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野将目光从远处的城墙上收回来,说道:“你连皇上都不愿说出口了么?我辽国竟然贫弱至此?”
安雅微微一怔,轻声说道:“倒也不是,我是大魏的子民,自然尊的只有我大魏的皇上,辽主远来是客,岂有怠慢之理。”
她抚了袖子,从马上下来,拱手行了一礼,“辽主不必谦虚,若非我行了这小人的伎俩,说不定今天站在这儿等着接见我朝大员的就是你了。”
她停顿了片刻,笑着说道:“但是我想,你是不会给我们大魏这样一个偏安一隅的机会,不是么?”
“自古成王败寇,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还请安大人前面带路吧。”萧牧野情绪不由得有点低落。
安雅侧过身子,让他走在前面。突然她的耳中,听到了前方的城楼上有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那是杀人的声音,是人杀人的声音。
她厉喝一声,伸手去抓身旁的萧牧野,远处的众人,随着这一声轻喝声向外散去。
从那城墙上,一柄巨大的弩箭破空而来,挟着呼啸之声,穿过那匹马的身体,将它活活的钉在了城门前的青石板中。
那马兀自发出着惊人的嘶吼声,四肢胡乱的挣扎着,大量的鲜血顺着它的身体滴到青石板上,再流到安雅的脚边,将黑色的靴子,染得更加的浓郁。
她的眉头一皱,顺着弩箭来的方向往城楼上看去。
京城的防御历来是最严密的,那四座威力惊人的弩,还是当年先祖皇上,为了守卫京城而特设的,数十年来也没用上过一次,今天居然动了,而且…
她眯起眼睛,冷凝的目光,刺得萧牧野生疼,这要命的一击,显然不是出于守城将士们的手中。
她一手扬出了特制的烟火令向京中的守备旅示警。
自宁远一战后,这种烟火令就已经成了大魏军队的常规配置,专门用于突发情况时的报信。
另一手拔剑出鞘,然而她的反应虽然极快,一阵密密麻麻的声音,还是从城墙上响了起来,这真是勾魂夺魄的美妙乐曲。
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弓箭,射向了萧牧野的位置,尤其是那用来守城的巨大弩箭,更是挟着惊天的杀气,掠夺着将士们的生命。
那些辽国的将士,自是不动声色的拿出盾牌,将萧牧野围的密不透风。而安雅身后的那些人,自知今日出了这样大的差池,自己的小命怕是不保了,为了不祸及家人,更是悍不畏死,用身体做了她的肉盾。
一时间,血花四溅,宛如人间地狱。
是何人,竟有如此的胆量,敢在京中对辽国的使团下手。
是何人,对他有这样大的仇恨,要用攻城的手段来杀他一人。
究竟是何人,能有这样的实力,在堂堂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策划了这样的一场好局。
“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她暗暗怒喝道。但显然这个时候并不是骂人的好时机。
她身边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少,已经不过十数人,堪堪能将她围起来罢了。至于那些辽军,虽然装备齐全,伤亡不太严重,但却是看好戏都来不及,怎么会来救她。
她完全相信,若是她今日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些人怕是连欢呼庆贺都来不及,巴不得举手称赞才好。
真是,报应啊,杀的人太多了,今日终于轮到了她自己。
箭雨依然在纷飞,城门前一片惨呼声,幸好为了迎接使团的到来,一早就疏散了人群,否则这样的伤亡,怕是几乎要抵得上一场小型的冲突战了。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是断箭,到处是死亡。
安雅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
坚持,只要坚持到纪阿四出现,就是胜利。她的心中只余下这一个念头。
她脚尖点地,不敢停留半刻,身子一转,强行踏上了城墙,以完全垂直的角落,直直向上冲去,惊得辽军一阵惊呼。
嗖嗖,几支细长而锋利的弩箭,极快的向着她冲来,擦着她的鬓发而过,其中的一支箭更是扎进了她的肩膀中。她看也不看那箭,任由鲜血流下,不顾城楼下的尖叫声,向着城楼而去。
噗的一声,她反手一撑,左脚用力,终于落在了城楼上。
危险没有解除,这群人既然能够在无声无息间拿下了城楼上所有的守城战士,实力自然不能小觑。
她的面色愈加的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冷血的嗜杀,只有稳住了她的心绪,才有可能救下城楼下所残余的人。
反击…
必须反击…
------题外话------
亲们,睢竹都不要票票,不要钻石也不要鲜花了。求点收藏,你们就成全则个吧。
☆、第十八章 反击
安雅信任纪阿四的反应速度,那是一同经历了草原王庭一战后所结下的战场情意,这种同生共死的感情,自然比朝堂上尔虞我诈的交情要牢靠的多。
城门前这样大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住任何人,即便那支烟火令没有被他看到,他也会得到消息赶来。
从皇宫中疾驰而来,最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换句话说,只要她熬过了这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活下来了。她已经死过一次,自然更加珍惜这一次的生命。
她绝不能死!
城楼上传出几声呼哨,明显敌人已经发现安雅登上了城楼,正在传递着某种暗号。
让她更为心惊的是,如此细密的箭雨竟然仅仅是十个人所制造出来的,他们分成两班,以极快的速度交叉往复,每个人都能同时射出五支,甚至更多。
这样的身手,哪里用的着如此这般明火执仗的袭击,随便派个人,玩个暗杀,那萧牧野早就死了。
也许,她眉头一皱,心里一惊,这些人的目的并不是城楼下的萧牧野,而是在她的身上。
她…中计了。
果然还是看轻了这些古人啊!
这场不知道针对的是谁的阻击,终于在她的努力下,变成了一场实力悬殊的近身战。
不过霎时,安雅便来到了第一个人的跟前,长剑也来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猛喝一声,弃了弓箭,拔出身侧的大刀,向下砍去,将长剑挡住。
她陡然提气,身子向上提了一尺,右手手腕一翻,挑破了那人的衣衫,左手的匕首刺向了那人拿刀的手腕。
他连退几步,双手不弃刀柄,反手一舞,在电光火石间架住了她的长剑。
当的一声脆响。
安雅冷笑道:“你居然胆子大到任由我的匕首刺破你的皮肤。”她收起攻势,轻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兵器没有不淬毒的吗?”
她不慌不忙的跨过那人,看都不看他逐渐腐烂,化为一滩血水的身体。
她的官靴上沾了那人的血水,一步一个脚印,血的红色,和城楼上青色的砖石放在一起,愈发显得恐怖。
一把极快的刀迎了过来,安雅一声怪叫,手中的匕首,像是黑夜中的杀手一般散开,在片刻之间,划破了那人的脸颊。
又少了一个人。
但是,她缓缓的吐出了肺中的一口浊气,暗叹道:“这两个不过是四品的小罗罗,剩下的八个,实力至少都在五品以上,更为一人甚至看不出他的品级。”
所以她只能退了,她垂下匕首,足尖一点,整个身子都向后飞去,如同被扯回的风筝一般,速度快的惊人。
但是对方的速度同样惊人,那人狂喝一声,一掌向安雅的面门上拍了过去。她却突然止了步子,反身迎上,脚下一晃,避过了要害,手指一按,刀柄处刺出一截锋利的尖刃,刺穿了那人的眼球。
眼球中的液体四溅,那人惨声狂啸着。她不顾自己重伤的身躯,一步一步的向着走着,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器官在不停的流血。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噗”的一声,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的那一把尖刀,大量的血水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泅出的液体将原本轻薄的官服,沾染的有些沉重。
即便在这样的时刻,她还是放出了一缕青烟,毒烟入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她笑了笑,说道:“你可杀不了我的。”
安雅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血从她的身体里慢慢的流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城楼上余下的七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他们无法相信,一个女人,竟然有如此的求生。这样的伤势,就算是男人,怕是也很难站起来,而她,却还想要反击?
一人从队列中站出来,沉声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因何得罪了夫人,但是既然夫人有令,我们是一定要取了你的性命的。”
那人上前几步,反手就要将手中的长刀,送入她的体内。
她的意识有些迷蒙,这一刀要是真的坐实了,她哪里还有命在。
她努力的动了动手指,挣扎着想要握紧手中的剑柄,却终于不支,腿上一软,缓缓的倒了下去。
迎接她的不是意料中冰冷的青石砖,却是温暖的怀抱,她有些意外,失血过量的身体,冷的有些颤抖。不过片刻,她就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
一滴汗顺着昏迷中的安雅的额角,滑落了下来,滴在了枕头上,她有些费力的将眼皮撑开了一条细线,无神的看着纱帐。她能听见霜儿可怜的哭泣声,她很想拍拍她的手,却发现使不上半点力气。
“纪阿四,别以为朕不敢杀你,要不是她现在躺在这儿,朕早就砍了你的脑袋了。”朦胧间她似乎听见李智宸暴躁的声音。这个人,还是这样的暴躁,她的嘴角隐隐有些笑意。
“薛神医已经在治疗了,有他出手,安雅定是无碍。”纪阿四无措的搓了搓手。
“朕以为把人交给你,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没想到竟然伤成这样。”李智宸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重重的在地上跺了两下,怒喝道:“朕以后不会再放手了。”
停了半刻,却又更加大声的叫嚷道:“这江湖上还有什么人敢动你的女人?查,你给朕查清楚!”
“是。”这个时候的纪阿四显得格外的温顺,搭着头,一句也不敢多说。
李智宸一把推开房门,不顾身后纪阿四的阻拦,直接闯到了床边。
霜儿双眼红肿,一言不发,只是握着安雅冰冷的手,呆呆的看着她,根本感觉不到房中进了人。
“薛神医,她的伤怎么样了?”李智宸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他说出什么令人心惊的话来。
“要是信不过我,就把人抬回去,又不是我非要救的。”薛神医冷冷的说道:“只要我出手,还没有救不活的人,你不必再问了。”
“那她怎么还不醒来?”这次问话的是一旁站着的纪阿四。
这薛神医也是一个趣人,皇上问他,他面色不善,却对纪阿四毕恭毕敬,“最多三日,安小姐定能醒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了医箱,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庄主,看她身上的伤痕,动手的人怕是…”
纪阿四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先下去,这件事,我知道了。”
薛神医抬头望去,只见纪阿四面沉如水,看不出半点的波澜。
------题外话------
求收藏…跪求…
☆、第十九章 谁下的命令
安雅身上的伤口,狰狞而恐怖。两道伤痕,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即便是薛神医,也不可能消除她身上所有的疤痕。
纪阿四的手抚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鼻中闻到浓郁的药香,左手成拳,任由指甲划过他的掌心,将他刺得有些生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头的痛楚。
这样的伤痕,这样的大手笔,整个大魏,除了他自家的名剑山庄,放眼整个武林,都不会再有第二家了。
谁下的命令?
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那么,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暗道,玉染这是在做什么?
“惊云…”他轻声唤道:“呆在这儿,寸步不离,以后你就跟着安雅,要是她再有什么差池,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庄主,夫人只是…”惊云急着开口替玉染辩解道。
阿四不愈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们和夫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生入死,这感情自然好的没话说。但是…”
他话锋一转,指着床上的安雅说道:“我从来不是个见色忘义的人,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伤及无辜,不是名剑山庄的所作所为,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朝政,此事决不能姑息。”
他哗的一声推开房门,却呆立在门边,迈不动步子,满心满脑的怒气,竟是一点都发不出来。只见玉染去了满头的发饰,披散着头发,穿了一身雪白的薄衫,赤着足站在门前。
看到他出来,玉染砰的跪下,膝盖叩在砖地上的,听得让人感觉生疼。“请主上责罚。”玉染抬起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只露出小半个额头,阿四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虽是盛夏,但看到她光裸着的脚,还是有些不好受。
“主上?好像很多年都没听到玉染这么称呼他了。他知道他伤了她的心,可是他不是已经答应她了么,只要她在一天,这庄主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更何况,那个女人性子那般决绝,根本不可能屈居人下,她为何还要如此?”
“错在哪里?”纪阿四冷冷的问道。
“玉染不该派人阻击安大人。”她沉声答道。
“还有呢?”
“还有…”她一怔,不知如何开口。
他垂了袖子,低下头看她:“你在江湖上沉浮多年,我以为你应该懂得利害。你选在今日动手,不就是为了撇清和这件事的关系么?”
他甩开玉染想要拉她的手,厉声呵斥道:“但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要好好想清楚,倘若萧牧野惨死当场,两国战事再起。我和安雅的心血浪费了,倒不是紧要的。但大魏数以万计的将士,和手无寸铁的百姓,难道都要为你这个愚蠢的行为负责任么?”
纪阿四越说越是气恼,一声声嘶声力竭的吼叫,惊得玉染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发愣,记忆中的明轩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不急不躁的,即便在江湖上人人说他冷血无情,但是她见到的他从来都没有对她动过怒。
女人一旦钻进了一个牛角尖里,就很难再出来,不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