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他不是藏在暗处凝视她的背影,就是穿上伪装好的盔甲,用另一个自己去面对她。那种感觉说不上是幸福,却也让人十分满足。
最不愿做的事就是影响她的生活,不想她的生活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改变,但是今日,在和她面对面距离不过数尺时,看着她脸颊上隐忍的如十年前的表情时,他有一种想要掀开一直精心伪装着的面孔的冲动,想敲开自己那副诡言狡辩的盔甲,将真实的自己给她看,想将积攒了十年的情愫放开闸门,让它如涓涓流水般给她看。
但话到嘴边后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原本以为放开了一切,不会再去在意什么,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她,甚至背着师父将师父最宠爱的小师妹谷风白酥悄悄带出来,制造了恰当的机遇将白酥送至她身边,只为她受伤时有人可以尽快医治。
如今二十又三的他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不怕死亡,因为那是他自己的抉择,是十七岁时就已成定局的事情,但他担心自己会思念她倔强而冷漠的眼神,想念她孤傲又坚毅的背影。
那个小小的,掩住心中的悲痛依旧笑颜待人的女孩,那个在亭中抚琴的弱小身影,永远留在他的心中,无法消散。
“修十级暖性炼魂者,第二个本命年即死!”有段时间,这句话几乎时刻在他耳边作响,挥之不去。
为了那个早已离去的皇室,那个懂事后再也不曾踏入过一步的皇室,为了那些所谓的至亲,他竟不惜自己的性命,日夜不断的去修得十级炼魂,而自己却在二十四岁时就要离去,在最好的年岁面对死亡!
每每想到自己最终的结局,林骕萧都只是淡然一笑,所谓的天子之命不过如此,不过是一颗更加便于利用的棋子罢了!
父皇,母后这两个字似乎从未在他的嘴中说出,麦国世子,谁能想到一个皇子只是皇上贵妃玩弄的棋子?
十七岁是他白衣飘飘,长衣而立的年纪,也是他修得十级炼魂的年纪,也是他选择自己命运的年纪。
当年在修成十级炼魂的前一日,师父南山采蕨曾询问他是否决定要牺牲自己,言语中甚至在劝他再做思量,但他听后没有任何回应,直接闭眼修炼,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改变。
这条命既然是你们给的,那么就还给你们,但欠你们的只是这条命而已!其余的,你们都不配要!
自那天之后,他便练成了前人从未做到,而后世也很难有人能练成的十级暖性炼魂,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二十四岁生辰当日’。正因拥有十级的炼魂,他作为麦国最纯正的血脉继承者,占卜之术已经达到最高境界。
他甚至提前预知了何迆一的到来,以及苏棯煜与何迆一的还魂过程,还有何迆一与苏桎一二人的经历,一切他想知道的他都能知道。虽然占卜之术极费炼魂,但有关与她的,他不在乎占卜多少次。
受过足够多的伤害,为了掩饰这些痛楚才将自己掩饰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之前最在乎的人都离他而去,他已经无法将一个人好好的放在心底,因为他怕若是把他在乎的珍贵的人放在心底,那个人也会离他而去,所以便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当年那个小他六岁的女孩却打破他的铜墙铁壁钻了进来。
他也从未想到将家族都忘却,不愿将任何人放在心里的他,竟让小自己六岁的女孩整整占了自己的心十年。但为了不要伤害他,他一直站在她的敌对面,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守护她。
。。。。。。
果然,有了林骕萧的指点,张波立刻找到了隐在苏棯煜脚边的密道入口,两边冲到苏棯煜身旁,嚷嚷烈烈的让苏棯煜让开,“呵!你坐的可真是个好地方,快给本大爷让开!”
苏棯煜在他话未落时便离开凳子,站在门边,用手帕遮住口鼻,眸子冷冷的盯着他。她有洁癖,不习惯与人近距离的接触,刚才从张波嘴中散出的混合着羊肉味的浓烈蒜味让她一阵恶心。
若是平日,早已将银针刺入他的喉咙,但今日她没这个心境。那个被她当做是无用人的家伙,今日竟然防住了她最强的的招数,她心中第一次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想问个究竟,但她一贯冷傲的性子却让她开不了口。
见苏棯煜不吭一声的躲开,张波兴致高超的蹲下身准备打开密道,作为雨堂的成员不盈自然扑上去阻挡,但也不好过于明显,以免让他人加深对自己的怀疑。
不盈一改之前与林骕萧说话时的刻薄,语调不慌不忙,尽了全力的拽住张波的手臂,“这位小哥,这是人家的酒楼,你这么胡乱弄可不成,不说别的,就刚才被你糟蹋的那幅画和那个瓷瓶,这两个物件就能换了这整个酒楼,快些停手。”
张波年轻气盛,被不盈唠叨了一会便不耐烦,手臂猛劲的一甩,不盈应声撞在墙上,疼的她五官都皱在一起。
终于打开密道,张波迫不及待的向下望去,只见一块青色的石块赫然出现在密道入口几尺深的地方,挡住了去路。什么?这么费劲打开的密道竟然是个死胡同?
他微微皱眉,随后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蹲在青石上将密道四周细细打量,没发现任何类似开关的东西,跳起来踩了几下也不见青石有丝毫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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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处事果断平纷扰
更新时间2013…11…16 22:51:39 字数:2099
稍稍顿了一顿,张波猛地直起身从密道翻出,推开房门大声向外喊道,“进来几个人,都给我拿上家伙。”语气强硬而霸道,音调平稳,显然常做这种事。
他这一嗓子声音足够大,楼下却无人回应。眉梢微挑向屋外走去,隔着栏杆发现原本吵闹的一楼此刻无比的安静,只有几个小二在收拾被他的手下砸坏的桌椅,“人呢?人呢?都给我死哪去了?”双手握在栏杆上,关节处隐隐发白。
张波从张府领来的这帮人,只要不是他父亲或爷爷出马,一贯会紧紧跟着自己,生怕自己受了伤他们回府后难以交代,可今天怎么会跑的一个不剩?
但这种地方,父亲一定不会来!自我安慰了一阵,他终于安心。
就在他准备下楼找人时,木质的楼梯上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随后一个眉目清秀,一身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走了上来,儒雅之气扑面而来。张波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少年正是他祖父和父亲所期望的孙子和儿子。
张波一向不喜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因此一脸恶意,“你是何人,这种地方难道是你能来的吗?”他虽然不知眼前人的身世,但从他腰间色泽古朴的墨玉、上好的丝质长衫,以及长衫上绣着的精美图式,便知他非富即贵,但他张波岂是怕权惧贵之人?再者说,这都城中比他身份更高的同龄人,掰着指头也能数的出来,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家里的地位肯定不如张府,如此一来他便吃了定心丸。
“不知阁下可是张波公子,我前来的路途上听人说张大人正向此处赶来,想必是与你回合?”苏桦政言语隐晦,却也摆明了要耍张波的姿态。他平日鲜少与这些公子少爷交往,但张波的名字每日都有机会传入他耳中,同一个私塾的学生,有一少半都被张波欺负过,今天既然碰上了,那么他正好会一会这个“恶名远扬”的张波。
“什么?”听到对方搬出自己的父亲,张波立刻想到刚才突然消失的手下,脸猛的红了。匆匆回到屋中,再出来,又进去,如此几番之后,他抓住苏桦政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
苏桦政目光冷淡,无所谓的抛出一句话,“别急,你现在走人也没用,因为张大人是听人说你在此处折了腿才急匆匆的赶向此处。”
什么?竟然有人敢去造谣!而且去父亲面前嚼舌头!张波恨不得把那个造谣者揪出来撕成碎片。
甘棠一路跑上楼梯,只见苏棯煜黑着脸站在门边,而二少爷正怜惜的抚着那张被张波毁掉的画,张波一脸怒气的坐在凳上,旁边不盈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至于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林骕萧,竟也还在屋中!
她今日动作很迅速,得到苏棯煜的许可,一下楼便暗中拿出雨堂的挂牌,命令一个个分配出去。
先命人将楼下闹事者赶出,又安插了专门的人观察饮之楼的动静。而且派了个外表冠冕堂皇却油嘴滑舌的家伙去张府报信,说张家公子路过饮之楼门外时从马上翻下,折了腿,却不肯医治,硬要到饮之楼问个明白,此刻正在饮之楼闹事!
将命令安排结束后甘棠马不停蹄的赶到不盈阁,让留在不盈阁的不东随她一同进入密道,将两块以防万一,原本就存放在密道中的巨石推到密道的两个入口处。
密道延伸到饮之楼之外的一段被她截断,至于通往其它地方的几条密道,也如法炮制的堵了起来,暂时封住,以免出事后被人将雨堂的分堂顺藤摸瓜的找到。
但甘棠没想到的是,向来懒得出府的二少爷刚才竟坐在饮之楼对面的茶楼中,透过窗户,将街对面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此刻,站在楼梯口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尤其是自己这一身男装,被二少爷认出了可如何是好?小姐一贯不许二少爷掺和这种事,如果今日的事有什么差错,或二少爷知道了什么,到时候受苦的可是她自己。
甘棠正为自己性命担忧,突然想到,小姐现在这张脸可是二公子见过的,他们不会一言不语,难道战火已经结束?她可以顺理成章的以甘棠的身份出现?
正在甘棠犹豫时,苏桦政突然抬起头,放下手中的那幅画,一脸天真的向她问道,“张大人也该来了吧,张公子的腿完好如初,你传的话不攻自破啊!”
听到自家向来文雅的二公子突然说出和大公子还有小姐一样腹黑的话语,甘棠惊的移不开脚。
“您这是什么话啊,什么叫我传的?”甘棠脾气很暴,是个烈性子,但她知道小姐的底线是苏府以及苏府的家人,因此一向对苏桦政恭敬。如今他变了脸,那甘棠也不再恭敬,露出自己原本的性子,话语中满满的挑衅意味。
站在门边的苏棯煜皱眉,甘棠会意立刻闭嘴,但心里不畅快,气冲冲的搬了个凳子坐着。
张波早都急红了眼,既想告诉他父亲密道的事情,又不敢让父亲知道自己在外面惹是生非,此刻听到苏桦政说是甘棠去张府找传话,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双手揪住甘棠的衣领,“我说你刚才跑哪里去了,原来是去通风报信了?你先是给我喂了毒药威胁我,现在又去向我父亲通风报信,我怎么惹你了?”
“张公子惹的人不少了,还缺我一个?”甘棠不想在苏桦政面前显露自己的功夫,因此由着张波将自己拉起来。
“你还有理了?我张波没惹过你不说,今天分明是你先惹的我!”他虽然常常惹是生非,但欺负的对象都是一些和他同样身份,绝不可能会欺负眼前这个小厮打扮的人,因为他怕脏了自己的手,但今日即便脏了脸,他也要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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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各有心思钟爱画
更新时间2013…11…18 22:50:24 字数:2097
“那又如何?”甘棠一边和张波说话,一边想着对策。向来护短不愿让手下人受一点点委屈的小姐今日竟一反常态,一句话也不愿意帮她,难道小姐是想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若小姐是在考验她,完成不了还怎么好意思说在小姐身边跟了这么些年?
甘棠心里顿时充满了斗志,眼睛变得更加明亮。如果是南乔她会怎么做?如果是夙夜又会怎么做?小姐会怎么做?大公子会怎么做?脑中极速的想着策略。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声响,张波抓着甘棠的手猛的放下,慌张的向后退了几步,眼底有一丝错乱,父亲到了!
他虽然在外欺负人后回去要受家法,但他却从来没让父亲亲手把他带回去过,今日这种状况是第一次。
甘棠也着急,撇了一眼地道,眸子暗下来,她不能去碰这个地道,不能让苏桦政知道她与这地道的由来有关,转过头盯住不盈示意她将地道合住。自己去收拾被张波弄乱的东西,同时语速极快的命令道,“张波,你不想再次降低你在你父亲心中的地位就按照我说的做。等下他进来,你们几人一同坐在桌前品茶赏画,完全没有矛盾,没有争吵,他问你发生了什么时,我会为你解释。”
甘棠语气很强势,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样,甚至忘了自己在张波父亲面前更本没有开口的机会。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经能隐约的听到楼梯上整齐的脚步声。
屏住呼吸往苏棯煜的方向看了一眼,得一个微弱的回应,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
甘棠行动上没有任何慌乱,脚步快速移动,先将反扣在桌上的茶杯摆开三个,再在每个杯中都倒了半盏茶,又不顾身份高低强硬的将林骕萧、苏桦政、张波三人拉到桌前,让他们坐下。
门吱呀一声推开,进来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虽然身后没跟一个人,但气势依旧强大。他面无表情的将屋内的几人环视一遍,目光最后定在张波身上,意味深长。
张波用余光瞥了一眼甘棠,见她对自己眨眼,便站起向这个男子走去,装作很镇定的模样,“父亲,您怎么来了,我正在与苏府的二公子赏画,您是这方面的行家,不如给我们参谋参谋。”
张安皓,朝中重臣,地位与苏禄之并肩,年纪虽只是三十又五,但他向来沉稳,也极有见识,做事果断,深得皇上赏识。
他年纪轻轻在朝中地位却极高,家世又极好,一切都很完美。但他这个大儿子不知为何从小就十分顽皮,他的夫人曾埋怨是他平日忙于公务,疏忽了对儿子的教育。默许妻子的话同时他也深刻自责,便亲自管教,但张波的性子却没任何改善。
他太熟悉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不会与苏桦政这种性子的人打交道,也知道张波不会特地跑到酒楼赏画,因此并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但看到儿子并未受伤时还是舒了一口气,“波儿,退下。”
张波见见惯了父亲不动声色的样子,不知父亲此刻的心意,因此悬着的心依旧不敢放下,轻手轻脚的退到父亲身后。
“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