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不妨她会这样直接的回绝自己,表情僵了僵,转瞬又恢复了笑脸。“还是你们有心了。哎,说来还是我们娘儿几个命苦,娃他爹走的早,留下我们几个。”说完便一边用袖口擦着眼泪,一边暗暗的看了看沈氏。
沈氏心里有点恼了,你要改嫁,自去找公公婆婆说去,和我歪缠有什么用?强按下心中的恼意,一时也不接话,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张氏被她看的脸红,也不好再装,便拍了一下腿道:“看我就说些这些,你可还害喜?”
沈氏也松了口气,要是她一直缠着这个话,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样子。如今自己还有孕,免不得要吃亏。“还有点呢。都生四个娃了,还是要害喜,这胎真是闹的慌。”
“可不是,我生老三的时候也是吐的昏天黑地,这女人生娃就是一道坎,慢慢熬呗。”
珍真和珍林在屋外听的都为沈氏捏了一把汗,这二婶也是能折腾,李老二才死没多久呢,就想着改嫁。就算是要,那也得去和秦氏谈呀,和沈氏说有什么用?全家都知道李正泽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在秦氏面前说的话就跟放的屁一样。
再说李正泽又不是秦氏亲生的,在秦氏的心中和李老二的分量更是没法比。让自己家去说,不是自找罪受嘛。幸好沈氏还算清醒,没有跟着她瞎起哄。
“大姐,志林在书房看书呢。我先去屋里拿针线了。”珍真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屋里。
沈氏也没了心思再招呼她,加上这个时候正是渴睡,慢慢的只看着张氏的嘴皮上上下下的,也没听清说的什么,歪在炕上睡了过去。
张氏说了一大串话,也没见着她回应,凑近一看,原来她已是睡了过去。便把炕琴上的棉被拿过来,给沈氏搭上才出了正房。
珍林见着她出来,忙换上笑脸,“二婶,你咋出来了?”
“你娘睡着了。对了,志林呢?”她也笑了笑,挽起珍林的手臂。
“珍真和他在书房呢。二婶,你要不要睡一会呀?”
张氏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下来。其实原本是打算来一趟便回去的。只是两件事都没办好,沈氏原是答应了借钱的,可钱还没拿着,她就睡着了,只好等一等了。
珍林带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给她理好了铺才出了屋子。“二婶,你睡吧。今晚就在我家歇着吧。”
张氏笑着点头,目送她出了屋子,才解衣躺下。
志林沉溺在书本中,等着珍真叫他,一抬头,才发现日头西下了。他慌忙的起身,却不小心把书桌上的书本都带到了地上,一时手忙脚乱,捡了这本又掉了那本。
珍真上前去帮着他把书收拾好,却见着他站在一边,红着眼睛,一时像是要哭出来了。
“志林哥,你咋了?咋哭了呀?”她也不知自己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竟是惹哭了他。
这一问,便是捅了马蜂窝,眼睛里包着的泪水,唰唰的往下掉。
“志林哥,你咋还掉起了豆豆呀。”珍真也慌手慌脚的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着。
志林只摇头,抽泣了一会,才止住。又十分不好意思,只好背过身去,颤着音道:“珍真妹妹,你……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珍真抿嘴笑了笑,轻声道:“好。不过志林哥哥,我爹回来了,一会就要吃饭,你还是用冷水敷一敷眼睛吧,不然看的出来的。”
沈氏也没想到自己一觉竟是睡了两个时辰,李正泽都从城里回来了。她一下从炕上翻坐起来。倒是把在一旁歇着的李正泽唬了一跳。
“你慢点,慢点。急急忙忙的做啥。”李正泽难得对她辞严厉色。
“不是,今天二嫂来借钱给志林交束修,我还没把钱给她呢,就睡着了。”她也是吓着了,忙小心翼翼的坐好。“对了。”又望着窗外看了看才低声道:“想着改嫁呢。竟是想让我们帮着她说话。我没答应。”
李正泽正帮着她把衣裳拿过来,听了她的话也是一呆,瞠目结舌道:“这,这,这娘和爹会答应吗?”
沈氏瞟了他一眼道:“你说呢?要是说到借钱,到也好说,谁让你答应了二哥要照顾他们。可要是说到改嫁,可千万别掺合,我看娘生吃了你的心都会有。”
李正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对着沈氏嫣然一笑道:“娘子,为夫替你更衣呀?”
沈氏啐了他一口,也扭捏的让他帮着她穿上衣裳。在屋里收拾了一番,才跟着他去了前院。
张氏早早的就帮着珍真两姐妹做饭了,见着珍真和志林前脚刚进,沈氏和李正泽后脚就来了,忙上前道:“真是打扰了,本想说只来看看的,却又要在这歇下。”
沈氏扶着后腰,坐在桌边道:“二嫂说的那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啥打不打扰的,快坐下吧。”
却说吃完了饭,张氏一直殷切的看着她,她便安抚的笑了笑。见着几个娃都出了去才道:“二嫂,真是对不住。下午太渴睡了,一时没注意就睡着了。”
“无事,无事。只是,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娘和兄弟的脾性你也知道,原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奈何他们催的紧,我也……我也……且娃他爹也去了,珍秀有了好归宿。我想着不如……不如”说到这里,张氏轻轻的看了眼沈氏,见着她勾着嘴角,才低着头道:“当初,娃她爹把我们娘儿几个托孤给三弟,我想着不如……不如志林两兄弟跟着你们……”
沈氏看着她的样子就有不好的预感,刚想拦下她,就听着李正泽义正言辞道:“二哥是托孤给我。我念着兄弟情分自是义不容辞。二嫂,志林两个娃都是你亲生的娃,是你一手带大的。如今没了爹,正是难过的时候,说啥都还早呢。要是等着他们都娶了媳妇,你想咋样也就没人拦你了。我虽然也没念过两年书,也知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句话。想来,要是你们分开了,你必是念念不忘。我恐你以后思念成疾,还是等着娃们都长大了再说吧。”
张氏一下夸下了脸来。抿着嘴道:“三弟真是好文采,想来三婶也没有你这么多大道理。”
李正泽给沈氏使了一个眼色,便起身出了去,留下他们二人。
“二婶,他是牛脾性,你也知道,别和他一般见识。不过这件事也是天大的事了。我们也不好说啥。再说,三年孝期都还没满,你要是……那以后志林两个娃还咋做人呀?且说都是你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自是千疼万宠的。要是离了他们,你这心里好受?咱们都是做娘的,自己的娃自己不疼,还想着谁来疼是不?”沈氏和颜悦色的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捏在手心里。
张氏这才缓过脸色来,“还是你懂我。我就是说说,想先给爹和娘说一声,以后也好行事。”
沈氏真是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变成豆腐渣,怎么千说万劝的她还没有转过弯来。“二嫂,就是我们自小的情谊我才想跟你掏心挖肺的说心里话。爹对咱们那是一碗水端平了的。这么多年,虽说让我们家搬了出来,可真就是只给了两贯钱。且先别说老人家听了会多难受,这儿子刚死没多久,儿媳妇就闹着要……你说他这心里好受不?再说,娘这么多年对我们咋样,你也不是不知道。想着二哥还在的时候,就是我们家伯林和仲林都是要拿去给二哥抵债的,可见心里是有多看重二哥了。你要是这个时候跟他们说,这以后的日子还咋过?且不说你熬完了这三年就拍拍屁股走人,以后志林两个娃的日子可咋过?我这次见着志林就像是萎靡了不少,要是你也走了,他可咋活?”
张氏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又因着李老二做下的蠢事,自觉有点抬不起头做人。可是这动了的心思又怎么会因为一番言语就轻易打消,她想了想道:“我……我可以把志林两个娃都带走呀。”说到这,自己也停了下来。
沈氏好笑的看着她,见着她自己也没了话说,才道:“二嫂,你看,你也知道不行的吧。哎呀,我这坐久了,腰就酸的疼。这是一贯钱,你先收好吧。也不着急还,等着秋天收了租子再还也不迟。”便出了去。
这番话,珍真和志林自是不知。他们正在书房,一个点着油灯翻看着书本,一个忙前忙后的找了些没用过的宣纸和毛笔出来。
见着志林又是看的认真,珍真便悄声出了去。正好见着李正泽从侧院的夹道出来,便笑着问道:“爹,你买的羊呢?”
“都在棚子里呢。可是按着你说的买了四只,两只公的两只母的。”李正泽点了点她的额头,又道:“是不是想去看看呀?”
珍真忙不歇的点头。
“别点了,和孵出来吃食的小鸡似的。走吧,我刚给他们喂了一把苜蓿。”便带着珍真穿过夹道,走过猪圈,到了后面的小棚子里。这棚子说小也不小,有一仗见方那么大,隔成了两个格子。一边养着一只牛,一边圈着买回来四只羊。珍真好奇的看了看圈里的羊们。也不知是不是油灯的缘故,都是灰不溜秋的。
“爹,羊咋都是这个颜色呀?不是是白色的吗?还是毛茸茸的。”她指着圈里的一只羊,奇怪的问道。
李正泽听罢,竟是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说的那是绵羊。咱们家养的都是山羊,当然不一样啦。”
珍真红了脸,幸好油灯昏暗,看不出她发烫的脸颊。
“那为啥不买绵羊呀?那种羊的毛用来做棉袄可暖和了。”
“卖的人家少。等下回碰上了,爹就买两只回来可好?”李正泽装作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羞恼。
“也好。对了爹,河边的的莼菜都长出来,就是离岸的多。去年就说找一只船,今年找到没有呀?”珍真忙转了个话题,好遮掩自己的无知。
李正泽在前面支着油灯,带着珍真回到了院子里,边走边道:“咱们大山里,少用小船的。我找了一个木匠,请他帮着做一只小船呢。”
“那便好,我估摸着也该捞些鱼来卖呀。每次从湖边过,都能见着鱼呢。”因着正房沈氏在休养,志林又在书房看书,父女二人便去了伯林的屋子。
李正泽坐在炕上舒了口气道:“是呀。有了船便能方便许多。对了,你觉得咱们家人手够用不?”
“自娘有孕后,家里的事都是我和大姐在做,有时候真是忙的恨不得把时间扳开了来花。爹,等我们有了船,又要摘菜,又要捕鱼的。肯定不够,不如雇一个长工吧。”珍真拿着剪子拨弄着灯芯。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过两天便去访一访,有没有老实可靠的人家要出来做工的。”
“还有,把羊棚也重新盖一盖吧。不然下了小羊,地方就不够了。”
两人说了会家里的杂事,才各自回屋去。
☆、74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出门
送走了张氏;一家人都舒了口气,沈氏吃过午饭便一觉睡到酉时初刻才醒过来。虽然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间她也是能照样睡的香甜。
倒是因着珍真提到了那小船;李正泽有了去木匠家看看小船的心思。便在吃完饭的时候说了过两天要去趟木匠家;看看小船造的怎么样了。
珍真一听便立刻道:“爹,把我带上吧。我好久没跟你出过门了。”
沈氏白了她一眼;道:“大闺女了,哪有随便出门的道理。”
珍真一听,便苦着脸看着李正泽。
李正泽好笑的看着她;向着沈氏的方向努努嘴。珍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她便缠上了沈氏;像牛皮糖似的凑到沈氏身边;抱住她的手臂直摇,“娘,我还是小娃娃呢。等和大姐一样大的时候才算大闺女。再说,那个时候不能出门了。那现在就更要抓紧时间出门了。娘,你就让我去吧。娘,娘。”
沈氏被她缠的东倒西歪,忙把手臂抽出来笑道:“泼猴,去吧,去吧。”便见着父女俩挤眉弄眼的好不快活。
大约过了两天,李正泽特意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出门。要说看得出晴天也只能通过天边一丝金红之光来判断了,因为此时不过是天刚刚亮时候。
珍真兴奋的坐在牛车上,环绕着湖边走出山谷之后,那种激动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山路边的小草上还有许多的小露珠,煞是惹人喜爱。珍真也许久没有出过门,一路都是东盼西顾的观赏着。
“爹,你定的小渔船有多大呀?”珍真漫不经心的随意问着,一面随手拉了一枝路边支出来的小树枝。
“有一丈多长。他也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呢。”李正泽看了看东方出来的红艳骄阳,对着牛屁股挥了一鞭。牛车瞬间飞奔起来。“拉好了,咱们快点赶路。”
那木匠的家离芙蓉村也有点距离,正好在村子与城里之间。他家的院落实在是大,珍真围着走了一圈,至少有自己家三倍大。可是多数的空地上都堆着许多的木料,一根接一根的摞起来。
那木匠姓宋,周围的人家都叫他宋木匠,是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精干的很,大儿子和珍真差不多大。
见着李正泽来了,便迎了出来。“李大哥,快请进来。”
珍真跟在李正泽的身后进了屋里,却见屋子里也堆着各种打制好的桌椅板凳。她好奇的看着,惊觉这些都是自己家没有的。
“宋老弟,你别客气。我就是来看看小船做的咋样了。这不,我家闺女对它很是好奇,闹着要来呢,真是让你见笑了。”李正泽客气的拱拱手,笑道。
“哪里。说来这船我还真没做过,也就是按着你说的做了一只。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等着给它上漆呢。要不你看看有啥不对的地方,我也好改改?”说着便起了身,领着李正泽父女两出了屋子,绕过西厢房,进了院后的后罩房。
果见一只一丈来长,小半丈来宽的船,两头搭在板凳上。显见是已经做好了。
珍真围着小船走了两圈,又站在船腰上仔细的看了半天,再用手在船板上使劲的压了压,笑着道:“真是结实,就是不知道漏不漏水。”
宋木匠笑了一下,“没上漆不敢沾水呢,等上了漆在试试。这船身都是用一块一块的大木板镶成的。用的上好的胶粘起来,应该是没问题了。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做船,要是有啥不好的地方,可得请李大哥多多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