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么,总要磨练磨练才会成熟!安心安心,我教出的徒弟不会太差的。”
君闲嘻嘻一笑,从袖口扯出一条玄纹布带,将一头漂亮的银灰色长发高高绑成马尾,俊雅的面容顿时变得英气勃发起来。
“至于我么,”滴墨的眼眸狐狸似的眯起,他笑道,“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寂是我所有孩子里,最深的我心的。。。。嫖完就走是不厚道的行为~!以上
☆、第14章 落长安
几日后,一个大雪初霁的日子,仇初照及落长安一行终于抵达王都驿站。
那日,王宫张灯结彩,轻歌曼舞丝乐飘飘,靖王特意在大殿设宴,为姜朝使臣接风洗尘。
靖王一身滚云边紫袍官服,头戴紫金王冠,脚踏云靴,斜簪羊脂白玉,益发衬得面如璞玉,一双眼眸闪烁着魅紫的光芒,深不见底。
“宴会快开始了,敏儿。”他微微侧过脸来,一半面容隐藏在阴影里,逆光模糊了面容,唯有一双紫眸异常清晰。
一旁的君敏心亦是一身端庄亮丽的宫裳,乌发绾成双刀髻,额间一点梅花妆,按大礼隆重妆扮。她静静凝视铜镜中自己的倒影,烟眉微蹙,神色极为复杂,踌躇半响才勉强道:
“女儿身子不舒服,便不去了。”那里,是有她最不想见的一个人,最恨的一个人。
靖王点点头没多问,嘱咐她好生歇着后便大步踏出殿门,朝后园的梅花林走去。
一室冷风灌进,远处有飘缈的丝乐歌声传来。君敏心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红妆秀美,乌黑温润的眼眸闪烁,微微的痛中又夹杂着几分迷惘。
她闭上眼,鬈翘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前的一切。
知道么,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经历痛苦,而是永远不知道这种痛苦何时才能结束……她忽然感到很挫败,极度厌恶那个不敢正视现实,永远只会躲在落长安的阴影里懦弱哀泣的自己。
这种逃避,何时才能是个尽头?
那边的宴会想必也到了高…潮,君敏心自觉无趣,便从内屋取来琵琶,半倚在榻上,奏了一段同远处轻歌软语完全不同的曲调——《千军破》。
如两军对峙,从低到高,由缓转急。然四弦一裂,鼓乱如狂,十指纷飞,铮铮裂音狂乱,霎时磅礴气势席卷而来……玉指一拨一按,一曲终了,唯有余音颤颤。
君敏心摇摇头:气势学了七八分,却没了境界。
无意间一抬头,猛然间却见门口站了一玄衣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凤眼薄唇,鬓如墨裁,阴影将他的面容劈成一明一暗两半……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立在那儿的。
四目一对,二人皆是呆了。
战战兢兢,百般躲避,却不料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面。逃不过的,果然是宿命啊!
心里一声咯噔过后,竟是出乎意料地沉静。君敏心不曾想到,当自己真正见到那个凉薄狠心的男人时,没有忐忑,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落长安年少时,竟是这般模样啊!
……原来,她这些年竟是连仇人的样子,也记不清了。
面前的豆蔻少女怀抱一把嫣红如血的琵琶,乌发挽做双刀髻,斜插两支金雀钗,鬓角缀着金流苏,眉间一点梅花红。丁香衣,牡丹裙,鹅黄宫绦,浓丽的花纹在她裙裳上层层绽放,更衬得一张小脸瓷白清丽,乌眸中水光潋滟。
“那首琵琶是你弹的?”玄衣少年微微抬起下巴看她,上挑的凤眸中有掩饰不住的倨傲,用的自然是质疑的语调。
君敏心没有看他,放下琵琶起身反问:“九殿下不在宴席,因何到这儿来了?”
“你认得我?!”落长安剑眉一挑,十分诧异。
何止认得?你这张脸便是化为灰烬我也不敢忘啊!君敏心凉凉一笑,乌黑的眸中带了几分嘲讽:“玄衣龙纹,这衣裳可不是谁都能穿的呢。”
“宴上多喝了几杯,独自出来走走,隐约闻有琵琶,故而循声而来。”落长安抱着双臂,桀骜地看着她道,“现在告诉我,你是何人?”
君敏心抿唇不语,落长安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看她,目如鹰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公主不好了,王爷同仇将军……嗯?这是谁?”正僵持着,只见斜地里穿出一人,柳叶裙双螺髻,正是侍婢木槿。
君敏心一僵,心道不好了,木槿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间!
“哦,你是靖王的女儿。”果然,落长安凤眸一眯,忽的破冰一笑,说出了那句熟悉的、曾葬送了她前世一生的话语。
他说,“都说君家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像是魔咒。心跳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有些恐慌,有些无措。许久许久,她才用尽量平静地语气生硬回道:“九殿下过奖了。”
那双美丽湿润的大眼睛却是愤愤不甘的,像是带着怯意的、被惹怒的小驯鹿。落长安暗自冷笑一声:有意思!
木槿倒抽一口凉气,立刻跪地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落长安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只朝君敏心道:“本殿下初来乍到不识路,还请君家公主带路赴宴。”
君敏心没接话,低声问木槿:“父亲那边出了什么事?”
木槿瞥了一眼落长安,小心措辞道,“仇将军有意为难王爷,情况不太妙。”
君敏心这才偏过头来,不冷不热地对落长安道:“请跟我来吧,殿下。”落长安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大咧咧跟着她出了殿,往正殿行去。
宴上歌舞已退,满桌美酒珍馐,人头攒动,各色官袍交相辉映。就连许久未曾露面的柳王妃也来了,乌发绾成飞天髻,头戴金兰花冠,玉面红唇,更是艳如国色。
仇初照那桌有一中年使臣,看服侍穿戴是个六品文官,正就着‘靖国国库丰盈,应当增加对姜的税贡’这一问题,与主簿顾琴书针锋相对。
顾琴书一介女流却性子沉稳淡然,从善如流地答道:“胡人南下劫掠,北地雪灾,使君难道未见我靖国城门下,已是流民遍野么?账簿上白纸黑字条条分明,何来国库丰盈之说!”
那文臣一噎,无从反驳,却不知那城门下的灾民乃君闲手下三千精兵所扮,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君敏心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坐到靖王身边,抬头间,却一眼撞入落长安戏谑的目光,顿时如灼伤般下意识调开。
正强自镇定,却听见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气:“刚来的那位,可是君家的小公主?”
君敏心猛然抬头,只见说话者二十六七的年纪,一身藏青武袍,襟口绣怒海蛟龙,面如刀削,鹰鼻狼眼,眉毛斜飞入鬓,正是姜皇的亲信大将军,仇初照。或许是前世对她的伤害太大,君敏心忽然感觉到自己在仇初照的视线压迫下,简直无法呼吸。
靖王从桌下不着痕迹地拉住女儿因紧张而蜷曲的手指,淡笑道:“正是小女。”
仇初照的声音依旧是机械的,冷硬的,“公主会歌舞?”
好不容易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君敏心鼓足勇气与他对视,推脱道:“近来身子不适,让将军失望了。”
“若身子不适,又怎能弹出那千军万马的气势?”落长安插话,嘴角勾起一抹笑,目光冰冷:“你会琵琶,当众演奏,必能艳惊四座。”
君敏心忍不住暗自磨牙,面上却不卑不亢道:“如若九殿下肯舞剑助兴,我奏上一曲也无妨。”
落长安凤眸里的笑意顿时褪去,面色青了青,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呵呵,君家的人果然好机智。”仇初照举着酒樽似笑非笑,“能将数万靖军一夜变没,普通人可没这好手段。靖王爷,你说是不是?”
君敏心脸色一变:扩充军队的事被仇初照抓到把柄了?怎么可能!
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父亲,靖王倒依旧淡淡地,“将军所言何意?”
“王爷是聪明人,但我仇某也不傻。”仇初照手上一用力,只见‘吧嗒’一声,青铜酒樽竟如一团软泥般被他捏变了形。他皮笑肉不笑,沉声道:
“靖国近年来多出的那十万军士,或者更多……王爷瞒谁也瞒不过陛下,陛下让我给你带句话:好自为之!”
“劳烦陛下挂念了。”靖王嘴角依旧挂着谦谦笑意,可深紫色的眼眸却越发凛冽,连四周的空气都冷上好几分,两道视线在空中碰撞,一时间似有‘呲啦呲啦’的火星儿溅出!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殿门外一个威严的女音稳稳传来:
“仇将军好本事,竟敢在我孩儿的家中兴师问罪!是不是连我这个老婆子也要算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落长安粗场了,各位看官请转备好皮鞭蜡烛,大刑伺候!
☆、第15章 九叔叔
众人惊诧转头,却见门外一位身穿粗布荆钗、两鬓斑白的女人逆着寒光缓步走来。这女人五十来岁,脸上都有了细密的纹路,虽然做农妇打扮,却面色红润保养得极好,拄着蛇头拐杖的手白皙干净,行动间气势滔滔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
旁边站着是靖王的生父,青衣布鞋,面色和善嘴角含笑,鬓边霜白却不掩丰儒俊雅。两位长辈的身后站了三位年轻后辈,两男一女。
而君敏心惊讶地发现:小叔君闲竟然也在其中,还洋洋得意地朝目瞪口呆的敏心挤弄眉眼,无声地做口型曰:“……是救兵。”
一时静寂了片刻,靖王等人起身恭敬行礼,“父亲,老太君。”顿时乌压压跪了一片人,跟着山呼:“老太君千岁!太王殿下千岁!”
落长安一瞥那荆钗婆婆手中拄着的金蛇头拐杖,神情一肃,忙行礼道:“长安拜见姑姑!”
原来,君闲大老远搬来的救兵正是靖王的生父和继母,其继母亦是大姜皇帝的亲姐姐——安乐长公主!
这公主地位非同小可,皇帝见了得叫一声皇姐,落长安也得乖乖叫她姑姑,就连不可一世的仇初照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长公主’!虽然靖王君雪楼并非她亲生,却是她一手养大的,长公主待靖王视如己出,那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要你们行这虚礼做什么?都起来吧!”老太太精神矍铄地把拐杖一顿,跪着的一干人等人忙起身静候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旁的君闲连忙讨好地搀着坐下。
老太太坐下,脸色缓和些许。君敏心见风使舵地给来人倒茶,婉声道:
“敏心给婆婆、爷爷问礼!”又朝一旁的年轻男女笑道:“见过姑姑、姑父!姑姑几年没来,敏心可想念得很呢!”
那二十六七的年轻女子云鬓清颜,素面朝天,便是君敏心的姑姑——落璃。落璃身边坐着她的夫君,文武兼备的江南贵公子秦随风。落璃狡笑着一把捞过敏心,柳眉一挑故作惊讶道:“哟哟,这不是我家小敏心么?三年不见,美得连姑姑都认不出啦!”
秦随风宠溺地看向妻子,打趣道:“一惊一乍的,莫把小敏心吓得花容失色。”闻言,落璃掩袖轻笑。
这两口子一调剂,场上气氛总算不那么剑拔弩张了。君敏心忍不住勾了淡淡的笑,孰不料那抹烟轻云淡的笑意尽数落入玄衣少年的眼里,荡开一圈涟漪来。
老太太啜了口茶,朝孙女招招手,“孙女儿过来,让婆婆瞧瞧!哟,脸蛋瓜子瘦了不少。”温暖的手掌摩挲着君敏心细嫩的脸蛋儿,她慈祥问道:“今年该十三了吧?”
君敏心回道,“过了年便虚岁十四了。”
老太太往人群中一瞥,视线定格在黑衣少年身上,像是感慨般,“唔,小九也这般大了,长得跟他父皇真像。我记得,小九比敏儿大两岁罢?”
“姑姑。”落长安此时垂眸静立,垂下的眼睑遮住那双耀眼的凤眸,使他面部轮廓柔和了不少,唯有嘴角紧抿的弧度昭示着他的倔强。
性子温和的太王风昭接上话茬,笑起来时眼角浮起岁月的纹路,“是呢,我记得敏心是真武十八年九月生的,长安比她大两年零六个月。”
“我是皇帝的亲姐,雪楼就是皇帝的外甥。”老太太护崽儿似的搂住君敏心,眼睛却是冷冷瞥向仇初照,字字清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猜忌来猜忌去的?不说别的,皇帝总归会给我这远嫁异乡的亲姐姐三分薄面。仇将军,劳您回去给皇帝捎句话:身居高位可莫要听信外人谗言,中了离间之计!”
明白老太君是在指桑骂槐,仇初照皮笑肉不笑,“长公主言重了,陛下也时常惦记着您老人家。”
“将军是明白人。”老太太严肃了面容,冷哼一声道:“今儿把丑话撂在前头,当初姜国攻破璃国,我也是出了绵薄之力,皇帝动不了我一家子,你仇初照也动不了!”
仇初照蓦地阴冷了目光。
老太太蛇头金拐杖一顿,像敲在每个人身上那般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她轻叹道:“老了,累了。璃儿,扶我下去歇息。”
四周又是一片恭送之声。仇初照凛冽的视线在老太太离去的背影上驻足片刻,然后轻轻一转,落在银发白袍的君闲身上。
君闲亦是笑嘻嘻回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仿佛刀剑碰撞般擦出危险的火花,风云暗涌。对视片刻,两人同时收回视线。
君闲眯了眯眼,慢慢敛了笑容。
这几日老太君坐镇靖王宫,仇初照和落长安不敢明目张胆地查打压靖王,私下里却撒出罗网不断打听靖王手下秘密军队的动向。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用兵如神的君闲就将自己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藏在了眼皮底下!
——那伪装成流民乞丐,分散在靖王宫各个城门处的三千精兵,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自然,仇初照派出去盗取消息的密探恐怕还出不了城门,就被抹杀了!
靖国在变强,君敏心也在变强,总有一天会强大到让幅员广阔的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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