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妃笑道:“公主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只是碰巧路过,这也是有缘人才能碰到的。暖儿,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笑道:“娘娘说的是,您这样喜欢公主,若非她身份高贵,便是收她做个义女也是使得的。”
董妃难得穿着绯红锦衣,一色的嵌宝金饰,尤其是发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珍珠翠玉,赤金灿烂,更是尊贵无匹,显得她光彩照人、神采飞扬。闻言,她微微笑了一回,道:“的确,公主真的是宅心仁厚,又体贴又温柔,我恨不得一辈子留下她才好。”
众人大笑,气氛活跃得不得了。
慕红雪十分有交际的天分,她虽然在京都停留时间不长,但显然对各家的情况事先做了调查,对每个人的特长和爱好都十分清楚,夸起人来不显山不露水,投其所好,句句夸到人的心坎上,哄得众人笑眯眯的。
欧阳暖坐在一旁,对她这种本领分外的佩服。难怪人人都喜欢慕红雪,这样的女子,谁能不爱呢?
这时候,有丫头来说宴会准备开席了,于是众人纷纷站起来。
院子里,自北而南,东西相对分别是近支亲贵、贵妇们的宴桌。大公主近日身体不适,没有亲自前来,林元馨因为刚刚生下太子的第二个儿子还在休养,受不得风,所以只派人送来了礼物,董妃自然坐在主桌,只是她谦让了半天,非要把座位让给慕红雪。若是今天林元馨来了倒也好,偏偏是兰妃带着严花蕊来了,她看到那边如此谦让,反倒露出讥讽的神情。
刚才在花厅里的时候,众人就注意到了站在兰妃身后的严花蕊,只是碍于明郡王妃在场,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毕竟欧阳暖是个醋坛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偏偏明郡王自小失了母妃,又一直在战场上打滚,心肠冷硬狷介,是出了名的刚傲,可是对这位郡王妃却极是亲厚疼惜,谁都知道已经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为着这个缘故被人暗地里戏称为“畏妻如虎”,既然如此,众人何必冒着得罪郡王妃的危险去和严花蕊说话呢,不仅如此,孙柔宁还特意将严花蕊安排到了最远的一桌。
临开席的时候才见肖重君进来,左右两三个丫头扶着才颤巍巍行下礼来。燕王点点头,面色看不出半丝异样,欧阳暖远远看着,知道这位王爷虽然表面不动,对世子却一向是极关心的。紧接着,肖重君又要向太子行礼。
太子忙离座扶了他一把,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多礼。你身子不适,派人说一声就罢了,何必亲自过来。”
肖重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父王寿辰,又是太子亲临,我怎么能不来呢?”话是这样说,虽然他竭力作出已经康复的样子,可偏偏虚浮的脚步是骗不了人的。
欧阳暖知道,今天这场宴会,肖重君是非来不可的,因为最近有不少人在传言,燕王预备废除他的世子之位,改由肖重华来袭爵。欧阳暖不知肖重君怎么想,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肖重华是什么个性,怎么可能会抢走自己亲大哥的爵位?这在背后放风声的人,分明是在挑拨离间。然而——向来不参加这种宴会的肖重君却在这里出现了,是不是证明,他相信了呢?
肖重君点点头,旁边的丫头忙奉了一柄玉如意到燕王面前。那玉如意水汪汪的,翠绿欲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老坑细糯飘翠,的确是千年不遇的好东西。这种东西是极为难得的,属于有价无市,恐怕肖重君找这个不知道花费了多大心思。燕王道:“何必这么劳心劳力?”
肖重君歪向一边咳嗽了几声,直咳得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方含笑道:“父王最喜欢老玉器,儿子身体不好,不能经常侍奉在您身旁,这玉如意是我的一点心意。”
燕王还没有说话,肖重华笑着让出自己的位置:“大哥快请入席吧。”他分明看出,肖重君的腿在打软了。
开春以来,肖重君的病没有好转,不过说了几句话,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丫头们忙扶了他坐下。
欧阳暖倒是很久不曾见到肖重君了,此刻见到他,只觉得他面色苍白如纸,十分消瘦,连一流的锦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负荷,一点也不像身体健康强壮的燕王。再看他座旁的肖重华却是另一番模样。两人同是燕王的儿子,又是一母所生,相较之下,明郡王行事果决凌厉,气势冷漠,而肖重君一眼瞧去却是极柔弱的人,身体孱弱到行动也必要有人搀扶,说不上几句话便连连气喘。
听说燕王妃身体也不好,难道这两人一个随了父亲,一个随了母亲?
桌上名酒热炙,腊味野珍,肖重华平日里饮酒有度,但今天是主人,又要为不能饮酒的肖重君遮掩,酒过三巡,有人来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见众人把酒言欢兴致正高,吩咐一旁的人告诉欧阳暖,他去书房呆一会儿,说是有事。欧阳暖听了丫头的禀报,微微一笑。她从未见肖重华喝醉过,现在他离开,不过是因为她要贺兰图在书房将他拖着,她有要紧事要办而已。
不久,欧阳暖也站起来,笑着对慕红雪道:“这里太热了,我去梳洗一下醒醒酒。”
慕红雪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拖着喝酒去了。
欧阳暖站起身,向孙柔宁小声说了几句,便带着丫头去了距离酒宴最近的静心小阁,阁内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小阁里东西一应俱全,专给客人们更衣醒酒所用。丫头们见欧阳暖进来,忙迎上前来忙不迭地泡茶。
红玉取了帕子来,欧阳暖接过打湿了的手绢冰了冰发热的脸颊,红玉笑道:“小姐是主人,这样离席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欧阳暖轻哂道:“哪里要我去应酬?今天的主角是董妃,她的重心是香雪公主,咱们只需好好坐着饮酒听乐便可。”
菖蒲笑道:“可是今天小姐穿的也太素净了,刚才奴婢还听人说您比不上香雪公主的美貌,您要是肯好好装扮,也绝不会比她输多少!”
欧阳暖饮了一口茶道:“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过分出风头未必是好事。”
菖蒲笑道:“小姐这是要避开是非的意思吗?”
欧阳暖并不说话。红玉接口道:“说话也不懂得用脑子想一想,小姐是那种怕事的人吗,小姐只是暂时按兵不动,等着对方疏忽,才能出奇制胜。小姐您说是不是?”
欧阳暖微笑道:“话是不错,红玉,你猜猜,今天我要做什么呢?”
红玉笑道:“这……奴婢可猜不着了。”等欧阳暖回到宴会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全是红红彤彤的灯笼,映在笑遂颜开的脸上,充满了喜庆的氛围。桌上的宾客们早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拘谨,开始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谈论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丫头们不时穿梭在各个圆桌前不时递茶继水,气氛很是和谐……
欧阳暖进来,引起了人们特别的关注。
慕红雪笑道:“郡王妃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欧阳暖一笑,道:“我夫君他一时饮酒太多,身体不适,现在静心阁里面休息,我去看看他。”
坐在首位上的董妃,眼睛里有一丝奇异的光亮闪过:“哦,喝醉了吗?”
慕红雪掩住嘴巴笑道:“这是明郡王夫妻情深,一刻都离不了呢!”众人都听见了这话,笑道:“那是那是,人家真是夫妻恩爱啊!”
女眷们坐得近,这些话自然都逃不过她们的耳朵,一时此起彼伏的附和,说的欧阳暖脸上像是染了胭脂,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一旁的菖蒲心道,静心阁可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啊,为什么小姐要说郡王在那里醒酒呢?
这时候,只有坐在门边的桌子上起了轻微的喧哗声,欧阳暖便听见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安排座位的事情,是什么人负责的?”
旁边的丫头笑盈盈地道:“是世子妃一早安排好的!”
“好!”严花蕊低声说了几句,大家都听不清楚,然后她提高音量,冷冷地道,“你帮我把世子妃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丫头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神色间有了一丝惶恐,忙应了一声“是”,然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到这主桌来了。
周芝兰皱皱眉头:“她这是干什么?”若非太子非要带着这个女人一起来,她才不愿意和她碰到一起去。
那丫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道:“世子妃,那位严小姐说,请您帮她换个位置。”
“哦?这是什么缘故?”孙柔宁沉下脸,这主桌坐的都是最重要的客人,那个严花蕊只是南诏送来的礼物,这就罢了,她还想要给欧阳暖难堪,孙柔宁就是看她不顺眼,才特意将她安排在了那里,又怎么会把她带过来呢?
欧阳暖看着这一幕,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言语。
丫头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很畏惧的模样,却还是实话实说道:“严小姐说,她是太子的客人,不应该坐在最末的位置。”
欧阳暖失笑,如果要是平常,她一定会为严小姐的这句话击节叹赏,可现在她竟然在周芝兰的面前说这种话,岂不是当面让周芝兰难堪?
周芝兰冷笑道:“太子的客人?太子什么时候邀请她来了?非要跟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哼!你去告诉她,这里没有她的位置!”
听到这话,孙柔宁慢慢点了点头,丫头便快步回去了,不知对严花蕊说了什么,对方顿时面色大变,劈手甩了那丫头一个耳光,那丫头被打的倒退半步,打翻了后面一个丫头手里的酒壶,酒壶一下子飞出来,啪地一下全洒在了严花蕊的裙摆上,严花蕊连忙站了起来。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欧阳暖不由笑得更深,低声道:“大嫂,看来你要给她提供换衣服的地方了。”
孙柔宁的面色很难看,出于礼貌,却还是吩咐一旁的丫头带严花蕊找地方换衣裳。
这时候,早有客人耐不住席上的酒宴,跑到花园的凉亭里面看风景去了,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小姐们,听说孙柔宁有几盆极为名贵的兰花,便缠着她一起去看,所以孙柔宁便带着想要同行的人离开。
董妃也笑着对一旁的夫人们道:“跟着我去抹牌吧,在这里听他们男人喝酒说话怪没意思的。”
于是,更多的人也跟着站起来,慕红雪犹豫了下,问道:“郡王妃,你也一起去吗?”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去了,就在这里坐着。”
慕红雪看了一眼董妃的方向,道:“我去去就回。”
欧阳暖点点头,看着慕红雪微笑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等所有人都走了,欧阳暖也站起来,道:“走吧。”
菖蒲惊奇地问:“小姐,你不是说在这里等吗?”
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了菖蒲一眼,红玉立刻踢了她一脚,低声道:“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乱说话!”
菖蒲立刻严肃了神情,道:“是!”然后她又忍不住地问道,“到底咱们去哪里呢?”
欧阳暖笑道:“去看看,哪些人是不安分的。”
“什么?”菖蒲一愣,完全没听明白欧阳暖的意思,还要问什么的时候,被红玉又踢了一脚,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红玉拉着走了。
菖蒲问红玉:“小姐这是去哪里?”
红玉也不答话,直直地跟着欧阳暖往前走,眼看就走到刚才休息过的静心阁了。菖蒲不由得更加奇怪,悄声问道:“为什么来这里啊!”
红玉摇了摇头,很是不解地看着欧阳暖的背影,欧阳暖向她们挥挥手,轻声道:“小声点。”说着,她绕道静心阁的后面。
菖蒲小小声地问道:“小姐究竟在干什么?”
红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孩子实在是个话痨,总是问为什么,真是把人急死了!
静心阁后面是一片竹林,从竹林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阁内的情形,然而阁里头的人向外看,却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刚才欧阳暖进去,早已将阁内的丫头打发走了。
欧阳暖顺着竹林向屋子里看去,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开门进去,身上的芙蓉花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真的勾出了人!
这个结果,倒让欧阳暖皱了眉头,随即舒展开来。
像是察觉了什么,女子的身影伫立,回头望着竹林的方向。
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欧阳暖还是轻轻退了一步。后面的红玉和菖蒲两人不由对望了一眼,屋子里的年轻女子是什么人?
年轻女子终究没有发现竹林里的欧阳暖,她一步步向屏风的后面走去。
菖蒲想要走近一点张望,却被红玉一下子拉住,低声斥:“不要打扰小姐!”
这时候,年轻女子已经走到了屏风后头,不一会儿。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又过了一会儿,欧阳暖她们听到屋子里仿佛有压抑的哭泣声。声音很小,断断续续,有点嘶哑,好象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欧阳暖冷冷看着,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公主!公主!”寂静的夜色中,屏风后有个男子的声音,激动地喊着慕红雪的名字。
欧阳暖面色平静,然而身后的两个丫头只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冷凉,僵直的无法动弹。
那年轻女子背对着竹林,欧阳暖看不清她的面容,可这一声称呼让欧阳暖侧目,无数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好象有一个很清晰的东西在不远处闪烁,可想抓住的时候又消逝不见了……
难道里面的人是慕红雪?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吗?
里面却传来年轻女子慌张的声音:“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这样,别这样……”声音中,隐隐含着慌张,空气里,传来裂帛的声音。
欧阳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竟然会这样……
里面传来女子的喊声:“救命啊!救命啊!”
红玉惊惶地望了菖蒲一眼,菖蒲好象也看出了什么问题,正转过头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到了一起,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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