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站到我这边来,我可以发誓跟你保证,只要你肯改投明主,我身边一定有你的位置。”
少女暗下翻了翻白眼,见过自大的,没见过更自大的。梁琛——他真敢夸,他是明主?
压下心里冷笑,赵晓潼眼皮动了动,说了半天,梁琛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不就是想撬她这墙脚而已。
赵晓潼沉吟了一会,也不装糊涂了,直接两眼迷蒙的看着他,问:“那么殿下准备留一个什么位置给晓潼?”
梁琛眼眸喜色微闪,心里隐隐有些得意,不过面上依然极温柔,“晓潼……我一点也不想委屈你,只是可惜你……”你的出身太低,就算他想给个太子妃她做,她也坐不上去。
赵晓潼看着他幽深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怜惜与歉意,心里不禁一乐,这人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为她好的模样,可是自恋到一定境界了。
“那么殿下的意思是……让晓潼到你身边做个侍妾?还是侧妃之一?”赵晓潼发誓,她真的很配合梁琛的美男计,免得一不小心伤了他的自尊什么的,她就麻烦大了。
梁琛看着她不以为然还含讥带讽的眼神,眉头飞快的皱了皱,“晓潼,不是我不愿意娶你为二太子妃,你知道的依你的身份……”实在很难。
“哦,我想殿下似乎还忘了一件事。”赵晓潼拢了拢袖子,夜深天寒的,她想尽快结束这场搞笑的谈话,“从伦理来说,我……嗯,应该算是你未过门的弟媳。”虽然皇八梁肖那个死鬼永远也娶不了她,可这并不妨碍这会拿出来当当挡箭牌什么的。
梁琛一直温和微笑的脸,忽然微微的变了变。赵晓潼望门寡的身份,她不提他还真忘了。有那层身份在,他想纳赵晓潼为侧妃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有难度,才更能显得出他对她的诚意与重视,不是吗?
“那场婚事根本就没有进行,晓潼就还是自由未嫁之身。”梁琛说这话虽然稍稍少了一点点底气,可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只要你愿意,就算再难,我也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站到我身边的。”
不管是为赵晓潼这个人,还是为她所显露出来的特别才能,他都会尽量争取。从他注意到她的特别开始,他就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就算我愿意,殿下你有什么办法呢?”赵晓潼好笑的睨向他,梁琛该不会以为就凭他几句算不上甜言蜜语的话,就能拐得她对他死心塌地吧?“除了太子正妃,陛下显然是不会为谁破例下旨赐婚的。”
但是,一个未来皇位的继承人,如果纳一个举足轻重的侧妃,皇帝也一样会关注。
“只要你愿意,所有难题都不是难题。”梁琛以为自己已成功说动了她,虽然觉得过程儿戏了点结果容易了点。不过他对自己有信心,赵晓潼被他说服那是迟早的事,以赵晓潼的聪明,既然都看清结果了,又何必执着早一刻迟一刻被他说服。
“殿下,夜深了。”你该走了,回去蒙上被子睡个大头觉,兴许还能做个美梦。
梁琛见她突然拐弯抹角的拒绝,不禁心中一愣,随即眼神沉了沉。不过,轻易放弃从来不是他做人的态度,“晓潼,你再考虑考虑,我说的是认真的。”
赵晓潼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我知道殿下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殿下,天色真的很晚了。”
再不走,她今晚都无法睡了。
“晓潼,难道你从来都没发觉,我一直在默默关注你么?”梁琛站了起来,但离去之前,决定再灌灌赵晓潼迷汤。几句话而已,又不用花钱。
赵晓潼见他又露出一副为君情深的模样,心里顿时就一寒。这男人自恋到一定境界,也是让人心里发毛的。
赵晓潼干脆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不一直关注她,怎么可能对她做过的事了解得那么清楚?她已经可以十分的肯定,梁琛这个男人,绝对极度危险人物。如若可能,她真想离他远点再远点。
“那你好好考虑我刚才的提议,嗯,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梁琛见她一副动容模样,临走仍不忘发挥他完美情人的本性,关怀赵晓潼。
赵晓潼见他终于肯走了,立时挫败的翻翻白眼。她敢肯定,这个男人肯定从来没在女人面前吃过瘪,才会自信得让人……连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嗯,也许她是目前唯一一个不甩他的女性。餮翕众所以她才会好死不死的被他盯上了。想到这里,赵晓潼就无比郁闷的长叹一声。
偶尔受点小挫折什么的,绝对是好事啊二太子殿下!你为嘛那么记仇,我这个小小女子的漠视应该打击不到你的自尊心吧?
她不就是、不就是在去年灯节上拒绝拿他的花灯而已?值得他暗暗将她惦记上么?
还有……刚才梁琛临走那一瞥,她怎么感觉他脉脉温情背后,透着野狼嗜血的燥动,还有莫名熟悉的危险感?
危险气息?赵晓潼眼神一冷,立刻将乱七八糟的郁闷扫了出去。刚才她在装,梁琛也在装?也是,一个心思深沉难测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在男人眼中没有用处的女人乱了心神?
可是,她从梁琛那眼神感受到的熟悉危险气息是怎么回事?难道梁琛对她抱着得不到宁毁之的决心?还是……梁琛跟她以往时常感受到的危险人物有关?
“赵晓潼,你该不会真考虑嫁入二太子府做梁琛的……侧妃吧?”赵晓潼刚转身,窗户忽然又一动,而耳后便传来了熟悉略含紧张的声音。
赵晓潼眼角瞄着窗边那抹墨青袍角,心情隐约的有些烦燥起来。一个二个专挑深夜闯来,她还要不要睡了。
可是一想到司马晨受她连累,前两天才刚被皇帝召进宫盘削一顿,她这闷气对着他就无法撒得出来。
“我考不考虑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女深吸几口气,转身,嫣然含笑对着他,“说吧,这回又来干什么?”什么大事小事非得急着在深夜三更找她?
司马晨走到近前,看见她眼眶下隐隐泛着淤青,一时歉意大盛。
“我……没事,你休息吧。”说罢,转身便欲从窗户跳出去。什么事,也比不上她的身体重要。
赵晓潼却快他一步的往窗户前一站,“是爷们,就爽快点。”来都来了,就这样又走,她还能安心睡得着吗?
司马晨见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真不是故意来扰她休息的。他只是暗中跟踪梁琛,谁知跟着跟着,梁琛竟然跑到筑梦居来了。
就在刚才,梁琛拿剑架在她雪白如玉的颈项上时,他惊得差点心脏都从嗓子跳出来了。他多怕……梁琛真会对她下杀手。他多怕,她躲不过梁琛的杀着。
幸好,他喜欢的女人,不但聪明过人,就是智谋也同样过人。刚才他隐在外面看得分明,梁琛确实对她动了杀意,如果她稍露惊慌……,后果简直不敢想像。
想到这,司马晨心里才默默松了口气。可这些,他不能对赵晓潼说。
对上她坚持不妥协的眼神,司马晨无奈的笑了笑,“梁琛那个人,太危险了。你以后,尽量不要单独与他接触。”梁琛危险的不止心思,还有他的武功。
赵晓潼单独与梁琛对上,吃亏的绝对是她。而且,他隐在暗处,刚刚才有机会看明白梁琛对赵晓潼的野心。那是一种嗜血野兽看上猎物的眼神,是一种志在必得的心态。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挑眉掠了掠他,不甚在意的道:“他危险,我知道。”就算梁琛危险又如何,她也不是吃素的弱女子。一旦真正动手对上,梁琛短时间内未必能在她手上讨好。
“你若真没事,那就回去吧。嗯……那件事,很抱歉。”连累了你。
赵晓潼说完,默默往旁边让了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武功人氏从窗户跳来跳去的奇怪进出方式。
为了方便这些夜晚跳窗的大侠们,她还特意让人加宽了这扇窗。没办法,既然注定无法避免的事,不如试着去适应。
加宽这扇窗的另一个好处,起码有危险靠近的时候,她也能立刻发现不对。
司马晨见她精神还可的模样,心里隐隐的有些不想离开了。他真担心,赵晓潼一个想不开的会答应成为梁琛的侧妃。
“赵晓潼,我是说如果。”司马晨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赵晓潼瞥见他的动作,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司马晨在紧张。“如果有一天我回百越去的话,你跟我一起……去百越可好?”
呃……这算什么问题?赵晓潼迷糊的拼命眨眼睛,她不是出现幻觉看错人了吧?
司马晨这是……突然……?
赵晓潼略略垂眸,避开他隐含期待的目光,“你不是还要在大梁再待上一年多吗?”怎么突然就想到离开这个问题了?
话一出口,赵晓潼就懊悔了。这个问题,她不该问的。就像司马晨刚才那个问题,也不该拿来问她一样。
“晓潼,我终归有一天要回百越去的。”司马晨似是没发觉她的尴尬,兀自略带伤感的望向窗外漆黑处。
“我……”
“很夜了,这个问题还遥远得很,不如你先回去吧。”赵晓潼略显慌乱的打断了他,转身就往床榻走去。
“晓潼,楚千浔那回说的,都是真的。”司马晨刻意忽略她的逃避,依旧孤直的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的眸子里隐隐浮动着痛苦的迷离。
那回?哪回啊?楚千浔说了什么?是真的了?赵晓潼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走到桌边坐下。
她一手支着脑袋,拼命回想司马晨与楚千浔都同时出现的场合,很认真的回忆楚千浔说过的话。原谅她没有过耳不忘的变态本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楚千浔说过司马晨什么。
不过赵晓潼也没困惑多久,玉树一般孤伫立窗前的司马晨,已经开口轻声说了起来。
“五岁那年,我母妃就去世了。母妃生前,父皇对她也算宠爱,她去世后,我在皇宫里也过得不错。”
司马晨低沉动听的声音,隐隐的透着嘲讽与……颤抖,那是出于内心极度厌恶的排斥。
“他让宫里一个无子嗣的嫔妃抚养我,偶尔也会来看望我。我以为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到我长大,直到我成年出宫建府为止。可是……”司马晨闭了闭眼睛,长睫巧妙的将眼里痛苦掩了下去。
赵晓潼心里莫名揪了揪,听他落寞排斥的语气,隐隐还透着痛苦,究竟在送往大梁之前,他在百越皇宫里经历过什么?
“有一次我高烧不退,她脱掉我的衣裳给我擦拭退热的时候……。餮翕众”
赵晓潼心里一紧,瞟向窗前玉立孤直的身影,司马晨……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可是,看司马晨现在这副容光潋滟的魅人模样,就知他小时候也是漂亮惹人觊觎的孩子。
皇宫里多的是寂寞苦闷,无法排遣青春燥动的女子。
“你……不愉快的往事,就忘了它吧。”赵晓潼轻轻叹了口气,心里莫名的为司马晨心疼起来。一个没有母亲护着的孩子,要在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长大,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司马晨对她的劝说仿若未闻般,声音高低起伏却似从遥远天边传来一样,隐含着痛苦与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自那次之后,她就会经常找各种借口折磨我,这还不是尽头……”司马晨苦笑一声,声音透着他自己也难以接受的鄙夷,那段屈辱的童年,那些痛苦的记忆……这么多年还是鲜明如昨,仿佛从来没远离过他。“后来有其他嫔妃知晓这事,便越来越多的女人……”
“司马晨,别说了。”赵晓潼看着他孤直孑然的冷硬背影,忽然有种想上前抱一抱他,给他一个温暖拥抱的冲动。
可是,她终是忍住,将自己困在桌与椅之间,端坐不动。她与他之间,间隔的何止是鸿沟!有些事,既然明知不可能的,又何必给人希望。
“都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就算回到百越,你也会有你自己的府邸,你再也不用住进皇宫。”那座充满痛苦与肮脏记忆的牢笼。
司马晨固执的站着没有回头,他怕在她看中看到鄙夷,他怕在她眼中看见嫌弃。那怕是一点点影子,他也会发疯的。
这么多年,除了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靠近他身边三尺之内。
既然已经亲手撕开了昔日血淋淋的伤口,他今晚一定要将所有的肮脏都吐出来。过了今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剖开自己一次。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三年,我那个名义上关心我的父皇,他却一直不知道他那些女人是如何折磨他的儿子。”司马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的渗了几分凌厉怨恨。
赵晓潼心里震了震,一个年幼失母,盼望着父爱的孩子。却偏偏在父亲的眼皮底下,遭遇那些非人的不堪,她可以理解他心中的怨恨。
“直到后来,百越与大梁签了友好邦交的盟约,我就被人当破布一样丢到大梁来了。”
赵晓潼心中一动,她记得当初是百越主动提出互换皇子为质的。照理说,百越作为国力绝对强大的一方,应该不会提出这种等同屈辱示弱的条件才对。
“司马晨,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也许,送你来大梁,并不是因为厌弃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远离了百越,就算后宫那群女人手段再恐怖,她们的手也伸不到大梁来。
“不,没有这种可能。”司马晨冷冷一笑,赵晓潼听着他的笑声,忽然有种被寒冰渗骨的感受。“如果他真想保护我,有的是办法。如果他稍微有一分关心我的存在,就不会让我白白受辱那么多年都没发现!”
所以,司马晨心里是恨极百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吧!
赵晓潼深深的叹了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也许当年送司马晨来大梁为质子,个中还有别人未知的复杂内情。
“所以,晓潼,你别……”拒绝我,可以吗?司马晨缓缓转过身来,眼含恳求的静静看着她。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这一刻,她确实为司马晨幼时的遭遇心疼。可心疼一个人,只是一种心情,而不是感情,她不会为此对他承诺什么。
就算……除了她,司马晨再接受不了别的女人靠近,这也不是她可以做出承诺的理由。
默默垂眸,轻轻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