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中的话渐渐从求饶变成了谩骂。
骂赵相如是个毒妇、是妖女,赵相如却并不生气,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痛苦,甚至咯咯大笑。直到这些都完成了,赵相如才肃容道:“别让他出血死了,用桐油封住伤口。”
于是一旁立即有人为蔡泽敷上药物,又洒上桐油。只要蔡泽一昏过去,赵相如便立即命人用冷水泼其面。滴水成冰的天气,已经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蔡泽被冻得全身发紫,嘴唇不住地打着哆嗦。
白起微微撇开头不欲再看。赵相如见他不忍,笑道:“武安君现在就不看了?好戏还没上场呢。”说罢声音一冷又吩咐手下人用利刃割开蔡泽胸下的皮,在每一根肋骨上反复剃磨。刮骨之痛谁人能忍,蔡泽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只是不能。他想骂赵太后,可是却已经没了力气。
赵相如玩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又把蔡泽的鼻子和耳朵割下来,扔到油锅里,不一会儿便香气扑鼻。百里云用长筷子将里面的人肉夹起,递到蔡泽面前,赵相如道:“蔡大夫好久没用膳了吧,你大概不知道人肉的味道,更不知道自己肉的味道,老妇今日成全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蔡泽奄奄一息,额上汗水已经被风吹冷,干涸的血水黏着几缕散乱的发丝在额前飘来荡去。
百里云见他没反应,就强行把他的嘴掰开把肉塞了进去,怕他不咽,又用筷子在他嘴里胡乱捣了一阵,把他戳得眼泪直飙。
“对了,既然鼻子和耳朵都没了,留着眼睛也没什么用处,挖出来吧。”赵相如的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百里云二话不说,只听得蔡泽连声惨叫,原本的眼睛成了两个血窟窿。
“丢到油锅里,一并喂他吃了。”
“你这样做难道不是太过了?”
赵相如一怔,听出是白起的声音。她嗤笑:“武安君如此仁慈,这可不似你杀神的名号。蔡泽死不足惜,人总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何况你现在是一介囚犯,没有资格与我说话。”
又折腾了一会儿,赵相如大概是觉得尽兴了,这才对身边的百里云道:“这里交给你了,只别一时就弄死了。”
百里云高兴坏了,连声让太后放心。
赵相如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白起闭上酸涩的双目,沉默不语。
“太后,不知那些降卒怎么处理?”赵奢抱拳询问太后,心中却已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
赵相如不禁好笑:“奢将军不觉得多此一问?”
赵奢依然恭敬:“太后不发话,末将等不敢越俎代庖。”
“我征战至今,好像从未有保留降卒的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血腥,但我觉得对付蔡泽是不过分的
☆、209恩怨了
赵相如的话中充满了冷意;饶是赵奢有了思想准备也不禁心中一凛。以前虽然也杀过俘虏,但这次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二十一万秦军已经缴械投降,他们相信了太后的承诺,跟着蔡泽投降赵军。
他们的数量和赵军不相上下,赵军唯一的优势就是持有武器。倘若杀降卒时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激起秦军哗变;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赵奢把自己的担忧说了说;赵相如勾着红艳艳的嘴唇笑道:“奢将军的忧虑不无道理;只是我却觉得;与你的能力相比;这些不值一提。”
赵奢没想到她这样说,这便是将处置权交予他,并且他必须圆满地完成。
二十余万秦军的性命在这一刻被决定了。他们被告知;赵国主将仁慈,将他们遣返回咸阳,为了防止他们反抗,将他们一一捆绑起来。于是这些失去将领指引的秦军士兵,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分批带往重泉西面的山谷中。在那里,赵军刨了个大坑,将秦人推进去活埋。后来由于执行的速度过慢,赵军索性连刨坑都省了,直接放箭射杀,尸体则胡乱丢弃在山中。为了不使这些暴露在外面的尸体影响后面的屠杀,赵军不断变换杀戮地点,城池四周都被秦军的尸体所包围,沉寂的荒野和山谷回荡了无数枉死灵魂的哭泣。
在足足杀了一个月后,秦军只剩下了最后一支千人队。赵相如照旧带着五花大绑的白起,来观摩这一最后的时刻。
“武安君可能想不到,五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感觉,现在可正在你面前上演,千万睁大眼睛,不要错过了任何一个过程。”赵相如低低地笑开,声音中却夹杂着狠毒的气息。
白起怔愣,他看了一眼那支正在被带离重泉的千人队心中涌起一种不祥感,艰难道:“大军……去了哪里?”
赵相如凑近他道:“我送他们回去了,”见白起似有些不可置信,扑哧笑道:“送他们去黄泉。”
白起眼睛瞬间睁大:“你……妖妇竟然如此狠毒!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
赵相如看着他盛怒挣扎的模样,觉得十分赏心悦目,她正觉得这些时日的武安君太过安静,即便是一旁被逼目睹了蔡泽的整个死亡过程,他仍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只是说了一句“小人误国”。
他不伤心难过,赵相如便觉得不满意,想来想去,如果让他看到他亲手训练培养起来的秦军在他面前消亡,那么一定会让他愕然失色吧。
赵相如满意地看着愤怒到极点的白起,由于靠的很近,赵相如能清晰的看见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还有被粗绳勒得死死的胸膛。白衣由于多日未洗已经沾上灰尘,丛生的胡茬没有得到及时的修剪显得有些凌乱,可是即便成为阶下囚,他的贵族气度似乎被没有丝毫的折损。只是就在刚刚,她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怒火。
赵相如挥手召回了最后一队的秦军士兵。执行屠杀任务的赵军将领有些不明所以,把人带回城内后恭敬地请示太后。
白起有一丝残存的念头,以为她是打算放过这些人。不料赵相如的狠毒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些人就地处决,就当着武安君的面,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执行的将领领会其意,下去办了。白起心中一点一点绝望,像一盆极冰的水,将他的怒火从头浇灭到脚。他不再说话,眼神中的灰败一望便知。
赵相如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控制不住地说道:“这些人会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如果他们要恨,真不知是恨我这个刽子手,还是恨投降的蔡泽呢?我想他们最应该恨的是你吧?若非是你一再发兵侵略我赵国土地,若非是你残忍杀害狼军将士……只怕你做梦也想不到有今日吧?”
赵相如笑容挂在脸上,只是阴沉沉的,看上去无比压抑。
千人队的处决十分迅速,赵人根本不用顾忌被人发现,因为已经没有秦人留下来了。被屠杀者惊恐的质疑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但也只在短短的一刻钟时间便消弭殆尽。
白起知道,最后一支精锐完了,秦国完蛋了。
他的脸色从没有像此刻一样颓败,看着一旁赵相如貌似愉悦的神色,他只觉得心中刺痛。
“初见你时,还以为你只是个世家的子弟。”白起平复了心情,旁若无人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赵相如娇躯一震,却没有看他。
白起自顾自地说着,仿佛与旁边的所有人都不相干。“那夜见你女子的模样,在黑暗中如同明珠一般熠熠生辉,我便动了心……”
“休要再提!”赵相如迫不及待打断他,周围站着的人包括特务营的狼军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隐秘之事,心中震惊,却只当没听见。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你这样丑陋的面目只会让我恶心!”
“介子山那夜,终究是回不去了……”白起的喟叹飘在寒风中,若有若无。
赵相如恼恨,那段过往的沦陷现在显得多么不合时宜,也让她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是自己的过失才害死庞澈。她已经杀完了秦军的降卒,也准备处决白起,可这一刻的到来并没有让她换来想象中的愉悦和轻松感。庞澈终究是因她而死。
白起的声音就在耳边萦绕不绝,赵相如皱着眉,极厌恶地对左右道:“杀了他,砍下首级!”
左右动作极快,行刑时,白起分明露出满足的笑容。
求仁得仁。
手起刀落,头颅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赵相如脚下,从脖颈的断口喷涌出的血水如同喷泉,洒在周围的空地上,赵相如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而脚跟前头颅上的牛角簪分明刺目……
心头之恨除去了,她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分不清是喜是悲,而直到两颊莫名有些微凉,她一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愕然,会流泪?是因为大仇得报喜极而泣?一定是的,她绝不会为了这个用尽手段欺骗她又残杀她爱人的人流一滴泪。
她该高兴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胸口却觉得哪里痛呢?
“那日在汾阴城外遇见你,你穿着男装告诉我你叫蔺相如。这些天我虽然一直叫你相如,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的真名,可以告诉我吗?”
“相如,”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多少年前的介子山中,那人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对面前的伊人一笑,“很好听。”
“公孙大哥是做什么的?”
“只是一介游侠。我游历过很多国家,却依然没有定性,有时候人很迷茫,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
“这在世者谁没些不得已的秘密呢,何况你当时与我也并不相识。”
“若得空,我们可以结伴一起周游列国,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你定是感兴趣的。”
如果不是身在不同的阵营,又不是这样的身份,也许他们真的会携手周游列国吧?
“此山可有名?”那样美丽的夜,她曾希望有机会还能再感受一次。
“此山名介子。”
那夜温润如玉的公子成了杀神,腼腆羞涩的女子成了太后,那样漫长又短暂的夜,终究是回不去了……
赵相如沉默地立在原地,而泪水一次又一次地划过她的脸庞。旁边的士兵惊讶地看着一向杀伐果断的太后莫名流泪,震惊却始终不敢言语,只能低着头站在远处,一任北风吹过。
“首级装进木盒……送去咸阳……让秦王投降。”终于赵相如动了动,用极低沉的声音说了这番话。说罢她抬脚便往营帐方向而去,没走几步身子便摇摇欲坠,往下瘫去。一旁褚央眼疾手快,见势不妙上前一步伸手抱住她。
“太后!”一声低呼让周围人吓了一跳,赵奢正在不远处,见此情景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从褚央手中接过赵相如。娇躯落入怀中之时轻盈得不可思议,赵奢不由看了一眼这个惯于强势的女子。她的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眉头似蹙非蹙。
赵奢何曾见过她这般柔弱的模样,心中不由一软,怀抱的双手紧了紧,脚下却不敢停,赶忙往帐中跑去,一边还吩咐旁人找巫医。
小蛮见赵奢抱着太后冲进帐内唬了一跳,二话不说赶忙引着来人进入寝帐。赵奢轻轻把人放下,又见褚央跟了进来,厉声吩咐道:“叫刚刚在场的人管住嘴,太后晕倒的消息决不允许外传。”
“诺!”褚央知道厉害,赶忙出去布置。
小蛮领了巫医赶忙进来,赵奢一双眼睛似要喷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巫医的举动。
那巫医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赵奢已经迫不及待问道:“怎样?”
“太后近日劳累了些,可能又遇到什么伤神的事,故而昏厥,只需慢慢调理即可,身子应无大碍。”巫医斟酌着用字,毕竟是太后的万金之躯,不可儿戏。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晚上有感觉。。。。
☆、210秦燕
虽然巫医说没有什么大碍;但从那日之后,太后的身子便时好时坏。虽说她不可能为了敌国的将领而伤心至此,但时机十分巧合,由不得人们不去多想。当然这些事情低级的军官和普通士兵是不会知道的,只有如赵奢、褒成等时常要向太后汇报的将领才掌握内情。狼军将士将这消息封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半个多月来太后没有再巡营;这十几万士兵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利的流言。
武安君的头颅被送回咸阳;秦太后芈氏病重苦熬之中听闻消息便溘然长逝。秦王苦苦支撑大局;怎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秦国已然是个空架子;再也抽不出一兵一卒了。
其实也并非是毫无法子,倘若白起在世,定会放弃周边城池;将所有剩余的防守士兵召入咸阳,收缩防线,全力抵御赵军。赵国剩下的多半都是骑兵,秦人拼死反击,赵军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了。
只可惜连续几场战役下来,秦国精锐尽毁,秦王身边连个出主意的都没了。而穰侯此番虽然损失惨重,靠山和左膀右臂死了个干净,但还是向秦王献策——割让大小七十余座城池给赵国,以换取喘息的机会。
赵相如一手撑头,在病榻上看了秦王送来的求和书,笑了笑。
“太后,是否要拒绝?”赵奢、褒成、乐乘、庞援等人照旧站在一旁,请示太后。
由于天气寒冷,帐内一直生着火盆,只留了一个极小的口通风。赵相如平日不出帐,只懒懒地窝在床上,锦被日日被她厮磨,竟也沾了些体香,室内暖暖的,越发将这香气烘得四溢开来。
其他三人不知哪里来的,只当是女子的衣香和脂粉味,觉得好闻,却没多想。赵奢与赵相如有过肌肤之亲,自然识得。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体发热,小腹内有一团火,便想起当初她将他召入帐中鱼水共欢的情景。
这一愣神的功夫,赵相如已是开口道:“你觉得需要拒绝吗?”
褒成想了想道:“秦国已是强弩之末,我军气势正盛,用不着他们割让城池,便可以摧枯拉朽之势得其领地。倘若答应他们求和,只怕养虎为患,给了他们喘息之机,万一他们垂死挣扎与别国联盟或是想出其他法子,恐怕收拾起来就要费番气力了。”
赵相如又问过旁边乐、庞二人意见,他们也俱是觉得不必谈和,直取便是。
屋外一阵狂风刮过,通风口的风力打了不知几倍,赵相如觉着有些冷,不自觉地伸出胳膊拉了拉被子。不知被子那一头是被床边的什么勾住了,她没使够力气,一时竟没拉动,反而胳膊因为只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