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女说的投入,突然带到旁人,那名□桃的女子措手不及,愣了下才笑道:“再厉害也比不上魏姬,宠幸都不如这二人,却已经生了孩子。”
年长宫女似有些不屑道:“不过是个女儿,聊胜于无罢了。”
春桃翻了她一眼道:“这你就不懂了,虽说是个女儿,但却是大王目前唯一的孩子,分量自然不同。只要大王没有别的孩子,她在众女中的地位就是头一位的。”
年长宫女似乎对这春桃的话颇为信服,点头附和完之后突然又凑近她低声道:“春桃姐,你说,这王后怎么还没生下王子呢?是不是大王不喜欢她?”
春桃听她问得小心,虽然这已经牵扯到宫闱秘辛,但女人间是没有秘密的。她环顾左右,见都无人,这才低声道:“我也是听贴身伺候王后的人说的。”春桃很强调这点,表示她也是有正规的消息来源渠道。另外两名宫女使劲儿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示意她赶紧说下去。
“听说大王很少去王后宫中,原先大概是因为年龄太小,但这些年王后也长开了,大王仍是甚少踏足,她们猜测,大王是不想魏女在宫中势力太盛的缘故。”
另外两个宫女都纷纷睁大眼睛,以表示对窥见天机的惊恐。
春桃赶忙叮嘱道:“此事切不可说与他人知晓,只是我与你们相熟才告诉你们的。”
另两人赶忙点头。那大宫女趁机问道:“可我怎么听说,大王不欲与其他女子生子,是因为王后还未生嫡子的缘故?”
春桃看了她一眼,颇有些老成的感觉道:“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王为何不常去王后宫中,反而宠幸其他姬妾?”
小宫女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听着,以她的智慧和阅历,还不足以消化这些听到的事情。
“可如此一来,大王难道不怕太后恼怒吗?要知道,太后也是魏女,我曾听说,太后几次三番提醒大王要多临幸王后呢,大王也敢和太后作对?”
春桃赶忙嘘了一声,左右看看,放低声音道:“敢在宫中议论太后,不要命了吗?!”
二女被她噤若寒蝉的样子唬了一跳,皆道:“春桃姐怎的如此怕太后?”
“你们一个去年方入宫,一个年初才来,自然不晓得太后的厉害,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大宫女一听有故事,立即怂恿道:“好姐姐,你说得如此可怕,倒教我和素素不知如何是好了,好歹我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也说给我们听听,免得犯错。”
小宫女素素也眨着眼睛缠着春桃要听她说些太后的事,这春桃也不是个嘴严的,经不住这二人盘问,拣了几件太后杀伐的事说了说,直把二女听得直抽冷气。
小蛮一直窝在角落里,听她们说着太后,再跟自己平日所见对比一番,不由好笑。她想着太后吩咐的事情,怕耽误了,正准备起身,却听到那春桃说道:“其实这些事情都还在其次,太后有一处简直异于常人……”小蛮被她话神秘的语调吸引,不由又俯下身子,凝神细听。
宽严
“其实这些事情都还在其次,太后有一处简直异于常人……”春桃声音晦暗,但小蛮还是能听见,“我来宫中少说也有□载了,虽不能时常见到太后和大王,但每年总能见到一两次,宫中贵人们不论长大或是衰老,容貌都会有所变化,唯有太后,如今已年近四十,竟是如二十出头的女子般,而且身形袅娜,好似处子。”
另二人听得忍不住惊叹出声,这二人进宫的时间短,做的又是粗活,从未见过太后,素素不禁好奇道:“长生不老那岂不是只有仙人才会如此?我在村上曾听村长说过,当今太后仁义爱民又颇有勇略,是上天赐给赵国的神女,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可不就是了。”
春桃见她们说话声音有些忘形,赶忙拉住道:“小声些,难道想被罚去做苦役?!太后再宽仁,也有狠辣的一面,我听以前的老宫人说过一些,现在你们也知道了,更应小心。”
“姐姐莫要担心,我们都明白了,不会给你添乱的。”二人赶忙表明态度。
春桃这才略放心道:“你们赶紧把这处打扫干净,午膳后可是有贵人要来小憩的。”
“诺。”二女一下子接受了不少八卦,心满意足,开始回头做正事了。
春桃这才施施然走了。
待其他两人都离开了此处,小蛮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她是太后最贴身的侍女,太后的容貌年轻她最清楚,原先本不很在意,只是这么一说起来倒也让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太后时的情景,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变化,这些年了,她的脸上连一丝皱纹也没有。也许就像这些宫女所说,她真的是神女。
但不管太后是何人,她都将誓死效忠,这是从她脱离奴籍那一刻起就告诉自己的。
回到太后寝宫复命之后,小蛮自然将这些听到的话说与太后。赵相如听完不置一词,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原来不只她一个人发现了容貌的问题,宫中竟已是传遍。究竟是老天的厚待还是因为穿越时空使她的身体发生了异状?但转念一想,不禁冷笑,她失身于前,失爱于后,上天何曾厚待于她?不过有件事一直是她的隐忧,自来此地,她的月事都颇为紊乱,有时很久不来,隔上三五个月才有一次。她也曾找宫内巫医看过一次,见瞧不出什么病症只好作罢。原先以为不过是因为吃了扁鹊的避孕药导致的后遗症,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穿越导致的。若果真如此,难道她果真不会衰老?
“太后,是否要惩戒这些长舌宫人?”小蛮小心问道。
赵相如想着到底不算非议,若是大加贬斥反而让流言更盛嚣尘上,难得的没有厉声指责:“宫女妄议本是大忌,但水至清则无鱼,左不过说了些贵人们的小事,到底没有搬弄是非、妄议朝政,犯不着为此出面。”说罢太后把视线从案几上的朱雀上移开,看向小蛮道:“你就当不知此事,心里明白就行。”
“诺。”小蛮低眉顺目,想着幸好这帮宫女没说什么不利于太后的话,否则定要将她们揪出来拔舌示众。
用完膳后,赵相如小憩了一会儿,直到未时二刻方才起身梳洗。
赵王义接到宦官通报说太后将至,便在宫中一边处理政事一边等待,却听到宫外传来喧闹声,两个美人打着就进来了。
“大王,妾身在兰轩赏景完后小憩,不料韩姬来了,明知妾身在内还纵容奴婢高声喧哗,叨扰妾身,逼着妾身让出兰轩。”与韩姬同在美人之位的庄姬一进大殿就朝赵王扑了过去,满眼的不甘与委屈,向赵王泣诉道。
赵义没料到突然杀出这么两个人,眉梢一挑,只看着她,却没说话。那庄姬周身衣饰奢华无比,云髻峨峨,上面的金簪面首数不胜数,幸好人长得也算娇媚,盛装哭泣的模样倒还有那么回事。庄姬哭哭啼啼地告完状,赵王抬眼看着下面站着的另一位美人,韩姬。
韩姬生得虽非国色,但杏眼明仁,顾盼生辉,撩人心怀。此时她只穿着一身暖黄色的小曲裾,一张素白的小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赵王,似是有很多委屈,偏就不说话。
赵王给她看得心软,本还想责怪两人不识时务,这点小事竟然直闯大殿,但终究没有发作,耐下性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赵义是看着韩姬说的,显然是在问她。庄姬想要抢话说,被赵义冷视了一眼。赵义虽然只有二十余岁,却有帝王气度,自小又在军营历练,虽从未征战,但身上自有一股杀伐之气,这点与赵太后极为相似。只不过一宫不容二虎,赵王每每在与太后议事时都是俯首贴耳,恭顺无比,丝毫看不出本来的性子。王阿龙虽与赵王共事有些日子,看出些端倪,但赵王在援救太后时一心系在太后身上,令他敬畏之余也颇为感念其母子亲情,因而从未真正将此前后不一的表现放在心上。
只是身为赵义的妃嫔,庄姬和韩姬多少知道些赵义的脾性,私下虽偶有媚语撒娇,但都不敢有什么忤逆的举止。尤其是赵王这么冷冷一瞧,直把庄姬吓得背脊骨发凉,再不敢做声。
韩姬见状这才娇声道:“妾身并未逼她。妾身才入兰轩,便见庄姬姐姐在此休憩,担心惊扰正欲退出,不料姐姐已醒,口口声声怨怪妾身占尽大王恩宠还要扰了她的清梦。妾身哪里说得过她,她便揪住妾身不放,要行责打。妾身便说,你我同位,便是责罚也只有大王和王后才行,可她不听,执意要打臣妾,臣妾害怕,便一路跑向大王宫中,这才惊扰了大王。”
韩姬说完,跪在赵王面前听候发落,一双含水杏目却幽幽地望着赵王。她知道,过去只要自己一犯错,无需开口,只要这样看着他,赵王总会心软。每在床第之间欢好时,大王都会亲吻她的眼睛,说,寡人最爱你的这双美目。每次听到赵王这番饱含深情的甜言蜜语,她心中都是一片狂喜。人都道君恩无常,她不过是弱小韩国的一个滕妾,能得到赵王如此宠爱,连她也是不敢置信。她不敢嚣张,也没有嚣张的资本,在这宫中,她已被无数女子嫉妒,本就微末的她只能依附赵王的恩宠才能保全,她绝不会忤逆他,更不会惹他生气厌恶。
“庄姬。”赵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唯有帝王的冷酷与威严,把庄姬吓得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看向赵王。
“韩姬说的可是实情?!”
“她狡辩……”
“你想清楚了,外面有的是宫人,若让我问出实情而你却撒谎,休怪寡人无情!”赵义打断了她的话。
庄姬是个戎狄部族族长的女儿,脾气暴烈,喜欢动手,不过此刻见赵王发威,她也不敢乱动,只能委屈诉道:“韩姬说话暗含讥讽,当妾身听不出?她虽未明说,但意思就是让妾身把兰轩让给她!她已经占尽大王宠爱,难道还要让妾身让出兰轩?!”
庄姬这脾气和武将差不多,一顿噼里啪啦,说的都是主观感受,却拿不出实据。
而韩姬却出声道:“庄姬是嫉妒妾身受大王宠爱,心中对妾身有恶,才会因此多加怨怪。”
赵王听来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正要责问,却听到殿外一清越女声含威怒道:“何人如此放肆!”
宦官推门将太后引入,赵相如冷眼打量着内殿中央的这三人。
庄姬、韩姬二女一惊,赶忙整理仪容,起身向太后行礼。赵王自然不敢怠慢,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做搀扶状。赵相如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主座坐下,赵王尬尴立在一旁。二女见太后面色不善,心下都惴惴不安。
赵相如准备跟赵王议事,孰料走到门口听了这么一出,女人间为了男人的恩宠撕破脸面、争风吃醋,哪朝哪代都不少。她在外带兵打仗、惯看生死,胸襟气度早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的志向也早非一个宫殿一个男人就能束缚,面对这种依附男人而生,将夫君视作生命,并对宫廷争斗乐此不疲的女人,心中不由厌恶。
她看到赵王案几上摊开的竹简,扫了几眼,正是朝廷大臣上陈的政事,亟待解决,显是看到了一半被打断,恼恨这些女人为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耽误国事,面色越来越冷。
“庄姬、韩姬,你二人可知罪?”赵相如声音不大,但饱含的怒意却是一听便知。庄姬外表张扬跋扈,却是个木鱼脑袋,还不知事情的严重,而韩姬机灵,虽不曾与太后打过交道,但听闻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吓得赶忙跪倒在地:“妾身知错,请太后宽恕。”
训斥
太后看着这一跪一站的二女,心中厌恶未减分毫。
庄姬傻傻地盯着太后阴云密布的面容,脑中想着,宫中传闻不虚,太后果然年轻貌美不似常人,一双杏眸纵是满含怒气也是盈盈动人,比之韩姬不知要美上几倍。
“母后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入秋天凉,在外容易受寒。”赵王见势不妙,赶忙打岔道。
赵相如冷笑:“老妇若是让人通禀,又怎能看见这样不成体统之事。大王正在处理国事,两下姬妾却在这里争风吃醋,相互攀咬!”
赵王见太后怒气极盛,劝道:“庄姬、韩姬都是无心之失,一切皆是寡人之罪,还请太后息怒。”
赵相如见他坦然领罪,似要将二女摘干净,不由更怒。本来她因为前些天赵奢的事情就想警告赵王一二,不想现在出了这种事,简直是火上浇油,赵相如心中怒不可遏,脸上却越显寒冰之色:“大王果然有担当,你是有罪,而且罪责不轻!先站在一边!待老妇将这两个妖女发落了再来问你!”
赵相如这话说得疾言厉色,毫无转圜余地。赵王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自即位后何曾这等气,但他到底非比寻常,将心底的怒火压了又压,这才对赵相如一拱手,退到一边。
如此威严的赵王面对太后都没了声息,更何况是两个宫里的“小白菜”。跟太后这朵上过战场杀过人,弹指间十万战俘灰飞烟灭的“霸王花”一比,这两个可不就是菜地里的“小白菜”么。二人早已都如筛糠,庄姬纵然再不识时务,也知道自己大祸临头,早就跟韩姬跪在一处,痛哭流涕了。
庄姬金饰炫目,环佩叮当,一张脸涕泪横流;韩姬虽哭得优雅,但难免做作,这招用在男人身上管用,赵相如是个女子,看在眼里,心中厌恶不减反增。她刚在案几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说吧,还有何未尽之言。”赵相如这话一出,把座下两个女子吓得猛然抬头,怔在当场,连哭都忘记了。
韩姬原以为自己不小心惹得太后盛怒,不过打骂几句,最多降下位分,这些她心中都有准备。太后不是管家婆,不可能一直替大王看着后宫,即便这次发作了她,但她有赵王的宠爱,复位自然不是难事。因此她虽哭得伤心,心底其实并不难过。但太后没有骂她们,也没有降她们的位分,只冷冷地问了一句,有何未尽之言。
太后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说吧,还有什么遗言。
韩姬开始颤抖,她打从心底开始畏惧,她后悔自己去了兰轩,明知庄姬脾气暴躁,一旦被惊扰必有一番波折,她还偏偏要去挑衅。太后的声音冰冷,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