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他趁没人在的时候,自己强行从轮椅上起来,结果,他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想要站起来,然而只能在地上匍匐着,然后让下人发现将他抱起来放回轮椅。那个时候,对夺取他双腿的双生妹妹不是不恨,是非常恨。失去双腿的痛苦那是正常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煎熬与折磨!
因为与别人不同,无法站立行走的自卑一直笼罩着他,以致形成了他自小孤傲乖僻的性子。曾有一度,他处于颓败和堕落之中,真正让他改变的是那一年,他五岁的时候。五岁,那是小孩子最贪玩好动的时候,即使是自幼较同龄人成熟的他,也一样。他也希望能与同龄孩子一起戏耍,即使不能行走,也想静静地在一旁感受他们身上的鲜活与朝气。他很少出门,因为自己与别人不一样。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但是他被娘亲保护得很好,每次出门身后都会跟着一大帮子的人,他要去哪儿要干什么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因此倒也没受什么太多的歧视和排挤。但是那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下属带着他出了门,他将他们都赶走,独自推着轮椅走在洛家堡外面的街道上。繁华的街市上,那些人看见坐在轮椅中的自己,那些眼神,或惊异或惋惜或嘲弄或同情,这些本也没什么,他从有记忆以来便知道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难受。
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路,他看到三五个五六岁般大的孩子在街角的一颗大树下面玩耍,他们又蹦又跳好不开心,脸上的笑意是他永远都无法企及的灿烂。他被他们的笑容吸引了,他坐在轮椅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那些孩子突然一个个停了下来,看向他。大约是没有见过像他这般穿着光鲜的同龄人,那些孩子有些怔愣,他们有些好奇地看着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的自己,目光是投向他的脚,他皱起眉头,那些目光像是一把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了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这时,一个小女孩走到他面前朝他害羞地笑了一下,怯怯道:“你长得真好看!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他有些被她的笑容晃到眼,尽管带着满满的羞涩但毫不掩盖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透出来的纯澈。他心中微微一动,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只见一个大约七岁模样的男孩走上前指着他道:“我才不要跟他一起玩!他跟隔壁街的刘瘸子一样是个残废!”
他没有说话。他想,那个时候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他看到了原先那个女孩子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
他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掉转了轮椅离开。
远远的,他还隐约听到原先那个男孩对那个小女孩说:“别理他,他是个残废,咱们玩咱们的!”
他微微敛眸,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残废,呵。他确实是残,但他绝不是废物!他定要让那些看低他的人知道,他洛苏就算不良于行但也是残而不废!他要比常人做得更好更出色!那一日,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娘亲实在不放心准备破门而入时,他才将门打开,当他重新看着门外的世界时,以前的洛苏已然不在了!
自此,他更加勤奋用心地学习,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天文地理星象命理五行八卦等等。四年后,他仅以九岁的年纪接管了洛家堡,虽然有皇家的暗地支持为后盾,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能力手腕,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将洛家堡从一个普通的武林世家变成大宸第一皇商,他手中如今握着的不只是武林江湖的盟主地位,更是大宸的经济命脉。如果他想要,即使是大宸的半壁江山都能轻易归于他的囊中。期间所要付出的努力也非常人所能承载的,这就是洛苏,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
他懂很多东西,天资聪颖的他学什么都很快便能上手,并且只要他想,他便可以将它学精学通,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对于医学也颇有造诣,虽不能比及当世神医那般鬼斧神工,但也不逊于宫廷御医的妙手回春。正因为如此,随着他懂得更多学得更精深,他也知道自己的这双腿不是一般的先天不足引起,也不能像常人那样可以医治,无药可医的双腿更让他从心底感到绝望。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可笑的凤族血脉的传承!娘亲是凤族圣女的事并没有刻意隐瞒,就算刻意隐瞒,只要他想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于是,他便知晓,一切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的源头便是那个叫做上官嫣然的女子,他的双生妹妹。
他想,他是恨着她的。在没有见到她之前。
半夜醒来,总是一身冷汗,只因白日里没有一丝知觉的双腿便开始疼痛起来。每晚每晚,他都是这样疼醒,没有根治的药,只能靠着体内的真气运功缓解。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恨不得将这些痛苦全都还回她的身上!凭什么要让他来承受这些本就不属于他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个番外让大家先过过~~~
第115章 第 115 章
见到她似乎是命运的注定。那年他刚刚执掌洛家堡不久,根基未稳,即便孤傲如他也不得不结识自己的朋友。那次好像是因为京中的一单比较大的生意出了些问题,他不得不亲自出面摆平,与他同行的一个是与他交好的杀手门门主千殷寒,另一个便是自动贴上来的南宫夏。当时他们刚入京,随意找了个看着比较舒服的酒楼准备用膳,然后便遇到了她。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认出来了,只因那与他相似的眉眼以及同娘亲一样的酒窝。那个时候,她用着与旁人相同的目光,一脸惊艳地看着自己,他并未打算理会,他怕他会忍不住杀了她,那定会惹出一番风波,他讨厌麻烦以及麻烦的人。
只是他没想过她会来主动招惹他。
“你好,我叫嫣儿,很高兴认识你!”一只白皙秀致的手朝他伸了出来,清亮如银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隐隐还带着两分奶声奶气。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好气息,缓缓抬眸与她对视,面上是一贯的清冷,丝毫看不出内心涌动的情绪。他看着她,她朝他笑。笑容是干净的明媚,像是世间最纯净的东西。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四年前,那个向他露出羞涩笑容的小女孩,那时她也是这样朝他笑着,然后怯怯地说:“你长得真好看!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这样的笑容,是他始料未及的。在他回过神来时他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响起在这过于安静的酒楼中,“洛苏”。他是这样轻声地说着。然后,他看见她笑得更加灿烂了。
之后她从怀中掏出一支木簪,做工比较粗糙,材质也不算上好但胜在模样别致,只见她一脸献宝地交到他手中,脸上带有得色:“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市集里挑到的,送给你!”似乎送给他的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曾经犹豫过好几次想要丢掉那支木簪,但最终还是放了回去好好保管着。那次见面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或许是无意,又或许终究还是有些在意,他不时的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和事迹,她随二皇子上官雅容去了封地南陵,在那里,她想出了绝佳的点子协助雅容治好了南陵数百年的水灾。他听在南陵做探子的下人禀报,她与二皇子被感情极好,二皇子对她宠溺有加,二人更是同榻而眠同进同出。不知为何,他始终不能将她当成一个陌生人。
再次见她,那是在五年之后。她就这样淬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以一个闯入者的身份。他将她当成贼人,金丝线绕上她的脖子,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胸中涌动而出的杀意让他有些失控地伤了她。一想到他这么多年来每日每夜所要遭受的折磨和苦痛,他就无法抑制地勒紧了缠在她脖子上的金丝线。只要稍稍一用力,这个加诸于他痛苦的人便会顷刻毙命,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她!只是最终,理智压制住了欲、望。他放开了她,装作陌生人接近她。
那支惊鸿之舞的确超出了他的意料,不得不让他惊叹,跳动在鼓上的她是那样灵动婉转,像是飞窜在花丛间的精魅,灵气逼人。那个时候他的心是震撼的,本以为她只是一个被雅容宠坏了的孩子,却原来有如此动人的模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原来上官雅容对她竟怀着别样的心思。他看她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当她嬉笑着看向自己时,上官雅容眼神中的占有意味是那样的浓烈!而她却毫无知觉,肆意地享受着他给予的宠爱,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与满足,他觉得有些刺眼,于是,他想到了一个计谋,一个既可以让他打入南陵又可以打破她脸上快乐纯真的计谋,而这个计谋的关键点便是她。
她对自己毫无防备,这或许是缘由那血脉的牵连,与自己所预料的一样,在城外遇到自己时,她主动提出同行。他的世界一向安静,安静地有些过头,一路上,她虽然有些吵,但并不算聒噪,虽然喜欢说些漫无边际的话,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希望她一直陪他走下去。然而,一切还是按照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从一开始他便知道雅容的人在暗处跟着,他本来只是想试试她在雅容心中的位置,却不想,这一试试出了她竟会拼着反噬的后果而使出了摄魂术!那时他猛然顿悟,为何上官雅容这样一个狠辣至极的人会待她这样好,只因,她是阴女之体,是祭生术最好的实施者!
他与上官雅容达成了交易。他将祭生术的开启之法告诉了他,而作为交换,他要能在南陵开矿铸铁的权力,这是他掌控南陵经济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上官雅容的霸道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允许他接近她,这本也没什么,他本来就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牵扯。只是不知为何,当他开口承诺时,心中有些微的失落和不适。
之后,他履行承诺,不再与她相见。回到洛家堡,突然发现身边安静得过分,起初他以为只是少了那个总是缠着他说话的人罢了,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或许人总是这样,原本喜好安静的人在习惯了喧哗时突然回到安静的世界里便会不习惯不自在。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竟习惯了耳边有那个清泠如铃的声音,如今突然不在,他由开始的不适应渐渐变成了想念。当他发现自己开始想念她时,心中不可不谓惊慌,他生性冷淡,从没有对一个人生出思念之情,就算是娘亲,他也没有过这样浓烈的思念。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于是,开始想要摈除这种情愫。他想起了一个与她心性有些相似的梦菡,于是便将她从醉风楼里调了回来。梦菡虽然平日里也爱胡闹,但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十分的敬畏和拘谨,这与她完全不一样,她在他面前总是随性自然,她可以在他面前肆意地嬉笑,她看他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般满是敬慕或者畏惧。她看着他的眼睛是平和的,就连第一次相见她看到他坐在轮椅中时,也没有其他人那般惊异或者怜悯,就像他只是一个正常人一般。
第116章 第 116 章
他有些烦躁。烦躁的结果是他再次去了南陵。在醉风楼的别苑住下,他没有惊动他人,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奇异的是,当他看到她时,尽管只是风吹掀开车帘看到的惊鸿一瞥,心中那股烦闷的情绪顿时消散无迹。他突然明了,无论他对她抱着的感情是恨还是别的什么,她于他来说始终不同,无人可替代取缔,他也无法做到漠视。她的及笄之日也是他的十五岁生辰,他坐在南陵最高的楼上,看到她一袭素服走向祭祀的台上,原来最适合她的并不是她常爱穿的紫色而是那纯无之色,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最低层渐渐浮上来。他没想到她还会记着他的生辰,看到她差人送来的那幅画,盈盈笑意间那干净如姣姣月光的纯然,是那样的动人心弦,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后悔了。这样的笑容,他不该破坏而是应该小心地守护才是,而这个笑容即将因为他的推波助澜而湮灭。其实以他的能力,他本可以采用别的办法去夺得南陵采矿制铁的特权,他却采用了最捷径也是最卑鄙的方法。当时他觉得这样做可以一石二鸟,让她最信赖的人去伤害她,他以为这样便可以舒缓自己多年以来的怨恨——他终究还是怨恨她的。
只是,他错了。
一切本也不能算她的错,她只是刚好投生在娘亲的腹中成为他的双生妹妹,她只是刚好是个女子,刚好是凤族圣女的接任者。她夺去他的双腿也是无意的,也许这只是他命中该遭的难该遇的劫。而他,却将这些责任全都加诸于毫不知情的她的身上,这对她来说本也不公平。他,后悔了。
但是,后悔已来不及。
事情发展得太快,他如何也没想到上官雅容竟会罔顾人伦,她所受到的伤害也远远大于他所预料的。祭生术,那是以命魂为祭品,若是施行,那必死无疑,因为那其实是以命换命的方法,并不是他告诉上官雅容的折损阳寿,就算侥幸存活下来也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故意误导他是因为他看出了上官雅容对祭生术还抱有犹豫的态度。他从来不是一个有善心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其实是个很无情的人,无论是在商场上还是在江湖上,他的铁血手腕都是有目共睹的,做事他从不会留有余地。可是现在,他无比懊悔自己不留余地地要置她于死地,更懊悔自己没能早些明白自己的感觉。他想要留住她,如果非要她来偿还对他的亏欠,他希望她能陪在他身边,作为亲人。这是头一次,他将她看做是自己的亲人。
上官雅容对于祭生术势在必得,他没有办法阻止,只能挽救。他不能正面与上官雅容发生冲突,因此只好借由安阳的手,但他也知道,安阳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他可以通过安阳进宫见那个人——他的父皇。从娘亲那里知道了凤族的很多事,因此,他也知道每个凤族圣女都有一次涅槃重生,火凰珠便能够让她涅槃重生。但是,那个东西在皇上手中,而皇上绝不会轻易将这个交出来,尤其是为了救她。她之所以能够在冷宫里安然无恙地长大,除了茹姨和娘亲的守护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被封印了,皇上才会容许她的存在,如果她涅槃重生的话,随之重生的是她被封印的能力,这个结果不是皇上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