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除了她,司马晨再接受不了别的女人靠近,这也不是她可以做出承诺的理由。
默默垂眸,轻轻吐了口气,赵晓潼盯着桌上早没有热气的水,淡淡道:“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天亮了,你就会忘记自己今晚说过的。
一觉醒来,也忘了今晚曾经在她面前流露的脆弱。
司马晨深深的凝视她,眼神说不上失望还是失落。就算她暂时不肯接受他,也不重要。至少,她没有直接拒绝他,他还是有机会的。
至少,她眼中没有对他流露嫌弃、鄙夷、怜悯等等,这些让他受不了的目光,那就够了。
“好,那你也好好休息。”司马晨轻轻吐出这句,便了无声息的转身从窗户掠了出去。
司马晨怨恨他的父皇,所以他心中对那个位置也是充满渴望的吧?
赵晓潼在他离去后,略带忧愁的看着漆黑无边的窗外。眼里,有着连她自己也不察觉的莫名心疼与忧虑。
夜色,无声渐渐暗了下去。太阳再度升起,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小姐?小姐?你起来了吗?”杜若略显急切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尚在睡梦中的赵晓潼愣的便惊醒过来。
一般情况下,不听到她叫唤,杜若都不会前来打扰她的。
“出什么事了?”赵晓潼掀开被子,麻利的下床穿好衣裳。
杜若听闻她声音,这才推门进来,面带愁容的说道:“刚刚接到皇后懿旨,说让你今天亲自到太庙谢恩。”
“到太庙谢恩?”赵晓潼愕然瞪大眼睛。原谅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么……诡异的旨意。
皇后赏赐她,那都是两天前的事了。这会才想起让她当面谢恩?还要为这谢恩特意跑到城外的太庙去?要说其中没阴谋,打死她都不信。
又不是什么重大赏赐,哪还需要本人特别亲自前往谢恩的。皇后下这样的懿旨,也不怕回头被人在皇帝跟前上眼药。
“一定让我今天亲自到太庙去?”赵晓潼眼神冷冷的,语气也十分不好。想起昨晚的事,这会她心里烦着呢,“皇后不知道非皇室中人不得踏入太庙的规矩吗?”
杜若忧愁的叹了口气,默默看了火气不是一般大的赵晓潼一眼。
“小姐,连你都知道的事,皇后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皇后这是作死!
赵晓潼眉头一紧,眼神顿时渗了三分凌厉七分森寒。
“小姐,皇后让你到太庙谢恩,并没有规定你得踏入太庙才能谢恩。”跪在殿外,同样也可以谢恩的。
皇后大老远的将她弄到太庙去,就为了刁难她一下?皇后这么闲?
赵晓潼没好脾气的接过杜若递来的诡异懿旨,飞快地掠了一眼。忽然恼恨地拿着懿旨死命的揉了起来,叫你这破布一来,就要将她弄到什么鬼太庙去。
杜若有些心惊胆颤的看了看赵晓潼,瞄着她手里被揉得皱巴巴的懿旨,一脸的苦相。
“小姐,污损或毁坏圣旨,都是死罪。”
赵晓潼瞥了被她揉得看不出原状的懿旨,心里的闷气终于舒畅了些。将懿旨往杜若怀里一塞,没好气道:“这破东西,还能要我脑袋了。我的脑袋,就这么不值钱!”
气够了,那就该启程了。
“小姐,现在已经是辰时末。”
赵晓潼白了杜若一眼,“知道了,杜管家,我立刻去吃东西。”就是去谢恩,也不能让人饿肚子吧!
“小姐,马已经准备好了。”杜若待赵晓潼吃得差不多,立即就前来提醒。
赵晓潼瞄了一眼立在门边做好准备的半夏,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唇畔同时微不可见的勾了抹笑容。
杜若与半夏这两个丫头,终于配合默契了,知道她赶时间知道可能有危险,第一时间准备好马匹,半夏也不用她吩咐,便准备好随行。
“好,半夏,我们出发。”赵晓潼擦了擦嘴,起身往门外走去。
跑在行人渐少的官道上,赵晓潼逐渐加快了速度。大约一个时辰后,她们已到了从大道岔进太庙的山道。当然,太庙是供奉皇帝先祖之地,这山道修得也跟官道差不多。赵晓潼望着不怎么晴朗的天色,双腿一夹马腹,鞭子挥下,速度愈加了。
皇后有意刁难她,若能碰上下雨的天气,那真够皇后窃喜的。
如果不是知道皇后几天前就待在太庙,赵晓潼都要怀疑皇后是不是先让钦天监看过天色的。
然而,就在她们跑进一段山道,准备从底下穿过一面高耸山峰时。赵晓潼忽然皱起眉头,勒停了马。
“小姐?”半夏立即也勒停马,警剔的跟在她旁边。
赵晓潼瞄了瞄左侧这座仿佛天然屏障的山峰,当机立断的迅速道:“有危险,我们撤回去。”
赵晓潼对危险的直觉超乎常人的敏锐,即使是从小接受护卫工作训练的半夏亦有所不及。
所以赵晓潼说有危险,半夏连半分怀疑也没有。很多时候,就如赵晓潼说的,半夏的能力未必有她强。
半夏的保护之责,也大多时候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有一个强悍的主子,是属下之幸也是属下纠结的痛苦。
半夏瞄了眼那座高耸石山,立即策马回头,不过略略落后于赵晓潼身后,形成断后保护的姿态。
赵晓潼扫了她一眼,也不多话,立即拍马就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待多一秒危险就增强一分。
一面是高耸入云的石山,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赵晓潼真是想不明白,皇帝家的祖宗怎么就选这样意外高发的地方修建太庙。
“轰隆隆……”突然似有闷雷从天而降,当头劈下一样。
赵晓潼听闻这声音,心头陡然震了震,同时在心里大喊不妙。
皇后这是要利用石山制造山崩的意外,将她埋在乱石丛中呢!就算她侥幸没被乱石砸死,骏马受惊之下,只怕她也逃不脱跌下深渊的命运。
“妈的,好你个独孤虹,我赵晓潼今日若是不死,他日定将今日之仇双倍奉还。”左避右闪躲开落石意图冲出乱石林的少女,忍不住爆粗口大骂。
“小姐,你快往前跑。”山上是不绝于耳的轰隆声,半夏除了灵巧闪避,不让落石砸中自己与座骑之外,还奋力的拿剑逼开飞向赵晓潼身边的落石。
赵晓潼这会哪还敢犹疑,人的力量再厉害,在大自然面前也同样渺小得可怜。山上的落石源源不断往下滚,显然早有人埋伏在上面,做好充分准备要将她们埋骨于此。
可是,山崩这种意外,既然可以崩于坚固的石山,自然也可崩于土质不牢固的泥峰了。
赵晓潼没跑出几步,前面的路就被突然崩塌下来的泥土给堵住了,马受惊之下立刻狂燥的扬蹄,不停发出嘶鸣声。
唯一的出路被泥土堵住,身后又是不断逼来的落石。这一刻的赵晓潼,真是欲哭无泪。
可是,这会想要活命,赵晓潼只能冷静快速想办法,哪有时间去哭去骂。
“小姐,快闪开。”半夏又在赵晓潼身后大叫,声音惶急充满担忧。
耳后是呼呼风声还有落石滚下的隆隆震耳声,赵晓潼没有回头,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回头了。只能凭着对危险的直觉与现场的判断,沉着的拍马险险往泥土堵住的道路横去。
半夏不敢离她太远,可也不能太近,以免她来不及为赵晓潼阻挡落石。
“小姐?”这该怎么办呀?半夏望着堵死去路的泥土,从无表情的脸上也浮了层浅浅忧色。
“没办法,不想困死在这被砸成肉饼,只能策马从泥土冲过去。”赵晓潼闪避落石的同时,已然迅速计量过那些泥土的松软度以及可承受的速度与重量。
如果她与半夏策马踏上那些松动的泥土时,速度够快的话,她们应该可以安全过去的。反之,她们不是被落石砸死,就是掉落下面深渊摔死。
“可是,小姐?”我们真能冲过去吗?半夏望着堵住道路重新形成一道险锋的泥土,心惊肉跳的问。
她们这样策马从上面跑过去,跟直接跌落深渊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那些泥土可是松动的。
“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赵晓潼抬头望了望追着她落下的石头,闪避的动作越来越吃力了。因为地上可以让她闪避的地方越来越小,越来越来的石头滚下来,马便连落脚的地方也没了。
就算一时半刻砸不死赵晓潼主仆,只要上面的石山持续的崩下去,她们俩就必死无疑。
半夏盯着越来越狂燥不安的座骑,眉头渐渐紧了起来。确实,这个时候,她们除了从那座刚形成的松动山峰冲过去外,别无其他出路。
“那小姐你快跑,奴婢在后面断后。”半夏虽然不想让赵晓潼冒险先行,可相较之下,奔过松动的堵泥比闪避落石危险要小些。所以半夏只能让赵晓潼先行冒险了。
性命攸关时刻,赵晓潼自然不会拖拉,她先行半夏断后,是眼下唯一最好的安排。
可是,就在赵晓潼安抚住烦燥不安的座骑,准备往泥土堵住的道路冲去的时候;她头顶忽然有块巨石流星般飞砸而下,半夏见状,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她更是连想也没想,直接从马背上飞身掠起,企图以血肉之躯替赵晓潼挡住那块巨石。
可惜,半夏没真正见过赵晓潼的身手。根本不知道赵晓潼虽然因准备奔过松土泥山分了神,可赵晓潼仍然时刻留意着四周情况。那块巨石,赵晓潼肯定也躲得开,顶多不过会受点伤而已。
可半夏心里不知,或许是就算她知道赵晓潼能避开,她身为下属天生的责任感,也不容许她这会眼见赵晓潼危险不顾。
在她被送到赵晓潼身边起,她的责任包括她的生命就是赵晓潼的。
为赵晓潼挡块巨石算什么,就算为赵晓潼身死也是应该。
在半夏飞身掠起那一霎,赵晓潼便骤然发觉事情有异,可这会已来不及提醒半夏。
“驾!”赵晓潼一声清叱,座下骏马立即撒开四蹄往泥峰奔去。
半夏这个时候也听到了身后突然传来的轰隆隆山崩声,她面色陡然一变,顿时明白赵晓潼的用意。
可是,她这样掠过去,就算追得上赵晓潼座下那匹马的速度,她也担心那些松动的泥土能否同时承受她们的重量。
半夏犹豫了,如果她不追上去,兴许小姐还能活着冲过去。如果再加上她,小姐与她也许都活不成。
就在半夏这一转念的犹豫间,赵晓潼已安全飞越过那堵泥土,但半夏的身影却瞬间淹没在排山倒海而来的碎石里。
赵晓潼回头那一刹,正好看见半夏半边身子都被落石砸中埋住。
可即使这样,半夏见她回头,竟然还奇异的朝她露出安心的笑容。
赵晓潼心脏立即被这情景击得狠狠揪痛,她一咬牙,放声道:“半夏,你等着,我马上来救你。”
半夏意识半昏迷间,听闻赵晓潼这话,顿时又痛得清醒过来。
“小姐,你别……你赶紧走吧,奴婢……奴婢自己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半夏这会还能想什么办法?半夏能想的办法——无非就是等死!
可她赵晓潼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贪生怕死独自逃命这一条。
赵晓潼认定的事,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更改不了。所以半夏的劝说,对她半点作用也没有。
不过,赵晓潼也不会莽撞行事,她是要救人,不是想一块送死。飞速的计量了下她再冲回去多带一个人出来的可能性,怎样的力度与角度才能避过连人带马跌落深渊的可能。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赵晓潼勒住缰绳,又将烦燥不安的马调转了头,再一次飞快冲过那堵住道路的新泥山。
她身上唯一带的只有匕首,用匕首去弄开压住半夏的石头,还不如直接用手。
半夏见她又跃马回头,从来没有感情波动的她,瞬间红着眼眶泪流满面哽咽起来,“小姐……”
“我们的夏女侠可是流血不流泪的英雄,这点石头,难不倒我赵晓潼的。”为了让半夏不至于因疼痛失血昏迷过去,赵晓潼徒手搬石头的同时,不停的说些轻松逗趣的话题吸引半夏注意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赵晓潼双手十指早已血肉模糊,半夏见她这样,真想开口劝她放弃算了。
可是,她对上赵晓潼坚决又自信的眼神,这种气馁的话她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赵晓潼双手酸得动也动不了的时候,她终于搬空了压着半夏的石块。
可救出来的半夏,一条腿已经血肉模糊,左手更是惨不忍睹。
赵晓潼小心翼翼将她放上马背,为了不至于稍后冲过那堵住道路的新泥山时掉下去,她不得不脱下外衣将半夏固定在她与骏马之间。这样,除非她与马一同被摔下深渊,否则半夏就绝不会有事。
固定好半夏,赵晓潼不敢迟疑更不敢耽搁,半夏这一身伤……,还有,谁知道那要命的石山还会不会再崩塌。
有过两次经验,这回多带着半夏,冲过那堵住道路的新泥山时,也就顺利多了。
赵晓潼不敢停歇,除了粗略的替半夏做些简单止血的包扎外,立时便策马狂奔回城。
这个时候的半夏,知道赵晓潼用命救了她,便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赵晓潼血人一样带着另外一个血人疯也似的冲到楚千浔的小楼时,楚千浔正巧准备外出。
“晓潼?发生什么事了?”楚千浔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心跳突然便乱了起来,“你受伤了?”
“千浔,受伤的是半夏。”赵晓潼顾不上自己血淋淋的双手,很快将半夏放了下来。
楚千浔立即招呼两个婢女过来帮忙,这个时候自然忙着救人,所以楚千浔没有机会询问赵晓潼详情。
但是,赵晓潼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并没有跟着进去,忽而冷静的道:“千浔,借我一匹马。”
一脚迈进门槛的楚千浔眉心蹙了蹙,他扭过头看向一身愤怒杀意的少女,“晓潼,你双手受伤了。”不管是要报仇还是做别的什么,起码处理好双手,冷静计议过再说。
“千浔,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赵晓潼昂然直视楚千浔不赞同的眼神,“至于我手上这点伤,不算什么。”赵晓潼垂眸瞥下,只是损了点皮肉,长长就能好。
可半夏……想起浑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