下,如云晴所言,若是再耽搁一会儿,这东陵太子的命都很难保证。云族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青虎二话不说,立马蹲下身,露出腰:“属下背云晴姑娘。”
采薇咬着牙,早知道是这样一回事,死活都不放他进来了,哪怕是被小姐骂到要死。
“采薇。”云晴伸出手,和自己丫鬟讨要装着圣露的红木匣子。
“小姐——”采薇抱住木匣不肯放手,眸里几分惊慌望着她。
“是死是活,天命难违。”云晴道,“东陵太子命不该绝于此,我是必然要去这一趟的。”
采薇听她这话知道没法阻止她了,只好将木匣子往她怀里一塞,同时用力地瞪了瞪青虎:“好好保护我们小姐。告诉宗主,用他的命,都不能让我们小姐出事,否则的话——”
青虎沉稳地看着她:“你放心,我青虎这条命哪怕搭上,都不会让你们小姐出事。至于宗主,更不用说了。宗主向来以保护自己本族子民的性命为己任。”
“你知道就好!”采薇跺下脚,走出去给他们打开院门,同时从马厩里牵出云清阁最好的那匹马,被称为千里之蹄的云王。
扶了云晴上马之后,青虎抽下马鞭,云王疾驰飞出云清阁,是急急从云岛上下落到平原,全力奔往七峰池。
星辰日夜更迭,七星逆转。
千里马抵达七峰池客栈的门前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听到说青虎回来了,云尘景疾步走到院门口探问。结果,见着一道黄裳的身影,在夜风中绰绰几分风韵,飘进了院门。
由于云岛上几乎是四季如春。云晴出来的急,一时间却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现在普天下都是冰天雪地,尤其是这被誉为雪气终年不化的七峰池山顶。她身上没有加一件比较厚的皮肤或是狐裘来抵挡风雪,穿的衣服在冰天雪地里显得十分单薄。
迎面的风雪一吹,她几乎像是个纸人一样,随时可以跌下去。
青虎慌慌张张,想帮她挡风。
云尘景叹了声,对青虎道:“东陵的皇后娘娘在这儿,你去娘娘那儿拿一件可以挡风的。”说着,先解了自己身上夜晚披的一件狐毛大氅,走上去,盖住她肩头。
云晴突然感到尴尬,瞧自己的疏忽,搞到在他面前这么狼狈和失态,低下头,屈膝要冲他行礼时,手臂被他扶住。
“不用了。圣露呢?”他的话声简单明了,简单到,真的让她以为,她只是个来送圣露的搬运工。
“在这儿。”知道这东西于他十分紧要,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来那个匣子。
他要伸手接过时,突然想起这东西的奇异之处,收回了手,只扶着她往屋里走,边说:“小心脚下。”
离他这么近,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低着脑袋,完全不敢抬起来看他的脸。太近,近到她不适应,感觉窒息。这样的距离,似乎对他和她来说,都是很不可想象的一件事。或许,今晚这么近的一次,是她这辈子的唯一一次。在她深吸口气,是要走到屋门的台阶时,见着头顶灯笼的光拉出了一个人影在地上,在她面前。
那一刻,几乎是不用想,她知道那人是谁。因此,眉头不由地小小勾了勾,犹如弯曲的柳叶似的,几分思虑斟酌。
“云姑娘请进屋吧。”花夕颜道,从柳姑姑手里亲自接过自己行李中最好的那件裘衣。在云尘景未开口时,她从窗户远远望到从院子门口进来的云族贵客,已是让柳姑姑赶紧去翻箱底了。
这个人,是救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她花夕颜自然是要怀着几倍子感恩戴德的心。
听对方声音如此客气亲切,云晴忽然想,这个人,知道一切吗?应该是不知道吧,包括他那心思。
几个人入屋,花夕颜命人关上门窗。云晴把木匣子放在了桌上,说:“这东西打开后,要在很快地让患者服下。”
听到这话,花夕颜双手接过木匣,脚步飞快地穿过了珠帘进入到病人躺着的里间。
柳姑姑按照花夕颜的命令,给云晴端上了一杯参茶,对云晴也是十分毕恭毕敬:“感谢云姑娘对太子殿下施以援手。”
该这么说呢?如果这些人,惺惺作态,让人感到恶心,让人感到厌恶的话,纯粹是些怀人的话,或许,她心里会更好受一些。但是,不是。无论是花夕颜本人,或是花夕颜底下的人。
云晴捧着参茶,望着茶盅里头青黄的汤色,若是沉思不起。耳际边,传来的是,他在屋内行走,一圈,又一圈,难掩他心底的焦愁。
那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云族的孩子,可他,看起来比谁都焦急。
“姑娘,小心凉了。这东西,要热着喝才好。”柳姑姑在旁提醒。
云晴只得端起参茶,抿一口,道:“谢谢皇后娘娘,这茶很好。”
柳姑姑听了脸上笑开了花似的,乐呼呼地说:“那是,这是东陵最好的贡品,娘娘自己都舍不得喝,这回云姑娘来,娘娘专程为云姑娘准备的。”
这等盛意,是让云晴听了都感觉到一丝汗颜:“娘娘不必——”
“怎能不必?”柳姑姑道,“没有姑娘,太子殿下都不知道会如何。”
云尘景回了头,从不知道花夕颜底下的人对外客都这样竭尽全力地拍马屁,听到他耳朵都要躁红了。
柳姑姑在他的瞪视下默默地缩回脑袋。
云晴突然觉得好笑。可能平常都与他相距甚远,很少,这样近距离接近他,不知道他原来表情是这样丰富。
青虎轻轻推开门走进来,问主子:“今晚姑娘可能回不去了。是不是在客栈里弄间房给姑娘休息?”
云尘景的眉头像是揪又像是挑的动了下,几分深沉的眸光望向窗户,沉吟:“在我那房间隔壁空出间房来给姑娘住。”
大致也猜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如今太子出事,大会里不知道还会有些什么动静。他不能让自己的族民,云清阁的主子在这里出意外。
青虎应声走出去安排了。
云晴小心噎着口水,生怕肚子里的空肠计被人听见,那真是又失态了。
青虎却是记起了她没吃饭,走出门口没几步,折了回来,对主子说:“姑娘今晚未用晚饭。”
这都什么时辰了?!云尘景往家臣头顶上狠刮一目,对柳姑姑说:“马上到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可以给姑娘吃的。”
在这七峰池上,食物短缺,想吃好点的没有,过了晚饭时间,能找到点吃的已经很不错了。柳姑姑深知这里找食物难,连忙走出去四处打听哪儿有剩菜剩饭。
找了约半柱香时间,应说花夕颜把自己手下的人调教到都十分能干。柳姑姑带了好消息回来,笑容满面,惊喜地说:“已经让厨房热着了。而且,不止有青菜豆腐,有肉。只是,没有汤,只能请姑娘饭后喝点茶水了。”
云尘景满意地点点头:“热好饭菜端上来。”
对此,柳姑姑却有疑问:“姑娘是这儿吃吗?”
当然,是不能在这儿吃的。这里,里头,可是病人躺着的地方。即使没有病人在里头躺着,东陵的皇帝和皇后都在这儿。她在这里吃饭成何体统。
柳姑姑这话提醒的对。云尘景拧了拧眉,道:“姑娘那房间应该还没收拾好,把饭菜端到我房里,姑娘在那儿用饭。”
“哎。”柳姑姑没感觉哪儿不妥,应声走了出去张罗。
云晴脸蛋却有一些红了起来。在他房间里吃饭?回头人家会怎么唠叨?
当然,她在他房间里吃饭,如果他这个主人不在,她这分明是违反规矩,应该是连口饭都吃不下的。理应是,她在他房间里吃饭,他必须在场,等于他招呼她这个客人在他房里吃饭。那房间,毕竟是他起居的地方。不能说随随便便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吃饭。
知道了这点的云尘景,必然是要跟随她一块走的了,陪她去用饭。
云晴被婆子扶起身时,想,他愿意吗?
见他迈出门口前几经犹豫的步子,他时时往珠帘里面眺望的神情,只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收敛,步子再无犹豫,与她一齐迈出了屋子。
脚步声,消失在院子。
珠帘里面,花夕颜小心把瓷瓶里的圣露倒进小碗里,再用小勺子慢慢地舀起,动作不能过快,以防圣露在她动作之中会蒸发掉。这东西太宝贵了,只看那位坡脚姑娘不辞千里专程送过来,都知道这东西该有多宝贵。
黎子墨亲自扶起儿子的上身。黎东钰闭着双目,似乎不知道自己身边正在发生的任何事,包括他自己一直贪婪已久的爹娘都住自己身边。
指头轻轻撬开儿子闭紧的嘴唇,以便让她勺子里舀的圣露能灌入到儿子的口里。
一碗圣露,可能三勺,被他们夫妻,是用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喂完。
喂完之后,见儿子并没有呕吐,花夕颜这颗心像是稍微可以放下了。把空了的碗放一边,握下儿子的小手,本来冰凉的小手心似乎是慢慢地暖和了起来。俨然,这宝贵的东西,是有点作用的。
黎子墨把儿子放回床上,让儿子继续睡,抬头,见她甚是忧愁的杏眸,她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还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可以知道,她对这大儿子那种感情,难以形容。
感觉到他的目光望过来,花夕颜轻轻说:“离开他那么多年,早觉得欠他太多了。”
想弥补,一直想弥补。
黎子墨这刻倒不会说是想要和儿子争风吃醋,云眉扬了扬:“多余的话朕不会说。但他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他随了朕的性子,没有一个人能拿捏住朕的儿子的。”
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想操纵他儿子?做梦吧。
果然,这当爹的和当娘的不一样。当爹的想着是儿子绝不会差,绝对不会输,经过磨练的儿子会更深一层楼。当娘的,心里毕竟第一想的是儿子的安危。
花夕颜都想不明白,他这自信从哪儿来的?真没有担心过自己儿子吗?说没有,那时候擂台上出现意外时,冲的最快冲在最前面的人又是谁?
男人就爱口是心非。
花夕颜叹,问:“这圣露能撑几日?”
她要考虑最坏的结果,她儿子撑不住,那么,她无论如何,都必须在时限内亲自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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