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那沈姨娘先生下儿子,怕是都不肯让你抱到自己屋里养的。”
孟玉楼心里一颤,想到沈宜织出众的容色,不觉更是心凉,低头道:“本想着抬举小沈姨娘,可是爷又伤着了……”
“你这孩子。”侯夫人拉过她的手,“孩子还是要自己生的好。别的不说,那小沈姨娘眉眼间也是一股狐媚劲儿,真要让她生下孩儿,怕也拢不住。说起来,你若真要抬举,倒不妨抬举香苹。她总是我身边出来的,跟咱们靠得近。自然,最好还是你生,那就是嫡子,什么都不用怕了。”
孟玉楼听得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伤感:“可是我这身子……”
“你还年轻,这还有好多年呢,好生养着,总能生出儿子来。”侯夫人拍拍她的手,“那药吃完了只管来回我,我再给你。”
孟玉楼起身告辞出来,一面往卉院走,一面想着侯夫人所说沈宜织的事,越想越气。进了卉院,见沈宜织带着人从下房里迎出来,顿时冷笑一声:“爷伤势未愈,你不在房里伺候着,却跑到下房里做什么?真当爷宠着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么!瑞草,掌嘴!”
这,这是闹哪一出?沈宜织料想过孟玉楼被侯夫人叫过去,少不得要灌输点什么有利于怡兰的观念,但也没想到火气这么大,上来就叫人打她!喂喂,郁清和还在屋里呢!
这种眼前亏可不能吃。沈宜织见瑞草一扬手,立刻就往后一躲,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奶奶,妾哪里犯了错,奶奶就叫人掌妾的嘴啊?”是说给郁清和来当靶子,可没说要挨打呀。
☆、第九十章
孟玉楼也只是一时心火上蹿,随口就叫瑞草上去掌沈宜织的嘴,但话已经说出来却不能改变,见沈宜织竟敢躲闪,心里更怒,厉声道:“你还敢闪!瑞草,给我用力掌嘴!”
啪!房间里又传出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瑞草吓了一跳,拿眼去看孟玉楼。虽然她是孟玉楼身边的大丫鬟,以前郁清和也从来没发落过她,但自打这位沈姨娘来了之后,连侯夫人身边的怡兰都挨过两回板子了,她可真没把握自己能怎么着。
瑞草不看还好,这一看,孟玉楼更觉得脸上下不来了,越发对侯夫人的话信得深了,怒道:“瑞草,你还愣着做什么?我的话你不曾听到么?”
沈宜织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侯夫人究竟跟孟玉楼说了些什么,怎么就把她的火气拱得这么大?这挨打自己是万万不肯的,还是交给郁清和自己去解决吧,当即把脸一捂,蹲下身就哭了出来。
这下子瑞草可不好动手了,沈宜织抱着个头蹲在地上,她上去拽了一下都没拽动,哪里能打得到呢。正左右为难,红绢已经从屋里出来:“爷请奶奶进去。”
孟玉楼狠狠瞪了沈宜织一眼,抬脚进了屋里,心里咬着牙想,若是郁清和为了沈宜织的事责备她,她就干脆翻了脸吵一场便是。不料进了屋,却见郁清和靠在枕头上淡淡看着她,脸上无喜无怒,孟玉楼心里咯噔一下,倒是觉得有些虚了,声音出口就不由自主地降低:“爷的伤好些了么?”
郁清和当然听见了孟玉楼在外头的吵闹,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他也早料到侯夫人叫孟玉楼过去必然又要说些什么,总归不是好话,却也未曾想到孟玉楼进了卉院甚至不问自己是否有事,先就要处置沈宜织。夫妻至此,他不能不心凉。
“爷——”孟玉楼面对着郁清和总是有几分心虚,可是心里又不无怨恨,见郁清和不说话,还当他是要为了沈宜织发作自己,便不由得渐渐生起怒火,提高了些声音,“他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就叫人在爷的药里下了东西!”虽然很想指斥沈宜织,但看看郁清和,总是不敢。
郁清和看了她片刻,叹了口气,温和地道:“坐吧。”沈宜织说得对,夫妻相疑总是打自己这里起的,那么也应该由自己这里讲和才是。
孟玉楼倒怔了怔,没想到郁清和会这么温和,有些迟疑地在椅子上坐下,不知说什么好。
既然是决心要讲和,郁清和也就放下书,温和地道:“这些天让你操心了。”
孟玉楼没来由的眼眶一热,低下头去:“是妾身应该的。只恨妾身不能来伺候爷——”
“本是想着你每日里要管着嘉禧居诸多事宜,若我在你屋里养伤,也搅得你不能休息,身子如何受得住呢。”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不敢让孟玉楼看见腰上的刀伤,一来怕她会吓得不知所措,二来也怕她嘴不牢,会透露出去。
孟玉楼眨了眨眼睛,略微有些手足无措。郁清和跟她说话素来并不高声,但总带着几分疏远,今日这话却是温和亲切,她听了出来,因此愈发的不安了:“爷怎说这话,爷是妾身的夫君,妾伺候夫君原是应当的。”
郁清和笑了一笑:“既这么着,我也想着如今好多了,不需人时时守着,就搬到你屋里去住可好?”
孟玉楼真是喜出望外,喃喃道:“爷,爷真要搬到我屋里住?”眉眼间欢喜的模样掩都掩不住,眼睛都亮了起来。
郁清和看着她这模样,心里也软了下来,想着沈宜织的劝告,轻叹一声道:“自然是当真的。前几日怕累了你,如今好得多了,自然还该去你屋里。”
孟玉楼欢喜之极,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叫人去给爷好生铺陈一下。瑞草,瑞草!快回去叫人好生收拾。兰草快看看,爷有什么要带过去的,快着些儿收拾。”
“也没有什么要带过去的。”郁清和笑了一笑,挣扎着要坐起来,“你屋子里难道还缺什么东西不成?就是缺了,我说要,难道你不给我?”
孟玉楼嫣然笑道:“看爷说的,就是天上的星星,妾身也要替爷去摘的。”亲自上来搀着他下地,一边红绢连忙过来替郁清和穿鞋。孟玉楼看见她,忽然想起下药事件,忙道:“爷,那药——”
“是怡兰端了碗热粥来泼在青枣儿身上。”郁清和淡淡道,“趁着青枣儿烫伤,将药粉撒在药锅里。倒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我若吃了,身上的伤难免化脓,要多受些苦了。想是记恨着前些日子我打了她板子,想着既报了仇,又栽赃给沈姨娘。”
孟玉楼半信半疑,颇怀疑是郁清和想着偏袒沈宜织。郁清和看她神情便知她不信,心里不由得又有些凉,但想到沈宜织的话,勉强按捺着道:“你也想想,又不是用饭的时候,怡兰无缘无故的端碗热粥来做什么?你再去看看青枣儿的伤处,好大一片。若是沈姨娘下药,何必让她演这出苦肉计?更不必说怡兰袖子里落下那纸团是多少人都看见的,若不是她,何必在那时候将那纸团扔进风炉里烧了?”
孟玉楼心里摇摆不定,郁清和心里不悦,声音略微沉了些:“夫人方才对你说了些什么?”
孟玉楼低头不语,郁清和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地道:“我知道夫人是你的姨母,也并不想离间你们,只是你可想过,夫人对你再亲近,可有三弟亲近?”
孟玉楼怔了一怔,悚然一惊。可不是么,郁清明才是侯夫人亲生的,侯夫人怎会不想让他承爵呢?自己虽是她的亲外甥女儿,可是终究没有儿子亲哪。
郁清和只想叹气。他实在并不想把话说得这般清楚,可是若不如此,孟玉楼怕仍旧是心存疑虑:“你我是夫妻,成亲这些年了,若是彼此再不相信,这日子却要怎么过?”
“爷——”孟玉楼颤着声儿唤了一句,眼圈不由得红了。这些年郁清和何曾与她说过这般掏心掏肺的话?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恨不得扑在丈夫怀里哭上一场。
郁清和看她这样子心里也不自在,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走罢,现在就去你屋里。”
☆、第九十一章
沈宜织蹲在门口台阶上,听着里头的话,舒了口气。好啦好啦,终于把话说开啦!
其实沈宜织一直都觉得孟玉楼真是没想开,夫妻一体,利益相关,而侯夫人的利益显然是与郁清明一体的,再怎么亲这个外甥女儿,难道会希望外甥女婿过得比自己儿子好吗?也就是郁清和对她一直不够亲近,她才会往侯夫人那边靠的吧。
哎哟,现在话说开,孟玉楼也就不会再犯糊涂了,两人亲近一下,要是有什么不能生育的毛病呢,自己还可以帮着看一下。其实要是两个人都年轻健康,生孩子没啥难的吧?虽然在这年头,二十几岁的女人就是老了,其实她明白,二十几岁正是女子的生理巅峰期,生孩子最合适不过了。倒是这年代流行早婚早育,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就要准备生孩子了,这才叫糟糕呢!
一年半年的怀上,再过一年生下来……沈宜织美滋滋地盘算着。就算不能一举得男,只要证明了他们两个能生,那就没有问题了嘛,早晚会有男孩的。要是顺利点头一胎就生儿子,那郁清和的世子位就到手了啊!那时候,他就该遵守约定放自己自由啦!
自己今年十六岁,再过两年不过十八岁,还是黄花大姑娘一个呢,有大把的青春岁月啊。就算再拖个一两年,也不过二十岁。到时候人自由了——嗯,郁清和看着不像个吝啬人,等他得了世子位,将来侯府都是他的,肯定不会吝惜给自己点钱吧?
沈家给了自己二千两的银票做嫁妆,这个钱不要白不要。郁清和再给一点,这么大的功劳,三百五百的银子打发不了吧,要是也给个几千两……沈宜织眼前都开始飞舞着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金子了。
到时候自己做点啥呢?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总得开个小铺子。做绣娘?不行,虽然说宝兰的针线很不错,但靠她一个也不行啊。至于她自己嘛,得有自知之明。要是找绣娘呢,又不熟悉情况。
哎,现在操什么心嘛。沈宜织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这做生意她不入行,但是可以借助侯府找个能带她入行的人嘛。总之,有侯府这座靠山,她还怕什么呢?
美好前景在眼前浮现出来,沈宜织乐得蹲在台阶上傻笑起来。宝兰怕自己姑娘吃亏,一直守在旁边,这时候倒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也弯下腰去:“姨娘怎么了?”
郁清和正好由孟玉楼搀着走出来,看见沈宜织脸上的傻笑,心里一动,嘴角不由得也弯了弯:“沈姨娘,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沈宜织连忙傻笑着站起来:“爷说哪里话。妾不就是来伺候爷和奶奶的嘛,这都是妾的份内事。”
郁清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真会说话!如果光说伺候爷,孟玉楼心里肯定要不舒服的。沈宜织回看了他一眼,有几分得意。这有啥难的呢,其实孟玉楼也并不难对付啊,把姿态放低一点,她到底要端着正室奶奶的架子,怎么好意思跟个妾发怒呢?
孟玉楼倒没注意到两人的眉来眼去,只管仔细扶着郁清和:“爷小心脚下。”这时候也不嫌沈宜织碍眼了,“既辛苦了这些日子,明儿就好生歇着,不必去请安了。”
郁清和却道:“这不成。辛苦是辛苦,可是妾室的本分不能丢。奶奶看着她辛苦,赏些东西就是,请安却不能废。不单如此,日后所有人都要日日去请安,也在奶奶面前立立规矩。”
孟玉楼大喜过望。她之所以定下五日一请安的规矩,就是因着下头的妾侍们不敬,她压不服,更不愿意看她们轻浮的模样,因此才定了这规矩,免得自己看着心烦。如今郁清和这般说,显是要给她撑腰立威了。心里一高兴,当下便向瑞草道:“从我月例里赏沈姨娘二十两银子。”
沈宜织赶紧福身:“妾谢奶奶赏。”这东西赏给她就是她的私房了呢。二十两银子,是她一个月的月例呢。
“青枣儿被烫着了,也赏她五两。”孟玉楼心情好,银子是不吝惜的,“宝兰这些日子伺候着有功劳,红绢也是,都赏五两。”
“还不快谢奶奶的恩哪。”沈宜织回头招呼青枣儿和宝兰,两人连忙行礼谢恩,只有红绢不怎么情愿地跟着屈了屈膝,便起身要跟着郁清和走。兰草看得清楚,笑吟吟道:“红绢姐姐这些日子辛苦了,如今爷去了奶奶屋里,自有我们伺候着,姐姐得便好好歇几日才是。”
郁清和听了,回头道:“这话不错,红绢你明日再过去当差也使得。”
兰草脸上笑容更大,捧了郁清和的东西,跟着孟玉楼施施然走了。
孟玉楼说赏倒是极快,瑞草没一会就回来了,拿了七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到桌上,笑道:“恭喜姨娘了。”
沈宜织笑眯眯道:“可不是。钱是小事,难得是奶奶赏的这个脸面。辛苦瑞草姑娘跑一趟,你也拿一锭走。”
瑞草掩嘴笑道:“奶奶当面赏下的,我若拿了可要被打板子的,这就回去了,姨娘好生歇着。”
沈宜织送了她走,拿了银子分给宝兰等人,笑道:“都是自己的私房,快攒好了,将来好做嫁妆。”
宝兰和青枣儿都红了脸,只红绢脸色阴沉,冷笑道:“不过几两银子罢了。听说姨娘家里也是有钱的,怎这般的眼浅,倒似是没见过银子似的。既这么着,不如改日跟少爷说,让少爷厚厚的赏姨娘一笔银子如何?不说别的,单说少爷那日给姨娘的那钗子,也远不只这二十两银子。”
沈宜织偏头瞅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已经说过了,如今不能再叫少爷,要叫二爷。别说我没提醒红绢姑娘,如今爷正是要给奶奶立威的时候,红绢姑娘可别撞了上去,倒叫爷难做人。”
红绢冷笑道:“立威?也要有威方能立得起来。”
沈宜织忍不住又看她一眼,这丫鬟怎么拎不清呢。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多说几句:“奶奶再是出身低了些,如今也是正房奶奶,只要爷有心替她撑着,如何立不起威来?你当是奶奶要立威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如今是爷要替奶奶立威呢,你是忠心耿耿的人,可别看错了,倒给爷招些麻烦来。若是搅了爷和奶奶言归于好,恐怕到时候爷也会不喜欢。”说起来孟玉楼也怪可怜的,连郁清和身边的丫鬟都瞧不起她,这正房奶奶的日子的确过得不怎么样。
☆、第九十二章
既然知道郁清和有心要替孟玉楼立威,沈宜织这个始作俑者当然不会笨到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