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悄声细语道:“只不过不知你得不得要领,入不入得了港?不如打个商量,今日便让白爷爷做个喜娘,若到那不知如何是好的至急关头,来向白爷爷请教,包你畅心满意!”
“白!玉!堂!”庞昱听白玉堂竟如此调侃于他,更是来气!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左踢右蹬的厮打。只可怜他年少文弱,身单力薄,更是丝毫武功不会,却哪里敌得过这长年习武的锦毛鼠白玉堂?直挣的发丝散乱,双颊绯红,精疲力尽,却仍是脱不得身!折腾来折腾去,反而将自己累得要死!无法处,只得暂时停下来,双手插腰喘气。那白玉堂见状,更是哈哈大笑!却回头向那老鸨笑道:“妈妈莫要见怪。这是庞九弟,妈妈可还记得?”
那老鸨乃是凝春阁当家,每日迎新送旧,应付八方来客,也算是八面玲珑,凡在这青楼露过几面的人,竟大半都可以记得。然而此处毕竟人来人往,庞昱又从不上这儿来,所有过的不过三月前一面之缘而已,哪里还能认得出!然此时听白玉堂如此一说,却立时眼珠一转,一甩罗帕,假笑道:“嗳哟!原来是这位小兄弟!妈妈可真是老了,有眼无珠,竟不认得贵客,该打!该打!”却又伸手抚上庞昱的脸,口内啧啧连声,道:“也难怪妈妈认不得。几日不见,怎就出落得恁般水灵,莫不是琼粉玉屑养出来的!”又拍着胸口,嗔怪道:“白五爷您也真是的。既是五爷的兄弟,怎的也不早说一声,害得妈妈的小心肝呀,都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了!”却又媚笑道,“白五爷大半年不来我们凝春阁,今日又有庞公子这位稀客,看这光景,想是要妈妈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来伺候的了?”
那白玉堂听老鸨如此问,拊掌大笑!左手却搂了庞昱的腰,右手把玩着他颊边青丝,眯了眼笑道:“妈妈可真是善解人意。既是如此,九弟今日便托妈妈照顾了,若伺候的好时,白五爷决亏待不了你——这姑娘相貌倒在其次,只是活儿务必做的娴熟些,却好给九弟开苞!”
“嗳~~~五爷,您就放心吧!”那老鸨闻听此话,满面堆笑,也不待庞昱表态,转身便向楼梯口候着的一个龟奴吩咐道:“老七,你跑一趟,快去告诉上面的雪娥姑娘,就说有贵客来了,叫她准备伺候!”
“白玉堂!!!”庞昱听那白玉堂如此说,又急又怒,拼命厮打!那白玉堂见他真急了,忙一翻右手,动作快如电光石火,霎时便将庞昱双手手腕牢牢钳在了掌中!却笑道:“罢、罢、罢!小螃蟹,白爷爷不拿你耍子了!陈妈妈,五爷我今日倒很是想做个东道,只可惜九弟不领情!却莫忙了,须知五爷这小兄弟平日便甚是有些眼高,看不上那一般的庸脂俗粉!想来此次亦是心中有了谱的,便让他自个儿点菜罢,帐算在五爷头上便是!”又嬉皮笑脸道,“小螃蟹,白爷爷见你平日无情无欲,石头人儿一般,不想亦有流连花丛之时!却是看上了哪位倾城倾国的美人?不妨劳妈妈请出来,也好让白爷爷开开眼界!”
按说庞昱与白玉堂相熟许久,平日也常被这位任性五爷取笑,一来二去,倒也知道这胡闹耗子嘴里十句话有八句是当不了真的,本不该如此发急,只不搭理他也便过去了。然他脸皮虽不若展昭那般薄,却也着实不厚,如何能当得起这位白五爷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一番“调戏”!当即便气的瞪眼,又见那白玉堂口里虽说不闹,然那脸上表情却依然是吊儿郎当,更是着恼!便气呼呼的,将脸转了开去,只鼓着双颊一言不发。那白玉堂见他这般,却也不恼,只哈哈笑道:“小螃蟹,未想到你如此脸皮薄。可是想到心上的人儿,‘未语面先红’,却害羞了!罢、罢、罢!既是如此,白爷爷便替你开口。妈妈,五爷且问你,久闻你这凝春阁有一位盈盈姑娘歌舞皆是一绝,且善琵琶,茶艺亦佳,却不知可否容我二人一睹芳姿?”
白玉堂方才一番言语行为,只不过是逗着庞昱玩耍。须知处男虽不若处女那般可以以守宫鉴别,亦无有落红之类为证,然动作神态,谈吐反应却自与旁人不同,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得出来。那白玉堂一介风月老手,混惯花丛,不仅女色,便连男风亦有染指,经验极是丰富,又怎会不认得这位名义上的大宋安乐侯是枚尚未熟透的青橄榄,嫩生生一只童子鸡!因此见这小兄弟今日竟破天荒进了凝春阁,心下便早已料到他是来替常州那书生还愿的。只是他惯好戏谑,绝不肯这样平白放过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便故意拿些男女之事来和他开玩笑。此时见庞昱恼了,恐闹得过火,再惹出这小兄弟那一番烈性来,遂卖了个人情,寻思开口替他办了此事,也省了他一番口舌周旋。然而出人意料,那老鸨一听“盈盈姑娘”之名,竟是眉头一皱,登时哭丧下脸来道:“哎呦~~~原来公子看上的是这位好女儿!可惜妈妈这位女儿没福,公子的一腔柔情,怕是消受不得了!不瞒公子,公子来的不巧,这盈盈姑娘早在半年前就亡故了!”
“什么,死了?!”庞昱听得此话,悚然一惊!那白玉堂却也是一怔。庞昱却顿时顾不上和白玉堂怄气了,忙问道:“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那老鸨吃吃笑道,“自然是病死的,还能怎么死呢!”
病死?庞昱听老鸨如此说,眉宇间便有些失落。他本是受人之托,特特的来找那盈盈姑娘,却未想到斯人已故!心下便不由感慨唏嘘,叹道:“真真是红颜薄命!”想了一想,却又问道:“那,敢问妈妈这盈盈姑娘的坟墓现在何处,可否容小生前往拜祭?”活不能见人,死了见尸也可以,到时候把锦囊往坟里一埋,也算是殉葬之物,就权当她和那常州的痴心人埋在一起了吧!
“哎哟!这位公子!”那老鸨听庞昱如此问,却转了转眼珠,一甩罗帕,嗔道:“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哥儿,没进过我们这行的门!像我们这种人,靠着身子吃饭,混一天,是一天,到闭眼的时候若得有口薄棺材,那就是天大的造化,如何能谈得上什么坟呢!不瞒公子,这馆子里大多数的姑娘死的时候还都得姐妹们凑份子办丧事!这盈盈姑娘又是得女儿痨死的,如何留得住呢?咽了气,立刻抬出去烧化了,管她坟不坟的呢!”
——竟凄惨到这地步。庞昱在心中叹气,风尘中人吃的是青春饭,一旦人老珠黄,貌衰爱弛,便大多不会有好下场。像盈盈姑娘这般在青春年少之时离开人世,说不定结局还是算好的!按理说人既已死,自己本应就此罢休。然若就这般打道回府,白跑一趟,却又甚是不甘!加之他又是少年心性,一时好奇,想得一想,便干脆掏出怀中锦囊,道:“妈妈,实不相瞒。只因日前小生与一位同窗结伴出行,不想他不慎感了风寒,竟殁在回京路上。临行前千叮万嘱,托小生务必将这只锦囊送到盈盈姑娘手上。如今既然盈盈姑娘已故,此事却也罢了。只是还劳烦妈妈替小生看看,这锦囊内却倒底能装着何物?”
庞昱说着,便将锦囊递过去。谁知那老鸨竟不去接,只眯着眼睛瞟了几瞟,便甩了甩罗帕,撇了撇嘴道:“……嗨。原来公子是为了这事。依妈妈我看呀,公子竟犯不着为这个去费心劳力!这点把戏我见得多了。不瞒公子说,这东西说稀罕也稀罕,说不稀罕也不稀罕。公子是想听稀罕的,还是想听不稀罕的?”
稀罕的不稀罕的?庞昱越听越奇,方想发问,却听得身后白玉堂笑道:“哦?妈妈这关子卖的却甚是有趣。白五爷在卞京城也算混了不少日子,这却委实不曾听说。今日便要听听什么是稀罕的,什么又是不稀罕的!”
“哎哟,五爷!”那老鸨听白玉堂发话,登时笑的满面开花。见如今午时未过,周围客人尚少,遂遣散周围妓女,自己凑过来,亲手捧茶,殷勤道:“也难怪五爷不知。此物名叫相思锦囊,里面装的乃是相思子,也叫红豆。这相思子是从琼、雷二州传来,形似小豆,半红半黑,南边人多以它谓相思,后来就传到卞京来了。这相思子传来本来也没有多长时间,五爷却有许久没来我们凝春阁了,这哪能知道呢?”
“那稀罕不稀罕又怎么讲?”庞昱听那老鸨如此说,却是性急,好奇道。
“这个嘛——”那老鸨顿了一顿,以袂掩口,笑道:“就得说到这锦囊来处了。公子不知,这相思子自从南方传来,起初只在闺阁里流行。公子别看那闺阁里的甚么名门千金大家闺秀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其实跟我们这里的姑娘一样也会想男人。看上哪个男人,就用锦缎作了绣囊,囊里放上一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姓,再装上自己的头发指甲,填满红豆,偷偷给了那男人,算个念想,又是个信物。不想后来却传到我们这里来了。若是得了闺阁里头传出来的信物,那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本是极稀罕的。然而若是我们这里的,那便别是一番情景了。妈妈今天就干脆在这里跟公子说句实话,公子您想想,我们这里的姑娘,一辈子从身子上面爬过去的男人少说也要有几千几百个,又能对几个男人是真心实意的?别看平日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其实还不是哄他们呢。到那时候,就拿这种锦囊,里边也照样装上名姓,头发什么的,要是对那男人有真情,就装自己的头发指甲,要是假意,就弄来别人的装上。人人如此,日日如此,到了今天哪,光是从妈妈这凝春阁的姑娘手里送出去的锦囊就不知有多少个,从全卞京青楼里送出去的锦囊更不知有多少个,这卞京城的男人们身上的锦囊,一人还不得有十几个!这可不是‘不稀罕’么?不是妈妈泼公子的凉水,这盈盈姑娘在世的时候,这锦囊料想也不知送出去多少,里面装的还不知是谁的头发指甲哩。公子如今为这种东西费心,那可不真是空劳一场么!”
“哦?竟有这种事?”那老鸨话音方落,白玉堂便笑道:“五爷我还真是不知道。如此说来,妈妈手底下美人们的锦囊里装着的,可都是别人的头发指甲了?”
“哟,五爷,这咱可就说不准了。”那老鸨媚笑道,“依妈妈说呀,那帮丫头们要是遇上了像五爷和庞公子这般俊俏的如意郎君,恐怕连立刻死在二位怀里的心都有,哪里还舍得往锦囊里装别人的头发指甲呢!不过留个心眼总是对的,要是往后二位遇上那种海誓山盟的,可要记得教她们——”瞥一眼白玉堂与尚且坐在他怀中的庞昱,吃吃笑道:“当面剪。”
——有没有搞错!听得那老鸨这一番言语,庞昱竟有些哭笑不得——叫她这么一说,这锦囊简直就是二十一世纪批量发售的地摊货,在大街上卖的话一个恐怕五毛钱都不值!如此说来,还真是不值得为此物费心了。自己和此事倒没有什么关系,估计以后也没机会从哪个楼哪个阁的姑娘手里得到这种玩意,只不过那个常州的书生就太可怜了,若这盈盈姑娘当真如这老鸨说的一般轻佻,仅仅将这锦囊当了敷衍男人的手段的话,那他这一片痴心岂不尽数付之东流了!
然而若果真如此……庞昱叹了一口气,自己却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她,须知人家本来就是干这门服务行业的,逢场作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些锦囊都给了谁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一定清楚,哪里还有心去管哪个男人痴情不痴情!
不过……庞昱又长叹一声,常言道死者已矣,眼看这两人都已经赴了黄泉,如今自己更是没有立场去掺合他们两个的这些生前恩怨,看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只不过这锦囊倒是失了它的去处,凝春阁老鸨肯定是不要的,又不好扔掉!这倒也没什么,不就是一个锦囊么,又不占多大地方,暂时存在自己这里就好,还是找机会再想办法处置罢!
他想到这里,只道此事已完。却一时忘形,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便从白玉堂怀里站起来,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些碎银放在桌上,向那老鸨道:“妈妈,今日蒙妈妈指点,感激不尽,这点微薄之礼略表谢意,还请妈妈收下。若嫌不够也没有什么,待小生回家另备一份厚礼送上便是。如此,小生便告辞了!”说完行了一揖,拔腿便走!
“哟,公子!”那老鸨见庞昱要走,急欲挽留。然而还未待她说甚么,却只见那白玉堂身子一旋,整个人拔地而起,倒如孙行者驾筋斗云一般,霎时便翻到了庞昱面前!竟是不由分说,左手直取他肩背,右手往他腿弯一抄,当即打横抱了起来,也不顾庞昱惊叫“放开我”,脚尖一点,内力一运,身子腾空而起,转眼间便依旧稳稳当当坐在了店堂里!却是哈哈大笑道:“小螃蟹!今日美景良辰,正是该醉卧美人膝,怎的你却要走!可是急着去见家中那黄脸婆?你却也忒煞风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白爷爷心情甚好,索性做个东道,不醉不归!陈妈妈!还不快请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出来伺候!”
“哎!五爷!”那老鸨挽留庞昱,本就是不愿放过这难得的并且以后还有可能成为回头客的大主顾,如今见白玉堂开口,怎能不喜?早就笑的眼睛没缝,道:“五爷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凝春阁刚好新来了一位漂亮姑娘,准保五爷满意!”说着回头便朝着楼板上唤道:“老七!快去打扫房间,准备下月字号厢房,娇兰姑娘却还没起吧,去沏上上好的香茶吩咐小螺送过去,唤起姑娘来,快去!”
“白玉堂~~~~~!!!”庞昱听那老鸨吩咐,更是发急!拼命挣扎。方欲开口,却忽觉浑身一软一麻,再动不了,亦说不出话,那白玉堂又封了他穴道!
“……”庞昱穴道被封,挣扎不得,亦无法张口呼救,只得在白玉堂怀里拼命横眉瞪眼。便见那白玉堂将他打横抱在怀内,径直上了楼梯。白五爷吩咐,老鸨自是殷勤侍奉,竟是亲自带路,将他二人送进了二楼一间室宇精美,铺陈华丽的上上厢房。只见房内挂着鲛人泪串成的珠帘,铺着波斯国舶来的地毯,悬着白乐天咏过的缭绫帐,熏着扶桑岛出产的春情香,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