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一双亭亭玉立的姐妹,低声地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凤夫人却没有她这么乐观豁达,想到那个被皇帝在全百越下了海捕文书的凤致,忧愁就无端爬上脸庞。
凤薇心念飞快的转着,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挽着凤絮手臂,满不在乎的道:“姐姐,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最后总会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幸好殷王这伤不算太重,你看太子殿下也不见多担忧,我们还是好好的在这坐着静观其变好了。”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殷王真出了什么不测,就依着殷王妃与凤国公的关系,背后那黑手以后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像这样一个人,不管是谁,更多的都是拉拢之心,又有谁会故意选在今天此地行刺他?
要知道殷王一向与世无争,就算与凤国公是姻亲关系,却也从来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凤国公府的意思。
她相信连她都看出这事透着古怪,她这个冰雪聪明的妹妹就更不用说了。
凤絮点了点头,神色也是沉吟不明,“薇儿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凤薇转了转迷蒙眼眸,露两分若有所思,看着凤絮,却是温和淡笑,“姐姐是不是也觉得今天殷王遇刺的事太古怪?就在我们凤国公府门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刺客引到这来一样?”
凤薇此际就与她的妹妹凤絮在一起,听闻这些议论,一向稳重端庄的晋王妃凤絮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薇儿,这事你怎么看?”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高,可那些人却是有意无意的想让凤薇听到一样,俱是字字清晰句句腔圆。
她话一落,立时有人也不怀好意的轻声嗤笑道:“杨侧妃你白替他人操心干什么?他怎么着也是前来参加凤府的寿宴,就算真发生什么不测,也自然有凤家的人担着。再说,殷王妃还是姓凤的呢……真有什么难测祸福,也跟咱们这些局外人不相关。”
太子府一个侧妃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吃吃笑道:“幸亏殷王福大命大,没被一剑刺中心脏,不然他前来参加大舅子的寿宴,却一不小心丢了性命,这岂不是……”虽然她言犹未尽,可众人看她掩嘴轻笑的样子,都明白她心底是何意。
前来赴宴的女眷这会也是三三两两的各自小声议论不休。
晋王朝太子拱了拱手,应声是之后,便在凤国公府下人引领下,前往客房探望殷王。
太子冷眼扫了扫众人,默默与晋王对视一眼,随即微微点头颔首,道:“既然如此,大伙还是暂听凤国公吩咐,就劳晋王前去探望殷皇叔,如若有什么问题,晋王切记随时向本宫禀报情况就是。”
众人你眼望我眼,又齐齐看了看太子,觉得凤国公说得有理,可心里又有些为难。万一他们的同僚前往探望殷王,他们却……,到时传到陛下耳里,他们岂能落个好。
凤国公看着这些连一分真心都没有的面孔,心里乱哄哄的只觉烦燥,他双手一摆,冷峻严肃的目光往众人一扫,“众位且听我一言,众位关心殷王,这我知道,殷王殿下也知道。不过此刻他身上有伤,正是需要静养,若是大伙都前去探望,只怕不妥。不如等太医诊治完毕,我随后再向殷王转达各位的好意,现在还请各位不要心急,先行回到座位坐好吧。”
继太子之后,其余宾客闻言,也纷纷说要前往探望殷王。
谁知凤国公还未发话,太子也立刻说道:“晋王说得好,本宫也正有此意。”
晋王一向与殷王感情和睦,这会见太子安排了后续的事,便对凤国公道:“岳丈大人,我想去客房看看殷皇叔。”
禁卫军统领张大人听罢,没有应和太子的话,却是下意识拿眼角瞥了瞥旁边的顶头上司一眼,见上司垂目轻似若无地点头,才连忙正式朝太子弯腰躬身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下官这就禀报陛下,并且立刻派人去搜查!”说完,他立刻大步迈了出去,看样子正是急匆匆的前往皇宫请旨去了。
太子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扭头扫了眼与凤国公站在同一阵线的晋王,缓缓笑道:“既然刺客刚才就在这一带出没,理所应当该让禁卫军在这一带认真的重点搜查一番。”太子扭头似笑非笑的掠了眼禁卫军统领,又道:“张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晋王听闻这边的争论之声,忍不住也走了过来,刚才就静默着在旁边听了听。这会见状,他看了眼自己的岳丈凤国公,笑着定睛太子,问道:“那依太子的意思,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妥当?”
凤国公眉头一皱,一记森然冷眼掠了过去,太子才意识到自己为逞口舌之快,差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太子却不理会凤国公心里不悦腹诽,见凤国公神色沉吟不语,又冷冷道:“这刺客神出鬼没的,刚才不仅本宫看见了,相信殷王妃也看见了他转身往凤国公府里逃了,谁知这会那刺客藏身何处?这事不严谨处理,难免会有更多人遭他毒手,难道凤国公你要眼睁睁看着今天的寿宴变成……”
真是见过蛮不讲理的,没见过比太子更蛮不讲理的。
凤国公面色沉了沉,嘴角微微动了动,不过看在对方是储君的份上,没有直接开口反驳。什么灭顶之灾?就算殷王真遭遇什么灭顶之灾,那也是你这个太子造成的。听太子这口气,却将殷王无故遇刺的责任推在了他凤国公府头上。
太子却皱起眉头,半眯着晦暗难明的眼眸斜睨凤国公,神情冰冷的说道:“本宫的皇叔就在凤国公府门口外被刺,他不过前来参加凤国公你的寿宴,却无缘无故遇此灭顶之灾,本宫这个做子侄的责无旁贷为他讨回公道。”
这个刺客出现得可疑,依他看,太子这会的行径更加令人起疑。横看竖看,他都觉得太子不似来给他贺寿,反而像诚心来捣乱的。
就算捉拿刺客,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惊扰众人吧?
太子这种做法,既惊扰了百姓,又惊扰到今日前来参加凤国公寿宴的宾客。凤国公见状,忍不住眉头略蹙,语气带着不满的开口道:“太子殿下,这么做……是不是太张扬了?”
“另外,九门提督周大人,你赶紧点齐衙门人手在凤国公府外围守侯。”太子语气一顿,目光深幽扫了扫凤国公严肃的脸,“必要时,让人到凤国公府搜府。”
凤国公从客房出来,刚步入前院招待宾客的地方,就听闻太子冷冷一笑,“这件事本宫一定会追查到底,将刺客揪出来给殷皇叔一个交待。”他说罢,看到凤国公正站在对面,随即微微点头颔首。却扭头向旁边的禁卫军统领吩咐,“烦请张大人火速将此事奏知父皇,尽快出动禁卫军守住内城各通道,进出城门的百姓一律严加盘查,没捉到刺客前,内城一律戒严。”
如果对象是太子,一击不中之下那刺客应该收手或遁走才对,为什么还要顺势刺向殷王妃?还是说一开始刺杀太子就是幌子,伤害殷王妃才是正经?
凤国公心下沉吟,觉得这刺客出现得实在蹊跷之极,而刚才那一剑的目标……也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听殷王妃的意思,刚才那一剑原本是冲着太子去的,不过太子讨巧避开,这才连累了殷王受祸。
那刺客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他凤国公府门前竟也敢放肆行刺!
凤国公一边安排人手将殷王送进府里休养,一边遣人火速去请太医;又安抚好自己的妹妹殷王妃,这才出了客房。饶是凤国公平日处变不惊,这会走出客房外却也是面如寒霜。
此时的凤国公府人来人往,宾客云集的热闹非凡,殷王就在凤国公府门口外被刺,即使凤昕让人避开宾客将殷王送进府,却也无法瞒得住被刺的消息。
“快,快将殷王送进凤国公府里。”凤昕临危不乱,骤然遇到这事也只是惊了惊,一声紧急吩咐,下人便将殷王送进了凤国公府。
而被刺中后背的殷王,还来不及安抚殷王妃,也来不及嘱咐其他,直接面色一白人便晕了过去。
殷王就在凤国公府门口外被刺,这可是大事。太子不敢迟疑,连忙差人向凤国公禀报此事。
“可惜让他逃了!”楚千浔惋惜的叹息落下,而那刺客却已是转瞬不见了踪影。
“哧……”同样是很轻微的声音,花瓣掠过,没击中刺客要害只划破了他手臂,一丝殷红血珠随着他飞跃消失的身影,迟缓的从半空洒落地面。
可他快,有人的身手比他更快。就在那灰青人影跃上墙头未掠远之际,宾客中忽然有人将手中那一瓣落花随手飞了过去。
然而,那灰青人影一招失手,见没希望再刺中目标,只掠了前方一眼,却是不与任何人做纠缠。见前方去路被陆续到达的马车挡住,他眉头皱起,随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转身往凤国公府一跃,他的身形快若流星。
太子面色一寒,立时道:“侍卫,快上去将此贼擒下。”
血花,就如冬日凄美而绚烂的烟火,刹那惊红了人眼。
原本该刺入殷王妃心窝的剑尖,被殷王眼疾手快的人肉盾牌这一挡,最后变成了刺入他的后背,看那距离,距心脏不过寸许远。
“哧”一声响起,端的将一众人吓得心惊肉跳。
殷王妃惊恐的瞪大眼睛,身体哆嗦得根本挪不动脚步。眼看殷王妃就在伤在那三尺冰寒的青锋之下,与殷王妃并肩而立的殷王眼神一沉,在剑锋吻上殷王妃之前忽然张开双臂,脚步一个错位,整个人便牢牢的将殷王妃护在了怀里。
而就在这时,那人影以肉眼难辩的速度直接从太子跟前掠去,剑招未变,却是对准了在太子前方的殷王妃凤昕。
太子脚步滞了滞,正想要扭头去看,就在这时,却有道灰青人影突然从眼前掠了过来。太子下意识的头往旁边一侧,身子一错,堪堪避过了寒意逼人的长剑。
然而,太子还未走到近前,却自他身后蓦地传来一阵急掠风声。若是细听,必能听出是衣袂在疾风里翻飞掠动带出的声响。
太子虽然身份尊贵,可按辈份他得称殷王为一声皇叔,为了表现他礼贤下士的完美储君形象,自然快步走来向殷王夫妇问好。
几人同时下了马车,一时间,这人与马车差不多将路面都占据了大半。
午后,凤国公的妹妹凤昕携着殷王一同前来,他们的马车在凤府大门外与太子的车驾相遇了。
门外,前来道贺的客人仍旧络绎不绝。
从上到下,从老到少,凤家人的面孔根本看不出一丝紧张。也看不到一丝为凤致未来担忧的表情,宴会在愉快有序的进行着。
就是凤府年纪最小的小少爷凤子轩,也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彬彬有礼的跟在凤薇身边帮忙。
甚至在她有意无意的强势又温和的引导下,来客根本连提起凤致的机会都没有。
凤府的二小姐,据说是最为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位,从清晨开始,就一直微笑着在前院帮忙招呼客人。态度温和有礼,嘴巴却比上了钢锁还严实。不管是谁,不论如何试探,都无人能从她嘴里套出半句与凤致有关的消息来。
至于凤远,凤府这位一向散慢深藏智慧的小公子,一直都在忙碌快活的穿梭凤府各处之间,不停地招呼纷纷前来道贺的客人。
一直担心凤致担心得寝食难安的凤夫人,这会也是笑容慈和一副端庄贵妇人的模样,横看竖看,她脸上都看不出半分心事重重的影子。
张灯结彩的凤府内,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凤国公平日严肃的脸庞上,这会已微微泛着酒意,嘴角还一直似有若无的上扬着,看起来那绝对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看那热闹情景,就似凤国公府上下俱无人受凤致一事的影响一样。
十天后,凤国公府的寿宴如期举行。早早的,凤国公府的大门自敞开后,上门道贺的宾客就一直络绎不绝。
“哼,好时机,本宫一定要让凤谦知道什么才是好时机。”太子就着烛火将密报燃成灰,摇曳的火光映在他俊得过份精致的脸上,却让人觉得有种惊心动魄的幽暗美。
想必寿宴那日,凤国公府定然车水马龙的热闹。那个时候,凤府悄悄将凤致带往皇宫,到御前陈情,那是最好的时机。
要知道这场寿宴的主人可是凤国公凤谦,元京中原本对凤致犯事的事情持观望态度;经过这些日子,那些人一定看明白了皇帝根本没将凤致的事迁怒牵连凤国公。
不过,太子并不需要他打听这个。据太子所猜测,凤国公府一定是想将凤致藏到十日后的凤府寿宴。
至于凤府打算将凤致藏到何时,这一点那探子倒是打听不出。
过了两日,太子钉在凤国公府内的探子果然有确凿消息传出,说是亲眼见了凤致一面,而且也知道了凤致藏在凤府什么地方。
太子谨慎的按捺着兴奋激动心情,又与他的幕僚们详细议定了几个方案,好进一步确实凤致眼下是否躲在凤府,又藏身何处,日常与谁接触等等……。
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绝不会贸贸然的举报凤国公府窝藏钦犯。毕竟凤国公府世代忠良,且又根基深厚,没有捉到点子上,无人敢轻易捊其项背。
太子听闻他手下这般详尽的禀报与形容,心里对此也是信了几分。
种种行迹都让人相信,凤致已经悄无声息的避过众多耳目,安安稳稳的回到凤府了。
而据那些人从凤府外出采卖的下人口中侧面所探知,知晓这会的凤府气氛实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小心。
只见楚千浔告辞之后,凤国公府便小心翼翼的关上大门,大白天的竟然谢绝访客。不仅如此,还在府内外各处都加强了守卫,人员足足比之前增加了一倍有余。
太子的人暗中商量过后,开始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太子府向太子禀报楚五公子种种可疑形迹,一路则悄悄监视凤国公府的动静。
虽然他们谁也没亲眼看到楚五公子将人送进凤国公府,可越是这样,他们越是认为那个伤患就是凤致。
这样一来,太子的人就更笃信楚五公子带回来那个伤患就是凤致。因为在此之前,楚五公子唯独前往凤国公府拜访了一次。
好不容易待到楚五公子外出,太子的人再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