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张致远自然不会拿什么架子,再看他俩认错态度良好,大手一挥算他们来过关了。福生和安康背过身躯,就朝安宁调皮的伸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安宁忍不住笑道:“他俩还是小孩子,调皮一些是正常的,等再长大些自然就会沉稳了。” 话里的纵容和包庇的意思非常的明显。
“就是就是。”又异口同声的兄弟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张致远黑脸,“你们俩还有理了?引蚂蚁是怎么回事?还有明知道寺庙里吃素戒荤腥,你们俩倒好镇日想着大鱼大肉,还将广安寺后面小河里的鱼钓上来准备作甚?嗯?”
兄弟俩立马蔫了,套拉着脑袋连忙道:“爹啊,我们俩知错了。可是爹啊你不要只听一面之词,也要听我们辩解一二啊。”
“好,我倒要听听你们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安宁还真不知道兄弟俩在广安寺里闹出这么多花儿来,顿时来了兴趣,福久小包子爬过来坐到安宁的腿上,大大的凤眼清亮极了,好奇的看着两个哥哥。
福生和安康对看一番,福生握着小拳头抵在嘴边儿干咳了两声,安宁噗嗤笑了出来,这个动作和大老爷有时候转移话题干咳的时候太像了。笑完就对上福生幽怨的目光,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福生瘪了瘪嘴:“娘啊,好好的气氛都让你给破坏啦!”
安宁抿嘴偷笑,表示自己的无辜,道:“好好,娘知错了,你们俩继续辩解吧!”
福生鼓了鼓腮帮子,整了整衣衫才道:“首先爹啊,这蚂蚁是因为从书上看了蚁冲出入,天色将变。老师也说了要知书实行,儿子们才引了蚂蚁出来,可惜那日晴空万里,我们这才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退了一步,轮到安康了,安康道:“儿子不才,看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才做了无钩的鱼竿去钓鱼的,徒劳无功后,儿子们才想捉只鱼上来问问它为何不愿意上钩?过后儿子们立马就将鱼放回小溪里的!”
安宁忍笑忍的相当辛苦,就是张致远虽依旧沉着脸,但是眼中却有着笑意,脸部肌肉微微的抖动。看来是被兄弟俩的诡辩说的哭笑不得,这兄弟俩调皮还尽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听着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嘛……
安宁朝张致远使眼色,张致远干咳两声,道:“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第一百八十章 亲疏有别
张致远脸黑的能滴出墨来,假意呵斥道:“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安宁怕打击到兄弟俩的小心肝只能脸颊颤动强自忍不住笑,抱着福久嫣然一笑,道:“你们爷仨先聊,福久有些饿了。 ”低头亲亲好奇的瞪着大大如同黑曜石般眼睛看自己的福久,“宝贝儿乖哦。”
张致远等妻子进了内室,朝俩儿子道:“你俩还有什么要说的?”
福生和安康眨巴眨巴眼睛,冲着严肃的父亲裂开嘴笑道:“爹啊,其实我们俩刚才在彩衣娱亲啦!”
张致远紧绷的俊脸皲裂了……
安宁一边抱着泛着奶香的小包子喂奶,一边儿听外面传来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抽了抽嘴角,顺手捂住小包子的耳朵,笑道:“家庭暴力,宝宝不宜哦。”
“爹啊,我知道错啦!”
“爹啊,难道你不高兴吗?”
“……”
“娘啊,救命啊!”
“娘啊,屁股要烂啦!”
“……”
张致远举着蒲扇般的大手,当然了这是在被把了外裤的福生和安康看来,实际上大老爷的骨节分明,纤细有力,再加上作为文人保养得宜么。但在福生和安康看来,父亲这打起手来打屁股没什么威胁性,但小男子汉的尊严让他俩觉得很羞耻!当然了作为父亲的张致远很了解,挥手让丫鬟和奶娘出去了。
还没等开始打呢,自认为小男子汉的景曜和景佑已经开始鬼哭狼嚎了。弄得张致远哭笑不得。但是作为一向以严肃自的父亲。大老爷怎么能容忍被自己五岁大的儿子以‘彩衣娱亲’的名义给娱了一把!当即每个肥嘟嘟的屁股打了几巴掌,不过最终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
“你们俩长大了,嗯?竟然娱乐到父亲头上了!”
“在广安寺不好好学习,竟学习有的没的,我看是要好好教训了,干脆剃度当小和尚罢!”
这话当然是气头上的,景曜和景佑撅着嘴委委屈屈的对看了一眼。 趴在榻上不动弹了。
张致远还稀奇了兄弟俩不嚷嚷了,还以为是听话了,其实打了几巴掌早就心疼了。正好下了阶梯,过了一会儿,偷偷瞅过去。哟原来在偷偷的抹眼泪呢!这倒是真稀奇了,俩孩子早慧的很,就是走路摔了跟头都没有掉过眼泪,难道自己刚才说的过分了?
在里间的安宁也纳闷了,怎么外面没声音了,等福久小包子吃饱出来,一瞧,乐了,俩孩子搂在一块儿抹眼泪呢。张致远见到安宁出来眼带希冀还有没辙,安宁轻声问他:“怎么回事啊?”
听完他的话。安宁明眸流转,故意往重了说道:“他俩本来就想让你高兴呢,好心到你这儿都成了驴肝肺了,还打了他俩屁股,这下好了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了呗。他俩什么时候掉过眼泪了。你这当爹的也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还想我这个当娘的去哄孩子不成,当心啊以后他们兄弟俩不理会你。”
张致远黑脸:“他俩敢。”自古真名士自风流,以往陈氏无子,后院也无所出的时候,张致远纵然平日嘴上说着不在意子嗣。不在意的,但是心里还是很介意的。而且在他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努力一点的都可以抱孙子了,他却才有了儿子,自然是将儿子看重的。不说儿子,就是家里的姑娘也是尽了做父亲的责任,不像其他大户人家讲究规矩姑娘就由后院女人教养,张瑶小的时候他还曾手把手的教导过她读识字呢!就是福生和安康小的时候,完全的二十四孝老爸,要月亮不给星星的那种。当初福生和安康刚开始描红时,他都是亲自临摹的三字经的大字帖给两个孩子。福久更不用说了,有的时候换尿布都不假他人之手的。虽然在外面是冷静自持、不好接近的样子,但在家里却是个好父亲,慈爱、包容、有耐心,在这个士大夫拘泥规矩的年代,算得上一朵奇葩了。
张致远拎着俩孩子去房再教训了,安宁偷笑,福久好奇的歪着头,安宁笑眯眯的点了点小包子的脸蛋儿,戳出个软软的坑来。
第二日张致远亲自送依依不舍的两兄弟去广安寺,也不知道在房里同福生与安康说了些什么,兄弟俩比以往相比更加听父亲的话了。
时光飞逝,年关近了往京都的年礼早就送了过去,澄泓笑着叫住正进来的蒋韵,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大氅,道:“家里针线上做的,蒋二哥收下回去试试吧。”说着将手中的小包袱塞进蒋二哥手中,蒋韵上了马车后,才打开包袱,看着那件针线极其出色的大氅,他心思细腻,加上对未婚妻的针线熟络,便知道这件大氅定是张瑶做的,心中一暖!
铺子年底盘账,各地田庄上缴年货,因着这几年安宁开源生财,铺子和田庄自是比往年多了些,盘账对账时候往自己私库里进账不少,今年风调雨顺田庄上缴的各色年货比往年还多一分。忙是忙了些,不过安宁还是将张瑶带在身边,让她帮着自己张罗过年的各色事宜的,就是给张瑶添嫁妆的铺子和田庄都让她一一打理了。
红玉跟大姑娘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冬梅交好,听她夸夸其谈大姑娘的陪嫁是多么的丰厚,回去见到宋姨娘嘴快就学给了宋姨娘听。宋姨娘原本的大丫鬟是逐月,逐月到了年纪配了小子,红玉便是进上来的大丫鬟。自是没有逐月得宋姨娘的心,压不住心口的疑惑遂道:“姨娘,怎么都觉得老爷和夫人太过偏疼大姑娘了罢?听着大姑娘的陪嫁忒是厚重,珍宝器玩、金银玉器那些的,老爷偏疼大姑娘也就罢了,怎么太太就不想着给膝下的儿子留些,还有二姑娘呢……”
宋姨娘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只道:“玫儿是张家的女儿,将来出嫁,张家难道会不给她预备一份嫁妆?太太是明理贤惠之人,自然不会苛待玫儿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宋姨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玫儿是庶出,又是养在她跟前的,将来出嫁太太给她预备嫁妆,怎么也不会越过嫡出的大姑娘的。就像是红玉说的,张家可不只是有大姑娘一个嫡出,太太就是再贤良淑德,人分亲疏,一个前任生下来的姑娘当然比不上亲生的,就是连从小养在她跟前的都比不过。更何况张家日后支撑门户的全是太太生养的,她自然不会将家产都给大姑娘陪送出去的!这几年她冷眼看着,太太断是不会苛待玫儿的,但从来只觉得嫁妆少的,哪有嫌嫁妆多的。心里头又想到当初老太太去世的时候留给她的一万两,日后再加上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也能给玫儿添一份嫁妆,嫁妆丰厚了,吃穿用度都不用沾婆家的,说话也硬气些的。想到这儿宋姨娘同红玉道:“玫儿呢?”
红玉见宋姨娘讷讷的不言其他,清楚宋姨娘性情的也不再多问,听她这么一说便笑道:“太太刚才差人过来说,铺子上得了些稀奇精巧的玩意儿,就让二姑娘过去挑拣挑拣呢。” 又嘀咕道:“大姑娘这些日子都跟在太太跟前帮着打理过年的各色事宜呢,冬梅那小蹄子还在我跟前耍威风呢。”
宋姨娘听了压住舌尖的苦涩,像是张家这样的规矩人家,下人向来是跟红顶白的,她最是清楚不过的了,过了年玫儿都要八岁了,按理说就应该有教养嬷嬷了……
过了会儿张玫从外面进来,兴高采烈地同宋姨娘讨论起从桂院里得来的新奇玩意儿,“姨娘不知道,铺子还送了一个十分稀奇的物什,叫什么八音盒的,又会唱又会动的,听说是从西洋人手里得来的呢。”
宋姨娘心里一动,拉过张玫坐在她身边儿,把小手炉塞到她手里来,笑道:“那是挺金贵的呢,你怎么不在太太跟前嬉耍了?”
张玫把自己得来的一对彩色琉璃蝴蝶簪给宋姨娘瞧,笑道:“我得了这个,就想着拿回来给姨娘瞧瞧呢。那八音盒福久弟弟在玩,母亲说了等在进上来再给我们玩耍。”宋姨娘接过簪子插在张玫鬏鬏头的两边,这蝴蝶簪做的极其生动,蝴蝶翅膀像纸一样薄,振翅欲飞乍一看就像是活了一般,又是彩色琉璃的看上去极为漂亮。哪个女孩家的不爱美,乐的张玫在铜镜前面照来照去,欢喜得不得了。
宋姨娘看着欢喜的女儿,又想之前她想的亲疏,这不就能看得出来,不过也不会和女儿细说,瞧着女儿娇俏的面容,也勾出一抹笑容来。
这八音盒是贺伍送来的,从来越朝的西洋人里掏弄来的,着实是个稀奇物什,安宁上了弦,给福久让他自己坐在炕上玩。福久对这个小巧精致的会唱歌上面还有小人跳动的八音盒很感兴趣,大大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凤眼充满了好奇,肥嘟嘟的小手指戳戳上面跳舞的小人儿。
安宁刚转了身核对了下置办的年礼,等一会儿感觉衣袖被拽了下,回头小包子一手举着小人,一手觉得八音盒给她看。
☆、第一百八一章 衣锦还乡
安宁把福久抱在自己腿上,福久还举着八音盒给安宁,“坏了。”
安宁捏捏自家儿子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小包子说了两个字而欢喜呢。本来么福久比福生还要聪颖些,不仅学说话、还是走路都要早,可惜了跟他爹似的不怎么爱说话,早早的小嫩嗓就发育完全了,可就是小闷骚不开口说话,象征性的叫了声‘娘’‘爹’表示自己会说话了,之后不管安宁再怎么哄的,就不给你多说话,有时候还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再来就是走路了,不吭不响的学会走路了,平平稳稳的在大家面前现了,然后那叫一个懒啊,能走几步路的也非得让安宁抱着。也不像福生和安康刚学会走路的时候那么调皮,尤其是福生会走路后,走的还不稳当的时候就上蹿下跳、东跑西颠的,每天横冲直撞的让人不放心。等到福久了,安宁每天要哄他走两步路,都能把嘴皮子磨薄了,调皮的让人操心,太安静的也让人担忧,真是应了那句‘儿女是做父母的前生欠下来的债’的说。
自家这个小的安静的过分,而且小小个奶娃娃就是能沉下心来,你不去管他,他能坐在暖暖的猩猩毡毯上玩拼图玩上一个下午,自己渴了、饿了就会抬起头来勉为其难的开了尊口,用嫩嫩的小嗓子喊‘饿’‘渴’,面对安宁的时候还好些,至少还会加上语气词和主语、谓语的。要不是福久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是她从小就拉拔这么大的,安宁还真以为自家小孩儿受过什么创伤呢,这也是多想了,小包子连周岁还不到呢。张致远却是极爱福久这个性子呢,连连夸赞他沉稳,这个时候安宁都止不住翻白眼,亲爱的老爷啊他才多大啊。不过就是因为这个,不良娘亲就特别喜欢逗弄福久。有时候非得逼着他开口,嫩嫩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偏就让人听出一股儿沉稳味儿,别提多可爱了。
就像是现在,安宁把八音盒拿在手心。跳舞的小人还被小包子捏在自己小肥爪儿上,声音沉痛道:“怎么办呢?来告诉娘,它怎么坏了啊?”
小包子闷声不吭的拿过来,试图把小人按到远处,沉稳着小脸儿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可当小人第五次掉下来之后,恼羞成怒的小包子哼了一声。恼怒的把八音盒扔到一边儿,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到安宁怀里,“不要了。”
还真稀奇,这小家伙还说了三个字,安宁逗他道:“这可怎么办啊?本来还想让福久娃娃和哥哥们一块儿玩呢,这下坏了可玩不成咯!到时候要是哥哥们不喜欢福久了怎么办啊?”
福久窝在安宁怀里直摇头,安宁还就故意逗他,眼看就把小包子弄得眼圈都红了。才连忙道:“娘看看能不能把它修好?”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孩子还是忍不住了,没哭。只委委屈屈的撅着嘴给了安宁一个湿乎乎的口水吻,亲完,还扭捏着低着头从长长的睫毛的缝隙中看了娘亲一眼,睫毛带着泪珠抖啊抖的,让安宁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