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悲凉的笑声盘旋在房间的上空，赵丹看着这样悲伤的吕蒙，想要去抱住他，却终紧紧握着手掌。紧紧的攥着。
“你何其残忍啊！”吕蒙念念道。
“子明，你不要这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这样不也很好吗？你有自己的妻儿，有主公的恩宠，有无量的前途。你对我可能只是依赖，这些年我们聚少离多，你不照样建立奇功，生活的很好？”赵丹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想安慰他。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依赖？哈哈哈……”吕蒙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开怀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有着铺天盖地的绝望。
“啪”的一声，吕蒙将手上的扳指拔下猛的一摔，“我这么多年的痴念原来是依赖？呵呵，很好！真的很好！”他站起身，看着有些无措的赵丹，一字一句道：“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鲁子敬和我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任何瓜葛！”
看着拾起盔帽，肆意大笑着离开的吕蒙，赵丹缓缓的伸出手，抓住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墨绿扳指，眼眶发涩却怎么也流出来泪来。心被撕裂般的疼痛，“咳咳”他忙捂住嘴，然后血腥味道仍扑鼻而来。
看着顺着手隙一点点渗流出来的血滴。赵丹直愣愣的盯着，他从不知自己的血这样的鲜红亮泽。对不起，小灰，对不起。我的时日不多了，荆州之约如何能实现。孙权希望我活着就好，而我也希望你活着就好……倒下的那一刻，赵丹心里默念着。
“少爷，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啊”一个女子哀怨的哭泣声让赵丹睁开眼，看着云袖惊慌失措的小脸。他勉强的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轻语道：“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
云袖扑过来抱住赵丹，呜呜的哭了起来。赵丹摸着她柔顺的发丝，轻拍她的背：“对不起，以后，以后不会了。”
生活还在继续，没有人离开谁不能存活的。母亲托人送来了不少的补品，直言老天有眼，让儿子清醒过来，鲁家后继有人了。
赵丹拿着信件，想着老太太开怀的模样，自己也跟着笑了。军营和府里，赵丹两点一线的生活着。在军营和众将士一起研究新的水军布阵，在家里手不离书。偶尔云袖会埋怨自己太过勤劳，都不顾及身子。
虽然自己表面无恙，可赵丹知道自己身体更差了。特别是这几日，总在夜里猛咳。云袖很担心，请来的大夫都说没什么毛病，只是过于劳累。云袖急红了眼，骂那些人是庸医。
赵丹劝了有劝，说自己没有病还不好吗？云袖才渐渐安下心。可赵丹知道事情越来越糟了。有些病能查出来不算什么，这种别人查不出的毛病才是要命的。
也许就像自己变成鸟，后来记忆消退的性质一样。现在到了这个身体无法承受他这个意外的魂魄一样。赵丹想通后反到淡定了。开始着手自己去世后的事情，比如下一任的都督人选。
“少爷，已经大半年了，我，我为何肚子还没有动静。”这晚睡觉时，云袖很不安的问：“是不是我也不能……”
“没有的事。”赵丹把她弱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这种事情看天意的，和你没有关系。”
“真的吗？”
“是真的，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我信，我信，少爷说的都是对的。”云袖立马应答道，然后小声嘟囔着“不过，没有身孕我还是很不安，感觉对不起老夫人。”
赵丹没有说话，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不过若云袖有了孩子地位就更为牢固了吧？这样想着，赵丹决定偷买一些药物。虽然现在他该禁欲的。因为欲大伤身，会加快自己死亡。可赵丹已经不计较这些了，早死晚死，对他而言并无差别。
第129章 第二十七章 有喜（云袖视角）
“这位夫人，您确实怀孕了。”当第三个大夫这样告诉自己时，云袖喜极而泣。
自从过了新年，她发现自己的胃口越来越差，有几次给少爷做饭时，忍不住想吐。不想让少爷担心，云袖悄悄的出府，在连续听到三个大夫都说自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时，云袖无法想象。她真的怀孕了！
回到府中问了下人，告知少爷还没有回来。云袖去了书房，坐在少爷常坐的榻上，抚着他常看的书，心里想着一会告诉他的反应。云袖露出幸福的笑容。
什么时候喜欢上少爷的？云袖已经说不清了。自从被卖家鲁府后，她一直侍奉着鲁母。那是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对自己很好，她叫砚香。她常把太夫人赏的东西分给自己些，常抚摸着自己的头说她有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妹妹。
砚香常让自己观察少爷，看看他做了什么。云袖起先不知为何，但香姐姐交代的事她都全力完成。有时砚香听她说少爷给燕姬夫人买了什么，总是咬牙切齿道：生不出孩子，看她能逍遥多久。
渐渐的自己知道，砚香是喜欢少爷的，她想嫁给少爷。可什么是喜欢？云袖并没有概念。
少爷爱看书，自己就找理由常去书房帮忙。有一天少爷看到她说：“小丫头，你常来书房是想学字吗？”的时候，云袖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那是云袖最幸福的时光。只要少爷去书房看到自己，就会教几个字。“云袖”这两个字是最先学会的。为了学好写字云袖每晚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只为等再次见到少爷，他温和的笑颜说一句：“小丫头倒是挺聪明伶俐。”
什么是喜欢，云袖不知道。当少爷外出的日子她总是算着时间，当少爷愁眉不展时她跟着难过，当少爷挥动着刀剑和别人比试武艺时，她常胆战心惊。
“云丫头，太夫人决定将我许配给少爷了。”有一天，砚香拉着自己乐滋滋的说道。
“许配？”云袖不解的看着她，“那燕姬夫人呢？”
“她？她自然做她的夫人。不过只要我以后有了少爷的骨肉，很快就可以取代她。”
砚香说这话时，那种带着高傲不屑的面容，云袖一直记得。然而不久燕姬夫人怀孕了。香姐姐开始精神飘忽，常自言自语。后来燕姬夫人小产了，砚香也自杀身亡……
那是云袖第一次目睹死亡，那样直接迎面而来喷出的血红血红的液体让她浑身发抖。恍惚了好些日子，等清醒后，才知道太夫人已去世，少爷回东城守丧了。
她知道砚香是喜欢少爷的，可并不知道喜欢是可以杀人的。从那日起，云袖心里决定不要喜欢任何人。
少爷回来了，在人群中看着三年未见更加温文尔雅的少爷。云袖只觉得心砰砰的乱跳。那种喜悦那种激动那种从未经历的感受让头既兴奋又无措。
夫人一直没有身孕，老夫人急的三天两头去庙里拜神。当有一个叫木锦的女子被定为侍妾时，云袖心似被什么挠过，又痒又痛。少爷是专情的，少爷的仰望的，少爷是触不可及的。这些想法在得知他原来是可以娶妾时，轰然倒地。
既然少爷可以娶别人，那么这个别人会不会，可不可以是自己呢？云袖有了这样的疑问。
知道少爷喜欢有学识的女子，云袖常常在别人玩耍的时候悄悄看书写字。书房云袖自告奋勇的要自己打扫，其实她只是想多触摸下少爷碰过的东西。
家人对云袖来说是朦胧模糊的，她隐约记得自己有一位哥哥，可样貌却全然不记得了。所以当那个在街上和自己相撞后，目瞪口呆望着自己，最后颤抖说：“妹妹，真的是你吗？妹妹”的人时，她很无措。
这个人她隐约记得，是孙权侍从中的一个。常走在最后，很不起眼的一位。
终究这个二十几岁的壮士是自己的哥哥，他带着自己去了父母的坟地，抱住自己痛哭的说起那些模糊的过往，如何背着自己逃难，如何和自己走失的，如何寻找自己的。而自己在那些叙述中泪流满面。八岁，有些记忆是抹不去的。
夫人怀孕了，云袖高兴中带着些难过。那个叫木锦的姑娘也走了。少爷还是原来的少爷，钟情于一人的少爷。可这样也好，能守着他，每天看到他，也是一种幸福吧。
然后哥哥突然有一天和自己告别，说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并嘱托自己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和他有牵连，就当他从未存在过。云袖很不安，哭着让哥哥别走。
“云儿，有时候命该如此。我逃不掉的。”哥哥临别时的话。
哥哥所做的事情，云袖还是知道了。从最初哥哥常询问少爷的动向，府里的一切，到夫人的难产，小少爷死亡，稳婆自杀，哥哥的失踪……云袖并不愚笨的大脑得出了一个结论：孙权害死了哥哥，杀死了燕姬夫人。
可这只是一种猜测，云袖每次在孙权来府之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人看少爷的眼光暗含着从不隐藏占有的欲望。云袖知道了一个不能消化的秘密：孙权喜欢少爷！
步练师入宫了，少爷的每次相亲被破坏，云袖对着因儿媳问题头疼不已的老夫人，心里很不忍。她知道老夫人洞晓自己的心意，所以在几次推掉出嫁的人选后，老夫人放弃为自己选夫了。
“云丫头，你可知道喜欢他，可能一辈子无望，为何不放弃呢？”那次老夫人拉住自己，劝说道：“你从小跟着我，我早把你当做半个女儿。给你选一个好夫婿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可自己还是固执的拒绝了。除了守着少爷，云袖最想做的是报仇！为自己的哥哥，也为死去的燕姬夫人！
她以为少爷是不会喜欢男人的，可渐渐的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当察觉到少爷喜欢上孙权时，云袖惊呆了。她惊恐的想着若少爷知道真相会不会疯掉？
她决定找孙权摊牌，让他远离少爷。可自己势单力薄，如何束缚住孙权呢？吴国太！在这里以孝治天下的环境中，只有孙权的母亲可以压制住他。所以在老夫人携自己看望步夫人的时候，她偷偷传递消息给吴国太。
终于孙权放手了，自己随着少爷去了江陵。云袖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可那个叫做吕蒙的人，让云袖再次不安了。他望向少爷的眼神酷似孙权，难道这也是一个打算纠缠少爷的人？当他们驻军陆口后，情况更加严重了，那个吕蒙天天粘着少爷。
云袖很着急，少爷从来对这些事情反应迟钝。她痛恨孙权，将她敬仰的少爷引上了不归路。可现在如何救少爷？思考良久，云袖还是选择给孙权传递消息。
她要让孙权承受所爱之人喜欢上他人的折磨，最重要的是，她想让孙权解决吕蒙。
果然，吕蒙不断的被派往别处打仗，和少爷不在见面。刚送了口气的云袖接到了老夫人暗地传来的书信。看着那上面所写的方法，还有老夫人哀求的话语。云袖妥协了。或者内心深处，她想要拯救少爷。而少爷竟然又想要自己嫁人的念头刺激的云袖的行动。
那晚，当少爷说出最爱燕姬夫人时。云袖即痛又开心。少爷会恢复正常的，只要自己在他身边。
用欺骗的手法让少爷心软，云袖有些自责更多的是开心。少爷原来这么在乎自己。为了以防万一，云袖找吕蒙谈判，目的就是让他远离少爷，可结果不尽人意。
当无意中听到吕蒙和少爷商谈诈死离开的事，云袖的手脚冰冷。她从没想到少爷会抛弃这一切，远走高飞！那个责任重于一切的少爷要抛弃她们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在云袖毫无头绪的时候。吕蒙被遣往别处打仗，而自己也随少爷去了益阳。苦苦哀求跟随的云袖怕少爷真的要选择诈死。
幸好！一切平安，回到陆口后，云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说服少爷的办法。最终她选择走一步险棋。将吕蒙要带着少爷离开的消息透漏给孙权！让孙权压制着吕蒙，这样少爷就安全了。
一切如自己所料，可看到少爷吐血的瞬间，云袖心狠狠的一抽。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夫人，夫人，都督差人来说晚饭后回来，您要用膳吗？”门外的声音唤醒了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的云袖。
“好，我这就去。”应答着，云袖抚摸着肚子，念念道：“孩子，母亲做错了吗？”起身的时候脚下一滑，她忙扶住桌子，坐垫飞远。那坐垫下几幅布满血渍的手娟让云袖浑身剧颤。她缓缓的蹲下身，看着那一针一线自己缝制的手绢，忙用坐垫掩上。
闭了闭眼，不住的安慰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少爷怎么会吐那么多血。云袖匆匆离开书房。
“怎么还不睡？早说过不用等我的。”坐在床沿下发呆的云袖，忽然身上一暖，鲁肃将锦被披在她身上。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鲁肃关心的问道。
“少爷”
“嗯？”
“我，我有身孕了。”
“……”
“你不开心？”云袖看着发愣的少爷，忽然鼻子一酸，“你不喜欢？”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鲁肃猛的抱住云袖，激动道：“你怀孕了？多久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应该早点回来的，今天和周熊争论一个编队，吵的不可开交。你怎么没有让人通知我？这么大的事情，晚上吃什么了？现在难受吗？你…嗯…”
云袖突然堵上鲁肃的嘴，泪刷刷的掉个不停。鲁肃怔了下，扶住她的头加深这个吻。
“傻瓜，哭什么？”鲁肃用拇指擦着她的泪珠，调笑道：“做母亲喜极而泣是应该的，可也不该哭成这样。”
“少爷”云袖哽咽道。
“我在，怎么了？”
“没什么”云袖想问：你吐了那么多血，为何不告诉我。可终究说不出口。
“别想那么多，快睡吧。”鲁肃边说边帮她脱了鞋，“以后啊，你做事情要小心点。明天我吩咐下去，对了，还要找郎中来瞧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云袖乖乖的点点头，上床睡觉。可泪没有预兆的夺眶而出，她忙背过身。当一个温暖的身体抱住自己时，云袖能做的就是翻过身紧紧抱住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少爷，你要走了吗？少爷，你要去找燕姬夫人了，是吗？虽然我知道自己一直是替身，可我无怨无悔，所以请你别离开，好吗？云袖心如刀割的默念道。
第130章 第二十八章 终归离去
从建安二十二年月初，赵丹吐血的次数骤增。他本来已经习以为常，可在得知云袖怀孕后，赵丹积极的寻找医治的办法。是了，他想活久一点，至少看到孩子的出生。
“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快些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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