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阿尔要求的,男人把内裤,长裤,还有一件长袖的t恤借给了阿尔。阿尔高高兴兴地穿上了身。这套属于男人的衣服对阿尔来说,居然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就是t恤前面画着一张有点奇怪的画。也许如今流行这个样子吧……阿尔瞪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张画。自己放在那间破破烂烂的船屋里的替换衣服还是八年前的那一套。不管是衣服还是鞋子,都跟时髦根本不沾边啊……这么想着,阿尔有点悲哀。
“晓,那件t恤不是你工作地方的吗?”
“是啊。”
“还带着名字呢,行吗?”
“反正他又不懂日语。”
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咬着耳朵的时候,阿尔换好了衣服。警察开口叫了他: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你能从蝙蝠变成人了,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点呢?】
【OK,不管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的。】
阿尔摊开双手,很开心地笑了一笑。
【首先是你的名字。署里的文件上写着你叫阿尔伯特?亚维格,这是你的本名吗?】
【是啊。大家都叫我阿尔。】
【你的国籍是美国?】
【是美国。住在内布拉斯加州。八年前死过一次,虽然变成吸血鬼之后又活过来了,可是谁也不相信我。】
【哈,一般来说谁也不可能相信的吧。】
听到男人语带揶揄地接了一句,阿尔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说的话每一句都让人火大。
【我对吸血鬼这种生物没什么知识,先说说你是怎么成了吸血鬼的吧?】
【八年前,俱乐部里邀到的女孩子……那个,我们在车里做爱的时候,我给她给咬了。我是把车子开进森林里去的,忽然有不良少年包围了车子。他们踹车门,把窗玻璃都打碎了。结果那个女孩吓得立刻逃了出去。因为她在我死前就停了口,所以我没能马上就死掉,在痛苦中挣扎了整整一个星期。就因为她吸血吸了一半,我也只死了一半,才没能变成完全的吸血鬼……】
【详细说起来是什么情况?】
警察催促着他。
【我虽然变成了吸血鬼,可是那时候一点都不知道吸血鬼该是什么样的,还以为自己这样是正常的呢。可是就在半个月之后,我碰到了同类。】
【你的意思是说,碰到了同样的吸血鬼?】
【对。】
哼,男人哼了一声。
【听起来就象撒谎的。什么吸了一半啊,什么同类的。】
这次在阿尔开口反驳他之前,警察就劝住了男人:
【现在是在认真说话,晓你就先安静点听着吧。阿尔,然后呢?】
【那个吸血鬼对我说,你太奇怪了。一般的吸血鬼都是想变成蝙蝠就变成蝙蝠,想变成人就变成人的。……那个,你们知道真正的吸血鬼是什么样子的吗?】
警察低声嘟囔了句:【不知道……】
【我之前也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其实真正的吸血鬼就算照到太阳也不会变成灰,也不会怕什么大蒜和十字架。只有被银质的楔子打穿心脏才会死掉。嗯,刚才是说什么来着……对了,我跟普通的吸血鬼有哪里不一样。我是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变成蝙蝠。太阳下山就变回人,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而且吸血的犬齿也没有长长,连咬人都做不到,只能舔或者啜而已。】
【你果然还是要吸血啊。】
【是得吸啊。因为没法咬而不能吸人的血,所以都是喝牛血的。】
【牛?】
【到日本来之前,我住在精肉工厂旁边,舔宰杀掉的牛的血。每天都可以喝到饱的。】
【哦。那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么方便的美国,特意跑到日本来呢?】
阿尔呜地一声闭上了嘴巴。
【你连日语都不会说吧?那不是住在美国才更方便吗?】
【我是没有办法。这是不可抗力……】
【不可抗力?】
虽然实在是很难堪,但是阿尔还是忍住羞耻,把自己被“出口”到日本的遭遇老实地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连上了。你一开始是在精肉工厂被人抓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警察赞同地说,但是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的男人在旁边插了嘴:
【那问题就解决了。现在马上再把他冻成冰块,用船运回美国就完了。赶快把你在那边的住址告诉我。】
阿尔撅起了嘴巴。
【我没法回我父母那里去。他们说我是‘恶魔‘,把我给赶出家门去了。】
【那就是你住的那个精肉工厂。我把你寄到那里去。】
【我只是擅自住在那里而已。强认识的也是趴在牛肉上的蝙蝠。】
【那我带你到美国大使馆去。就算你死了一次,变成吸血鬼了,反正也都是真的。只要说了实话,他们总会有办法的吧。】
【千万别,到了大使馆还不知会怎么样呢。我会被弄到奇怪的研究所去,一辈子当成研究用的小白鼠的。】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男人怒吼起来,阿尔吓得打了个哆嗦。
【不管是你变成吸血鬼,还是被冷冻运来日本,都跟我完全没关系吧!】
阿尔的牙齿咯吱吱地咬紧了。
【你是很不走运。可是这也不过就好像是没法预测的交道事故而已。】
【可、可是……】
【只要回美国去就能跟人交流,光这一点不就比日本好多了吗?你这么不想回去,难道是要我们来照顾你?开什么玩笑。这就好比交通事故刚好在我眼前发生了而已。就算我该给警察打个电话,多少帮上那么点忙,那我也没有把受伤的家伙带回家去,一辈子照顾他的义务!】
男人的想法的确是正确的吧。这日本人确实没有照顾自己的义务。可是即使事实是这样,就不能换个稍微有点人情味的说法吗!
变成了吸血鬼,就此失去了二十一年来的朋友。大家都认为自己死了,所以也没有办法再去见他们。自己只找了一个最亲的好朋友而已,可却遭到了他的拒绝。真没想到原本那么要好,可是他却没法接受自己。阿尔把希望寄托在了新认识的朋友上。可是夜里认识的人全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看到自己衣衫褴褛,知道自己没有钱,就根本理都不理自己。
每天每天都过着为了生存舔着牛血,被强追得飞来飞去的日子。实在太悲惨了。可是虽然悲惨,却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有的感觉都已经麻痹得恰到好处了,可是为什么还要进一步沦落到亚洲的边缘,还要被气势汹汹地逼问来逼问去呢。
【你别说得这么狠啦。】
正在沉默的时候,警察插进了两人之间。
【变成吸血鬼毕竟太少见了,所以他会不知所措也是当然的啊。而且他还被家人给抛弃了,就算要回去也很难回去了。】
【那你来照顾这个麻烦的外国人不就好了!想你也不会干的吧!】
阿尔的眼睛里泛起了泪水。不甘心,真是太不甘心了。不想听人说这种话。如果没有变成吸血鬼的话,自己肯定大学毕业之后就进入演员学校了。然后努力学习,在电影里演个配角,然后被有名的电影导演看中,一跃成为主角。然后第一次主演的电影就大红特红,连奥斯卡奖都拿到,成为各个杂志电视台的常客……
虽然这些都只是假设而已,可是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会没边没沿地乱想。
【够了!】
阿尔发出了怒吼。
【我也不需要你们照顾。现在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阿尔猛地站起身来,但他的手臂马上被警察抓住了。
【等一下。就算你离开了也没有地方可去吧。你想回美国,要变成蝙蝠飞回去太花时间了,而且你也不能坐飞机。要是留在日本,你不但只能在夜里干活,又只会说英语。很显然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警察淡淡地说着。他那并不带有同情的成分,只是陈述事实的声音,让阿尔被感情冲昏的头脑在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可、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警察向着男人瞥了一眼,男人露骨地皱起了眉头。
“我可绝对不要。”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不用说,我早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想说就让这个麻烦的外国人留在这里对吧。”
“了不起,居然一下就明白了。”
男人梆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你在想什么我还看不出,让我照顾这个傲慢的臭老外,我才不要。”
警察很难过似地垂下了眼帘。
“我是很想照顾他,可是我也不能把他带进警察宿舍里去啊。只要住到他习惯日本,能自己生活了就好。给他一个寄宿家庭的感觉吧。”
“不但白天会变成蝙蝠,而且还是个没根没底的外国人,他到什么时候都没法独立生活的吧。”
男人和警察还在用日语争论下去。阿尔用T恤的袖口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你说得有点太过分了。他毕竟也是突然就到了陌生的地方,当然会不安了。念在他情况特殊的份上,就让他在这里住几天。等他知道还是不行,自己说想回美国了,你再把他寄回去不迟。”
“你冷静想一下好不好,这可是吸血鬼啊!要是他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吸死了可怎么办!”
“他又没有牙,不是说过吸不了人血的吗。”
“可是……”
“而且他白天还会变成晓喜欢的蝙蝠,你不是就可以好好地跟他玩了吗?”
“就算我再怎么喜欢蝙蝠,一想到里面是阿尔,我就没心思碰他了。”
警察交抱着手臂,呼地长叹了口气。
“……趁着这个机会我还是跟你说了吧,我觉得晓还是跟人一些比较好。”
“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只想按自己想的活下去,而且不觉得我做了什么该被你教训的事。而且你说的是人,这小子又不是人,他不是吸血鬼吗。”
“可是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人类啊。就算会变成蝙蝠,他也会哭会生气。而且他变成吸血鬼也不是他自愿的,不可以因为偏见就歧视他哦。”
从对话的感觉上来说,两个人似乎吵起架来了。因为都是日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自己。
【阿尔伯特先生。】
警察叫着阿尔的名字。
【他,也就是晓,要在一段时间里照顾你了。】
阿尔回过头去,见男人的脸跟咬柠檬一样皱成了一团。
【……不用了。我一个人怎么也能……】
【刚才也说过了,你在一个连言语都不通的国家里还是不要有‘怎么也能过‘这种乐观的想法的想法的好。要是你的身体没问题,我也不会这么干涉你了。你既然来到了日本,又认识了我们,我想这一定也是种缘分吧。你就先留在这里,慢慢再考虑未来好了。】
虽然警察的眼神与声音都很温柔,可是男人的眼神却很可怕。
【我也不能等你太久。两个星期。两个星期之后,你决定到底是回美国,还是留在这里工作。】
不用露宿街头虽然是很好,可是男人周身都放出“你很麻烦”的空气,还是离开这里才会比较轻松自由吧。
但就在这个瞬间,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阿尔慌忙按住了肚子。
【你肚子饿了吗?】
警察问道。
【自从来了日本以后,我还一口血都没喝到,肚子很饿。虽然我就算再怎么饿也饿不死,可是会没有力气,动弹不了。这附近要是有屠宰场就好了,可是不会有的吧?你们带我散步的时候我一点味道也没闻到。抱歉我太奢求了,可是有没有滴着血的牛肉?不管是牛排还是肋条肉都可以。】
【牛排。……】警察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人类的血好像是最美味的,不过牛血也相当不错呢。】
【你看吧!】
男人怒吼起来。
【我这才刚说要照顾他而已,他就说这话?什么牛排啊,简直开玩笑!要吃饭也不劳动,别以为做吸血鬼就可以为所欲为!】
阿尔生气地撅起了嘴巴。
【我也没说要你免费给我啊。等我找到活干就把伙食费还给你。可是我现在身上一美元也没有啊。】
【我真是讨厌你这种明明身无分文,还敢跟人顶嘴的胆量。】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男人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用日语硬梆梆地说起“现在?”“也不是做不到”之类的话来,然后叹了口气,挂掉了电话。
“……突然有工作了。我现在就得出门。”
男人从壁橱里拿出一件黑色的薄大衣。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从气氛看男人是要出门。【他是怎么啦?】
他小声地问身边的警察。
【突然有工作,现在就得出门才行。】
阿尔想起了壁橱里血与药物的味道。
【那个人是医生吗?】
警察暧昧地歪了歪头。
【虽然不算医生,但是粗分的话也不是不能分到这个行业里吧。】
警察看着阿尔的脸,忽然说着【啊,对了】,拍了一下子。
【虽然在日本知道的人很少,可是在美国应该很普通吧?……晓是遗体整容师。】
一听到遗体整容师这个词,阿尔吃了一惊。所谓遗体整容师,就是有着处理遗体资格的人。在为遗体杀菌之后,经过血管注入防腐剂,可以使尸体保存长久,不会腐败,还有进行处置,修复在诸如事故中缺损的脸孔或者躯干、手脚。这个职业在美国各州的情况不一样,不过在阿尔住的内布拉斯加州,人死后进行遗体整容是理所当然的事。实际上阿尔的祖父就是因为交通事故而去世的,当时头都被削掉了半个,而原本惨不忍睹的遗体经过遗体整容师的手修复到了完美的程度,祖母喜悦得流出了眼泪。
遗体整容师起源于古代埃及的木乃伊制造者,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急速地普及起来。以前也在电视里看到过遗体整容师的特辑节目。他们会把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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