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你多大?再大也是我的乖元寿。”
弘历呆了呆。又不好意思的嗯了声,“是了。方才阿玛叫额涅去可有什么事儿么?方才耿额娘来找,儿子觉得她脸色可不好看了。”
“是你阿玛不舒服。”如月笑着岔过去道:“现在没事儿了。”
看到弘历若有所思的样子,如月捏着他的鼻子道:“别想了,回屋咱们说说话。”
弘历苦着脸道:“额涅能放我下来么?”
第二日的饭桌上只见到了乌林,正主子们都不在。如月和乌林心照不宣的安静吃完了早饭,也没有聚各自回了屋。再之后非印身体好了,连年明月都开始晨省昏定了,她身边亦没有了东儿和西梦。而是换成了千喜和时晴两个大丫鬟,还有那个叫李良的小太监也销声匿迹了,如月一直都没有再见到李瑶和弘时。李瑶从那日后就病着。如月早早就得了胤禛的警告不得去探望,而弘时,胤禛却是连提都没有提过,他对儿子的重心一下就从弘时放到了弘历和弘昼身上,开始为他们严格挑选着哈哈珠子太监和伴读。过了没多久。有传闻说雍亲王开始为长子弘时挑选福晋了,本来是要在这年的选秀中直接指婚的,但是因为康熙帝和皇太后同时生病,五十六年的选秀就被取消了。榜上有名的杉颜终于暂时不用进宫了,而花钱就能搞定宫女的选拔。所以如月顿时松了口气。
可一直绷着弦儿的是胤禛,家里的丑事让他心痛欲绝。同时朝堂之上也在有着惊心的变故。入秋后康熙的身体愈发不好,也许是感到了紧迫,帝王又一次在养心殿召开建储会议,参加的人员还是跟前几次一样有皇子有大臣,这次他把李光地都从福建招了回来,人都是那些人,所以康熙帝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尴尬的沉默里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来表明心意。胤禛自然是随大流的也同样不发一言,和暗递眼色的人不同,他眼观眼鼻观鼻,镇定淡然的如同这些年一直扮演的出世之人一样高洁,康熙帝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强求,只说第二日再议。而这时有皇子出列上了奏折,竟然是意料之外的人,似乎连胤禩都十分的意外,当他的皇父正看着奏折,跪着的胤禟用玩世不恭的眼神扫了眼诸人,在遇到胤禩的目光时他竟还笑了笑。
“这就是你要说的?”
康熙帝的脸色那是相当的不好看,胤禟应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康熙帝瞪着他大笑起来,突然他又止了笑,呵斥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说着他就把奏折扔了下来。“明日你不必来了!”说着帝王就不在看他。
胤禟无所谓的叩首谢恩,他爬过去捡起折子起身,一脸的淡然好像并没有被责骂。康熙帝似是很疲累的样子,他不再说什么,就让众人离去了。
当夜胤禛就从暗线那里得到了消息,原来胤禟上陈的是一封自荐奏折,九贝勒满篇说的都是祥瑞,这个祥瑞就是他自己,胤禟用了很大的篇幅说自己出生时如何太阳入怀,如何北斗神降。说幼时患耳疮听到巨响后整个殿梁全是甲神,说自己通财神能充实国库……胤禛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个皇子能做出来荒唐事,胤禩不知道么?还是说胤禟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自立山头了?这只是个比较拙劣的试探,几乎所有有野心的皇子都会请命师测算,很快坊间就会有各种祥瑞传言,但是胤禟绝对是独一个公开说的人。第二日胤禟奉旨没有来,讨论继续没有结果。直到五十六年的十一月,康熙帝将皇子及满汉大臣等召至乾清宫东暖阁,宣布了遗诏。
第四百七十八章 遗诏
康熙帝自言这是自己在四十七年病后就开始草拟遗诏,随笔自记,十年来从未间断。宣读遗诏是重臣李光地。在苍老的诵读声中所有人匍匐在地,这份准备了十年的遗诏所言一半是回顾玄烨一生,一半似是在表达对现实的失望。
胤禛仔细听着,生怕漏了什么提示,当听到提及康熙四十七年的大病,他的心就是一跳,太子之伤真是永远的痛苦,而说到“或有小人希图仓卒之际废立可以自专,推戴一人,以期后福。朕一息尚存,岂肯容此辈乎!”这指的必是胤禩之党。“朕之生也,并无灵异,及其长也,亦无非常。八龄践祚,迄今五十七年,从不许人言祚符端应,如史册所载,景星、庆云、麟凤、芝草之贺,及焚珠玉于殿前,天书降于承文,此皆虚文,朕所不取”这毋庸置疑是在讥讽眼下无数冒出来的祥瑞,不晓得胤禟若在会作何感想?当数千字的“遗诏”念完后,也没有任何继位的消息,这样不明确的做法是何意思呢?
起身立在一旁的胤禛沉思着,越是模棱两可越是让人浮想联翩,一直不被帝王认可但是却受百官拥戴的胤禩明显的是要我行我素下去了,这几年里朝堂之上早已经是遍布‘贤王’党羽。诚亲王?这些年一直在著书立说,在文学上的造诣和贡献很大,但是论起政治他还差的太多,处事也太文人。这些人里,最有条件的,胤禛抬眼向对面看去。十四贝子正一脸正色的看着前方的地板,他的旁边站着的是仍是阿哥服色的胤祥,同样肃然的表情。只是一眼,胤禛的心里就刺痛了一下。他慢慢平稳着心情。上面康熙帝还在追忆往昔,那些年轻时的大作为,胤禛也在追忆。他追忆的是自己的亲弟。
胤祯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论是在学业还是骑射上,因为年龄相差的很多,在太子辉煌的时期,在胤眩拓返i相争的时候,胤祯还太小,小到让人轻易的忽略。而自己是故意去忽略的。德妃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个儿子身上,帝王随行也总有他,因为性格疏豪直爽各种朋友都很多,除了胤祥和自己,他好像和谁的关系都不错。待大些了世人眼里的胤祯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形象。到了现在胤禛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亲弟弟这些年做的很好,好到让有着同样血缘的自己那么晚才开始着重防备!
随着胤祯的成熟,他开始在另一个舞台展现能力,就是军事。五十五年烽烟再起,准格尔部进驻拉萨,烧杀抢掠,把这个千年佛城毁之将尽。胤祯在朝堂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部署,得到了很多将领的认可,虽然请缨未果但胤祯的果敢谋划手段给胤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想没有表态的康熙帝一定也看在了眼里!
胤禛那一晚失眠了,他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也预见到胤祯迟早有一日会不顾一切的奔赴战场,然后在那里建功立业。战绩远比政务要更夺人的注意,胤禛不想有一日站在地上去仰望被旌旗里环绕的弟弟如何的自得。所以他一晚都在想对策,最可堪用的就是年羹尧。这是个绝对好棋,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此人的军事能力,所以胤禛部署了一年,希望能把年羹尧调动到更重要的位置,策略是对的,但实行起来却颇有难度,年家虽被抬旗可到底是汉人出身,那些兄弟们哪一个不是人精儿,岂能轻易的让胤禛如愿了?而现在,在康熙帝开始公布所谓遗诏,到底会造成一个什么局面呢?胤禛猜不出来。
由于康熙帝并没有宣布继任者,所以一切重新恢复到混沌不明的情况中。而入冬后的康熙帝又开始生病,朝堂时常是空位,在宫门外等候的时候胤禛总是安静的站在一旁,他身边的胤祥也很沉默。这时候太监魏珠或是李德全就会来宣布上不上朝。这种朝会的等待总让胤禛感到烦躁和愤怒,他看到那些老态龙钟的大臣不是在寒暄,就是说笑,要么就是打盹,胤禛知道一但上了乾清宫,让他们做出决断了就一定是闭口不谈,或推出去几个年轻官员发表意见,然后再统一附和。一场朝会往往什么也论不出来,这样的“仁政”实在是胤禛无法容忍的,他也知道这是为什么胤禩会有那么多追随者的一个原因,宽厚仁善?这可不是现下的社稷所需要的,多年来掌管户部的他最是了解这个国家真实的情况。但胤禛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沉默,虽然心里的那团火都快将耐心烧没了。
又一次突然撤销了早朝,这让胤禛沉默且忧心,他担心康熙帝的身体,病的那么重了还要去亲自去照看皇太后,这年龄还有愈发频繁的生病,只怕那日不远矣,胤禛岂能不忧!沉思中的他在胤祥的示意下看到乾清宫的太监陈福正明目张胆的和胤禩在谈话,一看到灯笼莹莹的光线下阉人那满脸谄媚的笑胤禛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如今的乾清宫人十有八九都被买通了,康熙帝的一举一动都会及时报到八爷党那里去,别说每日召见谁了,就连梦话、废纸的信息都会被人送出去。
“四哥。”胤祥压低声音道:“最近坊间有千金买一乱的说法,您可听说了?”
胤禛嗯了声,他走的更快了些,胤祥追了两步,“我曾去那里看过,难道是效仿孟尝君?真是三教九流各种人都有。最近看不到汗阿玛,他老人家一直在宁寿宫,不会真乱吧?”
胤禛笃定道:“他们没那个胆子。何况西北有战事,想乱也得平了那边。”
“汗阿玛真不知道?还是说……没法子了?”
见胤禛抿了抿嘴不说话了,胤祥回头看了眼黑暗中聚成团说笑着往外慢慢走的人们,他的眼里有利光闪过。方才的话他没有说完,其实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想徐徐图之的八爷就是在耗,耗到那一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他又去看胤禛。四哥做事有的自己是知道的,有的却是看不透,难道就这么忍下去。就这样坐视他们愈发强大?
“今日无事,四哥下来去哪里?”
凌冽的风吹眯了胤禛的眼,他边举手去挡边淡淡道:“柏林寺。”
康熙五十六年腊月初四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终于是没有等到七十八岁的生日到了,弥留之际的她在恍惚中听见有人叫自己“额涅”,视线模糊的老人看到的了玄烨,不是坐在乾清宫里佝偻着身体花白了头发的那个,他还是十来岁的英俊少年。正在为不能完全掌握这个江山而烦闷,幽幽的香绕在青春的脸上,显得很忧郁。即位后孝庄太后运用女人所有的魅力和手段周旋在一群豺狼虎豹中间,皇太后太强所以少年对她多的是敬畏,十四岁的皇帝在公开场合都要尽量表现的更有帝王的力量。只有在自己这个不懂政治,简单的多的女人这里他才偶尔会像儿子那样小小的撒下娇。玄烨最爱说的是自己的理想,也会说多么希望能和赫舍里氏身体能好起来,还总说起那个性子古怪的表妹佟佳慧,他甚至觉得文师傅是不是喜欢姐姐了。
博尔济吉特氏总是微笑的听着,说着自己想法,有时他会同意,有时他又不语。直到后来玄烨慢慢再也不来征求意见的时候,那会儿孝庄退到了幕后。年轻的帝王开始把江山紧紧抓在自己的手里了。而她仍旧安静的和那些先帝后妃们一起居住在红墙之中,这么多年看过太多生死离别,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了。
“额涅。”
这次太后看清了,康熙帝、不,她的玄烨是多么憔悴和苍老啊,病态的样子和方才梦境中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权力虽好。却是要用太多珍贵的东西来交换,花儿,还是你这样好啊。最尊贵的女人曾这样感叹,我这样好么?有多久都没有人叫过自己花儿了,她有点脸红毕竟旁边还有孩子在,赫舍里偷偷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濡沫之意,但是没有过几年这孩子就不再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了,她带着威严的用皇后姿态优雅高贵的对待所有人,对他们这样的老人也只剩下了恭敬。
博尔济吉特氏平静的接受着改变,她对谁也没有说过,自己最厌烦的就是恭敬,无边无际的恭敬就像是牢笼,她多希望做一个最平凡的女子,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丈夫,有淘气可爱的孩子而不是这些虚无的东西。
太后微笑着,她想问:“皇帝怎么来啦,你不是也病着么?”可是她发不出声音,眼睛也没有一丝神采,就像被风一吹就熄灭的蜡烛。
康熙帝流泪道:“额涅,我在这里。”
太后一直这么看着他,就像一个母亲在看自己的儿子一般,不舍得闭眼,不舍得松开手。康熙跪在榻前,因为脚浮肿了半个月疼痛难忍他并没有穿鞋子,他像个孩子般的哭了。
讷敏默默流着泪,注视着他们,这个时刻她觉得这些尊贵的人其实也很平凡,他们是人不是神,大殓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太医下过最后的诊断了,这是仅剩的日子,当年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这些年一直照顾着太后,讷敏对她的感情很深,她也已经对自己的将来有了打算,守陵。康熙帝对自己的恳请也同意了。不知道佟佳主子会不会怪我?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门外。那里跪着一地的人。雍亲王,四皇子,胤禛,这最后的路奴才不陪你了。希望一切能如您所愿,也能如我所愿。
十二月初六晚,孝惠章皇太后薨。三城内全孝,全权操办丧事的正是胤禛,他素来严苛,这场规模盛大的丧礼从人到物,从仪式到规格一切都很妥当。皇子皇孙大臣们或真心或假意的都在嚎啕大哭。胤禛落泪,是因为他看到了皇父康熙实在是太过悲痛,这让他想起了裕亲王去世时的样子,除了四十七年废太子那次,皇帝再也没有那么撕心裂肺的痛苦过。胤禛想他能够理解是什么让年逾七旬的父亲在孝惠皇太后薨后一个月一直住在震苍门里,那个时代的人就像枯黄的叶子一样开始落,直到最后一片,直到新的皇朝到来。雪是白的,孝服是白的,纸钱是白的,全白之中胤禛站的笔直,希望那一天是属于自己的,现在他正为此努力着,而且绝不会放弃。
第四百七十九章 烽烟
康熙五十七年的新春北京城一如既往的有着浓郁的过节气氛,爆竹声中百姓们过着平静的日子,谁会继任东宫是他们的谈资之一,至于遥远的西北边陲的战事完全没有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和平的日子太久,谁都忘了战争的残酷。康熙帝最是清楚这次西北动荡意味着什么!他的忧心也最为深沉。放眼朝堂,当年得力的武将不是告老还乡就是早已去世,年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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