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看,是不是只有我发火了,你才肯乖乖听话?”耶律烈精亮的眸子直逼着赵如烟的眼,他的话吓得跪在门外的昔悌瑟瑟发抖。
“大王拿一个无辜的人威胁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大王身为辽国重臣,应该有很多正事等着您去处理吧,您还是少把时间浪费在我一个囚奴的身上了!”赵如烟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个男人。
“赵如烟,你没有资格命令本王——”耶律烈伸出手,钳住她的下颌,字字有力地命令道。
“大王要是不喜欢,大可以治我的罪!”赵如烟毫无顾忌的与他对驳。
“你再这么放肆下去,本王当然饶不了你,只不过现在……本王有些饿了,昔悌,叫人去传膳……”
耶律烈不像度云,并没有轻易被她给激怒,反倒让赵如烟有些失望。
她就想着最好能惹他生气,然后一怒之下杀了她,那就更好了。
“大王……”管事柴冒这时进来禀报。
“度云郡主在麟乾阁门外求见大王一面。”
“就说本王正在休息,让她回吧。”耶律烈摆了摆手。
“大王,郡主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郡主还说如果大王今天还是不肯见她,她就一直跪下在麟乾阁门外……”
耶律烈停顿了片刻后,转念想了又想,便命令柴冒带度云进来。
度云依旧迈着婀娜的步子,只是一张漂亮的脸蛋显得十分憔悴和苍白。
与那日对赵如烟凶神恶煞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妾身给大王请安。”
度云给耶律烈行礼时,看到了床上的赵如烟,一丝难掩的痛色滑过她的脸颊。
“云儿平身吧,急着见本王是不是有什么事?”耶律烈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态度显得有些冷淡。
“大王多日不曾到妾身那里,妾身知道大王还在怪罪妾身,可是妾身已经知道错了,现在真的很后悔,万万不该私自在王府里滥用刑罚,妾身知道伤害了大王心爱的女人,妾身罪该万死,这些天内心也受到了很大的煎熬,大王就不能原谅云儿吗?”
度云着说着,两道清澈的眼泪便流了下来,看起来好生令人怜惜。
“云儿就是为了这个来见本王?哈哈……”耶律烈笑了笑,收起了先前一脸的严肃,“云儿真是多虑了,这件事本王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云儿自己又何必非要挂在心上呢?如果本王真的生你的气,早就罚你了,当时本王不过一时之气,才说要连你一并处死,现在想来,这件事云儿也是为本王着想,云儿对本王的一片心意本王又岂会不知,云儿无需这般难过,本王这些日子都忙于公务,这才无暇去你那里……”
“谢大王对妾身的宽容,只是……还有一件事……”度云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心,顿了顿,又吞吐起来。
“说!”耶律烈直截了当。
“妾身的贴身婢女双喜……已经被带到浣衣库数日了,也不见她回来,不知道大王要如何处置双喜……双喜跟随妾身多年,犹如姐妹,虽然她在这件事情了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大王可不可以念在她对云儿多年照顾的情分上,饶过她这一次……”
赵如烟倒有些奇怪了,度云这个人一向自私自利,她自己没有被耶律烈怪罪已经算是万幸了,竟然还会亲自来为双喜求情,这可不像是度云平日里的性格。
“你不提,本王倒有些忘了,那个刁婢还在浣衣库,来人啊,把刁婢双喜带来见本王……”耶律烈冷冷的下令吩咐道。
“妾身谢大王饶过双喜……”度云顿时千恩万谢。
“谁说本王饶过她了?”耶律烈剑眉一挑,说道。
“那大王……”度云疑惑不解。其实代双喜向耶律烈求情,并不是度云本人的意思,是她的父亲大辽的国舅爷教她的。
原本犯错的人是度云,谁都知道双喜不过是个替死鬼,耶律烈如何处置双喜便直接决定着耶律烈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果耶律烈轻易饶过了双喜,那么证明他并不是十分怪度云,若是相反,度云恐怕就要有忧患了。
以后她在这北院王府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耶律烈这次没有直接罚她,纯粹看在萧太后跟她父亲国舅爷的面子上了。
很快,双喜便被带到了麟乾阁,因为被关进浣衣库为奴婢已有数日,她的身上脸上透着一股脏污,看上去狼狈不堪,与那日对赵如烟行刑时的嚣张相比,简直就像换作了另一个人似的。
“大胆刁婢,你教唆主子,并对本王的女人滥用私刑,手段极其残忍,险些害人性命,简直令人发指,你可知罪?”耶律烈星眸犀利,直视双喜,怒道。
“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了……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双喜已然明白,这件事她无疑成了最大的悲剧,在耶律烈的怒视下,她已经吓得快要魂飞魄散了。
“你既已知罪,本王也念在你服侍侧妃一场的情分上,饶你不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耶律烈的话里带着一股阴森,双喜就像一片从树上落下来的叶子似的,瑟瑟地抖着。
“杖责一百,发送到晾鹰台为婢,饲养牲口,终身不得离开!”
耶律烈的话无疑等于判了双喜极刑,比死罪更可怕的极刑,因为死罪也不过如此,反而更痛快一些。
耶律烈的宣判,彻底断送了双喜的全部希望。
“啊?大王……大王饶了奴婢吧,大王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不想去晾鹰台……奴婢情愿一死……郡主啊,你替奴婢说句话,求大王饶过奴婢吧……郡主,奴婢没有错,奴婢没有错呀……”双喜哭天喊地,声嘶力竭。
度云在一旁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显然也没有料到,耶律烈会罚的如此之重。
“大……大王……”
她既想替双喜求情,又不敢开口,生怕一句话不对就惹恼了耶律烈。
“云儿不必多言了,这件事就此划上句号,本王不想再为这件事劳心伤神了。”耶律烈已经给她最大的面子跟宽容。
但是度云仍在不知趣的说:“云儿知道了……前日父亲来看云儿,还在为此事责怪妾身,连太后娘娘也责备云儿不懂事,妾身真的知道错了,为了妾身的事,父亲操碎了心,身体也大不如从前,父亲希望妾身可以成为一个能为大王分忧解难的贤内柱,可是云儿没有做到,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度云此时提及她的父亲,无疑是想让耶律烈卖她度家人一个面子,可惜她打错了算盘,她眼前面对的这个男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耶律烈也许会念在她父亲跟萧太后的关系而给她留有台阶,该给的面子已经给了,仅此而已,像耶律烈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牵制的。
“云儿这个北院王府侧妃已经做的很好了,依本王看,是度相太过苛刻云儿了,度相年岁已高,可能一个人上了年纪自然想的事情就多了,既然如此,云儿不如干脆搬回丞相府,也好开解、开解他老人家……”耶律烈冷酷无情,一字一句道。
“大王,你要将云儿赶出王府?”度云听后,脸色煞白,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这跟休了她有什么区别?
第112章【 】
大宋。
披香宫。
铭香从外面急匆匆地回来,依妃静静地坐在床边刺绣,她在绣一个荷包,在里面放一个长命锁,等赵如烟平安回来以后就牢牢锁着她,哪儿也不让她去。
她惟一的女儿啊,生命中惟一的支柱了,她只希望她好好地活着,其它什么名利她都不稀罕!
“娘娘,娘娘!”铭香哭着跑进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依妃温柔地抬起头,看着她满脸泪痕,惊讶的问。
“不是不是!”铭香一边摇头一边抹泪,“我听宫女说,杨家军全军覆没了!”
“什么?”
针狠狠刺进手指里,一滴鲜血冒了出来,滴落在红缎荷包上,盛开一朵耀目的梅花。
“全军覆没,杨元帅他?”依妃脸色苍白,心仿佛被重重撞击了一下。
“杨元帅被辽军围困,已经自尽了!”铭香幽幽的开口。
依妃差点站立不稳,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如烟呢?她在哪里?”
“公主下落不明,现在皇上已经回来了,可是公主却……”铭香泪水涟涟,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会的!”依妃扔掉手中的刺绣,站起来,“她不会有事的,辽国的大王劫走她,杨勋一定会救她的!”
“勋少爷也死了,杨家军全军覆没,只有六少爷一个人回来,现在天波府在办丧事呢。”铭香擦拭着眼角的泪珠,伤感道。
“丧事……”依妃顿时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铭香惊恐地扶起她,大哭着,“公主会没事的,她只是失踪了嘛,又没人看见她死了,一定是辽国大王将她带走了,她还会回来的!”
依妃满脸哀伤和痛苦,脸上苍白无色:“这是报应啊!这是报应!”
“烟儿,烟儿,我的烟儿……”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快回来啊,娘用长命锁锁着你,一辈子守着你。”
依妃眼神空洞,空茫茫地望着前方,浑身是血,一路上都是她的血。她头发散乱,手里握着一个红色荷包,上面鲜艳地开着一朵耀目的梅花。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她口中喃喃地念着,“我替你死,烟儿,娘替你死……”
依妃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望向她,温柔地一笑,狠狠地刺进自己的胸膛。
顿时,鲜红的血液遮天蔽日,在天地之间绽放开了一朵又一朵红色的梅花,血一样红得耀人眼目!
“母妃!”赵如烟满头大汗坐起来,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是噩梦?她做了一场噩梦?
赵如烟捂着脸哭起来。
一双大手从后面绕上来搂住她,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怎么了?”
赵如烟猛地转过身:“你,你什幺时候进来的?”
“你说呢?”耶律烈一脸坏笑,拍了拍手,侍女进来点亮了灯。
她的脸唰地飞红了,挣开他有力的手臂,坐到他的对面,防备的看着他,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眼中,透过浓密的睫毛若隐若现。
“过来。”耶律烈的声音低沉,漆黑的眸子中燃烧着暗绿色的火焰。
赵如烟被他那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抓起床上的被子朝耶律烈扔过去:“滚开!”
耶律烈敏捷地躲开,身体像猎豹一样扑向她,将她压倒在床上,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一瞬间,赵如烟意识全无,脑中空白一片,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
“我爱你。”耶律烈用契丹语在她耳边呢喃,滚烫的呼吸在她脸颊边游走。
“走开,你走开!”赵如烟猛力地推开他,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未好全的伤口,只觉得此刻心中恐惧不已,隐约中,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耶律烈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赵如烟的耳边,颈项,那么深,那么深地吻她。
“你走开!我不会原谅你!走开!”赵如烟痛苦的叫道,声音颤动。
耶律烈忽然抬起头,用复杂的眼光凝望她,久久地,久久地不能移开。
他知道她思乡成狂,夜夜梦中喃喃呓语的都是她在大宋的母妃和杨家的人,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用那幺残忍的方式狠狠伤害了她,将她推进痛苦的深渊,同时也让他万劫不复。
他爱着她,却也深深伤害了她。
赵如烟的眼中盈满泪水,倔强地别过头,狠狠咬着嘴唇。
室内一片沉默,安静得像是什幺都毁灭了,火光噼里啪啦地向上跳窜,外面北风也停了,似乎听得见雪花落在地上,一层层堆积的声音。
“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耶律烈的声音又变得如同三月春风吹拂杨柳,桃李纷飞。
“放我走。”赵如烟看也不看他,只是态度决然的吐出三个字,尽管她知道要他放过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耶律烈俯下身,在她耳边,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字眼:“不——可——能!”
赵如烟紧抿着嘴唇,嘴角微微地颤抖,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抖动。
耶律烈坐起身,靠在床柱上:“你永远逃不走,除非我愿意放了你,可是,永远没有这一天,即使我对你失去了兴趣。”他顿了顿,又说,“你也是我的!”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赵如烟闭着眼睛,一声一声地说着,握紧手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你无法阻止。”耶律烈看向她,用契丹语说,“我爱你。”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照亮了东方的一片天。
天大亮起来。
侍女们端着热水和衣物鱼贯而入。
耶律烈这才走下床,站在床边让侍女替他更衣,他灼热地目光一直凝聚在赵如烟的身上。
赵如烟缩在床角,眼敛低垂。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眼神迷蒙,心里却不减厌恶。
耶律烈嘴角噙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温柔,目光那么深地在她身上停驻。
赵如烟实在受不了他这么盯着自己,突然她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没穿上便跑了出去。
外面冰天雪地,她赤着脚,踏着雪花,将侍女的呼唤远远抛在身后。
好冷好冷,她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腿上的伤又没好全,迎着刺骨的风,雪花在她脚下发出沙沙的破碎声。
冰凉刺骨,只有这样残忍的折磨她才能唤醒她的意志,耶律烈,他是她的仇人,她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替死去的杨家军报仇!
白茫茫的雪地中,赵如烟瘦弱孤单的身体慢慢蹲下,埋首在手臂间啜泣。
天好冷,就如她现在的心一样,心灰意冷。
纵然她有杀耶律烈的决心,可是现在她势单力薄,这北院王府又到处是耶律烈的人,她如何才能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