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泽出了宫,便往赵晓潼约定的茶楼而去。
赵晓潼凭窗而坐,听闻他的脚步声,望着楼下行人匆匆的街道,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便压抑着不满冷淡道:“三太子来了。”
梁泽听闻她似渗了凉意的声音,心头就呯的慌乱了一下。他走到她对面坐下,心里却极度忐忑,“你……知道了?”
赵晓潼仍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顾盯着楼下繁华有序的街道,淡淡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间茶楼等你?”
梁泽一阵愕然,探头往下扫了扫,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从皇宫出城往西南,这是必经之路。”这么说,她是没看到禁军从皇宫出入,就断定周家无事。
进而知道,他必定没按她吩咐在恰当时机递上证据。
“晓潼……我不是……”梁泽觉得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他当时不递上证据的原因。
可他还没说下去,赵晓潼便淡淡打断了,“我知道,三太子心性纯善。认为我此举太过狠辣,认为周家保卫疆土功勋卓著,如若因此死在我一个女子手中的阴谋算计之下。实在可惜,为大梁可惜。”
梁泽是担心皇帝灭了周家三杰后,大梁再无有名望的将领能够镇守得住西南那片土地。
他这想法原也没错,可梁泽只知其一,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想深一层。
周家确实功勋卓著,可天家也因此给了他们该有的荣宠与享受。但周家呢?反过来这些年却将驻守西南的三十万大军据为私军,不但极力恶意的排挤打压其他年轻有能力的将领。就是皇帝想要插人进去,也完全撕不开缝。
其实这个时候将那些证据呈上去,完全就是遂了皇帝打压周家预备夺回军权的心愿。
可惜,梁泽看不到这些。
大梁并无严重的重文轻武之风,她相信只要给年轻将领机会,只要假以时日,他们必定能够成为威震八方的赫赫大将。再者,现在的周家。早已不是当年忠肝义胆一心为国的周家,他们已经成为大梁的蛀虫,已经将军权作为谋取更多富贵更大利益的跳板。
她好不容易收集到手那些证据,并不是捏造出来诬陷周家的。而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可惜,她几经辛苦的准备。却因为梁泽一时犹豫不忍,而彻底的付诸东流了。
此刻,赵晓潼心里对梁泽真是说不出的失望。
借皇帝的手扳倒周家,固然有私人恩怨在里头,可大局上,她同样也为大梁的百姓考虑过的。而她还顾及到了皇帝的心情与意愿,这样好的时机却白白被梁泽浪费了。
梁泽见她一直都不肯回头正眼看自己,顿时心里又堵又慌的,连忙道:“晓潼,不如……我改天找到机会再将这些证据呈报上去?”
赵晓潼漠然摇了摇头,冷淡的声音隐隐含着嘲讽,“没用的,你以为经过今天的事后,周家会不想尽办法消灭证据吗?”
不说其他,就说周家在老家圈地大兴土木修缮祖屋兴建祠堂的事,虽然今天梁泽没有将证据交出去。但以周家的谨慎,他们一定会立刻派人将那些证据毁去的。
今天的事,本就是想打周家一个措手不及的。没想到,最后变成了打草惊蛇。
“周家既然从这些事脱身了,那是谁被扯进去做垫背了?”赵晓潼完全以冷硬的背,对着梁泽说话。她心情很不好,真的很不好。打蛇不死,就得做好随时被蛇反咬的准备。
不管摆在九门提督衙门口的是私兵也好逃兵也罢,这黑锅总得有人出来背。而有什么人选,能比……那个人更好呢!
梁泽没有立即回答赵晓潼,而是沉默的踌躇愧疚的盯着她线条融合了冷硬与柔美的背影,不知怎么解释这事。
“这么说……确实是司马晨了?”赵晓潼缓缓回头,眼神是迷蒙的,可里面隐约闪动的光影却透着冰一般的冷寒。
难怪梁泽会愧疚难当,说不出话来了,原来他心里的愧疚还是双份的。
赵晓潼睨他一眼,自嘲的苦笑了一下,“看来是我连累了他。”
这个他,梁泽心里明白,她说的是司马晨。本来他对连累司马晨的事,心里也有淡淡愧疚的,可此刻看她的神情听她这语气,他心里忽然就烦闷无比,对司马晨心中那点愧疚也顷刻荡然无存。
“晓潼,这件事……”也许不是连累,而是事实。
梁泽真想这么说的,可是面对赵晓潼唰的转过来透着寒意的目光,他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这样的怀疑一旦宣之于口,他与司马晨之间相识十载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下,轮到梁泽苦笑了。他心里也许只是有一点点怀疑司马晨,他更在意的是司马晨对赵晓潼的心思。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司马晨居然开始不计回报的明着暗着帮助赵晓潼。
一个相府小姐,一个异国质子;就算他们真有点什么,最终也成不了好事的。
因为皇帝不会允许,不说赵晓潼的身份,就凭赵晓潼已经显露出来的才能,皇帝也不会允许。
“晓潼,”梁泽默默吸了口气,第一次郑重而正式的道:“司马晨……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你日后还是注意些。”别与他太过亲近了。
赵晓潼眼神古怪的掠了他一眼,这话听着怎么如此耳熟呢?原来曾经,司马晨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今日怎么了?梁泽也劝起她来?
“我个人的事只是小事,三太子的心思应该放在大事上。”言下之意,她个人的小事,她自然会处理好。你三太子操哪门子闲心。
“听说最近有场宫宴?”赵晓潼想了想,暂时撇开周家的话题。有个人最近闹心得紧,她实在不想再看见了。
梁泽也不想再跟她讨论司马晨的问题,乐得配合的转移话题,“嗯,确实有场宫宴。”
“你想参加?”这不太可能吧?他认识的赵晓潼一向对这些宴会之类的东西退避三舍的。
“不,你知道的,我没兴趣。”赵晓潼淡淡笑了笑,眼神流光掠过,似是无端在平静的水面上溅起了美妙的水花。看得梁泽莫名怔了怔。“再说,主母新丧,按理我还在守孝期,这种宴会也轮不到我出席。”同理,赵紫君就是想参加,也没有机会。
梁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这么说必是有所算计,不然她才懒得费唇舌跟他说这些。
“我需要你帮一把,到时暗中帮忙送个人进宫。”就当答谢那个人对她这么久以来各种照顾好了。
梁泽对上她狡黠闪烁的眼眸,立时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人?你说。”
他能力范围,他一般都乐意帮。谁让是赵晓潼开口呢,如果换作别人,这种小事他是连甩也不甩对方的。
什么人呢?赵晓潼瞄了他一眼,无言笑了笑,斟着茶水,在桌上大大的划了个字。
很快,就到了举办宫宴的日子。赵书仁作为当朝丞相,自然得进宫赴宴的。
而被软禁在听风苑里的二小姐,在赵晓潼刻意透露之下,也知道了今天举办宫宴的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赵晓潼让她误以为,赵书仁有意与梁琛解除她的婚约。
而今天也许就是个契机,至于原因似乎是赵书仁不怎么看好梁琛。当然,他更不满意赵紫君这个品行败坏的女儿,有心想绝了相府与二太子之间的联系。
知道这件事,赵紫君哪里还能冷静待在里面。万一真说成了,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没有意外的,赵紫君买通看守她的下人,悄悄乔装前往皇宫。可到了宫门口,她却犯难了。这个时候,她绝不能亮明身份进宫去。可是,不亮出身份,她又凭什么进去呢?
“这位姑娘是相府二小姐对吧?”在赵紫君踌躇不前的时候,忽然有个小太监前来询问,见赵紫君疑惑又戒备的看着他,立即小声解释道:“殿下知悉二小姐会过来,特意让小的在这侯着。”
至于他口中的殿下是哪位殿下,就靠赵紫君自己去猜了。
想起在灵妙寺,梁琛亲自照顾了她一夜。赵紫君当下心头大喜,自认梁琛对她也是有情意的。当然,这会也自认让小太监在此等侯的就是二太子了。
至于二太子为什么知道她会悄悄前来却无法混进宫?一定是二太子心里也是……想着她的,他们这是心有灵犀。
二太子也不同意退了他们之间的婚约,这是希望能在宫宴上见她一面说清楚,好让她安心吧?
赵紫君虽然不怎么确定,可心里此刻却似喝了蜜一样的甜。
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跟在小太监身后进宫去了。
这场宫宴邀的都是朝臣,所以甚少家眷在座上,未出嫁的姑娘就更少了。
赵紫君虽由一个小太监带进宫中,但却无法公开露面参加这样的宫宴。
为了安全起见,小太监还带她去换了宫女衣裳,然后又安排她在一处幽静的园子待着,说是稍后殿下自会前来。
赵紫君百无聊赖之下,见园子中的凉亭里备有点心茶水,看看天色觉得自己肚子也饿了,便不客气的一个人坐在其中享用起来。
后来,也不知是宫女的衣裳透气性不好,还是她喝了些果酒的缘故。总之就是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像有无名火无处发泄一样,让她难受得紧。
赵紫君皱着眉头,有些烦闷的在园子里走里走去。
也不知宫宴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二太子什么时候才能前来见她。
赵紫君一边逛一边胡思乱想,这越走便觉得身上越热。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个园子四周不通风?”赵紫君大小姐的脾气有些上来了,为了避人耳目,她选择了隐蔽的方向钻。
渐渐的,意识竟然有些恍惚起来。只觉得浑身火烧一样热得难受,似乎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然后下意识的开始解开领口,再然后是外衣……。
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的大太子梁佑,这会正从厅中独自出来寻茅厕。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嚷了句:“这大冷天的,酒喝多就是麻烦。”
茅厕离得又远,他又不得不频繁来回跑,这一冷一热的,万一因为这场宫宴弄出病来还真得不偿失。
小解回来之后,大太子当然一身通泰了。为了少吹冷风,回来途中他特意绕了近道。
可是,他路过一片梅林时,眼睛无意掠向深处,忽然便直了。
里面有个身材玲珑的宫女背对着他,罗衫半解的,模糊中,他隐约可窥见底下起伏诱人的美景。
大太子的脚步这会突然挪不动了,连眼睛也移不开。似是贪婪的盯着梅林深处不知何故以撩人之姿宽衣的宫女,小腹莫名的有股火往上冲。
这一刻,贪看人间美色的梁佑根本没发觉到自己的反应不对劲。
里面那隐约玲珑的别样景色似是有着吸引的魔力一般,梁佑舔了舔嘴唇,竟然转身迈步,头一低便往深处那宫女所在走去。
“美人……”梁佑轻手轻脚的走近,忽然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那罗衫半解的宫女,声音哆嗦的带了几分难耐的急切。
那宫女,其实就是等不到梁琛而四处乱转的赵紫君。她这会的意识也跟梁佑一样模糊不清,突然迷迷糊糊的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再感受到男人强有力的搂抱,身体不由自主的就颤了颤。
而身上无处发泄的热火似乎这会也找到宣泄口一样,她轻软的嘤咛一声,艳艳红唇似是逸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女子特有的娇软声线,令梁佑顿时热血沸腾。手臂圈抱的力度不觉间加大了些,赵紫君感觉到不适,皱着眉头嘟起红唇转过身来,与梁佑面对面。
梁佑看见她娇羞带俏的表情,身体十分诚实的有了表现。指腹轻托她圆润下颌,头一低,俊脸便就着她艳艳樱唇压了下去。
两个人虽然意识不清,可他们的手却似有自主意识般,开始飞速无忌的寻着舒适的、似被时光打磨得无比光滑细腻引人的位置攀延。
就在他们各自罗衫解落大半,正要进一步接触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踩着落叶带起的沙沙急促脚步声。
那声音虽然急促,但轻盈中透着绵软,绝不是男子沉稳有力的步伐。
那对抱在一起各自灭火凉快的男女,听闻这阵声音,竟然不约而同的清醒了过来。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松开对方。就见一华服尊贵女子站在边上,手指发抖的指着他们,气急败坏的咬牙切齿低吼:“你们……你们竟然……竟然在宫里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刚刚有些清醒的赵紫君听闻这声音,立时惊得嗖的松开梁佑。可这一松手,她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也就是这惊愕的瞬间,她看清了梁佑的脸。
“啊……?大太子?你怎么……?”话到一半,赵紫君才醒悟以自己的身份指责梁佑属于以下犯上。不得不讪讪住口,可这一叫,她目光触及梁佑精壮的胸膛。无意低头一扫,顿时被自己胸前春光尽泄的情景惊得血色骤失。
慌慌张张的拉上衣裳,再慌慌张张的推开梁佑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太子妃终于看清了赵紫君的容貌。
“你是……相府二小姐赵紫君?”太子妃眼神狰狞骇人,若非顾忌着慢条斯理穿回衣裳的大太子,她眼下就要冲上去大抽赵紫君耳光。一个尚在孝期的姑娘居然胆敢混进宫来?
居然胆敢在皇宫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还使出这种下流招数勾引她的夫君?
梁佑穿好衣裳,看清刚才与他缠绵的宫女是赵紫君后,倒没有太子妃的震怒。虽然不知期间他着了什么人的道,不过结果倒也不算太坏。
只要安抚好太子妃,不让这件事传到皇帝耳里,同时应下承诺将来纳赵紫君为侧妃。他不是可以享受美人,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相府的支持。
“好了,太子妃,记住你的身份。”梁佑优雅转身,有意无意的将血色尽失的赵紫君护在身后,“不管她是谁,也动摇不了你的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忿忿的瞪着赵紫君,压着满腔恨意挤出几分委屈,低声道:“大太子,这可是皇宫。”就算你再怎么色心大发,也不该在这个地方随便拉个野女人做出这种事。
“本宫知道。”梁佑皱了皱眉,眼神微微冷了几分,“你只要记着,只有我好,你才能好就行了。”
这是警告太子妃不要多嘴的将今天看到的事透露出去,不然谁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