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抬头看他,胤禛看过来的眼里似乎别有深意,她怎么会不知道那里面的意思,她明明记得当初在纸上画图样子的时候让他看过的,他还指出某几个字写的弱了些。
“如月?”非印碰了碰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如月松开了手,她低下头道:“回王爷的话。这次我没有刺绣,是画的画。”
“哦,是吗。”
“幸好不是啊,要不是大家都送刺绣就重了样子呢。”非印看着很高兴。很快乌林和李瑶都来了,饭局开始了。
如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雨桐院的。她一回来就进了寝室,拿过绣篓里的刺绣。只剩下最后两个字了,她盯着看了会眼泪就流下来了。玉烟看到吓了一大跳,忙问出了什么事,如月不言语。直到玉烟再次问了,她抬头冷冷道:“你觉得我蠢吗?”被含着眼泪却带着恨意的眼盯着,玉烟觉得心里发寒。她摇头道:“格格,您别吓我。”
“回答我。”
“不,不蠢。”
“既然不蠢,我为什么要忍着呢?”她自语着忽的就去拿剪刀,一刀下去缎料就被剪开了,玉烟大惊失色的去抢,“格格。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要进献给皇太后的贺礼吗?您怎么就毁了!这可是熬了多少个晚上才做好的呀!!”
“已经有一个了,还要我的做什么!”
玉烟被这话问愣了,如月放下剪刀擦去了眼泪,“还剩不到六日。你觉得我能做出什么东西可以讨得皇太后的喜欢?”
玉烟摇头,犹豫道:“画?”
“是画。不过得好好想想。”
如月沉思起来,玉烟不敢打扰她就退了出去,很快年明月刺绣了一幅九十九寿字图的事就传遍了内宅,于是雨桐院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为主子抱屈的时候也在担忧她会怎么做。毕竟只剩下了六日。六日能做什么?
六日的时间很短,如月写了封信请人送到了凌柱府邸,甄玉洁收到信后立即让人从库房里找到了一件东西。这只用了一日时间,第二日如月翻出了首饰盒拿出了水粉。剩下的四日如月什么也没做,她终日跟弘历在一起,陪着他玩冰,玩泥,玩沙子,好像把要准备礼物的事完全忘了。不只是玉烟。就连邱娘都在为她着急,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飘雪的早晨年明月早早就起来了,她仔细梳妆打扮好,披着二哥送的孔雀裘的斗篷,捧着手炉就去了正屋,雍亲王和福晋已经在等了,见了她来胤禛扬了扬眉,他盯着那件斗篷看了眼,淡笑道:“很好看。”明月羞涩的笑了,非印冷眼看着暗中却在摇头,这件斗篷太华贵,不晓得贵人们看了会作何反应,不过她不想提醒,虽说是在内宅是一个阵线的,但是进了宫能不能讨好到皇太后和万岁爷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很快李瑶就带着弘时来了,接着是如月和乌林,两个格格各抱了一个孩子,一个穿鹅黄,一个穿烟紫,非印认得出那件衣服是如月新婚那年的冬日穿过的,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而她今日的装扮,很素净,但是又不同往日,直到如月走到近处,非印才发现她画了妆,和其他人的妆是不一样的,她本就白皙,上了妆后那皮肤更像是奶油般,前几日的颓丧和憔悴忽然都不见了,平和而从容,她接受了自己的眼神,还微微笑了一下,非印的心陡生警觉,同样警觉的还有年明月,从她进府开始琅如月隐隐的对自己就是敌视的,但是随着王爷宠爱的加深,她退缩回避了,可今日怎么瞧着那么不一样呢,明明只是个格格!年明月偷偷看了下胤禛,他果然在看她!
“如月姐姐今日好漂亮啊,”年明月天真娇弱的赞道,她上前拉着如月,仔细欣赏着,如月就这么任她拉着,看着她的眼道:“年侧福晋更美,特别是这件斗篷,正好能衬托出您的华贵。您不仅是亲王府第一美女,我看还是京师第一美女呢!”
“哎呀,真是的。姐姐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年明月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玉烟,“姐姐您的贺礼呢?”
“哦,带着呢。不是刺绣,你放心。”
年明月惊讶道:“我放心什么?”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您的贺礼那么好一定会独占鳌头的,其他人的自然就是陪衬了。”
“好了,休要闲聊,这就要进宫了。多的话我不想说,进宫后都给我谨言慎行,更不可和他人妄议任何和朝政有关的事。”
众人都恭声应了,胤禛逐一看过他们,在看到如月时,他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
第四百四十五章 应对
康熙五十二年是大清历史上第一次没有太子在位的新年,初次被废的胤礽在四十八年的正月里重新获得了荣耀,可是这一次他完全没有了机会,甚至新春大贺仍被幽禁在咸安宫,之后要有多久才会重新立储谁也不知道。这一年帝王六十岁了,他的白发增多,身体的开始出现各种问题,虽然不愿意承认,花甲之年的玄烨也知道自己老了,老而无所托,这么多儿子竟然无所托!新的一年太阳即将升起时,一夜无眠的皇帝只能看到前方的混沌,怀着复杂的心情,康熙帝决定用一场豪华盛宴来扫去阴霾,他下令要举办自继位来最庞大的新春宴会,他要所有的子孙围绕在侧,要各国使臣和满朝文武跪在面前山呼万岁,康熙帝要证明,这是他的大清!
此刻如月一直很安静的跟在后面,从进殿开始她就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地板,谒见康熙时无数的眼光都落在这里,她不担心自己就是有些操心弘历,他才一岁半,在跪拜的时候是不能抱着的,这小子十分争气的不怯场,跟着自己做动作,而比他小三个月的弘昼竟然睡着了,乌林紧张的抱着他跪下叩首,既怕皇帝责怪又怕儿子突然醒来见到那么多人会哇哇大哭,幸好天申小爷的睡功了得,拜谒结束后被抱到了偏殿都没有醒来。松了口气的乌林苦笑着抱着孩子无可奈何,弘昼睡的香,口水都弄的到处都是,如月瞧着好笑。忍不住去戳了下胖嘟嘟的脸蛋,居然还是没醒!一旁的弘历忽然啊了一声,如月回头去看,竟是胤祥!他把弘历抱在怀里亲了亲。逗着道:“元寿,叫十三叔。”
如月唬了一跳,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正殿坐着么!再看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正是胤祥的长女额布林,十岁的女孩穿的很正式,肖似父亲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虽然有女儿作陪,可是来偏殿还跟自己如此亲近,这要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她在沉吟是该接话聊天还是该暗示他快点走时,就听被反复催问的弘历说了句,“十三。”
如月没忍住扑哧就笑了。胤祥愣了愣,努力纠正道:“十三叔,十三叔,十三叔。”他反复说着,弘历一直看着他。可能是觉得这个人好玩,就去捏他的鼻子,嘴里学着对方的口气道:“十三,十三,十三。”
这回连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哗的一下子都笑了,额布林笑的直打跌,胤祥轻轻弹了下弘历的额头道:“臭小子。”
如月见儿子不停的骚扰胤祥的鼻子,立刻接了过来。她小声道:“十三爷怎么过来啦,晨星呢?”
“她在正殿,我奉夫人之命过来看你,”说着他对乌林也点了点头,看到睡沉的弘昼,胤祥失笑道。“天申倒是镇定的很呢。”
乌林抱着孩子起身道:“可不是说的,在马车上的时候明明很亢奋的,可一进宫立刻就睡着了。”
“如月,我来是替晨星带个话儿,说你要是嫌无聊就去家里坐坐,不要总闷着。”
如月明白他的意思,就点头道:“有空就去。对了,那个偏方怎么样?”
胤祥抻了下腿又凑近低声道:“说实话比太医院开的药的都好,就是难为刘大夫久居京师,还在这么冷的天里想着法子让蜜蜂出来治病。”
如月正容道:“我当初听到这法子也是吓了一跳,痛是难免的身子能好就好,在没有彻底好之前十三爷万不可掉以轻心,酒得暂时戒了啊。”
胤祥也正色点头道:“我知道的。”他看了眼正殿方向,“我这就走了,记得没事儿来坐坐,晨星很想你。”
如月对他福了礼,“我会的。”
胤祥欲言又止,深深看着她。胤祥十分介意四哥娶年明月,他也知道是情非得已,之后零星听说过一些事儿这心就更不安,一直没有见到如月,本以为大概是心灰意懒的样子,可今日一见竟然给他惊艳之感,这感觉就像是十几年前在半照楼见到她时的情形,和那会儿少女的可爱相比,已经做母亲的她却是另一种风姿。他想如果自己是四哥一定另作安排,哪怕之后的路难一些也不会让她伤心,可是,他不是胤禛。额布林拉着父亲的手,仰头看着,女孩子的心思很细腻,这一刻她觉得阿玛十分陌生,早熟的女孩儿忽然有点慌乱,额布林拉了拉胤祥的手道:“阿玛,我们快过去吧。”
回过神的胤祥低头对女儿笑了一下,“知道了。走了,如月。”
如月目送胤祥出了偏殿,她看到同父亲一起往外走的女孩儿回头看自己,那样古怪的表情,是害怕还是疑惑?
乌林突然道:“月儿,十三爷真是个好人。”
如月嗯了声,按住往自己身上爬的弘历,让他坐好。没过多久筵宴开始了,菜品一个接一个的上着,如月没什么胃口,她就看着儿子吃,那边的弘昼却又开始不让他娘省心,第一道菜端上来后昏睡的小爷立即醒了,见到那么多人他也不怵,开口就说:“姨,姨……”
如月以为他说的是“咦”,只有乌林知道儿子的意思是,这里怎么有那么多女人!看完女人们,弘昼就开始注意餐桌上的饭菜,虽然品种很多但是适合孩子吃的并不多,所以他们最后只是拿着各种饽饽在吃,到和家里的饭菜没什么两样了。
热闹而混乱的筵宴进行了很长时间,时不时正殿里就爆发出笑声,如月不用去看也知道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表演就是哪个会逢迎的大人说了笑话了。这场饭局耗时之长让足让人坐的腰膝酸软,连弘历后来都睡了一觉。等正式的宴会都结束了,皇太后回到了宁寿宫。王妃福晋公主以及众多格格们就要开始进献贺礼了。
在筵宴时话不能多,可到了宁寿宫,没有了万岁爷坐镇,女人们喧哗的声音就大的多了。如月站在非印后面越过人群。看到皇太后的老态愈发明显,搁在宝座上的手有些颤抖,听人说话也是侧着头往前倾。再去看其他人。引人瞩目的自然是大妆在身的贵人们,朱赫的旁边没有张舜华,而胤祥好像只带了穆尓登额和侧福晋,没有太子妃,没有大阿哥的嫡妻……靠在最前面的都是如今得势的主子们……当看到德妃的目光扫过来,如月立即回避了,后来她发现婆婆大人看得是另一个儿媳。年明月是背对着如月坐着的。背脊挺的直而僵,显然很注意仪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下来德妃扔过来的眼刀。
论资排辈逐一的献礼着实费了好大的功夫,等轮到非印,如月拉紧了弘历不让他乱跑。这么个小人儿亏他能站这么久!非印进献的是一对首乌,太后含笑接过赞了几句,年明月上前进献了寿字刺绣,非印似乎在一旁解释,有些杂乱如月听不太清,旁边的五福晋和十二福晋的小声的嘀咕倒是听清了道:“这个年明月好美!”
另一个道:“雍亲王真有福气。”
在周围人的称赞中年明月红着脸袅袅的走了回来,她带着笑的盯了眼低着头的如月。等乌林进献过了麻姑献寿的绣画后,如月带着弘历上前去了,母子两跪下叩首。还未起来就听太后笑道:“月丫头,哀家可是好久没见你了,快起来吧。”端详了如月一会儿,她点头道:“弘历,来,让太祖母瞧瞧。”
如月起身弓着身让儿子上前。弘历半点不怯夥的就过去了,“会说话了吗,比弘昼大些是不是?”
“回皇太后的话,是的,是比天申大三个月,就是话还不大会说。”
“男孩儿开口都晚,哀家还记得四阿哥小时候是过了两岁才开口的,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阿玛。哀家瞧这孩子不错,生的聪明,眉眼像你,这鼻子倒完全是像他阿玛了。”
说完太后又去看她,见如月什么都没有拿就打趣道:“旁人来着宁寿宫可都带着礼来的,你怎么只带了个孩子,两手空空的来了?还是说又有什么有趣的主意?”
“回太后的话,我是想了个好玩儿的事,大约能搏太后和诸位贵人一乐吧。”
“哦,就知道你鬼主意多,还不快说!”
如月直起身,含笑看着讷敏,福了礼道:“有劳姑姑了。”
太后愕然,“怎么这事儿还跟你有关。竟敢瞒着哀家,你呀你。”
讷敏掩嘴笑道:“奴才瞒着老祖宗,可是受了如月格格的拜托,早早说了就不好玩了。”说着她招了招手,立即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物走了进来,因为比较大,聚拢在太后周围的人都散开了些,中间留出一个空地来。所有人都好奇的在看,讷敏上前揭开了绒布,一块有桌面大小的透明东西露了出来,有人已经出了声,“哎,是水晶。”
可接着太监们就把这块水晶悬空安在同样大小的条桌上,太后不解,“讷敏,这是要做什么?”
讷敏笑道:“太后可问错人了,奴才只是依着如月格格的要求办事,却一点不晓得要做什么呢。”
“是要在上面跳舞吗?”有人猜。
“是不是这块水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说水晶本身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这么大一块,还被磨成薄厚一致也有些不容易了。
此时又见太监点亮了几枝手腕粗的红烛放在水晶和桌面间,在烛火的映照下水晶的纹路都被照的清清楚楚。
“还请太后允许关上门窗熄灭其他的蜡烛。”这个要求让太后又好奇又不解,太监又提了一大桶东西上来,太后看不清就问道:“那是什么?”
“回皇太后的话,是按着格格的要求准备的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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