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刚抬起的一只脚听到这话又落在了原地,天启朝以白瘦为美,因而女子出门多半会涂脂抹粉,束胸收腰,务求看着白净赛过面团,纤细比过竹竿。
正所谓没有最白只有更白,没有最瘦只有更瘦。贵族女子更是在这之外再踩上类似清朝的一种花盆底精巧小绣鞋,让身量显得更加窈窕细长。
白面,瘦型,绣鞋,简直成为衡量女子美丑的三大条件。谢似玉七岁才跟着土匪爹归顺,从小在山里野惯了,健康天然,这三样恰好都没有,一向被京城贵女们拿来当个笑柄解闷。
她穿越过来,虽说也都听闻,却并没有打算改变。一来自然是明白刻意束胸勒腰对女子的健康不利,二来是因为那鞋子美则美矣,穿着也着实不够舒服方便,再者这里的白粉胭脂里面含铅量过大,她又哪里敢用?
因而此刻也只是一身浅蓝色的轻薄烟罗裙,只腰间一条银白色刺绣缠枝花纹的软绸腰带为饰,脚上穿着软底的绣花鞋,刚开始扎头发的丝带被春芽好说歹说换了一根白玉点翠簪,看着清新灵巧,倒也的确是不够华丽尊贵,和珠环玉佩的其他贵女简直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半个多月窝在屋子里,再加上精心护理,她原本微褐的脸色已经白净细嫩了许多,可在涂得白如粉面的其她人面前还是微微显黑了一些。
她心里哀叹了几声,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身,勾唇扬声道:“本小姐是黑,怎么地了?本小姐纯天然无公害,堂堂正正健健康康,招你惹你了?啧啧,瞧这敷粉跟糊墙似的,胭脂涂得像猴屁股!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呀,有本事你现在一盆清水洗了脸,本小姐也好好看看,你这下面是一张白面皮还是黑面皮,是天生丽质还是油脂过盛,满脸暗疮啊?!”
她话音落地,又凑近捏了捏自己脸蛋,“本小姐这张脸连一指甲盖的胭脂水粉都没有,还就用它出来晃荡了,怎么地,招你惹你了,你气儿不顺夹枪带棒满嘴喷粪?”
“你···你岂有此理!”张晴被她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偏偏她句句都戳到痛处,她这几日正因为满脸的红疹气闷发愁,因而今日脂粉越发抹得厚了。此刻瞧见近在咫尺这张脸,光滑细嫩,凝如鹅脂,像剥了壳的煮鸡蛋,心下越发愤恨,伸手就要往谢玉脸上招呼。
谢玉堪堪一闪,她扑空了一下,还好被自家婢女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谢玉闪身的工夫,刚好瞧见江溯流被面色哀叹的青亭推了过来。眸光清浅,面色沉静,倒是唇角勾着一丝浅笑,看着有几分无奈和纵容,倒是比以前看着越发温和了些,不过两人明显听到了刚才自己那番话。
她一阵尴尬,面色讪讪的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身子,和他膝头一般高低,仰起头冲他委屈的埋怨:“世子爷怎么才来?刚才这女人一直欺负我!”
她嗓音轻软,略带撒娇的说完,边上众人顿时目瞪口呆,显然跟不上她极度跳跃的节奏。
刚才还疾言厉色,强硬霸道,这转个身就笑靥如花,软语撒娇,这是那个有京城第一悍女之称的谢家小姐?
四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合了扇子,以扇柄轻轻摩挲着下颚,一双狐狸眼眯成一条细缝,似乎还在细细回味刚才她骂人那一段。
而轮椅后的青亭看着睁眼说瞎话的谢玉,不由自主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欺负你?这么彪悍强势,牙尖嘴利,有谁能欺负了你,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嗯,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溯流心里一阵好笑,不过显然对她瞬间转变的态度十分受用,看着她低声温柔询问,目光落在她生动的眉眼上,仿若周围一切都不在他视线之内。
“哼,心口疼,肝肺疼,胳膊也疼,哪哪都不舒服。”谢玉闷闷哼了一声,软语对答,就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回家冲父母讨要糖果和关怀。
众人更是一阵石化,青亭完全风中凌乱了,他甚至一瞬间意识到自己以后求助无门的悲催前景。
“哼,一个死残废,一个野丫头,还真是绝配!”面子里子全没了的张晴此刻已经是怒火中烧,站稳身子冲过来指着两人就破口大骂起来。
话一出口,门前彻底一静,这张晴虽是户部尚书嫡女,可到底是个臣下之女而已。江家却是开国元老,百年望族,世袭罔替的一等王侯。江溯流虽说一身病体,到底是嫡出的大公子,又在国子监任二品夫子,算的上朝廷命官,岂是她可以随意辱骂的?
青亭猛地抬头,一双眸子泛着寒光看了过去,一根手臂已经冲她抬了起来。江溯流也是身子一僵,眸光一沉,看见青亭的手势,也只当做没看见,并未打算出言阻止。
却不料变故总在一瞬之间,谢玉早已在第一时间噌的起身,上前一步,以手握拳,狠狠的冲她鼻子招呼了过去。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气势之猛,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只听嗵的一声,张晴连她身后的婢女双双栽倒在地,那一拳狠狠袭击了她的鼻子,她捂着鼻子的手掌指缝里已经是一片血红。
“小姐,小姐···”那婢子连忙爬起身来,跪在张晴身边,惊恐交加。
“你,你竟敢打我?”张晴捂着鼻子,许是痛的过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咬牙切齿的尖声质问,又因为后怕,语气里带着些结结巴巴。
“我打你算是轻的,我应该废了你一双腿,再抽花你的脸,给你长点记性,”谢玉居高临下,小身板站得笔直,眉头紧蹙,面色清冷如霜,一字一句道:“侮辱我可以,若是以后对世子爷再有一丝不敬,我有千百种办法折磨的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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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对璧人
“我打你算是轻的,我应该废了你一双腿,再抽花你的脸,给你长点记性,”谢玉居高临下,小身板站得笔直,眉头紧蹙,面色清冷如霜,一字一句道:“侮辱我可以,若是以后对世子爷再有一丝不敬,我有千百种办法折磨的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眼神扫过一脸诧异的众人,她又道:“若是我记得没错,律法规定,以下犯上,最少杖刑三十,你若不服,尽可去向皇上求个公道。”
“你,你···”
张晴被丫鬟搀扶着从地上起身,一脸花容失色,张口结舌说了两个字,恨恨的住了口,突然回身朝自家轿子走了过去。
看了热闹的众人心神各异的进府去。四皇子竟是罕见的收了笑意,狐狸眼里星芒跳了跳,复又归于沉寂,攥着折扇被管家大叔迎了进去。
府门外只剩下谢玉,身后是江溯流主仆二人,一时间寂静非常。谢玉背身对着他,低头看着一地的炮竹碎片,一时间竟是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般,脚下有千斤重,无法回头。
她从小寄养在外婆家,被那些熊孩子叫野丫头叫了好些年,早已经百毒不侵。可身后这人,怕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叫过死残废,心里定然会很难过伤心吧。她突然有点怕,怕一回头看见他此刻的任何表情。
脑海里有些残存的记忆纷涌,自己曾亲眼看着他口吐鲜血跌下床榻,腿脚困难的向门口爬去。她知道,那是这具身子前世最后的记忆,现在似乎已经和她融为一体,她要如何应对,自己这排山倒海的愧疚和自责。
他身后的江溯流目光专注的看着她,眼神里颇有些复杂难言的光芒。这样被一个本来不相干的女子全心全意的维护,是第一次吧。
他突然想到,那一日父亲让他去将军府下聘所说的话。那一日朝堂之上,父亲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吧,这样浑身都像火焰燃烧,不惜对自己下狠手,血洒金殿,也要一心一意回护幼弟的她,耀眼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样被人放在第一位珍视维护的感觉,真的是像小太阳在胸前跃动,这样温暖,这样熨帖。
他身后的青亭也在那一瞬间忘了出手,一脸诧异震惊的看了她好大一会。听见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维护,第一次沉默了下来,愣愣的看了她几眼,视线转到端坐着的主子身上,最后垂下了眸子。
或许主子那一日金殿之上突然改变主意是正确的。这样的女子,就算有诸多缺点,刚才那一刻给他的意外也有着做世子妃的资格。
时间似乎定格,不知过了多久,谢玉才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轻松笑意:“想来也没什么好吃好看的,人声嘈杂,不进也罢!你饿不饿?要不然,咱们去酒楼吃一顿好了。”
她说到最后,在江溯流的注视之下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竟是染了些不自在的红晕。
“也好。”江溯流收回视线,看着她淡笑着回应。
提议得到认可的谢玉心里轻松好多,极其自然的信步走到他身后,推起了他的轮椅朝正街方向而去,一脸沉默的青亭极有眼色的退到了一旁。
已经到了初夏,这街道两旁粉色的合欢花开的热闹而明艳,如粉霞一般掠过树梢,逶迤远去。两人不紧不慢的缓缓而行,身旁所有似乎都成了陪衬,青亭安静的跟着,第一次觉得,这谢小姐和自家主子看着倒也是登对得很。
两人一路到了正街,路过之处更是惹得素有八卦娱乐精神的京城群众议论纷纷。这平西王府的大公子素来不常上街,可众人单看轮椅也足以一眼确认,而这谢大小姐倒是喜欢上街,可这样规规矩矩,温柔文静的样子还真是百年不遇。
沉静的世子白衣胜雪,安静的谢小姐蓝衣飘逸,竟是一对璧人如玉,让人的视线跟着他们痴痴而去。
三人到了临街酒楼,因着江溯流行动不便,倒也未曾上楼,只坐在一楼大厅靠窗的一角。苏家二公子大婚,宴请了京城各家富贵权势之人,这格调不低的京城第一楼今日倒也是清净的很。只大厅里只几个伙计在各自忙活,看见他们进来,一个小厮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谢、谢小姐用些什么?”
“呃,”谢玉短暂的停顿了两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这楼里打过两次架,想来这小厮脚上都长眼提防着自己呢。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侧头看了江溯流一眼,发现他没有表态的意思,开口吩咐道:“六菜一汤,你看着弄吧。”
这京城第一楼来往饮食的都是富贵权势的公子小姐,因而除了菜色比较出挑之外,菜量小更是一大特点。她没有浪费的习惯,六菜一汤,也就差不多刚好够两人吃。
青亭挪了凳子,江溯流便直接坐在轮椅上对着桌子。谢玉坐在她对面,饭菜上桌,竟鬼使神差的有些别扭起来。看着对面人一举一动都极为优雅、赏心悦目,就连吃饭都好看的像一幅画。相比之下,全然没有吃相的自己简直就像个活脱脱的女土匪。呃,不对,本来就是个女土匪。
她一阵胡思乱想,猛不防被一口清汤呛着,连忙转过头肩头耸动的咳嗽起来。江溯流看着她一阵狼狈,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个极为容忍的浅笑,将筷子搭在自己的瓷碟边沿,轻提起一旁的白瓷茶壶,倒了半杯茶水。
“你看你,这毛手毛脚的状况什么时候能好好改改?”他刚将茶壶搁下,自身后突然冲过来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前面那个大的第一时间站在谢玉身侧,一边轻声低斥,一边手掌已经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关心宠溺溢于言表。
江溯流面色冷凝,那原本放在茶杯上的一只手便按住不动了。
“夫子好。”后面那个小的却是一看见他就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个礼,笑容天真,两人正是凌怀玉和谢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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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即将大婚的节奏
“夫子好。”后面那个小的却是一看见他就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个礼,笑容天真,两人正是凌怀玉和谢承武。
“四叔,小武,你们怎么来了?”谢玉咳得慢了,抬头看着一脸宠溺的凌怀玉,有点意外。
“还不是听说你去参加苏二公子的喜宴,不放心出来找你的。”凌怀玉收回了手掌,脸上有些别扭。自己和小武可是听了春芽绿柳的说辞,饭都没吃就出来找人,先是在苏府门口听见了刚才那一桩事情,想着她对江溯流愈发维护,心下一阵说不出的郁闷,又顺着议论纷纷的路人指点,这才找了过来。
“额,有什么不放心的。”谢玉脸色一变,不悦的冲他翻了个白眼。毕竟,苏文生是旧爱,江溯流算是新欢,这样被说出来,多让人家没面子。
可这一眼,落在对面江溯流的眼里就自然而然的变了味道,这两人一站一坐,看着如此亲密,竟让他有一丝心绪不宁,好像自己的东西突然被人抢占了一样,一个温柔关怀,一个看似嗔怪、实则略显俏皮的眼神,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原来阿姐和夫子出来吃饭了,小武这下可放心了。”小正太弟弟挤开凌怀玉到了谢玉跟前,语调清脆,故作老成的抚了抚胸口,欢喜的开口,说完竟是偷偷转过头冲江溯流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江溯流看着他将凌怀玉挤到一边,动作可爱,面色一缓。孺子可教也,不愧是他的学生。
“府里还有些事,我先回去,让小武陪着你再用些。”江溯流看着她,嗓音温和的说了一句,谢玉应声后,身后的青亭忙是上前来推他。两人出了酒楼,江溯流面色冷凝的沉默了一会,冲着身后推着他的青亭开口道:“回去选个良辰吉日,这个月就迎世子妃过门。”
“主子,会不会仓促了些?”青亭意外过后,谨慎的询问。
“哪里仓促了?我瞧着就很好。”江溯流面色淡然,声音却是清冽的很,语气里一股子不容置喙。
身后的青亭一脸黑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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