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似乎觉得吵她还不够,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死命的摇晃起她:“爱妃爱妃,你醒了醒了!哈哈哈,爱妃醒了!她终于醒了!哈哈哈!”
吵死了!
“你闭嘴!”脑子都在嗡嗡作响,人差点被他给闹得再次昏死过去,季悠然顾不了嗓子的撕疼大吼一声。
于是,声音消失了,世界再次恢复宁静。但是,没多大会——
啪嗒,啪嗒
下雨了吗?她在哪里?为什么有雨水落在她脸上?而且……舔一舔,怎么是咸的?谁闲得无聊往雨水里加盐了?
心情极度不爽,认定是有人在和她恶作剧,季悠然生气了。深吸口气,她用力睁大眼睛,便见一张巨大无比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喝!
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她连忙往后挪挪,再次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张脏兮兮的男人脸庞。蜜色的皮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虽然戴着嵌着宝石的头簪,但他头上的发髻却凌乱不堪。一身锦衣华服之下,他的脸也脏兮兮的,上面像是裹了一层泥,在眼下却留下两道还算干净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眼泪长期冲刷留下的痕迹。这不,他现在还在可怜兮兮的掉眼泪呢!如果不是看他个头够大了,季悠然真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对上他的眼,季悠然心里忽的一扯,竟有几分心疼的感觉。
“呀,王妃醒了,真醒了!”
“来人啊,快去告诉太后,说王妃醒了!”
“不对,应该先去请柳太医才对!”
……
立即,女人的叽叽喳喳响起,还好声音不大,而且还稍远的地方,还在她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所以季悠然没有多少反应。更何况,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就是跟着这个哭得跟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男人。
睁大眼,她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的眼神,看着他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掉着的眼泪,突然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哇!”
这不笑还好,一见她笑,凤煜铭更是悲从中来,扯着嗓子就大哭起来。
又来了!季悠然眉头一皱。“不许哭!”
哭声戛然而止,凤煜铭又眨巴着他泪汪汪的眼睛,跟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和她对视。
怎么办?她突然又想笑了!不过,看着对方紧咬下唇强忍住哭意的模样,她可以肯定:只要她敢笑出声,他肯定会用更大的哭声作为回报!她可受不了了。
此时,一盏冒着幽香的清茶将两人隔离开来:“王妃,请用茶。”
呀!不经提醒,她都要忘了自己口渴难耐,嗓子也干疼得难受了。都是拿家伙害得!忍不住隔着杯子瞪了那家伙一眼,季悠然便连忙接过被子一口饮尽。喝完了,她递回杯子:“还要。”
一口气喝干了三杯茶,嗓子终于舒服多了,她才有心情看看四周围,这才发现这屋子里人真不少啊!五六个穿红着绿的丫鬟,一个个都面带忧色,还要一对四十上下的男人女人,他们就站在床尾,看穿着打扮当是有点权势的人。
不过,最吸引她目光的还要数眼前这个男人。嗯,怎么说呢,虽然他的外形看起来十分的邋遢,但那一身的锦衣华服不是假的,尤其他那吸着鼻子楚楚可怜的小表情……哟哟哟,叫她好想欺负他啊!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很心疼,也很无奈。脑海里隐约浮现一个名字,可她怎么都看不清楚。季悠然很努力很努力的看了许久,但在努力未果之后,她放弃了。转而看向他,她小声问:“你……是谁?”
“哇!”
话音刚落,一阵嘹亮的哭音响彻天际,再次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随后,各种悲怆的凄惨的哀戚的伤感的哭声在逸王府里回荡来,回荡去,经久不休。
久而久之,大家竟然都——
习、惯、了!
“哎!”半躺在床上,季悠然看在跟前这个哇啦哇啦哭个不住的大孩子,很无奈的长叹口气。太后也跟着叹了口气,“这孩子……哎!哀家也没办法了。”
如果她老人家都没办法,那她该怎么办啊?季悠然心里大叫。她不就是睡得太久脑子有点晕乎的缘故吗?一不小心戳就到他敏感的小心肝,结果就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了。虽然她很快都想起来了,可也已经无事无补,无论她怎么道歉怎么说好话,他就是不听,还更大声的哭给她听!就连把太后这座老泰山请来都不管用,季悠然差点都想和他对着哭了。
“其实,这事真是你不对。”顿一顿,偏心孙子的太后慢悠悠的开口,“这一天一夜,逸王他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不肯吃饭不肯喝水,若不是累极趴下了,几乎是连眼睛都不肯合上一合,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了,可没想到你当头就着这么一句,就算再热的一颗心也得被你这一盆冷水给浇凉了啊?逸王又是个孩子心重的,一颗心全扑在你的身上,你这样让他如何能不伤心?”
“儿臣知错了。”虽然已经被骂过很多次了,但这一次季悠然依然被骂得脑袋垂到胸口,很无力的诚挚认错。
“哎!”再叹口气,太后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站起来,“罢了。人醒了就好,既然柳太医说你没事了,那哀家也就放心了,你自己好好休养吧!哀家老了,你们小两口的事也不好插手,该怎么解决你们自己想办法吧!什么时候重归于好了,什么时候再派人来告知哀家一声。”便转身走掉了。
“皇祖母!”她就这么走掉了?季悠然目瞪口呆。但寄希望于她的想法已经破灭,现如今,她只能靠自己了。但是……一回头,见到那个埋头哭泣的大孩子,季悠然头疼不已。她也还是个病号好不好?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这时候,凤煜铭忽的抬头和她对视一眼。水汪汪的眼睛红通通的,鼻子吸溜一下,马上又嘴巴大张,逸出一连串夸张的哭叫——
“哇哇哇!”
“你给我够了啊!”
还哭?哭了大半个时辰了,他嗓子累不累啊?就算他嗓子不累,他们的耳朵也受不了了好吗?季悠然受不了的低吼。
哭声马上又停了,凤煜铭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瞅了她一眼,眼底还满满的写着委屈和难过。季悠然好笑不已,便冷着脸道:“过来。”
凤煜铭原地磨蹭一下,但还是乖乖过来了。
“坐下。”
他便磨磨蹭蹭的在床沿落座。
“王爷。”很无力的看着他,季悠然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一点。但凤煜铭还是明显的哆嗦了一下,眼神依然那么小心翼翼。
哎!一波又一波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季悠然看着他:“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凤煜铭一怔。
季悠然便虎着脸。“嗯?”
“本王……本王……哇!”突然,眼睛里波光闪闪,两颗豆大的泪珠又滚落下来,凤煜铭大哭一声,冷不丁的一头撞进她怀里,“爱妃,本王知道错了,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本王知道错了!”
“如果真知道错了,你现在就别给我哭了!”季悠然冷声喝道。
凤煜铭身体一僵,但还是乖乖收起眼泪。
季悠然再推推他:“起来说话。”
“不要。”但这一次,凤煜铭拒绝了,双手还牢牢抱紧了她的腰肢。季悠然沉下声音,“我叫你放手,咱们好好说话!”
“不要,除非你说你不生气了!”
这家伙……真可以啊!季悠然气得想笑了。“好,我不生你气了,你放手吧!”
“真的吗?”钻进她怀抱里的脑袋仰起来,水汪汪的眼睛里还满是不可置信。季悠然郑重点头,“真的。”
凤煜铭这才放心的放开手,人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垂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见他如此,季悠然好笑不已,但还是故意冷着脸问:“我问你话呢,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本王错在、错在说话不算话。本王应该在你身边守着你,保护你的。不然,你就不会掉下山崖,还、还病成这样……”抽抽噎噎的说着,凤煜铭的眼泪又开始掉了。
季悠然头疼。“你别哭了!好好说话!”
凤煜铭赶紧抬起头,一把握住她的手:“爱妃,本王真的知道错了!本王以后会改,一定改!”
其实,她在皇宫的一番话只是一时情急随口胡说,当时脑子里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而且是专拣难听的说。说完她自己就忘了,哪知道他竟然全听进去了,而且还为此自怨自艾了这么久?现在,他还如此低声下气的向她道歉,信誓旦旦的保证,季悠然的心里也愧疚得很。
“可以了。”脸颊微微有些发烧,她连忙反握住他的手,“我不是说我不生你的气了吗?我也是说真的。”
“嗯,爱妃你真好!”有她这句话,凤煜铭终于破涕为笑了,虽然眼角还闪烁着晶亮的泪花。
一张泪痕交错的脸上绽放这么开心的笑花,看起来真是滑稽得紧。季悠然有心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甚至,心里还有些酸酸的,眼角也有些难受:活了两辈子,一直到现在,会真心为她着想,把她的事当做自己的事,还把她的话往心里去的,除了已逝的娘亲,不知所踪的哥哥,就只有他了。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怎么舍得伤他这么深,还让他哭成这样的?季悠然,你真是造孽啊!
“王爷。”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深重谴责,季悠然一把抱住他,“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的。”无论是在皇帝皇后跟前,还是刚才,她其实都没那个立场。
“爱妃!”凤煜铭连忙也顺势抱住了她,眼泪再次不由自主的滴落。“爱妃,爱妃。”紧紧抱着她,他哽咽低语,“你不知道,本王真的担心死了!本王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本王好怕你就这样被烧死了啊!本王做梦都梦见你被烧成一块炭了,呜呜呜,好丑好丑,呜呜呜,爱妃……”
丫的,为什么她发烧会被烧成一块炭啊?变成炭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是好丑好丑的炭?这傻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一肚子的感动感激就被他的一席话给冲走,季悠然突然又有点想揪着他的耳朵冲他大吼了。
哭是哭不出来了,便把眼泪收一收,季悠然推开他:“可以了,王爷,放手吧!”
凤煜铭却不听话。“不要,本王就想抱着你!”
“可是我觉得身上很不舒服,想洗个澡。而且,你身上这么脏,也该好好洗洗了。”
“王妃,您虽然退烧了,但风寒未愈,大夫交代过暂时不能洗澡的。”绿意忙道,季悠然当即心一沉。
那天晚上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闪现,疯狂的太子,刺目的鲜血,惨白的月亮,那恶心的手,恶心的嘴,那肆无忌惮在她身上胡乱摸索的无耻行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闭上眼:“我必须洗。”
“如果非要洗的话,用湿毛巾擦擦身体倒是可以。不过王妃您放心,太医给您诊治完毕后奴婢就已经给您擦洗过一遍了,您的身上现在很干净。”此时,采萍幽幽的声音传来,季悠然不由心中一紧:她这话说得委婉,个中深意也只有她们两个人明白——她是在告诉她,她身上的一切痕迹都已经被洗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心里的痕迹随即也被冲掉不少,虽然心里还有些膈应,但明显已经让她舒服多了。这才观察一下自己的身子,果然发现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也十分清爽,季悠然暗暗吸口气,面无表情的点头:“你做得很好,回头我自会重赏。”
“多谢王妃。”采萍立即屈身行礼,表情还是那么淡然。
季悠然猛地心里一阵无力,便再转向凤煜铭:“王爷,你赶紧起来去洗洗吧!你身上太脏了!”趁着他出去洗澡的时候,她顺便半点事情。
“可是,本王说过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的!”凤煜铭却如是回答,还握紧了她的手以示决心。
季悠然怔愣一下,心里一阵酸楚。“王爷……”
“不过,本王身上好像是挺脏的。”忽然看看自己邋遢的德行,凤煜铭又自言自语,“那就这样吧!平公公,赶紧叫人去打水,本王就在这里洗澡!”
“这里?!”
季悠然、平公公等人全都震惊了。
“是啊!”只有凤煜铭笑眯眯的,还冲着季悠然得意洋洋的道,“爱妃,本王这个办法聪明吧?既能洗干净了,还能不离开你身边。嗯,以后就都这么干了!”
呃……
嘴角一抽,但对上他希冀的目光,季悠然不由自主的点头:“是,王爷你真聪明。”
“嘿嘿,那是啊!”凤煜铭便笑得更开心了。
见状,平公公赶紧退出去叫人准备热水。季悠然环顾四周,将其他人遣散,再吩咐采萍道:“我嘴里没味道,你去厨房给我弄点热汤来。”
“是。”采萍退下,这里便只剩下她,凤煜铭还有绿意三人。凤煜铭嘛……这家伙暂时像是真的打算遵守诺言了,那只黑乎乎的爪子死死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放开的迹象,季悠然想了想,便没有浪费口水,直接对绿意招招手,“你过来。”
扑通!
谁知绿意当即重重跪下了。
季悠然猛然一愣:“你这是干什么?”
凤煜铭也不解叫道:“你干什么呀?想吓死爱妃吗?”
“王妃,奴婢无能,求王妃责罚!”抬起头,绿意巴掌大的小脸上满布着泪痕,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里也布满了哀戚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她好不容易才把身边这个给降服了,现在又来个人再接再厉?季悠然心里有些烦了。“你怎么了?”
“奴婢……奴婢自小因王妃您收留,才免于沦落娼寮的下场。这么多年来,王妃您一直对奴婢这么好,无论奴婢犯了什么错都从不责怪奴婢,还处处维护你不必,奴婢本该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在宁王府时奴婢就没能第一个下水救您,那天在竹林里奴婢也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在您落崖之后,奴婢更是没有尽快找到您的踪迹,因而害得您流落在外一夜,身染重病,奴婢……奴婢实在愧对您的盛情,奴婢没脸见您!从今往后,奴婢甘愿让位给采萍,让她担当起贴身侍奉您的职责。有她在您身边,您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