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了,她就没那个身子骨过来说话了?”
那婆子慌然领命而去,汪杜氏则扭过头来朝张小碗又苦笑道,“嫂子莫怪,雯姨娘先前使了大哥的小厮过来说她受了惊,下不得床。”
“哦,是吗?”这时有人往后院堂屋这边走来,听得那越走越近的几道脚步声,张小碗眉眼未惊地淡然道,“当年表姨娘也如是,让我这正妻去她房里拜见她个当姨娘的,我原来还以为是她不懂事,现下看来,怕是大公子的姨娘都有这个习性……”
张小碗一语,就拉了好几个女人下马,这时,那汪家的几兄弟也相继进门而入了。
汪杜氏连忙站了起来行礼,“大哥,夫君,三弟,四弟……”
“大嫂。”汪永安,汪永重相继抱拳叫道,而那汪永庄的声音则慢后了一步。
张小碗微微一笑,朝他们福了福礼,“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
朝他们施完礼,才朝汪永昭再一福腰,“大公子,恭喜您喜得贵子。”
这话说得汪永昭眉毛直跳,随即他捋袍上座,朝她问道,“你要看上一眼不?”
张小碗在他下座坐下,微笑着道,“不了,等会就回了,家中还有事等着。”
汪永昭未语,只是那如寒冰的眼睛又盯了张小碗一眼。
张小碗被他如此瞧得习惯了,早就不疼不痒,微微笑着坐在那,不动不语。
堂屋突然就静了,一刹那,就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了。
静候了一会,张小碗站起了身,看了看天色,淡淡地道,“看来姨娘是过不来了?”
汪永昭皱眉,对着身边站立的仆人就斥道,“还不快去叫。”
张小碗看着那被汪永昭的厉色吓到的仆人连滚带爬而去,随即转身朝着汪永昭笑着道,“我还是不候着了,家中还有事,既然大公子在,就请大公子替姨娘主持公道了,再说了,汪家现在掌家的是二少夫人,我来一趟,也算是尽了您的姨娘非要见我的心意了,既然她来不了,我就走吧……”
她来了,姨娘却拿捏着生了儿子的身份不见她,反倒要她去,要是这种话传出去,不知要有多少理要说到她这边,心想到这,张小碗嘴边的笑都要更深了。
她来这一趟,原本想着还要找借口,推了这烂摊子,早来也早回,现下这大公子的新姨娘还是不争气,现下眼看着连借口都不用想了,她就可脱身了。
她说着,不待汪永昭说话,就又朝汪杜氏笑着说,“二少夫人要是有空,可否送我出门?”
“你……”汪永昭眼看就要拍桌子。
但在那一刻,他突然对上了张小碗向他看来的冰冷的眼,一时之间,也就想起了张小碗说的那些他娶多少个妾弄多少个孩子都不关她的事,最好也别麻烦到她的话……
在那一刻,他用劲了全身的力才把那手收回了,放到腿上,然后恢复了他平时的冷漠,“要回那就回吧,二弟妹,送她入轿。”
如此,张小碗没来得多时,比她以为的更要快地就又走了。
她走后,汪永昭抱了儿子去奶娘处养着,回头到了雯姨娘的房里,看着床上那个含着泪眼,却一脸倔强看着他的女子,他实在弄不懂,这些他喜爱的女人,温柔的,善解人意的,还是骨子里也有倔骨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到头来,为什么一个个全都认为,凭着他的喜爱,就可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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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因田里地里的活,小宝小弟他们也回来了。
因着在山谷处盖房子,人少活多,他们可是这大半年的只回过来一趟,在家没呆几天就走了,连生了孩子的桂桃一等能下地,就也抱着孩子赶过去给他们煮饭去了。
趁着农忙,这次一家人又全在了一起,趋着这时机,张小碗想把他的婚事给办了,小弟还是摇头拒绝,“等明年再说,咱们家那边的活全干完再说。”
张小碗头疼,“你等得,看好的姑娘等不得。”
小弟还是慢吞吞摇头,“那到时再说,再找就是。”
张小碗看着完全不着急的小弟,真是不知说什么的好,但她可以逼迫他们练字算数,可这等事她是不想逼迫的,所以也只看静待时机,再好好说道他几句,让他改改主意。
但小弟是铁了心的,等小老虎的生辰一过,家里的活一好,谷子也晒好了,就连夜驾着马车,把谷子送到新住处去了。
他们说跟胡家的那三位也说好了,今年的这段时间内要留在那边打猎,要等到春节前几天才回。
胡家那边的那几位,说好了也是跟他们一样,也是出外行商,所以这一走大半年的,只要带回货物跟银子回来,谁也不会怀疑,这次又一走,又道他们又是出去走南闯北去了,就算是春节不回,也不会怀疑到别的事上去的。
这次胡九刀留了下来,陪着胡娘子,胡娘子因在家照顾念书的胡大宝,一直在家中照顾小儿,夫妻俩也没有大半年的没在一起了。
张小碗家的桂桃也没走,带着胖儿子跟着一家子住着,等着他爹小宝回来。
还好离这时春节未得多久,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张小宝张小弟就又回来了,背回来了过年的肉,还给了张小碗三十多张上好的兔子皮。
见着兔子皮,张小碗欣喜得很,叫上小妹和桂桃,连赶了几夜,做上了好几件袭衣送到裁缝铺去,着实在快要过年的大好时机前挣了一小笔银子。
张家的人都是实惠的,见着银子了就欢喜,当夜一家人在桌上个个数了一遍,个个伸手都沾了一把财气,这才让张小碗把银子收了起来。
小老虎更是一笔帐一笔帐地算得清楚,连这银钱能买得几亩良田,连替他的胖墩弟弟买得多少的麦芽糖,他都算得清楚,着实把他家小姨和他家大舅母逗得合不拢嘴,只道自己家中出了个精算盘,靠着他,以后家里眼看着是不用愁吃不用愁穿了。
说道这一年春节,张家人过得甚是和美……
但汪家那边出了事,汪家的三公子,也就是汪永庄在大年初五这天,在外头喝花酒时,跟一官员的儿子抢起了花娘,被人七八个家丁围殴,打伤了半条腿不算,因他也打了对方的公子爷,那家人把他一告告到衙门,瞬间,这位三公子就把韬光养晦的汪家推到了人的视野里。
当下急得得了第一手消息的汪永昭当天快马赶了过来,拍响了张小碗的门,急气败坏地说,“你们一家现在赶紧收拾好了,半时辰后,给我赶紧走!”
“出了什么事?”张小碗一边急跑进门,大叫着大宝他们出来,一边问汪永昭。
“永庄中了别的圈套,怕是有人要对汪家清算,你们这边给我赶紧走。”汪永昭显然是气得狠了,那脸色都是铁青的。
“大姐,怎么回事?”这边大宝小弟小妹们一窝蜂地跑出来,还以为是汪永昭在欺负他们大姐,眼看立马又要动手……
“瞪着干什么?”张小碗大吼,“收拾东西去,咱家赶紧走。”
吼完,厉眼瞪着他们,见他们只愣了一下,就又跟被野兽追似的回过身去收拾东西去了,连跑跳到空中要过来救他娘的儿子听到此话,得了她话中的讯息,又赶紧地回过身,一股风地又大跑着回去收拾什物了,她这才又恢复平常神色转脸对汪永昭道谢,“谢大公子过来报讯。”
汪永昭听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但刚转过身,后面气喘吁吁快马赶过来的江小山一见到他,对着他就一把跪下,足磕了五六个响头,才抬头双眼含泪地道,“大公子,大公子,皇……皇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节奏其实蛮快的,该快的都“咻”地一下,一笔带过了。
☆、99
张小碗看了江小山一眼;再看看汪永昭。
这男人铁青的脸看过之后,再又看了看哭哭啼啼抽泣着的江小山一眼。
她又看了看汪永昭,见他不开口说话,实在忍无可忍了,力持冷静地问汪永昭,“大公子;是走还是不走?”
铁青着脸的汪永昭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挥袖而去。
江小山随即也连滚带爬跟随而去了。
张小碗轻皱着眉站在原地;刚站了一会;就听后面一面脚步声;就见小妹手上提着四个包袱;背后背着一个背篓,桂桃则背上背着家中的胖娃娃,手上也是四个巨大的包袱,张小碗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把这一大堆东西给挂在身上的。
这两个人一站定,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其中小妹喘着气说,“大姐,大哥说他去后面套牛车去了,马上从后面赶到大门前,你房中的东西你且快去收拾,我这放到屋前就帮你来搬。”
她话一完,张阿福跟刘三娘也小跑着喘着气过来,张阿福跟张小碗说,“大闺女,大闺女,我跟你娘先去灶房寻两根棍子去,好赶路……”
跟她交待了一声,说着就拉着刘三娘的手往灶房那边又小跑了过去,看着这紧张兮兮的老俩口,张小碗无奈地摇了摇头。
“把包袱暂时放下。”张小碗指着地下,让她们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现在不急了,你们去后屋叫大宝他们,别,让我先想想……”
张小碗想了想离去前汪永昭那紧皱的眉,还有那铁青的脸,所以他没说让她这一家子走,但也没说不走,她思来想去,决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们一家子的人还是走的好。
说来,这皇帝走了,要是汪家倒了大霉,她跑远点,得了讯,可以再跑远点……
要是没更好,到时能用得上汪家了,再找上汪家就是,再则,汪家没出事,这里的田地和屋子也是她的,跑不了,待到形势一明朗,再回来就是。
现下走了,无非是先赐换个地方讨生活而已。
如此一想,张小碗思绪清明了,对着小妹就说,“都把能收拾的全收拾好了,咱们不赶着走,把能用的都拉上。”
这时前面已然有了牛叫声,张小碗快步走到门前,对小宝吩咐,“眼下不着急走,你拿了银钱买两匹壮马,车轱辘也去相熟的工匠家买好,既然搬家,我们就搬个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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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人行动力着实强,家中的什物,连铁锅都收拾好了打包上了,马车买好回来后,半夜他们几人把粮,肉全搬上了马,在清晨时分,一家人锁好了家里整顿好了的大门,赶着牛车马车走了。
马好买车后,一家人身上其实没啥银子了,张阿福和刘三娘却是手中抱着大孙子,挤坐在马车上乐呵呵的,脸上一点担扰也无。
孟先生这次也跟着他们走了,本来过年他就因身体已经不行,跟胡家村请了辞,现下是汪怀善去哪,这位老先生也跟着他去哪,他现下算得上也是张家的一员了。
老先生是在车上跟张氏老夫妇挤在马车上,才听得了张小碗在他身边轻声说的那句“皇帝没了”的话,随后在张小碗给他们送棉褥子垫背时,他张口朝她说了一句,“走有走的好,这京中怕是要乱上一段时间。”
张小碗轻轻一笑,点点头。
她要走的另一个原因就在如此,要是有大乱,汪家肯定也不会太平静,这不平静要是小了还好,想必掌家的二少夫人也能解决,可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有什么大乱子,她肯定是要被波及的。
到时候一陷进汪家里,进了汪家,怕是抽不得身了。
她不能让形势把她带进汪家,她一直不喜欢那个地方,知道一进肯定会被困住,尽管她现在也是被困住,但困在那种地方,对她还真是折磨了。
她现在活得必须努力,也确实是必须干活才能好好活下去,但这种活法,比成天跟着一群女人勾心斗角要来得强。
而对她来说,现在这个有家人的家,是她来这世上努力过才得来的生活,她为此忍耐过,流过太多血泪,现如今的日子得来不易,所以哪怕有一点陷进那种地步的可能,她都要断绝。
现在这关头,想来想去,走是上上策,吃不了亏,远着点看形势变化,比近着看要安全得太多。
一家人连着赶了三天的路,总算是赶到了那山谷处的房子。
那房子张小碗从未来过,只听弟弟们跟胡九刀说过,现下一见,倒真是欣喜了几分。
主屋由她跟两个弟弟们说的那样,屋顶高,房架大,内屋宽敞,后屋的三个院子都有天井,排水的渠道也都是石块彻成,扎实得很。
第一天时,安顿好了老人家,张小碗带着弟弟妹妹
把粮食放到粮仓里放好,随即把屋子里烧了火,各个房间里都放了火盆,驱散房子里的寒意。
因着大姐干活利索,这不管是当弟弟妹妹的,还是当弟媳的,还是当儿子的,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劲跟上她的脚步,无论是清扫房子的,还是去上山砍柴的,都快手快脚的做得很好。
张小碗看着心里也欣慰,说来也是,如果不是有着世俗的身份和规则在桎梏着人的脚步,其实他们一家人到哪,依着这勤快劲,哪能过不好生活?
可惜,这世上完美的事总是在想象里,不会出现在现实里。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这山谷里,要出去生活,怀善要是做什么,也还是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他们要在这个世道活着,这得守这个世道的规则,就得受这个世道的桎梏。
所以,现下如此,其实也不错了,要是坏,再坏也不过是举家逃亡隐藏,再坏也还有条命能活着,哪天就算死了,能死在亲人身边,有人为你哭,有人为你挖个坑埋了,其实也是好事,比孤苦伶仃什么都没有的好;而要是待汪家要是稳定了,到时怀善到了年纪,要闯荡了,他要一个身份做他愿意做的事了,想必也不会给汪家蒙什么羞,她跟汪永昭说定的事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到时也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差池。
至于到时会不会有更多的意外,说来说去,到底也是说不准的,人活着,大多情况下,谁也没有通天眼,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而现在,先尽了人事,努力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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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举家的这一逃,着实把汪永昭给气得不轻,但他知道详情后,是在半月之后了。
他在三王府里浴血奋战,帮着三王爷杀出了一条血路杀到了金鉴殿上,三王成功登基之日,他则在病榻上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