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不管怎么算,赵晓潼都不可能是他们失散了十多年的小女儿。一个大梁的相府千金,横看竖看都不可能跟他们的小女儿沾上什么关系。
虽然这些年他们的长子凤逸一直自责不愿相信薇儿已经在那场意外中丧生,他的夫人也固执的认为他们的小女儿仍然活着,可是……他却坚信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已去了天国一端。
虽然找不到尸首,可是找了十几年都沓无音讯,如果他们的薇儿还活着,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们?
“不,夫君。”凤夫人偎在凤国公怀里,难过的按着胸口,莹莹闪光的泪珠悄然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母女血脉连心,她……一定就是我们失散了十多年的薇儿,不然在城门口的时候,她不会冒险救我。”还能发现得那么及时,救得那么及时。
那速度,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惊奇。就是他们家武功错的凤远,将轻功发挥到极致,大概也就那让人震惊的速度。
可赵晓潼,明明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却能在她面临危险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奔过来救她,这不是血脉相连是什么!
凤国公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些年他的夫人都不知固执的认错了多少年轻姑娘。
但从来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简直固执得让人吃不消。
既然说服不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证明赵晓潼,绝不是他们早年失散的女儿,这样才好打消夫人胡思乱想的念头。
凤国公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夫人突然如此固执坚持赵晓潼就是他们的小女儿。一是因为赵晓潼的眼睛……与他有三分相似;二是赵晓潼收留了子轩一段时间;三是……他们的大儿子离家六年,却突然就这么去了。
夫人迫切的想要找回他们的小女儿,大概有着移情寄托的心思吧。
毕竟凤逸的死……他们谁心里都不好受。
“那夫人如何证明赵四小姐就是我们失散的薇儿呢?”凤国公轻轻叹口气,顺着凤夫人像以往一样问出这话。其实他心里清楚,凤夫人必定又会像以前一样拿出那东西来试。
“夫君,当年打造给薇儿的冰钻,一直都在我这里保管着,我们只要让她滴血在上面试验一下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女儿了。”
凤国公没有意外的勾出笑容,轻轻应道:“那就依夫人的,不过夫人打算怎么做呢?直接跟赵四小姐表明我们的怀疑?还是悄悄的取她一滴血?”
凤夫人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疼的道:“夫君,你说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用来验证她的身份?取她的血总归要弄伤她,我……”心疼。
凤国公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夫人心疼她也没办法,薇儿的冰钻只有滴入她的血液,才会显示她的名字,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凤夫人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可这样……薇儿会不会很痛?”
凤国公愕然瞪目,他的夫人——还未证实呢,就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赵晓潼就是他们的小女儿?
难道真有血脉相连的心灵感应?
凤国公沉吟了一会,心情有些复杂的慢慢道:“夫人还记不记得薇儿三岁那年,有一回偷偷拿了你一支梅花簪来玩火,不小心烙了个印记在大腿上?”
说起往事,凤夫人脸上呈现出复杂的表情,一会欢喜一会怀念的,连眼神也迷离起来:“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因为那个印子她足足哭了十几天呢,老是嚷嚷着疼;后来不疼了,就嫌丑,那么小的人儿,怎么知道美丑呢……”
凤国公静静的按着妻子,没有不耐或要打断她的意思,也陪着妻子慢慢的坠入了回忆甜蜜痛苦折磨中。
就算他们的小女儿真早已埋骨多年,他们还有往事可以回忆,薇儿永远都活在他们心里。
“可是夫君,那印记是烙在了薇儿的大腿上呀,她年纪小的时候……可现在她是个大姑娘了,那地方总不好……”凤夫人很快从回忆中清醒,又是一脸心疼为难的模样。
“这个不急,夫人可以慢慢想办法;我瞧她不放心子轩的模样,大概还得在我们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凤国公没有再提出异议,如果赵晓潼愿意,也许他可以考虑一下将她认作他们的女儿。
可这样的事,凤夫人怎么可能不急呢!一想到赵晓潼有可能是她失散十几年的小女儿,凤夫人就恨不得立刻跑到赵晓潼面前,直接让赵晓潼告诉她腿上有没有烙印。
可凤夫人又怕自己这样会吓到赵晓潼,而悄悄取血来验吧,她又心疼赵晓潼……一时真是愁上眉头了。
这边凤夫人拉着凤国公商量确认赵晓潼身份,那边赵晓潼也心绪不宁的找楚千浔去了。
楚千浔住的地方有个小花园,花园里修建有个琉璃瓦的六角亭,周围种植着翠竹与芍药,远远望去既赏心又悦目。
“千浔,你说幼儿时期曾连续高烧的话,会不会将一个人的记忆掩埋起来?”此刻,赵晓潼坐在亭子里铺着软垫的石凳,却没有心思惊叹凤国公府的奢华与贴心。
她的心情竟然也跟凤夫人一样,急燥中隐约透着奇异的不安。
楚千浔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想了想,才缓缓道:“晓潼,每个人对幼时的记忆不同,有些人大概对六七岁之后的事才会有印象;有人早的话大概对三岁之后的事会有模糊印象。至于连续高烧会不会造成幼时记忆缺失,这样的例子我还真没遇到过。”
他也就是因为赵晓潼的关系,才与小孩接触多起来,也就是最近这两年才花多些心思研究有关小孩方面的病症。
赵晓潼略感失望的垂下眸来,“也就是说,即使真能找回过去的记忆,也未必能记得什么。”
她因为心里对凤夫人突然生出那种亲近怪异感,还特别详细的询问了一下杜若,有关她小时候在别庄的事。
据说她五岁那年曾连续高烧不退,后来……再醒过来,她就变成了傻子。
所以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一点点关于在别庄生活或之前的事。
“晓潼是怀疑什么吗?”楚千浔有些不安的看了她一眼,赵晓潼的态度实在让他心里不踏实。
“哦……没有。”赵晓潼摇了摇头,随即站了起来,“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你也挺累的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虽然她对凤夫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过这也许是因为凤子轩的关系吧,一定是她想多了。
楚千浔其实很想多留赵晓潼一会,不过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这会的情绪不高,而且明显有心事。
“嗯,你也回去早些休息。”楚千浔也站了起来,摆出亲自送人的姿态。赵晓潼不想说的,他就装作不知好了。
从来,他就不想在任何方面让赵晓潼为难。
赵晓潼不将心底奇怪的感觉放在心上,问过楚千浔没有什么办法找回幼时记忆,她便也不纠结过去。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应向前看,活在回忆里,除非她已经老得快死了。
可凤夫人显然不像赵晓潼这么通透豁达,在对待她失散了十多年的小女儿,又固执认定没有死亡的前提下。凤夫人十分心急的想要证实赵晓潼身份,很想知道究竟这个让她有血脉相连的奇怪感觉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她找寻多年的女儿。
可惜的是,赵晓潼沐浴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有下人在旁服侍;所以凤夫人想要找机会悄悄打听赵晓潼腿上是不是有梅花烙印这事,根本就行不通。
心疼与想认回女儿的念头在心里默默几番较量之下,凤夫人终于忍痛的下了决定,先认回女儿这事更重要。
让赵晓潼流点血受些苦……也是迫不得已,她往后一定会好好补偿的。
这天午后,凤夫人身边的郭妈妈拿着做绣活的针线来找赵晓潼。
因为凤夫人打算给凤子轩做新衣裳,特意差了郭妈妈向赵晓潼打听一下凤子轩的喜好。
还让赵晓潼指导了一下绣样,期间赵晓潼毫无防备的拿了针线为郭妈妈示范。
一个不小心,赵晓潼就被针刺了一下指头。
“夫人,奴婢拿到赵四小姐的血了。”郭妈妈找借口回到凤夫人的院子,立即便将那支带血的绣花针交了上去。
“不过夫人,这绣花针沾的血很少啊……”郭妈妈有些怀疑的看着激动的凤夫人,这么少的血真的行吗?
就算赵姑娘真是他们家二小姐,这点血在冰钻上也验不出什么来吧?
郭妈妈眨了眨眼,轻声的提醒着凤夫人。她刚才还偷偷的换了根大号的绣发针去试赵姑娘呢,真按夫人的吩咐拿最小的绣花针去,估计那点血连半个字都验不出来。
“不少了,这根针的血就够了。”凤夫人看着带血的绣花针,一时发起愣来。
如果赵晓潼不是她的薇儿怎么办?这些年她已经失望无数次了,她真怕……自己等不到认回薇儿那一天。
无论如何,凤夫人都坚信凤薇活着。什么山崩泥石流,什么找到一只鞋,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没发现尸骨,她的薇儿就一定还在人世。
郭妈妈见她发愣,便知她在犹豫。可这事犹豫到最后,夫人也是会做的。
“夫人,这儿风大。”郭妈妈说着,瞟了眼凤夫人手里的绣花针。
言下之意,你再不赶紧拿出二小姐的冰钻来试验,这血可就被吹干了。
凤夫人微微笑了笑,笑容既苦涩又期盼,在郭妈妈的提醒下,终于拿出了经常揣摩的冰钻。
小心翼翼将绣花针上的血液弄上去,然后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
“一定是……一定是……”郭妈妈看着凤夫人紧张的呢喃,心顿时也莫名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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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争取,这个月完结……
第128章 赶着作死
更新时间:2014…10…18 15:51:13 本章字数:11141
小小的血点慢慢沿着冰钻细腻的纹理往里渗,凤夫人两眼瞪得大大,郭妈妈则眯起眼睛成了一条缝,两人都同样紧张的盯着一动不动。
渐渐的,血点散开形成一个凤字,凤夫人立即激动的含泪带笑道:“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凤字……”
就在凤夫人激动欢叫的时候,另外扩散和淡淡血色也慢慢的形成了另外一个不太明显但笔画绝对清楚的薇字。
“薇……是个薇字!”凤夫人这一刻竟然激动得失态的紧握着郭妈妈双手,哽咽道:“郭妈妈你看见了吗?是个薇字,她果真是我的薇儿,真是我的薇儿……!”
凤夫人反反复复的,惊喜得语无伦次,只会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好半晌,同样替她高兴的郭妈妈见她平静了些,才轻声带笑提醒:“夫人,国公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
“对对,我这就去告诉他,那就是我们失散多年的薇儿。”凤夫人转身,一阵风般奔了出去,那速度快得简直惊得郭妈妈傻眼。
凤国公知道这个消息,欣喜的同时心里不禁默默一阵唏嘘。谁也想不到,他们失去一个儿子,却找回以为多年就已经不在的女儿。
真是造化弄人,他们的儿子凤逸离家多年,四处辗转除了那件事外,一直就在不停的寻找这个当年因他疏忽而下落不明的妹妹。
可最终,凤逸临死前见到了这个心心念念的妹妹,还将唯一的血脉托付给她;而正因为凤逸的托付,才让他们冥冥中意外找到这个女儿。
凤夫人与凤国公确定了赵晓潼的身份之后,很快就将赵晓潼就是凤薇的消息也告诉了他们的两个儿子。
唯一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就是,已经出嫁为晋王妃的凤府大小姐凤絮。
这一家子商量过后,决定由凤夫人亲自向赵晓潼揭晓这层秘密。
这天,凤夫人眉目间掩着忐忑与紧张前来邀赵晓潼到一座名为沁玉阁的院子。
赵晓潼在门外望了望金漆飞舞的牌匾,眼神流露出淡淡的若有所思,才迈步踏进里面。进入到院子里,立即便见一池茂盛灿烂的牡丹花栽种在院子最起眼的位置,而池子最中央一颗亭亭玉立的墨色牡丹尤为惹眼。
赵晓潼轻轻挑了挑眉,她认得这墨色牡丹可是极为的品种。
再往左边望去,只见健硕的银杏之中搭着一架藤萝秋千,缠绕架子而生的藤蔓有点点嫣红点缀着,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立时传来阵阵让人心旷神怡的花香。
院子西侧一面墙攀种着绿意油油的常春藤,长长藤蔓翠叶沿着墙壁重重叠叠蜿蜒垂落,一阵风吹过来,枝枝叶叶都随风摆动,看起来仿佛一片绿波荡漾的海洋一样,在这样冷寒萧索的冬日里,竟让整个小院看起来都生机勃勃。
“晓潼觉得这个院子布置得还行吗?这些年来,每天都有人打扫着这里因为我相信……薇儿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凤夫人忐忑的看着赵晓潼,小心翼翼的语气里隐隐透着试探。
此刻她们就在藤萝架旁的银杏下,赵晓潼看着浑身都似乎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凤夫人,眉梢略略上挑,若有所思的道:“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总觉得今天的凤夫人古里古怪,好像处处都在小心翼翼讨好她一样。
“晓潼……”凤夫人忽然激动的捉住了赵晓潼双手,看她的眼神,欣喜中透着激动,激动之下隐隐的可见泪花在闪动。赵晓潼见状,当即大吃一惊,可不容她开口,凤夫人就将当年凤逸带着凤薇出外后遭遇山崩与泥石流失散的事一一道来;在赵晓潼还未回过神,就将她如何曲折证实赵晓潼身份的过程也详详的源源本本告诉了赵晓潼。
“晓潼……哦不,薇儿,你就是娘失散十几年的女儿,凤国公府的二小姐。”凤夫人含泪带笑,一脸欣喜心疼又忐忑的看着赵晓潼,“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都是娘不好……”
赵晓潼默了默,瞄过被凤夫人一直捉紧的手。心里的震惊与激动并不比凤夫人轻,只不过她向来对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好,此刻面上并不表露什么。
好在她的接受能力强,再结合她之前对凤夫人与凤国公突然涌现的奇异感受,慢慢的便能接受这样离奇的身世了。
好吧,从今以后,她又得再改一次名字了。从祁曦帆到赵晓潼,她活得很好,相信以后从赵晓潼变成了凤薇,她也一样能活得很好。而且,她相信只会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