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钻进她帐子,奶娘正坐在塌边穿鞋子,几个侍女模样的人也迷迷糊糊睁开眼,抬起头,见到是我时,慌忙起身下地准备行礼。
“别紧张,都继续睡觉去。”我急忙制止。
听我这么说。她们多半都不动了,也不敢继续睡觉去。
我懒得再解释,只招呼馨儿和奶娘。“你们也睡觉去吧,今夜没有命令不要出去。”
“那三小姐你?”
“我有‘玄’保护。”
馨儿听我这么说。原本还想说的话也作势噎了回去,我有‘玄’!她理解,自己跟着反而添乱,但她总有一丝不甘,无奈地嘟起嘴。
我不会告诉她,‘玄’早被我派出去了,也觉得没必要告诉她。转身出了馨儿营帐,随着匆忙的人而去。
此时。
如果按照现代的计时方法,大概是凌晨,黑夜最浓时。原本闷热的夏夜,多出一份清凉,滚滚而来的黑烟扑进鼻子,带着一股腐臭焦肉味,催人作呕。
端来水的士兵努力朝火大的地方泼。几千桶水浇下去,大火渐渐熄了,估计也有可能是全燎干净了,帐皮烧尽,只留几根黑黑的支架杵在那。地面一片漆黑的废墟。
多尔衮吩咐人点起火把,又问:“有么有人受伤?”
他附近的小兵立即跪到,支支吾吾道:“这、这。。。。。。”
“清点人数。”多尔衮不等他回答,立刻下达命令。
他身后副将沉声道:“是。”然后扭头吩咐身后个人,“招集所有人,清点人数。”
那副将简直像一个中转站,过滤掉多尔衮的骇人气势。几个被他指使出去的人全没有在多尔衮面前那样哆嗦和语无伦次。
他到有意思!我仔细看着,副将身材高大,比多尔衮还高出半头,高大上的气势也足让进他十步的人胆寒,他没躬身,只微微垂首,似想到到什么,和多尔衮说道:“王爷,这是外围下人住的帐子,只有几个侍人。”
‘侍人!’
‘侍女?’‘侍寝?’‘慰安妇?’其实众猜测多半都是对的,出征将士多数都已成家,尝过了‘那事’的甜头,征战日子久了,难免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舍得送进来,即使有也是家境破落了转手好几处才沦落至此,而这里大部分‘侍人’都是些gua妇和混场子上了年纪的。
那副将语气没有一丝怜悯,似乎还有种厌恶和不屑。
我挠挠头,想象着,这副将难道是个守身如玉的绝世好男人?或者他有别地消解自身需求的道道?明儿个天亮一定好好瞅瞅他,想着就对他更好奇起来。
清点人数的士兵记录完,匆匆赶回来汇报,“属下清点完毕。”
“讲。”
“是!”士兵顿了顿,说道:“何大人、魏大人、李大人、吴大人、冯大人和多吉参军都不在营帐。”似乎说完了,也似乎没说完,像在等着副将回话,而副将也像再等多尔衮回话。
多尔衮摆摆手,示意不用讲了,又道一个字:“找。”
众人会意,徒手翻起废墟,几千人,不着片刻,就找到了尸体。
我疑惑,多尔衮刚刚不让那人继续讲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装作不知道,然后让大家一起找到尸体,证明那几个大人是因为和几个侍人鬼混才丧了命的么?十一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少算了谁,或是另有猫腻?
我静静看着,十一具尸体摆在众人眼前。
焦黑的身体,狰狞头颅,腹部几乎透明还冒着泡涌出腥臭液体,几个扛不住这味道的小士兵就地作呕。
我捂住口鼻,不由想起在‘长衫堡村’那年的火,那些无辜的、被屠戮的村民,心口闷闷的,身子不自主地轻颤起来。
“鞭尸!”
我一惊,多尔衮说什么?我听错了吧!
他身后的副将也问道,“王爷说?”
“万军营帐,竟然有人贪恋女色,险烧了整个营帐酿出大祸,依军纪当执五十军鞭!即便是死,也免不了!”多尔衮声音很大,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我明白了,他要‘鞭尸?’
‘鞭尸!’我深呼吸,不置信自己听到的,多尔衮真要如此么?他可曾想过,自己这么对别人,而终有一天,也会有人这么对他!
他身后的副将领命,见自己身边的士兵都胆怯地后腿,只得亲自上前,招呼人挑出那六具男人的尸体,挥出长鞭。
“啪啪啪”
寂静的夜,长鞭划破空气,尖锐刺耳的声音直直钻进人们心口,叫人不寒而栗!
地上那六具焦黑的尸体,待长鞭落下,骨头撕裂吱吱作响,又不小心抡到腹部,立即带起一道血雨,腥臭液体溅出,周围的人赶紧朝后躲,生怕沾染上死人的晦气。
这种血腥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脚步已不听使唤地杵在那,不知道朝哪迈,想闭眼不看,却好像忘记了怎么闭,眼睛瞪的老大,看着那些被打开,打裂的焦黑不全的尸体。
“好了。”多尔衮冷冷说了一声。
副将收了手,把鞭子弯折攥进手心,也不顾那滴下的粘稠的、腥臭的液体。
“都回吧。”多尔衮转身,不待众人回答,径自走回营帐。
那副将招呼身后士兵,指了指尸体,“都扔了。”随后,追多尔衮去了。
众人忙活起来,边干呕着,边清理那残留在地上骨头和污秽,没人顾及我,我仿佛透明了,现在脑子一片空白,突然不想再回去,很不想,很不想!
七手八脚地捡完骨头的士兵们嘟囔着回去睡觉了,今夜,到可还会有人美梦?
我转过身,朝着前面一处高低走去,天渐渐亮起来,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吸入肺里有些凉,却没有秋冬那么刺骨!高地上开着小花,晨雾落下,地面很潮,我找了一块略微平整的石头坐下,抱起双腿,头担在膝上,看着天边微微泛起的红色。
“早!”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脊背一紧,想到他夜里那样的凌冽骇人,竟不敢回头看。
“你把寒雨送走了?”
“。。。。。。”我一抖,难道,竟被我猜着了么?幸好!幸好!
多尔衮绕道我身前,见我脸带侥幸,弯弯嘴角,又一个侧身坐在我身旁,不顾地上满是露水的小花小草,凑近我,一副顽劣模样,再不是夜里那个吩咐人鞭尸的恶毒王爷,他道:“为了你,本王竟然多杀了一个人。”
“为了我?”我重复,不置信地瞧着他。
“本王从未说过谎!”
从未?我皱眉,他的意思是?
“如今也一样,听到本王说谎的人只能死。”
我身体一僵,他?我?
“你怕不怕?”多尔衮凑的更近了,唇齿马上就要贴到我的脸。
我盯着他,身体不敢动,也不能动。这时候的他太像多铎了,仿佛我一眨眼功夫眼前的人就能立刻变身多铎,然后使劲掐住我脖子,瞪眼大声吼道:都得死!都得死!
多尔衮眸光亮了亮,盯着我双眼,戏谑道:“我不杀你。”说完,退开一段距离,一个后仰躺下。
地面很湿,粘在头发上很不舒服,多尔衮觉察,背过手枕在头下,望天。
此时的天还没有大亮,天空仍旧挂着一轮残月,多尔衮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我瞥了他一眼,如今闭着眼睛的他,倒是一点也没给人压迫感,俊朗的五官,刀削般的玉容,眉间轻轻皱紧,似乎有着永远也化解不开的愁闷,让人不禁想伸手抹平。我嗤笑,自己怎生出这样的念头,他是魔王啊,不只是我原以为的臭狐狸,简直比老虎还凶猛,就像来自地狱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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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不明觉驽
“尸体为什么只有十一具?”我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于六男五女的组合我实在好奇,甚至有过一些邪恶的想法,但很快觉得解释不通,这毕竟是古代,男尊女卑得观念都深隧到人的骨子里了,怎么也不会发生一女同时取悦两个男人的事吧?!
多尔衮听到我问他,先一皱眉,随即睁开眼,目光毫无焦距,像是在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就要放弃从他嘴里听到答案的时候,他缓缓开口,“多吉参军是豪格侧福晋的母舅,不能留。”
豪格?皇太极的长子?
“其他几个人虽已跟随本王多年,却一直摇摆不定。”多尔衮眸神瞬间聚拢,微微眯起,寒光隐隐。
我匆忙掉过头,不敢再看他那双眼睛。突然觉得,此时的他正如黑夜中那般恨绝,让人脊背发寒,不自觉地想跪到、匍匐。
“你说为我多杀了一个人?”之前听到他这么说,我不解,所以开口问出来。
“你可知道自己为何被雅克秦送进多铎的王府?”多尔衮话音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早饭什么?馒头还是包子这样的小事。却不知,此问已如大石投海,在我心中惊起数道波澜。
“你、你、意思、是?”我语无伦次,曾经被雅克秦莫名奇妙地送进王府一直是我心中的隐痛。
“佟佳玉莹是你姐姐?”多尔衮又是语气平淡地问。
“你、想说什么?”对于他的拐弯抹角,我有些着急,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他,“我被送进多铎王府的事和佟佳玉莹有关系?你认识她?”
“嗯。”多尔衮鼻音重重‘嗯’了声,似是回答。
我却更迷糊,他这‘嗯’回答的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刚想开口再问他。
多尔衮声音又冷冷传来,“何大人曾想赎了佟佳玉莹为妾,却被拒绝,后来。佟佳玉莹让人放出风,谁替她报杀母之仇,她就与谁为妾,不取分毫。。。。。。”
杀母之仇?她知道了?
我期待地等着多尔衮接下来的话,左等右等也没声音传来,再扭头看向正一脸淡漠的多尔衮,推测道:“所以何大人设计陷害都尉府?先抓去了我阿玛,然后见了我,又生出了讨好豫王爷的心思?”
“嗯。”
那怎么会如此巧合呢?难道史可法也在其计划之内?心绪杂乱,感觉有种莫名的引力。无形中逼着我一步步走向陷阱。
“何大人替本王做了很多事。本不该就这么死。”多尔衮长长叹一口气。似有惋惜之意。
这是要我感谢他么?是?还是,不是?我谢字还未出口,多尔衮又道:“如今你是成了唯一知道本王说过谎的人。”
我脊背一僵。
他这么说是想杀人灭口了?
那之前说的话,就是想让我死前弄个明白?昨天不是说好不杀我的么?难道那也是谎话。而现在一并除了我,就正好一了百了?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其实,我不知道说啥,难道真的需要很豪迈地大吼:想杀就杀,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女汉子!
不能!自然不能。
“告诉我你的秘密!”多尔衮声音依旧平静。
我一怔,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什么了?我在这古代也生活快九年了,伪装的也算极好极好的吧。难道被他看破了?我重重咳嗽一声,想着,要不要和他说。
多尔衮目光注视我,仿佛要将我看透。
说吧!我狠狠下决心。
“轻车都尉雅克秦有一对嫡出龙凤胎儿女你可知道?”我问他,发誓今儿非把这厮讲迷糊。
“嗯。”多尔衮颇有兴趣地点头应了一声。
我继续。“其实九年前,他们就死了。”
多尔衮瞪大眼睛,听得一头雾水,再上上下下打量起我。
我苦笑着摇摇头,“我是佟佳皖晴,却又不是。”缓缓舒了口气,泄去胸中积郁,再继续道:“我叫穆皖晴,只是百年后的一缕幽魂。”
“幽魂?”多尔衮反问,皱着的眉心更紧了几分。
“是啊!一缕幽魂,怕不怕?”我凑近他,扮了个自认为超恐怖的鬼脸。
多尔衮不怒反笑,“这故事是你自己编的?!”
编的?我很认真,很正经讲的好不好?竟然说是编的,我瞥了他一个白眼,懒得跟他解释。
多尔衮见我不说话,神情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语气却变得严厉,“以后不要再诅咒自己,那个字也莫要再说。”
哪个字?魂?还是死?看着多尔衮没有再继续纠缠让我给他讲自己的秘密,我暗暗舒了口气,曲解就曲解吧,反正和他也没多大干系,前世,今生,就当是机缘巧合,造化弄人吧!
我站起身,望着天边红透的朝霞,朗声念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身后地上的多尔衮笑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可言。
我说错了?挠了挠头,想了想,呃?怎么搞到‘夕阳’上去了,这!丢人!丢人!竟然在古人面前卖弄,哎~不要活了吧,我拍拍嘴巴,惩罚它颠三倒四,乱拽诗词。李老前辈要是知道我拿他的诗词这么糟践,会不会气的跳脚?
多尔衮站起身,嘴角扔挂着一抹不明觉驽的笑,“走吧!回去了,天亮你的婢女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喔!”我点头,与他错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三小姐。。。。。。”馨儿见到我,忙迎上来。再瞅见我前面的多尔衮忙跪到在地,叩首道:“奴婢见过睿王爷。”
多尔衮头也不回,淡淡道:“起来吧!”
这时。
从营帐走出来的奶娘也瞧见多尔衮,‘嘭’的一声跪倒,头使劲磕在地上,“睿王爷。”
我皱眉,她这是怎么了?
多尔衮听到‘嘭’的声音回过头,再看到奶娘之时,不禁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奴婢、奴婢。。。。。。”奶娘磕磕巴巴,说不出来所以。
听着着急,我招呼道:“馨儿,奶娘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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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媒婆
“她!?”
馨儿侧头撇了一眼正匍匐在地上的奶娘,又回过头小心恭敬地朝多尔衮躬身禀报道:“奶娘原本住在外围侍人的帐子,昨儿个三小姐吩咐她留在奴婢帐中帮忙缝袍子,有幸逃过一劫。”
哦!
原来是为这个啊!害我还提心掉胆地寻思,她可别犯什么迷糊,做了不可弥补的错来,多尔衮这尊魔头可不是好惹的。
多尔衮闻言,眉毛轻佻,饶有兴致地朝我瞅了一眼。
然后,似在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见他如此,我迅速不安起来。
奶娘还在地上跪着,多尔衮也没有让她站起来的意思,而奶娘跪得是多尔衮,我也无权让她起来。
多尔衮没说话,径直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这?这?这?
我头疼了!怎么办啊,他不发话,奶娘就不能起来。多尔衮又哪根神经大调了?奶娘碍到他了,还是我碍到他了?
既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娘一直在这跪,那就只好我再去斗一斗这魔王了!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我朝着多尔衮营帐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