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好黑心。”
窗外还是可以看见小黑撵肥鸽子的情形,看来它是打定主意要强迫大白恢复苗条身材后重新展翅高飞了。
房子周围最近陆续出现了野兽的粪便。晚上的虎啸猿啼也搅得人不得安宁。翠郎吓得又开始抱怨房子了。我只好加紧对房子进行防御装置。
到了第二天,我们院子周围都围上了高达两米的石栏杆,栏杆上面钉了一串铁环。
“这种铁圈圈真的可以吗?”翠郎问。
“这是有倒刺的。野兽要是想硬闯,一定会跳上去,头势必会伸进去,除非断了,它的头是别想再取出来了。”我介绍说。
“听起来不错啊。”老爹说。
“我有跟山那头的猎户取经。”我耸耸肩,“好了,这下大家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老虎的嚎叫从远处传来的时候,他们几个人还是怕得要命。老爹直打寒噤。多多的帽子都有竖起来的迹象。杰克在快速地祷告。翠郎则是抱着身子在墙角里抖。
唉,所以说我才是家里的大家长,保护这些没用的男人是我的职责。
☆、华南虎
青阳茶馆的糕点最近做得越来越好了,弹琵琶的小姐手艺也练得棒多了。记得这家店三年前刚开张的时候她的曲子弹得还有些生涩呢。
“客人要包间吧?”店小二亲切地说。
“要。”
上了楼,我看到包间里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主座是给阁下的。”舞家老爷,也就是飞雪的爹说。
“不,社某这种黄毛丫头坐那种位置可是要折寿的。”我推辞后示意店小二拉上窗帘。
“老朽惭愧。”舞家老爷坐上主座。
“有你的来信。”驿馆的曹迁递给我一封信,“是任命书。总舵主让你担任福建分部的分舵主。”
“福建,离四川好远,还有个凌孟海盯着,全国又到处是通缉令。这一路上可真是够惊险,人品差一点要被捕。”我晃了晃白瓷茶杯,“让我去福建当分舵主……那家伙也太不体贴了吧。”
“阁下称总舵主为‘那家伙’是不是有点……”
“先不管这些,最近死了好多人吧?”我打断舞家老爷的话。
“云枫道观的道士有古怪。”布店老板余一从说。
“可那里的道士不都是白莲教的人吗?白莲教和天地会的总体目标是一致的,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舞老爷发话说。
“云枫道观,不等同于白莲教。”我说。
“阁下是说有人混进去了?”舞老爷问。
“再看,不要轻举妄动。”我倒了杯茶,“我在这儿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凡事要多加小心。”舞老爷说。
“你呀,一天跟飞雪都说不了这么多话。她嫌你太闷了。”我笑着说。
“你那女儿还是多加管教的好。“余一丛说。
“飞雪也是一个人,她有权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舞老爷说,“我管东管西真是无聊透顶。”
“你还蛮开明啊,老爷。”我说,“当时还不知道你是志士,只知道你在十三岁考上秀才后多年都没中进士,后来兼职做生意发家的。那时候我老把你想象成迂腐的大地主、封建大家长那样的。”
“最近说亲事的又开始烦人了。听说你有一套很安静的房子。”舞老爷说。
“有虎豹豺狼出没的。上个月下旬我的装置还吊死了一只老虎。那家伙哀嚎了一宿,我们家浣熊都给吓死了。”
“太好了。”老爷说,“既然连老虎都可以搞定,那就没问题了。我可以搬来读书吗?房租我会交够的。”
“老爷他也要住过来?”多多说着开始对手指了,“他是不错,可他那个难搞的女儿哦!我的天哪!我敢说前辈受男人欢迎了,也没哪个男人敢娶她回家。”
“没办法,坏脾气是女人的致命伤,比不美貌还要命。”翠郎正在左眼角下方用朱砂画藤花。可以有谁出来告诉他一下这样很诡异吗?
“不要说出来啊,翠郎前辈你真讨厌。”多多娇嗔地叹了口气。可以有谁出来告诉他一下他开始向翠郎靠拢了吗?果然收容这种家伙会带坏家里的男孩子。
老爹对老爷一向没什么兴趣,他认为那种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关心,不懂得享受生活乐趣的人最无趣,我总听他吐槽小他八岁的老爷看起来像大他八岁。这会儿他大概在房间里捣鼓他那堆猥琐的书。
只有杰克在认认真真地清理其他房间好让客人入住。我正要用手掸掉一张蜘蛛网就被杰克挡住了:“当心,它的花纹很鲜艳,被咬一口可不得了。”
“唉,谢啦。”我把一个吊坠递给杰克,“这是在市集上看到的,我猜可能是你的东西就买下来了。如果不是的话收着也无妨。”
杰克接过吊坠,打开盖子,里面出现的是一个金发女性的头像。
“这是……玛格丽特。谢谢你,长生!这是我最宝贝的。”
“宝贝就要放好了,下次别再搞丢了。”我拍拍他的肩,“记住啦,小杰克。”
杰克水水的大眼睛直盯着我看。又开始了,他一旦盯着人的眼睛看就不会眨眼。出于礼貌,我也得看着他。这样下去时间又要过去了。
家里有这些人,我必须拿出一家之主的才干和魄力才行。
“杰克,做出那种鸟铳大概需要的材料我已经弄好了,整理完房间可以指导我拼装一下吗?”我问。鸟铳在清代还是一种很先进的武器。要是能用上就好了,作为现代人还用大刀总觉得是很丢脸的事情。
制图和组装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搞死。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选注重理论的理科而应该选工科,那样这些活计干起来会更加轻松。
“好的。”杰克很爽快地说。他对我向他讨教科技问题总是感到很高兴的。我前面做出一堆失败品,他也很赞许我的求知欲和探索精神,继续不厌其烦地对我的工艺做出指导。
下午我就去接老爷了。一路上安静得诡异,但总觉得有人在喊“救命”。一抹明黄色的光斑在远处的林间闪过。我躲在一棵树后面看了一下。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野生的华南虎,召唤周老虎,召唤周老虎。
“救命!”老虎嘴里好像叼了个人,我在这里不管不顾是形同谋杀的行为。那只有上前救了。
“爷爷!你坚持一下!”我冲那花斑大虎奔去。
“不要叫我爷爷!”那个老人在虎口中挥舞着拳头。
“安静一点,爷爷!”我正准备摸腰边的镰刀,结果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带武器。武松还有喝三碗不过岗。这简直就是悲剧的前奏。
“必杀技,插眼!”我的手指还没伸出去就被老虎给抓了。
“大婶,你这是在搞笑吗?”老人问,“赶紧救我的命啊!”
“闭嘴吧,爷爷!”我跑得肋骨都快断了,那老虎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你后面有我的弓箭。”老人说。
“真是的!不早说!”我抓起箭。
老虎扑过来的时候我不再躲闪,硬着头皮把它箭进了老虎的心窝,老人在这时落下。我的头皮现在一阵疼,我简直要怀疑自己那快头皮以后都没法再长头发了。
“唉,都是血,你没事吧?我去找人。”
“上哪儿去!我的战利品——虎皮都给你弄坏了!”爷爷抱怨说。
“爷爷,你很烦人欸!”我抚了抚额角突起的青筋。
“你这种年纪的大婶还叫我爷爷,不觉得羞愧吗!”
天气如此晴朗,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我在老人面前弯下腰。
“干吗啊?”
“背你回家!你难道要我丢下一个血淋淋的人不管吗!”我说。其实我真的很不想管他,可又不能不管。
“谁要你管!”
这就是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的混蛋。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之一就是那种蛮不讲理的老人家了。
“这里猛兽出没很频繁,你要待在这儿很危险。我现在都给你气死了,真的把我惹火了就不管你了。”我强压怒火。
他连忙爬上我的背。
“爷爷,你身板看上去那么小,怎么背起来这么重啊。”我站起来的时候艰难地说。
“这样像话吗!这么说年纪大的长者!”他还拽了一下我搭在肩上的小马尾,“这是什么!这种半长不短的头发。天哪!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大婶。”
“爷爷,你想死吗!”我举起一只拳头。
“你敢这样对我!从没有女人敢这样对我。”
我连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敢那样对待,这样对待你又算什么?我很想这样说。
“你是第一个敢反抗我的女人,我要把你娶回家。”
“爷爷!你是道明寺吗!”我抑制住把他摔下去的冲动,“还有你眼角纹都可以夹死苍蝇了,老男人!”我大为光火。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可避免地喜欢被异性追求,但那也得是高富帅或白富美才行。如果是年轻英俊多金的男人说要娶我,我一定会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但是被性格恶劣的爷爷追求这种事让我明白了自己是有多伤不起。
很快我们和老人家的家奴会合。他眼里得意的眼神真是讨厌极了——除了玄烨酋长,我相信在这儿没有比他更讨厌的老人家。
多多看到搬进来的飞雪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据说他已经花了足够长的时间来做心理准备。可飞雪还是像往常碰面时对他进行各种折腾,行为堪比野蛮女友。我由于被抓伤头皮一个月都没有洗头,翠郎对此各种冷嘲热讽。唯一相处愉快的是老爷和杰克。老爷甚至还会说他们的语言,两个人经常叽里咕噜说些我们不懂的东西。看着他们用外语兴高采烈地长时间交流,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无异于一种巨大的痛苦。
“老爷,杰克,用中文行不行?”翠郞问。
“我们在说西班牙王室派出航海家哥伦布的事情。”老爷说。
“不是说卡斯蒂利亚吗?西班牙你早说呀!”我抱怨道。
“那位小姐说,你们习惯称呼我们为卡斯蒂利亚人。如果连卡斯蒂利亚都不知道,就更不会知道西班牙了。”杰克说,“你不知道卡斯蒂利亚却知道西班牙,真的是很奇怪。”
我埋头猛吃。
“老爷不但会西班牙语,还会葡萄牙语、拉丁语、希腊语,真的是很厉害。”杰克夸奖说。
什么!这两个非人类用这么多语言都交流过了吗?我在现代那些年都干吗去了。
☆、圆扇
“啪!”
多多和飞雪的筷子又碰到一起了。
“你也太过分了吧!都第五次了!”多多板下脸来。
“别这样,多多,像个小老头似的。美少年就要露出阳光灿烂无害的微笑才好。”我盛了碗粥。
“有前辈那样喜欢发出巫婆般笑声的人,你让我怎么阳光灿烂?”多多慢悠悠地说,“我现在还能保持一颗纯洁坚强的心已经很不容易了。“
“飞雪,吃那么多该长胖了。”翠郎掏出手绢抹抹嘴,“听翠郎前辈的话,别吃了。”
“你个死人妖,少来教训我!”飞雪说。
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没有礼貌了。想我当时初来乍到,见了哪个不是点头哈腰,只替对方考虑,偶尔才会小自私一下。
“好,好,浣熊不难过了。”我拍拍他的肩。我们家浣熊有一颗玻璃的心,需要及时安慰。
“老爹你最近闷在那干吗呢?”多多问。
“编写乡试的教辅材料,”老爹说,“很赚钱,那个私塾王先生赚钱都赚疯了,我们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商机。”
“那也该是老爷的事吧,”我说,“老爷八岁就考中了秀才,是全县第一名。”
“那算什么,我二十一岁还考中过乙卯年的状元。”老爹说。
“老爹,你又在吹牛吧。”多多说。
“算了,不要剥夺老人家的一点乐趣。”我说。
“我偷偷瞥见了圣上的脸,有很多麻子。”老爹回忆说。
“咦,是吗?”多多问我。他知道我以前和戏班进宫献艺的事情。
“听起来靠谱。”我说。看来酋长大人的外貌特征果断是经典的麻子脸。虽然有点好笑,我还是不应该因为外貌嘲笑人家。他真正让人值得嘲笑的是丧权辱国的《尼布楚条约》。不要跟我说那是第一个平等条约——我没听说过平等条约要胜方割大片土地的。要是有机会我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螺丝是不是松了好几根。
“对了,长生。多多最近好像有点奇怪。”翠郎说。
“那是他自己的事,他十八岁的人了我再管他不是很不像话吗?我最讨厌打听别人的事情了。”
“他好像经常去外面不知道是见什么人,或许是小女孩。”
“啊……这个啊……”我开始对手指了。
“你真的没有兴趣吗?”翠郎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小子快说!”我的八卦之魂就这么被撩拨起来了。
“注意眼睛的形状,你快妖化了。”
这天我们熄灯后相约在后门观察动静。
“困死了,到底怎么样?”我现在看那棵树都看出重影来了。
“都让你白天好好补觉了。”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清闲,白天我还要给人修车轮、修板凳呢。”重影已经从两个变成四个了。
“出来了,出来了,快闭嘴!”
我精神一抖擞,重影又没了。
多多一身黑衣的出来了,那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足足花了他二两银子。平时我让他换这件衣服他都舍不得穿的。他还拿了弓箭和枪,这怎么看都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大半夜穿得这么好去见女孩,果然很可疑。我和翠郎交换了一下眼神,悄悄跟了上去。
他最终来到了村边一间破破烂烂的草屋。
“多多哥。”一个个头到多多胸口的小女孩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现在我恐怕明白韩剧里的妹子为什么偶巴偶巴叫得那么顺口了。
“蝉衣,你最近还好吧?”多多摸摸小女孩的头,看他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我大概要用一个我在言情文里总被吓到打哆嗦的词来形容了,没错那就是宠溺。
“嗯,我没事。”那小女孩说。
那女孩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