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过是个年轻的姑娘,怎么带给他的压迫感如此之大,让他禁不住地双腿颤抖,路都要走不动?
“去萧府。”直接发出命令,紫凝语声更冷,冰冻三尺也不过如此。
萧初是左右为难,两个都不能得罪,而就目前来说,当然是少主子的命更重要,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先回府再说。
马车叮铃铃经过醉情楼时,慕容洌手执酒杯,一脸愤怒。他是萧寻的好友,自然知道神医金铃已入京,先一步在醉情楼相侯,自然是想试探一二,看此人能否为他所用。
如果不能,那就先杀了再说,免得他将来跟从别人,成为他的绊脚石。可没想到,神医金铃好大的架子,居然敢不赴他的约,找死吗!
然就在他按捺不住怒气,要一跃而下将人拦住时,紫凝却轻掀车帘,状似不经意地向上看去,蒙面巾悄然滑落,露出她天人一般的容颜来。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间,慕容洌却瞬间脸色大变,霍然站起身来:她?!
紫凝嫣然一笑,绝美的容颜顿令天地无色:慕容洌,你没想到是吗?
就是他,皇长子、震王慕容洌,北堂紫凝幼时就定下的夫君,可因为之前她的痴傻,动不动就大喊大叫,不知人情礼仪,所以,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因为丞相北堂轩鹤是太后的亲弟弟,紫凝又是相府唯一的嫡出女儿,所以这门亲事还是无可更改,慕容洌再不愿,也终究还是迎娶她入宫。
谁料飞来横祸,紫凝惨遭迫害,大婚那日花轿莫名其妙消失,紫凝不见踪影,慕容洌却连查都不查,任她含冤而亡,泣血九泉。
也许是这个名叫“北堂紫凝”的女子死得太冤,怨念太深,所以保留了这一世的记忆:火红的嫁衣,凌乱的刀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最终那个纤细的身体被踢下斜坡,一切重新开始!
如果不是灵魂重生,只怕她的死,反而让很多人都心愿得偿了吧?
紫凝扣紧了拳,周身杀气四溢:账要一笔笔地算,你们,全都逃不过!
萧太傅府上一派紧张肃穆,丫环下人来去匆匆,无不担忧万分。少主子受伤中毒已经十余天,好药用了千千万,凡是有些名声的大夫也都请了来,却没一个能救少主子一命,太傅大人都快急死了!
好在上天眷顾,他们终于请到神医金铃前来,这可是少主子唯一的希望,谁不翘首以盼,就等神医来救命了!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06 刮骨疗毒
太傅萧正奇不停地踱着步子,一双浓眉都要拧到一起去,“神医到了没有?”
“大人,萧总管已经去迎接了,估计就是这会儿到。”
萧正奇神色稍缓,着人准备好一切。他已经年过半百,只得萧寻这一子,早年丧妻之后更是一力将儿子抚养长大,若然此时失去,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如何承受得住。
半个时辰后,萧初急急跑进来,一脸喜色,“大人,神医到了!”
“哦?”萧正奇忽地迎上去,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快快有请!”
“是,大人!”
萧初转身出去,不多时点头哈腰、恭敬万分地把紫凝请了进来,“请请请,萧大人已恭……已在厅内等候。”
一不留神又差点说错话,萧初差点咬了舌头。
紫凝不急不徐进厅,表面目不斜视,实则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环境看个分明,以免有突生变故。
萧正奇抱拳过来,“神医,老夫有礼。”
“萧大人不必客气,叫我紫凝便是。”紫凝微一颔首,“令公子在何处?”
萧正奇暗道这神医还真是爽快,一时也未曾想到哪里不妥,侧身让开,“紫凝姑娘请,犬子在房内。”
“请。”
紫凝眸光示意了下夕颜,跟随萧正奇进去。
推开门,一股药味混和着腐味儿扑鼻而来,门口侍候着的小丫环都不约而同地皱眉掩鼻,颇为不喜。
紫凝虽因蒙着面而看不出脸上表情,一双眼睛却仍旧冷静无波,深沉得一眼望不见底。
萧正奇有些不安,“紫凝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这……”
“无妨!”紫凝一挥手,“伤病一向如此,待我看过再说。”
萧正奇脸上露出赞赏之色:这紫凝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好气度,令人肃然起敬。
不过,“紫凝”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紫凝缓步走近床边,就见萧寻惨青着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因天热而并未盖什么东西,左边肩膀的绷带上有暗红的血迹渗出,散发出奇怪而呛人的味道,显见得伤口中有剧毒无疑。
“卫瑾,药箱。”紫凝坐到床边,仔细察看萧寻的脸色,心下大致有数。
卫瑾应了一声“是”,即刻将放到圆凳上打开,随时侍候着。
紫凝拿出小刀,出手如电,顷刻间将那些绷带划开,对周围人惊讶赞叹的目光视如不见,仔细检查起伤口来。
因为救治不得当,伤口已腐烂得厉害,创面足有茶杯口那么大,周围肌肤更是淤黑肿胀,闻之欲呕。
尽管萧正奇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重伤之下的样子,还是不忍多看一眼,转开脸去。
“萧大人!”紫凝冷声开口,“请吩咐下去,为我的人行方便。”
旁人做事她是不放心的,卫瑾卫瑜手底下有分寸,用着顺手。
“那是自然,”萧正奇欣然答应,“紫凝姑娘只管开口。”
紫凝微一点头,“你们两个,做事。”
“是,小姐。”
两人领命,先是将所有不相干的人尽数赶了出去,然后各自去忙。
萧寻低低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忽地看到床前一抹黑影,眼神一凛,抬手就要出招,低喝道,“谁?!”
紫凝目光一凛,轻抬手,如落花拂动一般,指尖扫在萧寻脉门处,将他的手击落,“叮铃”之声响起,清脆动听。
“你……”萧寻越发吃了一惊,眼神瞬间瞬间清明,满脸不可思议,“神医金铃?”
父亲面子真是够大,居然把人给请回来了?在他们的印象中,神医金铃就是传说中的人物,是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是,”紫凝抬手,阻止他试图起身的动作,“你中毒已深,最好别动,否则毒入肺腑,神仙难救。有我在,稍安勿躁。”
肩膀上痛得入心入脾,萧寻又是一头冷汗,躺了回去,“有劳神医。”他原也没想到能请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金铃,看来是他命不该绝。
而且她气息虽冷,身上却有种叫人安心的力量,让他瞬间就平静下去,全身心地信任她。
紫凝眼神冷漠,以银针从他伤口中挑起些许的脓血,仔细辨认。
萧寻看着她冰冷的眼睛,越看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见过。“金铃姑娘……”
“我不叫金铃,”紫凝打断他,却并不看他,“你最好给我闭嘴。”
萧寻有些尴尬,也看出她不喜欢旁人多话,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紫凝看了一会针上毒血,了然地点点头,视线终于移到萧寻脸上,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听说过关云长吗?”
什么长?萧寻目露茫然之色,摇了摇头:这跟他所中之毒有关系吗?
“是中原三国鼎立时期,蜀国的一员猛将,战争中被毒箭所伤,神医华佗为其刮骨疗毒,治好了他。”紫凝三言两语解释,末了眼角弯出丝丝的笑意,眼神却仍旧是冰冷的,“你的伤势,跟他一样。”
“就是说,我也需要刮骨疗毒?”萧寻明白过来,反问一句。
“是!”紫凝微一颔首,似乎感到颇为有趣,“怕了?”
“明白了,不怕,”萧寻面色不变,“我要做什么?”
身为京城禁军统领,他经历大小阵仗无数次,受伤更是家常便饭,这“刮骨疗毒”之法虽闻所未闻,却也吓不到他。
“躺着别动。”
紫凝起身,过去洗净双手,而后在萧寻伤口处洒上些麻药。刮骨疗毒之时会痛入骨髓,即使有麻药也不能完全免痛,这番疼痛,他是受定了。
伤口沾上药粉,先是一阵热辣辣的疼痛,之后半边身体就变得麻木,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萧寻尽管心有疑问,可紫凝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他亦不愿惹她嫌,就没再多说。
不大会儿,卫瑾卫瑜回转,已准备好一切,紫凝命卫瑾去门外守着,卫瑜留下帮忙。
看看时候差不多,紫凝先是喂给萧寻一颗药丸,“吃下去。”
萧寻依言张嘴,喉咙一动,咽了下去,“这是什么?”
“现在才问,不嫌晚了吗?”紫凝眼神嘲讽,慢慢卷着袖子,“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收你们萧府诊金是要救人,不是要你的命,自然不会拿一份酬劳做两件事,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萧寻无声苦笑,这般凉薄又狂傲的话,也就神医金铃敢说出口。
紫凝眼神一凝,收敛心神,拿过在开水中煮过的匕首,划开萧寻伤口处的腐肉,暗红而带有腥臭味的血立刻涌出,顺着他的肩膀流到床上去。
紫凝眼神不变,动作极快,不大会儿已将腐肉尽数除去,而后刀尖直至骨头,开始刮除其上毒素。
疼痛越来越重,萧寻额上已有冷汗渗出,却仍是面色平静,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这刀尖磨骨的“咯吱”声令人牙酸,不大会儿之后,他就觉得胸腹间一阵翻涌,直要吐出来……
紫凝自是看得分明,眸子里冷波闪动,手上却是不停,淡然问道,“受不住了?”
“不、不是……”萧寻尴尬万分,惨青的脸上泛起红晕,“我可以!”
不是怕疼,是这声音太碜人,会让他想起屠户剔肉骨头的情景。
紫凝倒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动作快速而稳定,很快刮净他骨头上的毒素,再洒上止血、止痛的药粉,用淬过火的银针配以细线,仔细将伤口缝起,包扎起来。
“可以了,每天换药,三天后我会再来。”
这伤非同小可,必得小心,若留下余毒,后果不堪设想。
“有劳神医。”萧寻忍下呕吐的感觉,感激地道谢,“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当重报。”
“不必!”紫凝微弯腰洗手,蒙面纱半落,露出尖而小巧的下巴来,“我已收了诊金,待你伤愈,就是两清,谁也不欠谁,虚伪客套的话少说。”
萧寻仔细听着她的声音,略略支起身体,眉头微皱,到底还是忍不住问,“神医,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身形,这双眼睛,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尽管这种冷酷决然的气质是他生平仅见,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卫瑾递上一块干净雪白的手帕,紫凝慢慢擦净双手,抬眼看去,眸子里忽地露出一丝森冷的笑意,“是。”
真的见过?没想到她会承认得如此痛快,萧寻反而怔住,“你……究竟是何许人?”
如此年轻的女子,即使从出娘胎便开始学医,也极少有人能到这般境界,莫非她有什么奇遇不成?
而在他所认识的女子当中,又有谁有如此天份,能够广为天下知?
紫凝手一扬,锦帕飞出的刹那,蒙面巾缓缓垂落,露出她那足以让天下男子为之疯狂的绝美容颜来:
然而这还不是让萧寻为之震惊的,他不敢相信的是,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07 报仇才开始
安抚下不停哭闹痛叫的女儿,三夫人急匆匆去了二夫人房间,“二姐,那小贱人如今不比以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说一个人的性子就算再有变化,也断不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依着紫凝如今的强势,若是当年的事情败露……
当年,北堂轩鹤独宠大夫人,不仅因为大夫人貌美无双,更是性格温婉,宽容仁慈,记得了丞相府上下所有人的尊敬与爱戴,地位无上,更有紫凝这个绝色女儿,被太后亲指为未来震王妃,可谓风光无限,无人能及。
然就是这样的荣宠,招来心性善妒的大夫人和心胸狭隘的二夫人怨恨,竟然设计将大夫人害死,以绝后患。
当年紫凝年幼,她们又自认为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本以为可以永远瞒下去,而二夫人也成了丞相府实际上的女主人,皆大欢喜。
紫凝出嫁当日的事,二夫人三夫人并不知道是自己女儿所为,但紫凝一死,她们更是无比兴奋,这样一来,就再没人能跟自己和女儿抢丞相府的财产,正中下怀之际,她们当然也不可能去寻紫凝了。
可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紫凝居然奇迹般生还,而且还扬言要讨回一欠了她的债,不得不早做打算。
“我也不知道,”二夫人一脸凶残,“不过怎么样都好,那小贱人早就该死了,现在居然敢把涵儿害成这样,我要她不得好死!”
“二姐打算怎么办?”三夫人凑上前去,“小贱人身边那两个人很是厉害,不好对付。”
“那又怎么样,这可是在丞相府,”二夫人冷笑,眼神算计,“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条命,敢跟我斗!”
三夫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日落时分,北堂紫涵姐妹睡了一觉醒过来,给脸上的伤痛得不住翻滚哀嚎,特别是听丫环说,这伤太重,再无法恢复之时,如何接受得了这样残酷的现实,双双哭闹不止,快要闹翻天了。
“我的眼睛!我要我的眼睛,我不要做瞎子,我不要!我不要!”北堂紫怡挥舞着双手大叫,而后拼命撕扯眼睛包着的纱布,状若疯狂。
“紫怡,紫怡别这样……”三夫人又怕又心疼,更是恨得直咬牙,“都是那小贱人做的好事!我不会放过她!”
“娘!娘!”北堂紫怡扑到她怀里,嘶声哭叫,“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让爹扒了那小贱人的皮,呜……”
雅诗院里,北堂紫涵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二夫人更是个狠角,已经命家丁们拿着武器等着,只要紫凝一回来,就立刻将她绑了,送到官府去问罪。
北堂轩鹤黑着一张脸,在前厅转来转去,头发都快被怒火烧焦。
长女、次女虽然都是庶出,但两个都是美貌绝伦,他对她们是寄予厚望,从小就请了博学多才的夫子教导她们,只盼着她两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