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试一试。”大叔说。
“不行,这么高档的店,买一件衣服就要了我的命了。”我摇头不止。关于钱的问题,态度一定要坚决。
大叔笑得可欢快了,掌柜和蔼地告诉我:“真的不打紧,这店是李公子名下的。”
“李公子是谁?”我一愣。这个称呼让我想到李世民。
“是在下。”大叔说。
“李大叔,你叫什么名字?”我对大叔的经典形象产生了刻板印象,所以不可能叫他“李公子”了。
“李义,‘忠义’的‘义’。”
“哦,李大叔,你有钱吗?你有多少钱?”提起钱,我真是激动得不能自己。这不是俗气,是穷鬼的本能。
李大叔轻咳了两声。
我又错了,我不该一时激动就问人家家底。这种问题,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没品的人问的。
当我穿了一身月白色马褂出来的时候,李大叔一副恨不得自插双目的样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月白色是很显气质的颜色。但如果穿衣服的人没气质,越显气质的颜色穿就越是有触目惊心的效果。
李大叔的指甲都不知闪瞎了我多少对天然狗眼了,我刺激他一回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我选了符合我气质的褐色褂子。李大叔还为我挑了个很大的西瓜帽。戴上它刚好可以遮住我没有秃的后脑勺,但同时它也会遮住我的双眼。
第二天晚上的选花魁活动办得可愉快了。李大叔作为多金的名流之一进入妓院选花魁。我紧紧地环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西瓜帽遮住我的眼睛以至于我眼前一片黑。
“李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我听到一个热情的女声。
我用食指稍微顶起帽子的时候,看到大叔在应酬季妈妈。看到季妈妈,我又想到上次的那顿板子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楼阁上待选的姑娘们都在用毫不掩饰的火辣辣的眼神看着李大叔。
“李大叔,你到底和谁有一腿?”我问。
“有一腿?”李大叔没听懂这个词。是我的不对,这个词是近代才出现的。
“谁是你的红颜知己?”我问。
“都是。”李大叔的回答太震撼了。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种马男?我真的没有穿越到种马文里吗?我紧张地瞥了一下李大叔,心里默念道:大叔啊大叔,我不玛丽苏,你也不要盖瑞苏啊。
不是我对自己的综合条件有信心,是因为种马男一般都很博爱。
李大叔似乎看出了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别想多,我女人里最难看的也比你漂亮千百倍。”
这话听得人郁闷,却也着实叫我放心了不少。
我视线一转,看到一身绿衫的晴川。经过打扮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惊为天人了,在这群庸脂俗粉里真是鹤立鸡群。
我暗地里踢了大叔一脚:“缠住她。”
大叔松开手,把我往旁边一个□姐姐的怀里一推,就朝晴川走去。□姐姐一边嫉恨地看着晴川,一边不自觉地用胳膊勒着我的脖子。我被勒得涕泗横流。
这又不是我的错,要勒也应该勒大叔或者晴川才对。我是最无辜的人。
大叔!你干的好事!我从心底发出一声低吼。
等等,我听到了熟悉的曲调。不会有哪个白痴穿越女要唱《明月几时有》吧,她当鼎鼎大名的满清文字狱是死的啊!不行不行,要死人了。我挣开□姐姐找声源去了。
声音是从二楼东面第四个姑娘那里传来的。那穿一身浅粉衣衫的女子谈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艳若桃李的美女。当她要开始唱第一句词的时候,我脱下鞋子,眼疾手快地朝她的琴砸过去。同为清穿女,不救她一命也太不厚道了。
随着“嘣”的一声,她的琴弦断了一根。我高兴坏了,我一贯差劲的投射能力终于在关键时刻得以超常发挥。
美人看我的目光却充满了怒气和怨毒,我从心底鄙视这不知好歹的花瓶。
“这位小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听到季妈妈的声音,魂儿就要吓掉了,话也说得不利索起来:“我,我……她……”
“你是不是看上我们芙蓉了?”
“是,是,我看上她了,但身份低微,所以想以这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忙不迭地承认。
“社小三,你够了。”季妈妈一把摘下我的帽子,一群姑娘和大爷们哄笑起来。
我从没有哪一次这么理解“无地自容”这个词的精髓所在。
“你到底要来砸多少次场子才甘心。”季妈妈美艳的眼睛此刻正危险地眯起来。
“我不是来砸场子的。”我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希望我朋友晴川胜出,”我撒谎说,“所以……”
季妈妈睁开眼睛,笑盈盈地说:“那你真是没眼力,你那个朋友夺魁,是十拿九稳的。那位芙蓉姑娘是从小地方来的,小家子气。”
季妈妈的评语很毒舌,但芙蓉姑娘的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一副冷艳高贵的样子。
“啊,那我去跟那位芙蓉姑娘道个歉。”我奔上二楼。
芙蓉姑娘略带的怒气使她的眸子更好看了,这么美的人脑子不够用真可惜。我小声说:“带‘明’字‘清’字,或者怀念故国的诗词歌赋都别再拿出来显摆了,当心被‘咔嚓’。”
芙蓉姑娘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的手指刚要碰到她的衣角,一个凌厉的眼神就射过来。
“我也是21世纪来的。”
“21世纪来的竟然没混个风生水起,真丢人。”她用唇形说。
我拾了自己的鞋子郁闷地下楼了。谁都有资格说我丢人就是她没有好不好,我救了她的小命还要被她鄙视,这是什么世道啊!
晴川最后成功被选为花魁的时候,我充满怨念的目光被大叔直接无视了,他指了指一边两眼无光的晴川。我的目光由怨念转为崇敬,忙不迭地对大叔竖拇指。
“她怎么搞的,醉了?”背晴川回去的时候我戳了一下她的脸。
“我在酒里下了迷药。”
“干得好!”我夸奖大叔,果然美色能让人放低警惕性。
“晴川她,也是个挺可怜的孩子。”大叔说。
“大叔你怎么不觉得我是个挺可怜的孩子?”我问。
“你不一样。”
“那你能为她做什么?”我问。
“不能。”大叔回答。
我扭头看大叔的时候发现晴川那件性感的衣服在往下滑,大惊失色:“大叔,你快拉一把。”
李大叔拉晴川背后的衣服的时候,阴影里的表情有些不对头:“晴川她不能死,就是你我死了,她也不能死。”
“大叔你在发什么神经!”我不耐烦地说。
大叔接过晴川,掀下她后颈的衣服,一块殷红的形状类似花瓣的胎记露出来。在确定我看到胎记后,李大叔合上了她的衣服抱着她继续走,一路上都不再说话。
但他在半夜捅醒我,强迫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和他一起爬上了屋顶。
“好了,说吧。”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一阵寒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差点没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可能猜到我的题目为什么叫“帝女花”了吧。
☆、帝女花(七)
李大叔开始向我娓娓道来。当时永历皇帝被奸贼白莽出卖给吴三桂,一家被弓弦勒死于昆明逼死坡。但有一个被临幸过的叫林佑君的少女在战乱之时得以逃脱。林佑君本来打算自尽殉国,却发现身怀龙种。南明副将黎维祚得知后,隐姓埋名还俗与林佑君结为名义上的夫妻,帮林佑君照顾诞下的皇子。时值李大叔的父亲李嗣兴在四川任总兵,尊从亡父李定国的遗志,便让他们居住在四川,方便暗中加以保护。
“难怪你这么英俊潇洒,原来你是李定国将军的孙子!”我透过李大叔,仿佛看到了英勇的李将军。
“唔。”李大叔淡定地答应着,“林佑君的儿子却希望成为大清的一员,让林佑君和黎副将伤透了心。但林佑君的孙女却很争气,立志为汉人出头,因此林佑君破例用‘和’字辈为她起名字。我在十二年前见过这个小女孩,她说‘我是大明的公主,我要保护我的子民’。她背后有红色胎记。”
“万一是巧合呢?”
“不,晴川看到被压迫的汉人时,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对族人的忧伤和对满贼的愤恨和小公主如出一辙。”
“晴川说过,她没有七岁前的记忆,只记得全家被杀光了。”
“线索对的上,这支明裔在十一年前被杀光,我父亲当时被调往外省办事,没能保护得了他们。但当时年仅七岁的小公主失踪了。”
“还有证据吗?此事非同小可。”
“她上次掉了一把小匕首,上面刻了一个‘义’字,是我十二年前送给小公主的。为了证实是不是她的,我一整夜没睡觉,然后看到晴川把它捡回去了。”
“所以说,大明的公主被满清第一巴图鲁收养,作了满清的走狗?”我阴郁地问。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她。我答应过父亲,要不惜一切地保护公主一辈子。”
“就是没承诺的我也得保护她。”我手托着下巴,考虑着该如何和满清勇士拉锯战,把我们的公主安然无恙地夺回来。智商在150以下的我对此表示压力很大。
“此事我需要单独呈报给梅先生。”李义说。
“那就是说,这里……让我稳住?”
“属下相信香主的能力。”
靠,又是这句话。我受够了!我倒不是嫌没人照顾我,上了抗清复国的船,身为抗清志士就没有谁照顾谁的理。我担心的是我把事情搞砸啊!如果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可以一死以谢天下了。
“这个拿去。”大叔给我好长一捆麻绳。
“我可以用这个把晴川捆起来吗?”我喜形于色。
李大叔点头表示默许。
“大叔,你没有什么留给我的东西吗?”我问。
“属下相信……”
“好了好了,”我连忙让大叔打住,他的经典台词再听一遍我就要崩溃了,“你有没有那种攀屋檐的钩子?”
大叔爽快地把我梦寐以求的钩锁给了我。
大叔走了后,我蹑手蹑脚地进屋把熟睡的晴川从床上拖到椅子上,再捆了个严严实实。我正准备打最后一个死结的时候,一个冷清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你在干什么?”
我吓得手一松,但随即继续把死结打好,再站起身:“那个,晴川啊,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满洲第一巴图鲁的手下,这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晴川冷淡的神色让我很有挫败感,我最不擅长对付淡定的人了。
“晴川,你是我们大明的公主哦。”我说,“你有一把匕首,上面刻了个‘义’字吧?”
“那是我死去的爹娘留给我的。”
我晕!
“那不是你爹娘留给你的,是李义李大叔少年时赠与你的。你父亲是永历皇帝的遗腹子,你们全家都是被满人杀死的。”我小声说。
“此话当真?”晴川声色俱厉的样子好可怕。虽然她现在被绑着,我还是吓得腿软。这就是皇女天生的气魄吗?
“千真万确。”我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如果你不是公主,只是个细作,我早就在你昏迷的时候把你丢护城河里了。”
“那你只是个大明遗民,捆绑大明公主,该当何罪!”
“我怕尚不知情的公主跑到巴图鲁的宅子里,羊入虎口枉送性命啊。”
我刚说完,公主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是多么大不敬的话。
“好了,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我真的是公主,你就该服从我的命令给我松绑。如果你不松绑,就说明你在用花言巧语欺骗我。”
好了,她这么一说,不松绑也得松绑了。她刚获得自由,就用一边的擀面杖狠狠在我头上打了一棍,我登时眼冒金星。但现在不是昏过去的时候,我捏着自己胳膊上的肉,拼命地旋着直到清醒为止。
晴川果真跑去满洲第一巴图鲁的府邸了。我赶到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她进去也没够到她的衣袖。
大事不好啊,我转到侧墙爬上墙头,闭上眼睛不看两米以下的地面,抱着半路抓来的野猫一头栽了进去。
“什么人!”这个声响引起了侍卫的警觉,长刀翻动着草丛。
“喵呜!”我凄厉地叫了一声。学猫叫是我少数几个特长之一,在21世纪的时候经常有不明真相的猫咪被我骗到楼下。
这时候我再松开怀里的野猫让它跑出去,侍卫用刀把它剁成肉泥后才走开。我打心眼儿里对这只无辜的野猫表示歉意并为它默哀了三秒钟。
一楼到处都不见晴川,我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东面房间的顶楼有些奇怪。无论是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是摇曳的烛光。
可是溜进去上四楼不现实,我在通关过程中挂掉的可能性高达98%。
我扔了好几次钩子才让它稳稳地挂在二楼屋檐上。当我爬到屋顶时,我的手心都给麻绳擦出血了。
我挖开屋顶的三块瓦片,刚好看到晴川和巴图鲁的脑袋。
晴川,我知道你的大明公主身份是否属实,事关重大,你也必须问个清楚事情才能水落石出。但玩命的事情还是不要尝试的好。我和大叔觉得你是公主就会帮你的,你何苦陷自己于不利境地呢?
“师父知道十一年前被杀光的隐姓埋名的永历后裔吗?”
“那是我当年干得最为出色的事情。三天后,我在距离现场五里的村庄捡到一个七岁的小乞丐,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就是那条漏网之鱼。”他的手猛不防掐住了晴川的脖子。
☆、帝女花(八)
公主!反抗啊!我心里一着急,脚下一滑,然后摔了下去,我的手不安地扑腾着:“妈—呀—呀—呀!”
摔到地板上的时候,我左手一阵酸痛,一大滩血溅到我脸上。我,我不会……杀人了吧?
“他……死了?”我用僵硬的声音问晴川。
公主指着巴图鲁折断的脖子。
“我……我杀的?”
公主点头。
这时候门推开了,有人进来了。我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