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别传
李李翔
“秋公子;你似乎没有必要为了出萧府而挟持小女吧?”
秋开雨转过身;负手而立;冷冷的说:”萧衍很器重你。”
“哦?”问的人蹙眉不解。
“他竟然愿意亲自来见我”;秋开雨仍旧面无表情。
“叮”的一声轻响;是手腕上的首饰相互撞击的声音。谢芳菲没有说话;她自然也想到这其中的尔虞我诈;双方各怀鬼胎。不过萧衍甘冒风险肯亲自交涉;未必当真器重自己。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要杀他?”谢芳菲轻声问。
秋开雨却笑了;”他一样想杀秋某。”
“秋公子为何挟持小女?你若当真要威胁萧将军;应当带走萧将军的妻子或是女儿才是。小女只不过萧府一个小小的幕僚而已。”
秋开雨看她一眼;徐徐说:”据说离间元宏的部将刘昶;王肃的计策是你献上的?”
谢芳菲真正面露讶色;还是点头;”不错。秋公子消息当真灵通;耳目众多啊。”
“萧衍竟然倚重一个年轻的女子;想必你必定有过人之处。”清冷的声音却令谢芳菲毛骨悚然。不会不为己用之便杀之吧。
谢芳菲不解他说这句话的是何用意;没有说话。宴无好宴;人无好人。
“你知道萧衍新近得了一批精良的火器?”秋开雨突然问。
“哦?有这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我哪能知道?小女只是一个小幕僚;秋公子。”
秋开雨却没有继续逼问;只是说:”本来元宏大有可能一举挥军南下;直取汉水;却只因一出离间计;败走义阳;反倒是成就了萧衍那小儿。只不过恐怕他将来的日子未必风光;萧鸾不会放过他这个心腹大患。”
元宏是北魏孝文帝的名讳;萧鸾是南齐齐明帝的名讳。
谢芳菲心中惊讶不已;她当然清楚秋开雨所言非虚。
谢芳菲感叹;”狡兔死;走狗烹;鸟飞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自古以来大都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秋开雨没有答话;说:”那批火器原本是我水云宫的秘密武器。”
谢芳菲恍然大悟;怪不得双方非得置对方于死地。自己的小命恐怕危矣;忙说:”我确实知道有火器这事。不过萧将军只约略提过此事;当时我却是半梦半醒间;根本不清楚火器的藏匿地点。”
秋开雨难得一笑;兴致勃勃的问:”你到底什么人?萧衍如此精明厉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手下?”
谢芳菲听了不由得脸上一热;故意笑说:”孟尝君手下亦不过鸡鸣狗盗之徒耳。”
秋开雨潇洒一笑;漫步走开。
谢芳菲自然是知道秋开雨的;水云宫的宫主;魔道的”邪君”。他现下不杀自己;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笑的越是从容潇洒;杀人越是心狠手辣。谢芳菲在看了萧府满地的尸身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自己暂且还是有用的鱼饵;诱敌上钩。
谢芳菲暗自沉吟;决定孤注一掷。
“秋兄可还记得雍州城外卧佛寺?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秋开雨终于正对着谢芳菲;仔细端详;脸上看不出表情有任何的变化;良久;阴沉沉的说:”原来是故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好;好;依霏兄;秋某今日倒是让你大吃一惊。”
谢芳菲知道”邪君”向来高深莫测;阴晴不定;心里实在害怕他一怒之下痛下杀手;何况自己当日隐瞒身份;确实心虚。秋开雨何等样人物;怎么容许别人欺瞒?
“秋兄;你我当日雍州城外萍水相逢;匆匆会晤;况且当时天色已晚;不及细看那也是理所当然。”
“秋某没有想到依霏兄竟然是女儿身。”
“似秋兄这般才俊;见过后自然不会忘记。不似小妹;长的一副众生相;哪里都有。一时不察;那也是理所当然。”
谢芳菲的这番话固然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带一点讨好的意味;但是也不会有人会认为言过其实。
“秋兄;小妹时至今日才明白过来;实在应该感谢秋兄当日手下留情;没有迁怒于人;痛下杀手。”
秋开雨不语;想起当日那个身穿青衫瘦削的文弱男子;只是因为说了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样的好诗;自己心情大好;没有下手杀之。所以说;凡是做事;绝不可斩草留根。
谢芳菲见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心下骇然。脸露哀伤;低低浅吟”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吟罢;低声问:”秋兄可还记得这句诗?”
秋开雨在谢芳菲对面坐下来;笑容如煦春风;”依霏兄;秋某向来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人;自然也不会因为顾念旧情而不杀人。”
谢芳菲勉强笑笑;良久只得长叹:”凡是身居要职高位者;理智总是大于感情”;回过神来;转头对秋开雨说:”罢了!秋兄;我刚才想;人活在世上;似乎在某些时候;总会存在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吧?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自然没有什么会比生命更好。你说呢?”
秋开雨看起来似乎有些兴趣;眉毛挑了一挑。
谢芳菲冷静自若下来;自己自然是处在绝大多数的时候;所以要想尽办法保住小命。”秋公子;小女谢芳菲。我们来做一桩交易如何?”
“哦?谢姑娘;不知是什么样的交易可令你对着秋某还能有恃无恐?秋某很感兴趣呢!”
谢芳菲站起身来;轻柔但是清晰的说:”秋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寻常物事自然看不上眼。天下时势不久将有大变;不知秋公子可有应对之法?”
秋开雨看着谢芳菲;笑说:”谢姑娘;自魏晋以来;天下的时势没有一天不在变化。”
谢芳菲说:”不错;数百年来的分裂割据;改朝易代;的确没有一天不是动荡不安的。”;回首若无其事的继续说:”明帝身体微恙;秋公子可知道?”
秋开雨直至此刻才真正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起来;”不知谢姑娘又是如何得知这么重要的事情?”
谢芳菲暗自吐舌;萧鸾现在自然是健健康康的;可是不久就要微恙了。故意装作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问:”秋公子是否相信星宿五行之说呢?凡是大事降临;上天总是会有对应的预兆告知世人;以示惩戒。专诸之刺吴王僚;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莫不如此。”
秋开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谢芳菲心中暗暗好笑;想要骗倒秋开雨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非得使尽浑身解数不可。幸亏这番胡扯只适合用来瞒骗聪明的人。凡是才智高明之士;越容易自作聪明。
谢芳菲神情凛然:”阴阳五行里;东方木也;其帝太嗥;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治四方;西方金也;其帝少昊;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万事万物莫不符合阴阳五行之说。擅长者;自然可预先窥破天机。若小女助宫主一臂之力;不知宫主可否饶过小女一命?”
第 2 章
“既然万事万物都有其定律,又岂是人力所能够改变的?”秋开雨仍旧一幅施施然的样子。
谢芳菲立刻知道自己错了,大凡有心思自作聪明的人好歹算的上是良善之辈,而秋开雨之流,只会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不作其它无谓的猜想。这招用来对付萧衍还差不多,好歹他表面上到底算得上是个君子。
谢芳菲清楚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能打动他分毫。况且等不到齐明帝萧鸾一命归西,自己的小命早先完蛋了。此类人物关心的惟有眼前的利害关系。她走到秋开雨跟前,平静的说:“秋公子,你日后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你既然不相信我这番话,那么,太月令呢?”
秋开雨猛的盯住谢芳菲的双眼,声如寒冰:“你如何知道太月令?”
谢芳菲孔哉蚨ǎ嵘担骸拔抟庵兄赖摹D闳粝胫捞铝畹南侣洌匦敕帕宋摇!?br》 秋开雨反倒轻笑出声:“秋某还是头一遭受人威胁。真是有趣。”
“我知道从来没有人敢威胁‘邪君’,可是凡事都会有头一次。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人?反正是死,不如尽力一搏!”
“谢姑娘,你恐怕不知道,其实想死也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况且要让一个人说出心底里的秘密,秋某有的是办法。”秋开雨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谢芳菲毫不退缩,争锋相对:“宫主所言极是。可是小女虽然贪生怕死,但是当死的时候小女决不畏惧死。”
“好,没有想到谢姑娘竟然是女中豪杰,秋某今日见识了。”秋开雨微微拂袖,人已经飘远,眨眼间只剩一抹白点。
“喂,喂,我还没有吃饭呀,你要走好歹先让人吃饱再走呀。”谢芳菲追在身后大声喊,没等喊完,人就已经看不见了。“妈的,没有被杀死,先被饿死了。这什么鬼地方,简直一毛不长。”
谢芳菲被秋开雨囚禁于一处悬崖绝顶上,终日云雾缭绕,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惟有秋开雨那般的武功方能来去自如,他自然不怕谢芳菲逃,逃也没有地方逃。
“这倒是天底下最好的监牢了。”谢芳菲犹不忘苦中作乐。将屋子里里外外仔细搜寻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桌上一壶茶。“好,这下真的是一干二净了。不知那个秋风秋雨什么时候回来,不会想干脆饿死我算了?那个太月令于现今的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胡思乱想了一阵,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谢芳菲一觉醒来,屋子里漆黑,摸索着站起来,“砰”的一声脆响,“哎呀,真不走运,这下连水都没有喝!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阵心烦气燥,狠狠踢了一脚桌子,骂道:“他妈的,老娘不够倒霉是不是,连你也敢欺负我!”脚尖都踢痛了,蹲下身,边揉边嘀嘀咕咕的喃喃自语。
“谢姑娘,你半夜三更倒很有闲情逸致呀”。
谢芳菲先是吓了一跳,在黑暗中努力看清楚屋角上有一团白影。连忙跑过去,死命拽住白色的衣角,兴奋的说:“秋开雨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秋开雨先是不动声色,暗自运起内力,待听完,也不由的愣住了,半响说:“真是秋某的疏忽,还望谢姑娘见谅。”
谢芳菲充满怒气的说:“秋开雨,你还是男人吗?自己吃饱喝足,也不想想别人?就算我是犯人,天下间也没有饿着犯人的牢头呀!”
恐怕秋开雨至今为止还没有遇过这种情况,被人指着鼻子问“你还是不是男人”,传出去绝对是江湖上一大笑料。
秋开雨懒洋洋的开口:“第一,秋某根本没有吃饱喝足过;第二,至于秋某是不是男人,是不是需要谢姑娘你来验证一下?”
谢芳菲脸上一热,避重就轻的说:“秋公子很会开玩笑呀。小妹体质虚弱,至今滴米未进呢,比不得秋公子内力深厚,寻常三五天不进饮食也不要紧。”
秋开雨闲闲应一声,不再说话。谢芳菲怕惹的这个魔头魔性大发,也不敢再出言挑衅,刚刚一时失言,现在想起来还有一些后怕。靠着秋开雨旁边的墙壁挨着,挨了半天,终究抵不过,沉沉睡了。
第 3 章
谢芳菲饿狼扑虎般大快朵颐,她现在根本尝不出饭菜到底是何味道。秋开雨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冷声问:“现在吃饱了?”
谢芳菲闻言点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尴尬说:“秋兄,小妹一整天没有吃饭,实在饿的狠,忘记留你的份了,实在是抱歉。”
秋开雨哂笑,随即说:“谢姑娘既然已经吃饱喝足了,那我们现在来谈一谈太月令如何?”
谢芳菲听的全身一冷,僵硬的说:“太月令现今不在我手上”。
“我知道。”
谢芳菲偷偷瞄了他两眼,暗自寻思:反正那劳什子白送给自己都惟恐避之不及。自己有什么错呢,怀璧其罪罢了。如今没吃到羊肉,反惹的一身骚。既然要送出去,给他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不过,这是交换自己小命唯一的筹码了,可得谨慎使用。当即说:“只要你答应放我走,我自然会将太月令完整无缺的送到秋宫主的手中。”
“谢姑娘,天下没有口说无凭的事。这叫秋某如何相信你?”
“秋宫主,太月令可是半掌大小状如盾牌,上面的古字花纹小女自然不识,不过其材质之特殊,小女生平未见。入手透寒,体型虽小,重量却颇重,小女可有说错?其实似太月令这种稀奇物事,就是想冒充也冒充不来。”
秋开雨目光如炬,盯着谢芳菲冷冷的说:“太月令现在哪里?”
“秋宫主,隔着这么千山万水的,这么一会子到哪里找去?你不如先放小女回萧府,小女再怎么样,也逃不出秋宫主的手掌心啊。你呆在建康,总不可能是来游山玩水的吧。将小女随身带在身边,也不好办事情吧。小女答应的事,必定不会食言。”谢芳菲说了这么一番软硬兼施的话,只盼秋开雨在这形势紧张的时刻,无暇顾及自己。
秋开雨回首笑说:“谢姑娘不愧是萧衍手下的谋臣呀,这种时刻犹能侃侃而谈。可惜事与愿违,谢姑娘既然拿不出太月令,那就请暂且在这山中盘桓数日,与清风明月为伴,亦是人生一大乐事。恕秋某就不奉陪了。”
谢芳菲大急:“你走了,那我岂不要饿死?”
“这个谢姑娘请放心,来者是客,秋某这点礼数还是不会忘记的。谢姑娘就请安心住下来,秋某办完了事情,自然会陪着谢姑娘不辞辛劳的去拿太月令。”
谢芳菲一个人在这空山绝顶上呆了二十天,差点没有疯掉。空虚,寂寞,冷清无边无际的涌过来,恐惧,担心,还有回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待到第二十一天时,秋开雨再次千呼万唤始出来。
谢芳菲眼中噙着泪,拉着秋开雨的袖子死命不放,哽咽说:“秋兄,这次你一定要带小妹下山。”
秋开雨站立的仍旧如一尊雕像,鬼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