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长大了,更俊俏了,但她的表情为何如此淡漠?难道她不认这个娘了么?这一年里,她过得好不好?
冷飞燕感觉到两股灼然的目光在烧灼着自己,抬头迎上了他们的目光,略显苍白的脸上缓缓绽放出笑容:“您是……娘亲?”
习三娘愣了一下,这时候奕雄躬身说道:“女婿奕雄见过母亲大人!母亲,燕儿前阵子头部受了伤,一时忘记了之前的事情,所以……”
那边的康王陆星赋倒抽了一口冷气,失忆,那就意味着他此时在燕儿的心目中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尽管在天朝皇帝说起燕儿已是他朝的玉燕公主和靖王爷王妃,他硬生生隐忍下原本前来带回燕儿的话语,但心底里的思念并未因此减少,他是心思缜密的人,燕儿的失忆总感觉过于巧合。
如果她幸福,他就放手。
如果不是,他会尽一切努力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一个决定悄然在胸间落定。
自己曾经在天朝作为利国的质子多年,对天朝的情况也比较熟悉,虽无大权势,但也自得悠哉,暗地里也有自己的一干拥泵,带走一个人,隐居天地间,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娘亲!”冷飞燕扑进习三娘的怀抱,眼角泪花闪烁。
“燕儿……”习三娘哽咽着,千言万语一时全堵在喉间无法言说,只有两行老泪。她知道了天剑山庄惨遭屠戮的那一刻,就在心底里悄悄为自己在世间的三个亲人举行了葬礼。心灰意冷,而后变得平淡至极。现如今面对着活生生的女儿,又想起那虽少碰面却骨肉相连的二娘,不由得她不唏嘘悲怆。
☆、065无爱不欢
“娘亲莫哭,燕儿一定会记起以前的事情的。”冷飞燕伸出冰凉的手擦去习三娘梁上的泪痕,“娘,他是……”
“燕儿,此乃咱利国的康王殿下。”习三娘歉然一笑,自己都忘了还有康王殿下在一边呢。
“冷飞燕见过康王殿下。”
陆星赋赶紧搀起她微微福下的身子:“燕儿万万不得如此,一来你是天朝靖王妃,二来还是皇上的玉燕公主,况且你我在小时候不也是好朋友,就连我兄长你也未曾如此多礼过哦。”
“是吗?”冷飞燕调皮地笑起来。或许吧。
“雄儿,燕儿。”皇上朝他们招招手。
“父皇。”她极为乖巧的样子让奕雄有几分想笑。
“父皇有些累了,你两人就代父皇接洽利国的贵客,燕儿要是想回利国的话,雄儿就斟酌斟酌,父皇这边有的是人手。”
“谢父皇。”
“谢皇上隆恩。”
几个人待得皇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头相视一笑。
“母亲,康王,可否移步往靖王府,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和对母亲给本王一个好夫人一表谢意?”
“呵呵。王爷有邀,如何不从?走!”随着习三娘点头当回,康王哈哈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用过晚膳,几人聚在花园的凉亭中赏月。
说是赏月,其实月儿犹抱琵琶半遮面躲在云朵里,不过是就着美酒和点心,乘着烛光,说着话儿,叙叙衷肠罢了。
不知不觉已将近子时,冷飞燕早已困倦,不知何时已然靠在奕雄的肩头睡了。
习三娘看着女儿,喜在心中,难得她经过那么多波折,仍有个好姑爷疼着爱着,看来也不比嫁给利国皇上差。嫁给皇帝历来都是三宫六院的,即使那利国算不上大国,但身为一个属国的天子,宫中的妻眷不会少到哪里去,倒不如嫁给堂堂天朝的王爷。
掂量了几回,习三娘心中完全释然了,反倒觉得燕儿因祸得福,对姑爷的态度变得更为殷勤。
奕雄看着丈母娘的样子,好似想在这儿常住,他也有几分欣然。自己还有一些公务未了,不可能时时呆在靖王府,母亲愿意留下,与那几个丫头一起近身照顾燕儿,自然是极好。
“王爷,夜已深,燕儿也累了,大家就歇息了吧。”习三娘拉拉康王的袖脚,让康王从盯着燕儿的呆愣里回过神来,赶紧也起身相送。
“正有此意,那就明日再聚。”奕雄小心地将燕儿放躺到怀里然后抱起她,吩咐候着的巧儿与新鱼带习三娘她们回客房歇息。
冷飞燕的眼睫毛动了几下,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奕雄的嘴角微微一牵,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
想他刀尖饮血多年,亲手屠戮的生魂无数,坚忍至今从未后悔也不曾畏惧,面对眼前这个不论是命运还是情爱都生死相连的小人儿,却有着深深的悔恨和无尽的柔情。真希望这样的美好永远都在,执子之手,与子同老,不离不弃,海阔天高。
次日,习三娘在府里陪着女儿,陆星赋随着奕雄一起出门。
***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不要随便跟别人跑。
“说吧。”奕雄关上门。
这里是酒楼上豪华的包间,四面挂着厚厚的鹅黄色帘子,依稀可闻外边的声响,但里面显得静逸、舒适。陆星赋犹疑地盯着奕雄,奕雄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抿了一口清茶:“这里很安全。”
“王爷如何得知我有话要讲?”
“本王如果看不出你有话要讲,那就是傻子了。”奕雄放下杯子,盯向陆星赋,一股威严的气势压向他,“可是关于本王的?”
“王爷真乃火眼金睛,既然如此小王就开门见山斗胆说了。小王此来有两件事情,既然燕儿已然成婚,小王就不敢再提这第一件,只恳请王爷真心待燕儿,让她幸福快乐。”
奕雄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便接着说:“第二件事情,关于燕儿在路上以及在天剑山庄屡屡遭袭,本来小王想接回燕儿后继续详查,但此时小王更想恳请王爷出手相助。”
“嗯?”
“王爷昨夜也说起燕儿是您与三王爷在天剑山庄的断崖下救得,可曾查得凶手踪迹?”
“已小有眉目。”
“小王这边也在查,也是小有眉目,但没有凭据,不敢妄下定论。”
陆星赋将他的所见所闻所想一一相告,眼前这个不动声色的男人眼里的凛然还有沉重,他知道值得自己信赖。比起仍在利国陶醉在声色犬马里的皇兄,这个男人更有气概更有担当。他觉得自己来天朝是对的,尽管面对的一切与自己的初衷并不太一致。
奕雄听完,手掌微微紧了紧:“你所说的,大部分本王爷有所掌握,如不是新婚以及一些杂事拖沓,本也早该收网,只是此事也应该慎重,否则后患无穷。本不知康王是如此厚谊,请康王恕罪。这样吧,康王暂且仍回靖王府歇息几日,记得对谁都莫露风声,本王找个两全之策。”
奕雄心里倒是真的生出几分敬重,比起奕惜,眼前这个男子更有胸怀吧。
(某爷:哼哼,不和你抢就是有胸怀啊?!)
靖王爷所知所察有多少,何为两全之策,陆星赋不得而知。他知道靖王爷并未完全信任他,但也猜测未来他们很有可能站在同一战线上,所以脸上并未表露什么。
奕雄和陆星赋回到府里时候已是午时,刚用过午膳冷飞燕便睡了。
习三娘拉过奕雄悄声问道:“王爷,燕儿是不是有孕了,怎么如此嗜睡?”
奕雄愣了一下:“哦。大概是这几日太累了,回头我让太医馆派人过来看看。”
看着习三娘犹豫地走开,奕雄心想不能再拖了,今夜必须行房,然后下个月再让赵興透露燕儿怀孕的消息,这样她或许不会记起之前的噩梦。
当夜,奕雄破例随燕儿兴致让她喝了点小酒,趁她半醉半醒之间小心地色诱了一把,居然还成功了。
激情褪尽,拥着怀里蜷缩成一团的人儿,他满足地一遍遍亲吻她的脸她的唇。
“夫君,燕儿还以为……以为夫君不喜欢和燕儿……”
低头盯着淡淡烛光下两抹酡红,奕雄轻笑:“不会,为夫只是想着燕儿身娇体弱,不敢造次罢了。今日不是忍不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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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长路漫漫
“你……混蛋!”冷飞燕捂住他的嘴轻轻骂了声,又钻进他怀里不敢再说了。
“呵呵。睡吧,以后夫君会夜夜如此疼爱你的……”
腰间突然被掐了一把,略疼,他笑着闭嘴假寐。
早晨的时候冷飞燕醒来,旁边的被窝已经空了,余温还在。看见锦被上一团红黑色的血迹,她回忆起昨夜的旖旎,嘴角撇了撇,翻过身继续睡。
我是他的女人了……
奕雄在院子里舞着剑,眉眼间是一股淡淡的杀意。中间停了下来,看看左手中指上的伤痕又回头望望寝室微启的窗,略微思索便收了剑回房。见到被窝中的人儿还未醒,他换了衣衫便坐在厅中边喝茶边等。
“王爷。”习三娘站在门口。
“嘘。”他摇摇头示意她。
习三娘微微一笑,女儿大概累坏了吧。她走进来往床那边张望了一下,小声问道:“王爷,燕儿没什么事吧?”
“呃。无碍。”看着岳母大人满脸的贼笑,他目光掠往院中。
燕儿昨夜的尖叫大概被岳母大人听到了吧,也难怪,实际意义上是初经人事的她大概心里是害怕那一刻的吧。
期待并害怕。
“娘亲。”冷飞燕坐起来揉揉睡眼打着哈欠,“早……哈啊。”
奕雄给她披上披肩,外头的巧儿听到她的动静便闪身进来帮她更衣洗漱。
“娘亲为何这么早就过来呢?”往大厅用早膳的路上她疑惑地问。
“这个……娘是昨夜听见了……心里牵挂便早早来看看,呵呵。”
听见了?
她杏眼一瞪,悄悄往奕雄的脚面狠狠踩过去,他也不躲闪,让她踩了便皱着眉头,她眨眨眼睛赶紧收回脚,见了他促狭的眼神,又狠狠地掐他的手臂。
“真的会疼的,燕儿。”
“哼!”她脸一扬,转身便走,差点撞上正给奕雄行礼问安的陆星樊。
“王爷……”陆星樊本能地闭嘴伸手。
“小心!”奕雄却眼疾手快,一伸手便将冷飞燕捞回怀里。
习三娘见着,心里很是开怀,脸上笑成了菊花一般。
三日后,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前往利国。
王爷省亲的排场真的声势浩大,车马阵仗足具威仪。前头是利国康王的车马带队,后边是靖王爷的随行车马仪仗,过往之处,无不赞叹。
后面远远地还有一队车马,三辆马车,还有几车货物,每车货物上插着一杆黑金色上书“徽”字镖旗。看来是有镖师护卫的,随行的人一看个个都是练家子,满脸横肉的不说,就连那几个身材瘦弱的眼神里的警惕和冷冽也不可小瞧,但是和前头二十丈开外的那队人马比起来就不起眼了。
冷飞燕就半躺在奕雄的怀里,时睡时醒。不大的车厢里面是经过精心改装的,整个车厢都垫着厚而软的垫子,车速也不快,摇来摇去就如摇篮一般摇得她昏昏欲睡。
尽管她不大明白放着自家的大车不坐,偏要坐小车,还穿着不显眼的平常服饰让大家掩饰身份是为什么,但她没多问,奕雄这样安排必然有他的考量。反正自己也没受到什么委屈,乐得自在,由他去吧。
“醒来,醒来,燕儿?”
“到了?哇,好快!”她一睁眼发现车停了,惊喜地喊起来就欲下车。
“小心。”奕雄没好气地扶着她,“天色不早了,打尖。此处不过是陵南郡的一座小城而已,路途还远着呢。”
“哦。”她往左右张望,小脸一皱乖乖地下车。
“爷,房间已安排好,请和夫人随小人上楼。”一个随从过来带路。
冷飞燕眼尖,看见斜对面那家挂着“悦来居”招牌的大店里面热闹非凡,偌大的院子里停满了王爷仪仗的车马,伙计们跑上跑下好不快活。
她刚“咦”了声,奕雄便拉过她的身子:“夫人,咱们回房歇息了,闲事莫问他人勿管。”
“哦。”她这才记起出发时候他的叮嘱,乖乖地回头跟着他走进这家略微小气的“好客楼”。
好客楼二楼的几间上房还有一楼的三间小房子都给他们包了下来,除了早两日便在一楼住下的一对夫妻,整间客栈几乎就是他们包下了。
老板笑得和什么似地,对面悦来居虽说迎来的是大人物,但人多事杂,赚钱辛苦,自己也不眼红。今日自己的客人大概也不是小人物,就连空房都双倍价钱包下了,吃的用的也不吝啬。哼哼,你大店有大店的活路,咱小店也不见得光喝西北风。
他走到门口看看悦来居,吐了口唾沫回到店里,扯开公鸭嗓喊道:“三子,让老板娘、凤儿、瑾儿她们统统过来帮忙,就说今日大客到。”
“爷,一路上未发现可疑人物。”看上去已然不起眼的无痕捧着饭菜进来,在奕雄耳边低语。
“嗯。继续两边都盯着。”
“然。”
“燕儿,过来。”
“唔……不想吃……”她的头摆得和拨浪鼓一般。
“乖,过来。”
她不太情愿地坐下来,看着他往自己碗里夹满了鱼肉菜蛋,也亏了那老板如此用心,不知道一下子去哪里弄来这么多食材,热气腾腾香味满屋,可她就是提不起胃口。
“好歹吃点,不然哪有体力跑下去?来,为夫喂你。”奕雄许多破天荒都用在她身上了,包括此时端着碗笑着哄着她的样子怕是皇上见了也掉下巴吧。
“我又不是你孩子,放下,燕儿自己吃就是了。”
“为夫刚巧就是想要个孩子,爱妻给生,可否?”
“你……吃饭!”冷飞燕娇叱一声,换来他的哈哈大笑。
夜色深沉,小城里虽然偶尔会有犬吠人声,但也安静。
报更的锣声渐渐远去,冷飞燕拿着书的右手垂在一边,整个人软软地滑躺在奕雄怀里,闭目养神的他双耳动了动,星眸睁开,取下她的书,轻轻地放下她,盖好被子,吹灭灯烛,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打开一道窗缝,奕雄静静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