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能去秦淮河坐花船吗?能去清风楼揽月楼吃酒吗?能去后台给角儿送花吗?能和玉娇龙似地骑马仗剑闯江湖吗?”
宝络和菱纱端着茶果提着茶奁过来时就听主子说了这么些古怪的话,两人惊异的互相看了看,再看济兰也是一脸的不解,而琅大小姐则是失了魂般的自语着:
“完了,计划全泡汤了!本来就没甚意思,现在连玩都玩不了了,再过个五六年嫁了人,岂不更了无意趣。我到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难道就是来给康熙王朝增加人口的吗?”
“姑娘,你在说什么?你,你是不是魇着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菱纱吓得放下新拿的茶奁,着急的去摇一脸哀怨的人,一摇之下林笑才醒了过来,她啊了一声,强笑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在说胡话呢。哥哥,那事就当妹妹没提过吧。喝茶了,来。”
说着她起身从茶奁里拿出茶具,沏了一杯茶递过去,满脸是掩饰心情的做作笑容。
“豆儿。”
看到济兰担忧的表情,林笑安慰道:
“真的没事,哥哥快喝茶。”
济兰接过茶杯,看着妹妹自斟自饮,又开始和宝络菱纱说笑起来,仿佛已经无事。他品了口茶,红色的茶汤冒着袅袅的香气,暖着胃十分适宜,只是琅豆儿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他了,从没见过妹妹这样颓丧。济兰又想起母亲那句令他心惊的话,不由攥紧了杯子,‘事出反常必为妖’吗?
重阳过了几日后,林笑意外的忙了好几天。原因是甄氏居然主动要求她和自己去自家的几间铺子走了一遭。林笑非常不解,自己才十岁吧,这就要接手管家了吗?当时她就忍不住问为什么呢,甄氏扶着鬓浅笑道:“豆儿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产业?难道……不想为母亲分忧?”
望着母亲颇有涵义的笑脸,她先是迷茫再想想也是,琅家独门独户的,眼见着两个哥哥都要走上仕途,商铺只靠着甄氏确实辛苦。作为女儿也该独当一面,虽然自己的生理年龄真的太小了,不过作为家里的一分子就该出力,外出不成又不想当米虫,那么就去做点正事吧。她想到此处便坦然道:“母亲说的是。那我们先去哪里?”甄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药铺。”
药铺,绣坊,水粉店。从繁华街市里的药铺到郊外偌大一个丝织品“加工基地”,再到隐秘的水粉制造所,这三四天看过来,林笑对甄氏越来越佩服,这可是三种行业!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多少人一种都做不好呢!何况甄氏是个女人,一个古代的寡妇竟能做的这样好,太厉害了!就算有借余荫的成分,可更多的是能力的体现。
药铺那一干坐镇的老掌柜对甄氏客客气气的,保不准是看在股份和丰厚的分红以及过世的老太爷的面子上;绣坊那群大大小小的女人敛容屏气的对甄氏恭恭敬敬的,可以解释为有比同行更丰厚的报酬可拿以及是上下级的关系上;可在水粉店,亲眼看到甄氏在密室里调理配方,这实在是……无语的牛了!
若是放到现代甄氏这样的人即使开不了上市公司,也定会是个中型企业的大老板,她仰慕之余又好奇甄氏怎么知道配方的,但听甄氏淡定道:
“你祖父和宫里有旧,得了几个方子,不生财太可惜了。”说着她忽凑近到把玩粉盒的女儿跟前,极小声的道:“记住,谁都靠不住,特别是男人,钱才是咱们的倚仗。”
林笑愕然,看到母亲回身去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她眨巴着眼无语了,有这样教女儿的娘么?
巡视终于结束,疲惫的琅府大小姐懒懒的躺在床上,她满脑子都是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多到脑细胞都不够使了。
菱纱给她端来茶,林笑起身慢慢喝着,她回忆起来药铺和绣坊的匾额的题款是曹寅落的,那么苏州老铺的题字莫不是李熙的?哈,真是会借东风做宣传。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在绣坊见到的主管老头,现在琢磨起他的古怪言行,方反应过来那竟是个太监!怎么会有太监?好奇心上来便去问菱纱,一问这才知道这位杨公公是从内务府尚衣监退下来的管事太监,是曾经伺候过顺治皇帝的!到了年纪出了宫,人老了,有些钱,没亲人,回到江宁老家一个人住着,甄氏得了信儿就去请他做“顾问”,这位爷对官样的设计极为了解,指点一下绣坊的诸人还真是大材小用了,所以说这位杨忠杨公公说到底就是被甄氏重金返聘的高级白领!
见林笑目瞪口呆的样子,过来给她捶腿的宝络笑了,“这有什么,咱们府里还供着一个洋人呢!”这回林笑手里的酥饼直接掉到了地上,她忙问是怎么回事,宝络细细给她说了。
原来这事发生在甄氏刚落户江宁的那会儿。入秋的某一日,琅太太照旧外出跑关系,在茶楼休息时,听说有个洋人得了病又没钱看,快死在客店里了,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就让刘掌柜去瞧。这洋人得了严重的痢疾,人都拉脱型了,救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救过来后他又是指天又是划地,叽里咕噜的说着鬼话和颠三倒四的汉话谁也听不懂,还是请了官家的翻译才大略知道原委。
这人是西班牙人,叫费尔南多安赫尔阿隆索,虽出身贵族,可是他们家族在接二连三的战争中失了势,一下子落魄到不行。他又是个不务正业的,性子又怪,尽爱弄些花花草草,喜欢的都是些被人取笑的“女人用的”东西。当时周边国家处处战争,本国又内乱不断,他想着自己还年轻怎么甘愿就此到老,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马可波罗游记》,就向往起那金碧辉煌的东方大国来了。这阿隆索孤注一掷的带着老婆和全部家产,跟几个朋友一起凑钱买了艘船采办了些土特产就这么扬帆远航了。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在航行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们遇到了海盗遭遇了风暴经历了所有探险家会遇到的一切困难,失尽钱财后的阿隆索和他的同伴终于飘荡到了台湾。时逢清政府收回台湾的第十二个年头,当时对洋人还是很戒备的,左查右查的还被关押了一段时间,等放出来的时候,老婆患病死了。举目无亲的他被当地的天主教堂收留了,他就这样滞留了几年才有了点积蓄,正好几位神父要去泉州,他便跟着一起去了。
早听说大清皇帝对西人很是礼贤下士,阿隆索想着他的臣民也该如此,可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原来受礼遇的只有那些博学的教士们,在这片土地上人人当他是异类,于是阿隆索便成了繁华东方大国里格格不入的一粒沙子,生意无从做起,只能辗转在各处的教堂,厮混度日。等他终于想回到故土时,又病倒在半路,原以为要客死他乡了,却意外的重获新生。
不知甄氏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见这位西班牙贵族实在可怜,最终收留了他,还给他找了个女人,让他看管老宅山地的花圃去了。
宝络本以为姑娘听了会大呼小叫,可没想到琅豆儿听完后一直在发呆,她和菱纱相视一笑,都认为她是被惊到了,看来这故事的杀伤力依然在啊。于是她们便心满意足的去忙自己的事了,好让自家小姐好好回味一下。
此时的林笑的确有些发蒙,收留洋人?!甄氏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更惊奇的事等着自己呢?林笑默默的咬着酥饼,她在想:甄玉洁可真像是小说里的万能女主,虽然是古代人竟然也这般的金手指。唉,与其相比我这个现代人差的太远了,如果和甄氏换一个位置估计混的可不怎么样,更别说养这么一大家子人了。也许老天就是让自己来给她配戏的,好让这位古代女强人的人生更加辉煌。就像绿叶衬托红花?好吧,做女主的女儿也没啥不好的,天塌下来有高人扛着,还省心省力。
想到这里,小绿叶又开心了起来,她三两口吃完了饼,拍拍手去找菱纱摆弄熏香去了。
第三十二章 自娱
在带着林笑看过店铺后,甄氏很快便安排女儿跟着珍珠学打算盘看账本。对于林笑而言打算盘还罢了,就是每次看到那些叙述式的帐实在是看得人头晕眼花。除此之外如意教她数算,有空的晚间甄氏还会亲自上阵传授持家之道。这样一来林笑本来还算悠闲的生活一下子紧凑起来,亏得她是个大学生,接受这些知识算容易,否则换了旁人估计就要崩溃了。但在琅府一干人等的眼里这一切就不同了,林笑也有这个觉悟,光看身边那几个丫鬟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已经很传奇的身世上又被镀上了一层光环。
如此,一晃一个多月就在忙碌中过去了,树叶开始飘落,人们换上了夹衣,气温倒还好。林笑一向是畏冷喜热的,南方的冬天曾给她过很深的印象,没有暖气的江南冷起来十分可怕,但似乎此时深秋的江宁还没觉得有多冷。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她趁着日光充足便坐在窗前做绣活。半个时辰后,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几个小丫鬟扫地擦门正忙活着呢。她放下针线,起身甩了甩手,拿了洒壶给桌上的白海棠洒了点水,又给熏炉添了点碳,顺手拿了张笺搓揉了几下弄皱后展平,又叠又折的费了些功夫后,一朵小巧的淡金玫瑰花就折好了。她拿着花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就把它搁在博古架上了,那里已经摆放了十二生肖和各类花朵的纸工。
折纸算是林笑的小爱好,以前为了搏表外甥的喜欢开始了折纸,结果最后倒是她打心眼儿里爱上了。从简单的纸鹤到后来颇具难度的独角兽,日本英国的折纸画册买了不少,也算是业余界里的好手了。如今她不幸的穿越到了清朝,又不幸的得知作为大家小姐是不能随便外出的噩耗后,林笑着实郁闷了好久,既然出不去,玩九连环和捉放曹早在现世时都玩得透熟实在没啥意思了,又没能耐给帕子题诗或是抚琴煮茶的,那就给自己找点其他乐子吧,这折纸就是其中之一。
“姑娘,今儿又折什么稀罕的了?”菱纱端着盘子从楼梯上来,喜眉笑眼的过来瞧。
“怎么回来了?你娘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菱纱笑嘻嘻的道:“让大夫说就是人年纪大了,不当心受了风。已经喝了药,烧退了,就只是身上软。我妈昨儿就让奴婢回来呢,奴婢硬待到今日才走的。也幸好谭家大娘抽空过来照看,奴婢可是省了不少心……咦,这不是玫瑰?姑娘叠的真像呐!”
林笑见她一脸幸福的样子从心里替她高兴,这年头能找到个好婆家不易啊,知她面薄便忍住打趣的心思,接话道:“你知玫瑰?”
“怎么不知?咱府上在苏州老宅那里种了好大一片花地呢,由阿大爷照看着生的可好了呢,种的最多的就是这玫瑰。有一次奴婢随太太去过的,真真美极了,就是这花娇气的很,并不比木樨茉莉好活。”
林笑听了便明白了,那些花是用来做香的。说到这里,她条件反射的就想起甄氏给她讲的制香工艺来了,正回忆着,一旁的菱纱拿着那朵花爱不释手的赞道:
“姑娘这手真巧,从没见过能把纸折成这样子的呢,戴在头上想必也是美的很呢。”说着她就跑到镜子那里戴了起来。
“怎么给头上戴纸花?不忌讳?”
菱纱吐了吐舌头将花又放了回去,林笑看了看自己的绣活,叹气道:“手巧的话以后莫要再提了。唉,到现在也只会那几种针法,哎呦,我得赶紧着把今天的绣完,晚上还要去太太那里呢。”
“姑娘糊涂了,今儿太太不在家,去吴县了呀。”
林笑这才想起甄氏昨儿就走了,据说是要去吴县探病。这些日子她都习惯了早起晚睡的学习,整个人都点不清楚了,于是讪讪一笑道:
“竟忘了,嘻嘻,幸好你回来了,宝络去绣铺了,正怕没人陪呢。吃过午饭咱们去厨房找杜嬷嬷去。”
“哎呀,您还是别去了,上回弄的灶间一团糟,那几个婆子都被太太训斥了,怕是不敢让姑娘自己动手了。”
林笑闻言顿时窘了,这些日子吃久了南方菜的清淡,她极为怀念故乡的酸辣浓郁口味,实在忍不住就想自己动手做点吃的,可是这古代的灶哪里是她会掌控的,结果可想而知。但她仍然贼心不死,厚颜道:
“好菱纱,这次我绝不碰火,只擀面不成么?”
“妹妹又想要去闹腾灶里了?”
接话的是济兰,他正微笑着从外进来,没有丫鬟跟随。见到哥哥,林笑立即眼前一亮。琅济兰身后是黑漆的屏风,左右有兰草相衬,这雪白的脸黑亮的眸子迎着阳光,真是个美!今日他穿了件绛缎暗纹的袍子,外面罩了件浅银灰漳缎一字襟紧身,上绣六则团花,腰里只挂着佩玉,端的干练精神。花痴女不觉瞧呆了眼。
这两日西席陈潜身体微恙,便放了学生的假,雪竹并不放松,自己在学。林笑去寻了他一回被澄心拦了,她知道如意对儿子寄望很大便知趣的不再去找。而济兰也不沾家总往外跑,找了好几回都不在,这下见哥哥主动来了,林笑哪有放过的道理,灵醒过来的她立刻就腻歪上去了,指挥着菱纱泡茶,又拉着济兰坐下,笑盈盈的道:
“哥哥还算记得我这个妹妹啊,这两日你去哪里了?”
“去看了几个朋友。今儿不是来看妹妹了么?”
济兰拿过妹妹的绣品看着,比上回见到的略复杂些,绣艺果然有所提高,放下绣品他嘱咐道:“灶间你可是不能再去了。”
“正是呢,若是失了火可不是好玩的,姑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做就是了。”菱纱边泡茶边道,“就算是要做饭菜又哪有小姐亲自动手的道理?”
林笑也不解释,转了转眼,想起一件事儿,便装起了最拿手的天真姿态,“哥,”济兰听到她撒娇的声音,有些好笑,便问:“又有什么怪念头了?”
“重阳节你还欠着我呢,总不能就这么隔过去,妹妹我想着要什么了,你看。”说着林笑从一打子旧宣纸下抽出一幅图来。济兰接过来一看,却真是个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