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彭于谦的一声呵斥,华凡立刻叫家丁们住了手,再看黄衫女子,他隐隐觉得不安。
彭于谦皱着眉,低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黄衫女子早已泣不成声,见有机会逃过一死,赶紧道:“上午那丫头拿着药来找老太爷,说是这药可以治好老太爷的心悸,老太爷答应了会一试,如果有疗效还会给那孩子银两,奴婢劝过老太爷,可是老太爷说不用告诉少爷,只是一副药而已吃不死人,奴婢也不知道那丫头有了害人之心,如果奴婢早一点察觉,老太爷必不会遭人毒手,还望少爷开恩,明察秋毫,香儿的确是冤枉的。”
黄衫女子的哭声凄厉,彭于谦却只觉得两耳模糊不清,眼前出现了那个孩子的模样,大眼睛里满是智慧,羊角辫梳的齐整,天真的叫人不忍伤害,夜下谈心,她是第一个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无关身份,只为自己能抛下过去,开心生活,如此的人,当真也会害人吗?
难道只是因为没拿到钱,就要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管家!”彭于谦厉声看向华凡,华凡目光一怔,赶紧垂头听候吩咐,半响,彭于谦略带沙哑的声音悠悠道:“带她来。”
第四十四章 冤枉
来势汹汹的华管家和四个家丁冷眼看着正在吃饭的宝春,刘木匠和气着上前问好,却被华凡双目一瞪,小强子有些害怕往宝春身边蹭了蹭,宝春倒镇定,问道:“华管家莫不是有什么事,只是不知是什么事需要这么大的排场,莫不是少爷知道明日我们要回去,找了人来送行?”
“春儿!”刘木匠假意生气的瞪了眼宝春随即陪着笑脸对华管家道:“孩子不懂事还望华管家莫要怪。”
华凡冷哼两声,笑道:“刘兄说的哪里话,彭府谁人不知你生了个好女儿,我怎敢轻易责怪,只是伶牙俐齿也便罢了,若是起了歹心,成天想些个害人的点子,那就别怪我不饶她。”
华凡阴阳怪气的声调让宝春很是不爽,欠了别人钱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找下人来侮辱人,宝春气不过回道:“华管家真会说笑,这害人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会的,但是欠人钱不还的事倒要华管家来评评理了,我记得彭府下人手册里可有一条是不会拖欠工钱的,华管家日日训话,不知还记得否?”
“春儿!”刘木匠当即怒斥着女儿,再看华管家早已没了最初的和气,刘木匠也不知道如何周旋,却听华管家冷声作了个请的姿势道:“是不是害人,有没有害人,丫头随我去了便知道。”
刘木匠一听急了,道:“华管家这是何意?谁要见我女儿?您这又是要带春儿去哪?”
“刘兄别着急,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爷子那出了点事,有人指正见到你女儿曾经出现过,我也只不过是奉少爷的话来请丫头过去,是非曲直我也不方便多说。”
“老太爷怎么了?”小强子忙声道,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华凡斜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半响后突然笑了,道:“看来香儿所言非虚,丫头,快跟我过去一趟吧,莫要让少爷等急了。”
宝春看着父亲,见老实的刘木匠此时俨然热锅上的蚂蚁,她上前微笑道:“父亲莫多想,身正不怕影子歪,女儿随华管家去去就来,您放心吧。”
刘木匠本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他看看女儿,又看看华管家,低声道:“爹等你回来。”
小强子本也想跟着去,却被华管家拦下了,说少爷指明只让宝春去,他无奈站在门口看着宝春在一群人的包围下不一会便消失了,他心里慌乱,更没心思吃饭,提脚就出了门,身后刘木匠高声唤道:“小强子你去哪?”
“您别管了,我去去就来!”小强子高声回答着不一会便消失了。
——
宝春踏进彭老太爷的屋子,放眼看去,满屋子跪着的下人,彭于谦冷着脸瞪着她,恨不得立马吃了她,她只觉得头顶一冷,却还是镇静的上前回了句:“少爷。”
彭于谦瞟了眼香儿,香儿忙声道:“没错是这个丫头,来给老太爷送药的就是她,他们还在院子里说了好会子话。”
宝春看了看身旁的黄衫女子,之前和小强子来倒没见过,许是被老太爷遣到暗处伺候着吧,她只怔怔的看,并未答话,这时,只听彭于谦冷着声音问道:“香儿说的可属实?你的确来过阿爷的住处,而且给阿爷送过药?”
宝春顿了半响,随即道:“是的。”
彭于谦眼神里的光暗了下去,他多么希望她回答的是没有,哪怕是狡辩也好,可是她偏偏那么淡然,甚至连多一句都不愿意说,难道真的因为区区的钱财就如此恨自己吗?
“好,”彭于谦低下头去,声音暗哑,“既然你承认了,那我只有将你乱棍打死来慰藉我的阿爷了。”
“什么!”宝春双目圆睁,她没听错吧,乱棍打死……靠,不给钱还要打死老娘,你这个该死的妖孽,看我不咬死你丫的。
“来人啊!”
“慢着!”宝春蹭的站了起来,刚想上前却被华凡拦下,怒声道:“干什么!忘了你的身份了?”
“华管家!”彭于谦冷冷看过来,道:“让她说。”
宝春也不含糊,事关生死,她怎能不死个明白,“少爷说要打死我,为何?只因为我给老太爷送了药?那可是治疗老太爷心悸的药啊,单不说药效如何,那最起码是我的心意吧,您就算气我私自闯了老太爷的地方,扰了他老人家清幽,可是了不起你扣我银子便是,反正您还欠着我的钱,随便找个借口你扣好了,不用这么狠吧,乱棍打死?你这岂不是要草菅人命啊。”
“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宝春只觉得今天的彭于谦似乎不太一样,她连说话都说不顺了。
只见面前的少年白衣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也分毫不减来自心底的冰凉,他如雪山之巅最坚寒的顽石,叫人忍不住偷偷看两眼,却又会被他无情的冻伤。
彭于谦缓缓于阳光中走来,眼里的怒气未减,甚至带着几分悲愤,他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的宝春,瞬间提起她的下巴,声音沙哑好似带着哭腔的道:“为了钱,为了钱你就忍心伤害我最亲爱的人是吗?这就是你报复我的不守承诺是吗?可是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我捏死你犹如捏死一只蚂蚁,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珍惜。”
宝春被捏的疼的直掉眼泪,她眨巴着无辜的双眼,只觉得眼前的少爷分外陌生,以前她也只是觉得他没有外表这样冷漠,可是今天她才知道,他的内心似乎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可以随时让他人格分裂,让他变成杀人的工具。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宝春唇齿之间好容易挤出几个字,落在彭于谦耳里却是那么刺耳。
这时,青衣男子再次从内室走了出来,彭于谦赶紧收了身子,急急问道:“如何?”
青衣男子脸上一滞,沉默的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眼尖的华凡噗通跪地,嚎哭一声:“老太爷!”
其他的下人应声也齐齐将头磕在了地板上,叫道:“老太爷!”
宝春使劲回想着前因后果,使劲琢磨着从进屋后的所有对话,再看华凡和其他家丁丫鬟的表现,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只见她一把拉住彭于谦的衣袖,紧张的问道:“老太爷他怎么了!”
彭于谦缓缓回头,目光犹如利刃,眼里明明快要流出悲伤的泪,却在每次要流出的时候生生被他压了回去,他甩开宝春的手道:“你!满意了?”
宝春见问不出什么,随即奔向华管家:“华管家你告诉我,老太爷到底怎么了?”
华管家只是瞪着她却一言不发,宝春没有办法,跑到了青衣男子身前,看他样子是位大夫,宝春恳切的扬起头,低声道:“请问,老太爷他怎么了?”
青衣男子看着面前的孩子,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跟这个孩子无关,只是作为外人他不方便插手,半响后,他沉重的点着头道:“老太爷他……去了。”
犹如晴天霹雳,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那个不问商场多年,一心等着自己的儿子归来的老人,那个为了彭家让孙子过早担负人生重担的老人,那个抛开世事,将自己住的院子打理的仅仅有条的老人,那个在老了只为如此清闲怡然的老人……他就这样去了,去的这么急促,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寿宴才过,他甚至还没有细细回味那些只为他的心思,他还没有看到彭于谦娶妻生子,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宝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她身子后退,突然撞到了什么脚步踉跄,回头一看,彭于谦森冷的眸子里除了恨还是恨,他看着宝春,一字一句的说道:“拉下去,乱!棍!打!死!”
“慢着!”只听屋外急急传来一声呼唤,宝春定睛看去,眼里的泪花落下,朦胧中是自己熟悉的身影,她含着泪扑过去,委屈的哭起来:“爹!”
第四十五章 陷害
林立交错的假山之中,红衣女孩背手而立,仰望天空,她眼里的阴邪中带着几分笑意,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她想。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只见身穿粉衣长裙的女子左顾右盼,终于在假山的中心与段婉欣会合,段婉欣并未回头,只是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问道:“如何了?”
“回禀段小姐,老爷子已经去了,现在整个雅安居哭作一团,那丫头看来也难保。”
段婉欣冷笑两声,任阳光打在她如扇的睫毛上、衣衫上,红衣似火,就如她此刻那颗仇恨的心,这颗心突然释放,她可以预想到后果,也不怕真相被揭穿,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有任何人阻碍她得到幸福的决心,即便那个对她犹如亲孙女一般的彭老太爷,心爱的人伤心又如何,达到目的才是最主要的。
“阿若,这些日子我们不方便再见面,你速速回去,日后我过了门定不会亏待你。”
“谢小姐。”
粉衣女子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缓缓离去,段婉欣看着远去女子的背影,悠悠道:“蠢货。”
段婉欣转身刚要离开这个是非地,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站住!”
段婉欣回头看去,待看清来人后,她不屑的扬起下颔,冷笑道:“原来是你。”
小强子步步靠近,当日段婉欣找他在这里谈话的时候他便觉出不对,今日只觉得华管家来者不善便心里不安,所幸来这里碰碰运气,想问清楚那药的来历,却不想听到了刚才的话,他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孩,激动道:“我都听到了,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现在才知道未免太迟了。”
“为什么要害老太爷,为什们要害宝春妹妹,这到底是为什么!”小强子拉住女孩的胳膊使劲晃着,眼里浸着的泪眼看就要落下。
段婉欣厌弃的甩开眼前孩子的手,她看着胳膊衣衫上印出的淡淡手指印,不免心生烦感,抬头不耐烦的冷笑着:“为什么?难道不是你求着我要我帮你分开少爷和那丫头的吗?现在如你所愿啦,少爷一定恨死她啦,哈哈。”
“可是……可是你这样会害死宝春妹妹的。”
“喂,我只答应帮你,我并没有说不会害死她。”
“你!”小强子怒视着段婉欣,他大步上前,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发泄,可是手还未抓住对方,却被段婉欣飞起一拳直接打在了左眼上,小强子捂着眼蹲在地上直喊疼,却听到段婉欣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又是个废物。”
“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我都有份,别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老太爷,若没有你和你的宝春妹妹做帮凶,我也成不了事,所以你们两个到死都别想洗脱干净这份罪孽,而且你大可去告诉少爷好了,无凭无据看人家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段婉欣全然不顾蹲在地上喊疼的小强子,她拍拍手上的灰,扬长而去,离去还不忘再次啐了口吐沫骂道:“废物!”
世界安静下来,小强子蹲在那里久久没有起来,段婉欣骂的对,他就是个废物,废物到会去轻易相信别人,废物到一时间鬼迷心窍,废物到那么轻易进入彭老太爷的住处而没有起一点一滴的疑心,他不仅害了彭老太爷,更害了宝春妹妹,他该死!
可是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小强子眨了眨黑了的眼圈,擦干脸上的泪朝彭老太爷的雅安居奔去。
此刻,雅安居的院中正在处理着家务事,两个身高马大的家丁手握粗壮的木棍,左右开工的打在躺在板凳上的男人身上,男人的腰椎部分已经血肉模糊,男人却闷声不吭,他看着不远处被几个家丁死死拉住哭成泪人的女儿只是淡淡的笑,那笑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彭于谦却冷冷装作不知,继续道:“狠狠打。”
宝春跪在地上,手虽被扯着,头却使劲朝地板磕去,哭嚎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我不要父亲代我受罚,要打您打我,您打我吧,求求你了少爷。”
彭于谦眉眼半眯,他想起那个月夜,孩子说起家人时的幸福,他的心突然从未有过的茫然,他知道这件事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他的心为何像着了魔那般不听自己的使唤,他觉得现在的他就像一个魔鬼。
青衣男子还未离去,看着孩子的头已经磕成血洞,学医出身的他心下不忍,上前两步道:“彭少爷,可否听我一言。”
“说!”彭于谦眼下正需要这样的台阶,不由的当即应下。
“恕我直言,以这孩子的年纪来看,想来并不知道何为春心散,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骆先生怕是不知道这孩子的能耐吧,想必我阿爷寿宴的事先生也略有耳闻,能将镇里的歌舞坊推动向一个高峰,又怎是年龄可以解释的。”
“话虽如此,不过是与不是,骆某自当有办法确认,不知少爷可否让我一试。”
彭于谦疑惑的抬起眼,半响后他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青衣男子微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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