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便道:“这样吧,我们扣竹笼抓鸟,不过说好了,抓了来玩一会儿就放了。”
两个小家伙拼命点头说好,尉迟攸瞧着凌薇,不觉就笑了。
负手过去拦在凌薇面前,笑道:“我是尉迟攸,你呢?”
凌薇警惕瞧着他不说话,尉迟攸瞧着她白净如瓷的脸,伸出手在她右脸颊抹了一下,笑说道:“有泥点。”
凌薇就笑,薛蕊嘴快:“姐姐脸上那朵花是天生的,是胎记。”
凌薇后退一步问道:“我在这村子里没见过你,你从哪儿来的?”
尉迟攸笑道,“你可以叫我阿攸。”扭头问薛蕊,“她叫什么?”
薛蕊瞧着眼前好看的少年,咬一根手指头道:“我叫薛蕊,姐姐叫凌薇,那个是我弟弟,叫薛之谦。”
之谦叫道:“我是哥哥,她才是妹妹。”
尉迟攸笑道:“凌薇,傲雪凌霜,美哉蔷薇,好名字,你姓什么?”
凌薇依然警惕,尉迟攸笑道:“怎么?我象坏人吗?”
凌薇飞快说道:“你不象个孩子。”
说着话招呼一声薛蕊和之谦,飞一般跑了,尉迟攸瞧见她从后门进了院子,心想,原来是英国公府上的人。在后园负手站着,瞧着南边的山线,此处倒是清幽,只是呆久了难免厌烦,听着院子里说笑声渐弱,然后村道上响起马蹄声,唤一声摩勒,笑说道:“原来皇帝是见不得人的。”
铁摩勒不解风情,硬梆梆说道:“都是为了皇上安危。”
尉迟攸一笑,就见一堆人朝后园而来,远远瞧见都伏身下跪,口称接驾来迟万望恕罪,尉迟攸忙过去扶起宿风,笑说道:“一别几年,太傅依然是旧时模样。”
宿风站起身:“皇上长大了。”
尉迟攸笑道,“托太傅关照。”又含笑对跪着的一大群人道:“都免礼吧。”
话多的小胖子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袍角,仰脸道:“阿攸原来是皇上啊,皇上好威风,所有人见了都得下跪,我也想做皇上。”
薛文奇唬得过来一把抱起,口称皇上恕罪,尉迟攸一笑:“童言无忌,薛太守不用慌张。”
说着话迈步往院中而来,门后一个偷偷张望的身影倏然躲了开去,尉迟攸心想,她为何不出来见驾?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白先生和吟歌洞房的亲估计要失望了,洞房是不能描写滴,是熄了灯,然后天就亮了滴~自行脑补~嘿嘿~
☆、疯癫
尉迟攸朝薛蕊招招手,薛蕊忙不迭跑了过来,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他手,笑眯眯道:“皇上有何吩咐?”
身后一帮大人忍俊不禁,尉迟攸低头和气问道:“叫做凌薇的那个姐姐呢?”
薛蕊自告奋勇:“我带皇上去。”
尉迟攸说好,老夫人张了张口待要阻拦,老太君伸臂拦住了,青艾环顾一大群人,没有女儿身影,狠狠瞪了宿风一眼,“我女儿见不得人吗?“宿风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以为凌薇跟着呢。”
尉迟攸随着薛蕊进了书房,凌薇正在写字,写得是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有模有样的颜体,尉迟攸低头瞧了一会儿,出声称赞:“凌薇的字很好。”
凌薇一惊抬起头来,瞧见来人忙又低下头去福身下拜,尉迟攸说声免了,又问:“刚刚怎么不见凌薇?”
凌薇低头不说话,尉迟攸回头对正嘬大拇指的薛蕊道:“薛蕊先出去,回头有赏。”
薛蕊很不舍得拿开大拇指,歪头道:“我闻见厨房里炖鸡了,过会儿开饭的时候,皇上下令两只大鸡腿都给我,谁也不许跟我抢,尤其是薛之谦。”
尉迟攸说声准了,薛蕊喜滋滋嘬着大拇指出去了,尉迟攸又问凌薇:“凌薇何故不去见驾?”
凌薇低着头又一福身:“凌薇貌丑,恐惊吓了贵客。”
尉迟攸皱了眉头:“太傅和国夫人竟如此?”
凌薇摇头:“不是爹娘,是祖母。”
尉迟攸道:“朕觉得凌薇很好看,瑕不掩瑜。”
凌薇心性开阔,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胎记,虽然祖母总瞧着她叹气,也只是觉得祖母心性如此,并未多想,今日合家出去拜见皇上,凌薇也很好奇,想瞧瞧皇上的样子,可祖母一把拦住了她,瞧着她叹气道:“这样的容貌,别惊着圣驾。”
凌薇终于抬起头来,尉迟攸瞧着她道:“凌薇,朕以为,若长辈无礼,晚辈不可忤逆,但可反抗。”
凌薇摇头:“我们家祖母最孤单可怜,我不想惹她伤心。”
尉迟攸问为何,凌薇道:“全家上下都捧着哄着曾祖母,无人敢忤逆,母亲有父亲疼爱,还有我和弟弟,祖母和父亲生疏,姑母不在身边,又不如曾祖母和母亲那样有主见,开怀的时候很少,身子又弱。”
尉迟攸点点头,凌薇又道:“祖母孤单,去年母亲有了身孕,我提出陪着祖母睡,我搬到祖母屋中后,祖母夜里睡得踏实许多,笑容也多了起来。”
尉迟攸抿一下唇:“有这样一家子,既富且贵,儿子出世父亲就去世了,母亲青春守寡,要帮儿子守着家业,又要对付虎视眈眈的叔父和下人,母亲寂寞,养了一只犬,这犬在宠爱之下,渐渐通了人性,家里家外仗势欺人,若儿子砍了这只犬的头,母亲会不会很可怜?”
凌薇摇头:“从小没了父亲的孩子最可怜。”
尉迟攸一笑,瞧着凌薇,突然问道:“凌薇平常画画吗?”
凌薇点点头,尉迟攸道:“拿颜料来。”
凌薇调好颜料,瞧见尉迟攸持笔朝她脸上而来,慌忙躲避,尉迟攸说声别动,凌薇又躲一下,尉迟攸伸出左手托住了她的脖颈,凌薇再不敢动,尉迟攸在她脸颊上描画,几笔而就,松开凌薇放下笔拿过铜镜朝着她道:“凌薇瞧瞧。”
凌薇朝铜镜中瞧了一眼,脸颊上一朵梅花绽放,映衬着眉目如画,尉迟攸笑道:“凌薇更好看了。”
凌薇开颜而笑,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已经决定了胡式邧的命运。
此时胡式邧正在安王府看戏,今日乃安王世子尉迟睿周岁,安王府大肆庆祝,朝中文武大臣,各家亲贵,许多命妇贵妇悉数到场庆祝,一派喜气洋洋。
胡式邧远远瞧着郎歆,依然是美貌惊人的一张脸,心中却再无昔日垂涎,只觉恨意滔天。他带头弹劾了英国公宿风,逼得宿风远离京城,安王妃却未兑现承诺,只推脱太后舍不得。
宫外升官不顺,宫内也不遂心,小皇帝年纪渐长,太后索性让他常年呆在行宫不许回京,郎歆有孕后,为提防太后,严密封锁称病不出,她的儿子降生后,褚文鸳才得知消息,她心中算计着,为了避免得逞后的嫌疑,特意躲到行宫去,一住就是一年。
过年的时候派了胡式邧回来,让他给时玉透露些消息,时玉自从郎歆有孕,虽心中酸苦,却也瞧着安王高兴,竭力主持王府事务,将郎歆照顾得十分妥帖,并帮忙隐瞒消息,连自己娘家人也没告诉。
郎歆一朝分娩,时玉为安王高兴,刚出生的小婴儿已能看出肖似安王的眉眼,时玉抱过来瞧着就笑,郎歆在旁凉凉说道“玉侧妃果真将门虎女心胸开阔,自己再无法有孕,瞧见别人的孩子还能笑得出来。”
时玉心中一惊,青艾给她开了方子后,吃了一年的药,又总去医心堂倾诉,近来自觉身子强健如初精神也好了许多,每每瞧着郎歆的大肚子,总觉得自己也快了,今日听郎歆如此一说,心中起了万般猜疑,难道那次落胎时,郎歆在药中放了狠药,此生再不会有孕了?就听郎歆笑道:“玉侧妃别多心,你这几年了不见动静,我觉得是不是上次落胎伤了元气。”
时玉正忿恨的时候,一日前往大相国寺上香偶然听到两个婆子闲谈,其中一个自称几年前在卫国国都湟中住过,做些小本生意,时玉留了心,她这几年对郎歆陪嫁的几个侍女软硬兼施,始终打听不出郎歆有何难以启齿的旧疾。
时玉派人请了那婆子来,给了两大锭银子,问起卫国公主,婆子笑道:“知道,这个公主以前有疯病,大王曾四处寻医,和亲前才好。”
时玉一笑,那婆子又道:“这位公主奇怪,瞧见杀人就发作。”
时玉点点头,那婆子笑道:“听说疯子生下的孩子也是疯子,生了不如不生。”
时玉心中打定了主意,只是对那孩子,她却下不去手。
戏台上演罢一出离魂记,一队杂耍戏班登场,绳技、高跷、踏肩蹈顶、人上叠人、至三四重,节目精彩纷呈,客人们气氛热烈到了顶点,安王瞧着时玉一笑,赞赏她的安排,时玉微微点头,喝彩声中杂耍艺人下了台来到安王桌前,拱手道:“接着要演一个死去活来,请王爷近着欣赏。”
安王点点头,那人抽出大刀,刀光闪过,身旁俏丽的女子身手易手血溅三尺,安王下意识一躲,身上未沾一个血点,悉数喷溅到刀手身上,从头到脚血淋淋得,刀手一笑,拿刀挑起地上的人头,往那依然站着的无头女子肩上一扔,身首复合在一处,女子一张口,笑吟吟唱起歌来,全场掌声雷动。
掌声未歇,观者听到刺耳的尖叫声,以为是新的节目,都抻着脖子看向台上,接着又是连续刺耳的尖叫,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安王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尖叫着爬到桌子上又跳了下来,跑到台上夺下一把刀,叫嚷道:“杀人了,又杀人了……”
她胡乱挥舞着大刀,喊叫着冲下台来,客人纷纷躲避,安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郎歆已跳到抱孩子的奶娘面前,喊道:“休想杀我的孩子,快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安王扑过去护孩子,时玉比他更快,飞扑过去从惊呆了的奶娘手中将孩子夺了过来,郎歆的刀砍了过来,时玉手臂上血流如注,时玉背转身紧紧护着孩子,郎歆的刀朝她背上砍了过来,安王伸出手,紧紧攥住郎歆手臂,郎歆挣扎着大骂:“恶魔,都是恶魔,去死,都去死……。”
大力挣扎着发髻散乱妆容已花,脸上眼泪鼻涕齐流,安王只瞧一眼别开头去,招手吩咐道:“先绑了吧。”
回过头来,时玉正捂着手臂微笑着送客,安王过去一把抱起她来,大声吩咐:“速请郎中过来,为玉妃包扎伤口。”
时玉说一声睿儿,安王瞧着她:“玉儿放心,孩子好好的。”
时玉头一歪,晕倒在他怀中,安王疾步向屋中走去,身后传来尖利的笑声,然后是咬牙切齿的咒骂:“杀人了,流血了,都是些恶魔,恶魔都要死……”
咒骂着又唱起歌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然后柔情低喃,斐哥哥教我的,斐哥哥的真名只告诉了我,你是父王的爱宠?我才不管,我要与你成亲,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我杀了你……又是咬牙切齿的咒骂。
安王脸色一变,头也不回冷声吩咐道:“堵了嘴,关到后园阁楼中去。”
时玉闭了双眼紧靠在他怀中,睫毛微微翕动,郎歆口中这些疯话,正触动了安王心中最深的痛楚,也是最不能容忍的愤恨,算是意外的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心结
郎歆发疯后被关在阁楼,安王竟没有请御医前来医治,只吩咐人看好了,并对时玉说道:“睿儿以后就是你的孩子,要视如己出。”
时玉郑重应下,担忧说道:“王妃那儿,该请御医来瞧瞧。”
安王笑笑:“玉儿安心养伤才是正经,旁的事,不必操心。”
未几,英国公府门外来了一位颜若美玉的男子,开口指名道姓找宿风,守门人摇头:“自从四年前离去,再没有公爷的消息。”
颜斐瞧着偌大的英国公府,愤愤然而去,一边走一边骂,宿风你明明答应过,若我有求于你,你会尽全力相助,如今呢?我找上门来了,你们家人去楼空。
前些日子他将一双儿女留在去职归乡的祖父母家中,携妻远游至雁荡山,有一队人马截住了他们,一场恶战木清飏寡不敌众,被掳而去,走时大声喊着:“颜斐,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颜斐不会忘,他答应过清飏,若她有朝一日回到卫国,颜斐不会惹是生非,他会守着一双儿女,静待她归来。
答应的时候,以为她此生不会离去,事到眼前,颜斐想到宿风,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却不见宿风人影。他想了想,前往安王府,他要见郎歆,她是卫国公主,自然能帮得上忙。颜斐骑在马上直奔安王府,为了清飏,出卖色相就出卖色相。
安王上朝去了,时玉主持府中事务,听到有人来报,说颜斐求见,颜斐?时玉来到客堂,瞧见颜斐也是一愣,世间竟有这样好看的男子,颜斐也不客套,瞧着她问道:“我要见郎歆,郎歆呢?”
时玉笑笑:“敢问颜公子与王妃是怎样的交情,前来何事?”
颜斐想了想:“交情?就说是故人吧,你跟她说我是颜斐,她自然会见。若她忘了我的名字,那让她瞧瞧我这张脸,她就能想起来。”
颜斐说着话指着自己的脸,时玉想了想笑道:“委屈颜公子从后门进入。”
有小丫鬟带着颜斐绕过侧门穿过长长的甬道,推开后门前面是一处花园,穿过花径来到一处阁楼前,郎歆正临窗而望,瞧见颜斐,伸着手咯咯笑道:“斐哥哥,我就知道,你终有一日会来接我。”
说着话跳上窗台纵身跃下,跌落在颜斐面前,口鼻中有血涌了出来,朝颜斐伸着手笑了,断断续续说道:“焦灼了这些年,只有此刻,心中安然。”
颜斐瞧着她大睁的双眼,蹲下身手抚了上去,郎歆合了双目。
颜斐瞧着她,她因小时候亲眼目睹母后被父王杀死,被吓失常,后来无论是清醒还是癫狂,她一直是个疯子,从无善念也无是非,心中只有自己。
颜斐叹口气转身出了后门,出门就看到他的马拴在石桩上,上马转身而去,郎歆一死,虎视眈眈的郎堃有了发起战争的借口,宿风出兵迎战,颜斐相信,宿风一定会战胜,到那时,他的清飏就会归来。
安王下朝回到府中,时玉红肿着双眼迎了出来,扑通跪在他脚下哀哭道:“是我无能,没看好王妃,竟从高楼跌落,当时就,就去了……”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