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云菱归营帐,魅夜正给盛启看诊完。她便与魅夜互相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讨论完毕后魅夜才离帐而去。
因盛启身体虚,喝完药之后便先歇着。只睡下时非要拉着云菱的小手,后者考虑到他是重患,就依着他的意思让他拉着。她则在床上置了小桌,用一只手翻着文卷查看。
盛启知道她白天睡得多,这会该还没有睡意,也就没有强迫她一起睡。倒是他后来处理了一些文卷,如今倦得很。所以才拉着她的手没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等听到盛启均匀的呼吸后,云菱放下手中的文卷侧头看他。看见他依旧不红润的薄唇,以及颇有倦意的容颜,她不由回头接着看文卷。
这两天查看了关于“跗骨”的很多说明,越看感觉越糟糕。首先这不仅是复合毒,而且在人体内还会根据体质进行演化的毒。这种毒在她所知道的医学记载中从未出现,更不要说还有如何解毒的详解。
而关于这种毒药的制作工艺,更是没有人知道。因为按照记载说明,当年研制出此毒的人,是太祖皇帝身边的那位能人异士,那么距今也有三百年历史了。三百年的时间,这人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云菱想着要抽手去翻找出此前给盛启换衣时,拿到的那一卷先帝遗诏,她想着也许可以根据其上残余的毒素倒找线索。可是她却发现她的手才要抽起,盛启的手就握得紧,她若是硬抽肯定要惊醒他。且大约是发现她的手有要溜走的迹象,他还直接拉着她的手置放在小腹上!
云菱见此抽了抽眼角,真没想到盛启会这么粘人。好在他拉的是她的左手,好歹给她留下可以了写字的右手,不然她只能跟着他睡觉去了。
等云菱收工之后,盛启已经先睡下一个时辰了。她轻手轻脚的要抽手回自己的小榻上睡,结果他捏着她的手不放,还拉着一路要往上走。她怕折腾到他的伤口,倒是不敢动了。
“盛启,松手。”云菱小声说道,她知道他警惕,不可能没察觉的。
然而盛启仿佛没听见,拉着她的手根本没放的意思。
“我睡相不知道好不好,万一弄到你伤口就不好了。”云菱是担心万一她睡着了左右折腾,把他的伤口折腾裂了就不好了。
“盛启?”云菱凑近又唤道。
盛启的手忽然捞了出来,直接把正在烦人的她捞入怀里,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我还没洗漱!”云菱懊恼道,头上却传来盛启低沉的嗓音:“本王不嫌弃你,别闹腾了,本王累得慌。”
“我去熄灯!”云菱又道,这回盛启没有拦着她。但她也去洗漱完才回来,却是要爬上小榻去睡。
“菱儿。”盛启唤了一句,云菱看过去就看到他那双在黑灯瞎火里,依旧晶亮如黑玉石的眸。
“各睡各的,好好睡。”云菱盖上被子道。
“想让本王下来抱你么?”盛启却哪里肯,如今是在军营里,她又近在身边,他可不想亏待自己。
“我还没嫁给你呢,而且你还伤着。”云菱觉得不能惯。
盛启沉默了一阵,云菱以为他是放弃了,不想却听到窸窸窣窣的掀被子声。她吓了一跳爬起来:“你干什么?!”
“你说呢?”盛启那黑亮的眸凝着她,弄得她急忙爬过去:“要作死是不是?”
“这样不就好了。”盛启顺手捞了人入被窝,云菱才发现他根本就没动。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这该死的腹黑男人!
“讨厌!”云菱嘀嘀咕咕,盛启则闷笑低哄着。
听得守在帐外的长风满额头都是汗,只道这帐内孤男寡女的,如今王爷也醒了,这睡在一起真不会发生什么事么?可是王爷的身体吃得消么?
等墨夜来换班的时候,看见长风满头是汗,不由奇怪问道:“你去做贼了?”
“没。”长风还在猜测帐内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没在意墨夜话里的别样意味。
“没有怎地这么心虚?这虚汗都满了一头?”墨夜觉得不对劲,心道莫非是王爷出了事?
长风听言往头上一抹,果然是抹出了一把冷汗来。弄得墨夜都着急了,他才磕磕巴巴道:“我就是担心今晚王爷跟菱儿姑娘同床,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啊。”
墨夜听言脸就僵了,默不作声的守在一旁,梗了半天才道:“我守着,会留意。”
“留意有什么用?万一……”长风还待要说,墨夜凉森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现在要进去把人带出来么?”
“算了,我去睡了。”长风被问得哑口,心道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一夜无话,次日云菱起身出帐,一直觉得长风的眼神有些古怪。连并墨夜和朱八的眼神也有不对,她用完早膳又将盛启的事情弄好之后,才去询问京都城内的消息,随后去了魅夜处——
“你要进京?!”魅夜惊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我要进去办点私事。王爷的伤势重,不想让他操心。我带上张默,易容后回城应该无大碍。我跟王爷说了来你这儿研制新药,你且帮我瞒着,今晚我会回来。”云菱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借口了。
“这——”魅夜总觉得不妥,可是云菱这是为盛启着想,他也知道后者如今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太操劳。
“别这这那那了,你给我点毒粉是正经。”云菱觉得这才是正事。
魅夜听言起身给找了几只瓷瓶,并给云菱说明了毒性作用。她收了放入袖袋里道:“就这么定了,若是问起记得帮我遮掩。保证今晚回来!”
“可得早点,省得王爷亲自去寻您。”魅夜觉得只要云菱不归,必然会被盛启察觉,届时后者带伤去找人是必然的。
“知道了,走啦。”云菱挥挥手出帐,与等在外头的张默离营往京都而去。
……
彼时在京都城中,盛京已经收到了李玉莹的来报。
“派人在西城门处严密盯梢,但凡是身高与云菱相近者都不可放过,看他们的去处。另严密检查缙云侯府者,一有消息立即来报。”盛京当即就给李公公下令,后者领命而去。
“菱儿——”盛京吩咐完后不自觉的呢喃了一句,却提笔在宣纸上作画。不多时云菱那双水盈美目便跃然于纸上,随后他一笔笔勾勒着,那赫然便是云菱当日跳舞时的最后一个舞姿!
盛京等墨迹干后,他才伸手轻抚着画上之人的小脸:“回来就别走了。”他说罢将画置放好,随后自太子府偏门先去一趟皇宫。
约莫一个时辰后,易容进京的云菱和张默便入了城门。但她倒是没有直奔侯府,而是去了一趟大昌源。这两天没在京都,也不知大昌源的近况如何。
那同里在云菱眼里倒是个大好青年,本身也有些文化基础,来当掌柜之后对于账本等事务上手极快。就是业务营销方面能力还有待观察……
而此刻同里见一名陌生的老头儿进了殿内,一直都左右查看着,也不见买东西?
“这些老先生,您可是要找什么?”同里怕新晋的小二势力,见了这老头衣着褴褛便出言不逊,所以不等小二上前,他便亲自来问道。
“稻种。”云菱惜字如金道。
同里听言又问:“老先生要什么样的稻种?或者您说说家里的地是旱地还是水地,这不同的地有不同的稻种。旱地的要贵些,水地的要便宜一些。”
“怎么这样?都是稻种还分,是坑人钱?”老头儿刁难道。
“非是如此,老先生您来看。”同里迎请道。
老头儿有些不耐烦的跟上去,同里打开两种稻种道:“这颗粒饱满,颜色深一些的便是旱地的稻种。这种稻米耐旱一些,但因为种子量少,所以要贵一些。而这种稻米的比较细小,也是我朝大部分地方种的稻米,但耐旱性弱,容易因为干旱而颗粒无收。”
“那你觉得,在京都一带,种什么样的稻米比较合适?”老头儿其实正是云菱假扮,她听此言眸底微亮了亮,倒是没想到同里在过去的两月多里,对于他现在从事的行业有了如此精深的了解。要知道那时候他刚上岗之际,对于米粮这一块的认知可是一片空白。
“临湖一带可用水种,其余地方该用旱种。”同里倒是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这种稻种从何地而来?”云菱再问。
同里听着就觉得云菱的问话不对了,倒像是来打探什么的,他当即转口道:“这倒是未问送货来的当家。”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送了这东西?”云菱笑眯眯说道,声音也没有再故作老沉。
同里听言惊了惊,云菱示意他别声张。而别看同里有点斗鸡眼,脑子倒是醒目得很,得了云菱的示意当即就道:“原来如此,不妨请老先生内里谈。”
“好。”云菱这才与同里入了内阁,后者当她出了什么事:“当家可是遇着麻烦?”
“是不想引起麻烦,所以乔装。这旱种哪儿来的?”云菱好奇问道。
“自江州调配过来的,产地是稻村。”同里见是云菱,自然没有再隐瞒。
云菱听言倒是稀奇了一下,想着莫非是春天那会经她挑选播下去的种长出来的稻米?稻村的天气可种两季水稻,一般第一季收成好些,因为雨水充足。第二季收成会减去十之二三,就是因为雨水不足引起。
而大昌源江州处调配过来的稻米既然敢这么说明,必然是在第二季种植与收成之后,发现这种稻米的抗旱性强。如此一来倒是一桩大好的商机,除了京都城,还有大盛各处的稻米产地,都是可以推广的对象!
加上此刻还只是冬季,距离春播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趁着春播之前将这类稻种卖办出去!这么想定,云菱便给写了一封信让同里送去秋氏商号给秋清风。她本想自己去一趟,但考虑到此前秋清风说的那番话,她就觉得还是尽量少见面的好。
秋氏是老牌商号,在大盛各地都有商铺。将这种稻米与秋氏商号合营,才是能够达到最大收益的办法。
等办完大昌源的事情,云菱换了一副与张默约定好的面貌,从大昌源后门成一名普通的帮杂往缙云侯府去。
同里则过了一阵交代小二几句,便带着信函往秋氏商号去了……
而云菱要想神不知鬼觉的进侯府还有些困难,因为侯府外有太后当初下发的侍卫军守着,接着又有侯府自有的护卫守着。所以要经过几番查检,她才与张默顺利的拉着一筐大白菜进入侯府。
侯府内倒是一切如常,云菱宛苑也不必去了,进府直奔云老夫人所在的后院中房。
彼时陈妈听说有同乡来寻,正从内屋打了帘子走过门栏转入偏厅小房。却看见一名陌生的少女和一名陌生的年轻汉子?她一时间疑惑道:“你二人是?”
“陈妈,是我。”云菱揭开面上那一层易容的皮道,看得陈妈心底微惊了惊!
“大小姐这是?”陈妈心知云菱是为自己屋里的丫头而来,但还要探一探口风问道。
“我要见祖母,只是见祖母。”云菱强调道。
陈妈听言先安道:“老奴这就去给您通报,大小姐且先坐着喝杯热茶暖暖身。”
陈妈说话间,招呼来乖巧懂事的给云菱看茶,她这才去给此刻正在佛堂里诵经的云老夫人通报。
“哼——她倒是好意思来!”云老夫人一怒间掐断了念珠,陈妈忙顺气道:“老夫人别气伤了身,而今二小姐不济,大小姐成了京都城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若为着世子爷,再为着侯爷,怎么说也不能跟她闹翻了去。”
“你说府里怎么有这样的人,跟她娘一样不识抬举!以为巴结了厉王,便可在府上为所欲为么?也不想想这是缙云侯府,可不是她那小院子。如此不成器,将来嫁入王府如何能制得住人?”云老夫人揉着心肝,一副被气得难受的模样。
“老夫人,您可悠着点。”陈妈给云老夫人顺着气道。
“让她到正厅里,再去请侯爷过来。”云老夫人缓了缓气后才到。
陈妈这才下去安排……
云菱见陈妈将她安排在正厅,就知道这老太婆是不打算善了了。只等了一会,却见云锡亦是进来,她就知道这趟回府想人不知鬼不觉是难了。
“菱儿见过爹。”云菱起身给云锡见了礼,后者点头后四平八稳的坐下来。
云老夫人倒是掐得时间正好,云锡这一坐下,她便从佛堂里出来。此刻手上正捻着新换上的佛珠,出来厅来便坐定道:“今儿这事是家丑。”
屋内的婢女听言都识相的退出去,张默也只能退在殿外守着。
“宛苑有手脚不干净的,到老身屋里偷了东西。这偷出去的东西还不认,死活不还回来。老身这么一问,才知道都不是府上调教出来的人,也难怪会有这等陋习。”云老夫人这一番话说下来,云菱就知道哑婢三人是因了何事被抓起来。
“敢问祖母,她们是偷了何物?”云菱脆声而问。
不想云老夫人听问却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砸在坐上,顿时溅出一片水花,可她的手倒是闪得快。看得云菱有些可惜,竟然没有被烫到呢。
“偷了何物你能不知道?”云老夫人这问话一出,云菱就觉得不对劲了。感情这老太婆认为这是她指使哑婢等人犯下的事儿?!
“菱儿不知,请祖母明示。”但云菱是真的不知道。
“哼——”云老夫人冷笑一声,拍了桌子阴阳怪气道:“你母亲当年嫁入府上,老身看上她屋里一只玉枕。她是千百般不情愿的送给了老身,这也就罢了。她虽不长进,但也算是知脸面。你倒是好,以为许了厉王,便胆大的让院里的婢女将这玉枕偷回去!”
“老身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过一只玉枕。你若是想要取回去,直接来说了便是,却干出这种下九流之事。这府上的教养,就是让你如此作为?”云老夫人说罢还看向云锡道,“老身让你来,便是让你好好管教女儿。莫要到时候出了府,丢尽我侯府的脸面,还要被扫地赶回来。”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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