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一声“夜离”叫的通体舒泰,君夜离喜滋滋道,“我今年二十有一,宜和小我一岁半,自然是我年长,怎么了?”
“那我这做大嫂的,是不是该讨好一下未来小姑子?”紫凝一语道破,看着君夜离的反应,“古语有云‘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总是有道理的。”
然君夜离却敛去笑容,眉宇间隐有不悦之色,冷声道,“安菱?”必定是她在紫凝面前乱嚼舌根,当真该打!
以桐的事已成皇室丑闻,宫中人对此讳莫如深,尽管他并未因此瞧不起这个皇妹,但最好还是不要把紫凝牵进来的好。
“奴婢该死!”安菱吓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倒,“奴婢多嘴,王爷饶命!”
“是我让她说的,”紫凝在人前很给君夜离面子,起身拂下去,“王爷要罚就罚我。”
君夜离一把扶住她,拉她坐下来,“我不是要罚谁,紫凝,你可知道以桐之事皇宫上下都讳莫如深,父皇也曾为此气得两天吃不下饭,如今总算平静了些,你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我是觉得有蹊跷,”紫凝挥手示意安菱站过一边,不必担心,“宜和公主既行为端庄,就断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而且我看映冬应该不是第一次替公主拿打胎药,这于理不合。”
打胎药又不是保胎药,哪能日日服用,再说若是胎儿月份大了,强用打胎药,宜和公主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半点大意不得。
君夜离沉吟着点头,“我也相信以桐不是那种放荡女子,可她有孕却是不争之事,我是男子,也不好多问,以桐更是从肚子大了就再不见别人,也不知道她现如今如何了。”
紫凝略一沉吟,“去看看她?”
“这……”君夜离迟疑着,“以桐现在心情肯定郁结烦闷,不肯见人——”
“是我们去看她,不是非要她看我们,”紫凝似笑非笑,“夜离,你知道这当中的差别在哪里吗?”
君夜离微一怔,忽地明白过来,俯身就在她唇角吻了一下,“为夫当然知道!”
紫凝“轰”一下烧红了脸,气不得又笑不得,这个人啊,在她面前是越来越大胆了,就吃定她不会真生他的气,是不是?
偷腥成功,君夜离简直想要飞起来,拉了紫凝就跑,“走,我带你到处看看——都不必跟着了。”
“是,王爷。”
众人应声,站在原地没动,夕月原本不放心,不过也知道君夜离和小姐联手的话,据她所知还无人能及,这里又是皇宫,不会有事。
君夜离带着紫凝,也不急于往哪个方向,边走边欣赏风景,还一边解释给她听,一直眯着眼睛笑,说不出的满足。
紫凝禁不住惊叹于西池国皇宫的大度和奢华,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处处有景,果然是好去处。
行至一处偏院,君夜离停了下来,“以桐就住在这里。”
紫凝“哦”了一声,抬头看去,这院子倒也不显得破旧,只是一眼看去就冷冷清清,没有人气。
两人交换个神色,君夜离伸手在紫凝腰间一揽,提气纵身,很轻松地上了院墙,而后两个飞跃,到了屋脊上。
“我自己可以。”紫凝莫名心慌,打掉他的手。
方才跟他紧贴在一起,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让她的心脏刹那失掉了平常的节奏,不知如何反应了。
“我知道,那换你抱我。”君夜离笑的得意,伸舌轻舔一下嘴唇,不胜饥渴的样子。
“少不正经!”紫凝脸上又是一红,回头往下看。
这妖孽,不经意间一个动作,都该死的性感,果然天生就是来媚惑人的!不过,他既然对自己许了终身,就别想出去拈花惹草,否则——
“为夫绝对不会出去拈花惹草,”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君夜离凑过来,有意无意轻咬她的耳垂,“不过,你可不可以体谅体谅为夫一直忍着呢,欲求不满的滋味,不好受啊……”
紫凝震惊且无语:这人、这人脸皮的厚度什么时候突飞猛进,连她都结结实实被吓到!
怎么这种话也可以说的如此甜甜蜜蜜,好像有多中听一样吗?“君夜离!你再胡闹,我一脚踹你下去!”
“嘘……”君夜离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下边有人,你太大声的话,会被人发觉我们在上面,你要怎么解释?”
“我为什么要解释?”紫凝气极,用手肘撞他,“我从来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手摸哪里,拿开!”
天杀的君夜离,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摸她的腰侧。
“公主,你起来了?”映冬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不多躺一会?”
紫凝屏息凝视,注意着下面的动静。
就知道你只是说的狠。君夜离好不得意,吃定她不敢乱动,亲亲摸摸舔舔,大吃豆腐,心花怒放。
紫凝这个气,合着他们一起来探一探宜和公主的虚实,反倒给了君夜离轻薄她的机会,待会儿回去,非把他一双爪子拧断不可!
“整天躺着,再躺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吧……”光是听这声音,疲惫、沙哑而绝望,就知道宜和公主此时心境几何了。
“公主,别这么说……”映冬开始哭,哽咽着道,“奴婢方才见到程公子了,他、他说有时间会来看公主……”
“呵……”宜和公主低低地、自嘲地笑,“傻丫头,你又何必哄我开心,逸轩待我一片真心,我是知道的,可他是家中独子,高堂威严,他如何敢忤逆,又如何会来看我。”
“是真的!”映冬急急地解释,“程公子说不会跟公主分开的,公主不要担心,早晚会证明公主是清白的!”
“清白吗……”宜和公主低语,“无所谓了,这是我的劫……扶我出去走走吧,都多久没见着太阳了。”
“是,公主。”映冬不再多言,上前扶起宜和公主,出了房门,慢慢走到软榻旁,“公主小心些。”
宜和公主扶着腰,腹部果然高高降起,看月份至少有六个月以上,只是躺下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累得气喘吁吁,脸上现出异样的青紫来。
如果不是腹部隆起,便可见她身形高挑,秀发虽有些乱,但很长,闪着乌黑的光泽,非常美。一张脸异样苍白,面相柔和,即使处于如此绝境,她除了伤心绝望之外,眉眼之间不见半点恨意,果然如安菱所说,她必是个宽厚仁慈之人。
紫凝微微抬头,仔细看了看她的面相,皱起了眉,低声道,“夜离,我觉得不太对劲。”摆肘撞过去,“正经一点!”
君夜离吃痛,揉着胸口往下看,“什么不对劲?”
“宜和公主的样子很不对劲,”紫凝目光闪烁,显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她……应该不是有孕。”
“哦?”想不到她语出惊人,君夜离这才真的严肃起来,“不是有孕,那她为何——”
“所以我需要替宜和公主诊过脉才能知道,”紫凝悄声道,“先回去再说。”
“好。”
两个人悄然飞身下了屋脊,一起离开。
出宫的路上,紫凝道,“宜和公主的母妃是……”
“柳妃,已经过世了,”君夜离解释道,“柳家虽无人在朝中为官,但历代从事布料生意,就连云衣坊所用的布料,都有大半是从柳家所进,所以柳家一向有‘富可敌国’之说。”
可惜宜和公主出了这等丑事,自然被他们看作是“家门不幸”,更觉得对不起皇室,无颜见人了。
紫凝心中快速盘算一番,高深莫测般一笑,“一个出身富可敌国的柳家,一个则掌管兵部,夜离,你有未想过,让这两家为你所用?”
“哦?”君夜离眼眸條地一亮,“紫凝,你可是有何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的,”紫凝挑高了眉,咬牙道,“不过咱们之间还有账要算一算。”
“账?”君夜离立刻开始装糊涂,“什么账?为夫欠你什么了?”
“你还说!”紫凝咬牙怒道,“方才在屋脊上,你——”问题是,那种事她要如何说出口。
“为夫怎么了?”君夜离一脸无辜,“啊,紫凝可是觉得吃了亏?不妨,为夫让你欺负回来就是了,绝不还手。”
“好!”紫凝清叱一声,“那就看招!”
君夜离哈哈大笑,抹头就跑。
紫凝气极,“君夜离!”是哪个刚才说绝不还手的,说话不算话!
“为夫说绝不还手,又没说不会跑,哈哈……”远处传来君夜离得意地大笑声,惊起一池的鸳鸯。
暗中随行的无华和无极忍不住地同时抽嘴角:殿下的智商又有下降的趋势,但愿王妃能够掌控大局才是啊……
紫凝恨恨甩一下衣袖,想想又忍不住要笑。非是她工于心计,既然已经答应君夜离做他的王妃,来到西池国,就总该替自己和君夜离多多打算。
这几天她已隐约知道朝中一些事和大致的形势,更知道君夜离绝对不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愉快的存在,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得未雨绸缪,事事抢在他们前头,否则就等着别人踩着你的尸体向上爬吧。
“咱们就来斗一斗,我这一身的本事,是不是有所荒废!”紫凝有意瞟向某个方向,冷然离去。
少顶,君夜辰从屋角转出,一脸狠毒。
紫凝要替宜和公主诊脉之事,还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否则若是她先前的推断有误,反而更害了宜和公主。考虑过后,她还是决定,自行去见宜和公主。
君夜离自然没有异议,隔天之后,与她一起来到宜和公主的小院。
夕月提着药箱,上前敲门。
几声过后,门开了一条小缝,映冬警惕地看着的人,“你们找谁?”
夕月道,“烦请通传,我们家小姐想拜见宜和公主。”
“公主不见客,你们走吧!”映冬没好气地答一句,就要关门。
“映冬,”君夜离上前一步,负手而立,冷声道,“去告诉以桐,本宫带王妃来看她。”
自从宜和公主出了这不好的事之后,便主动要求搬来这偏僻小院,平常连宣景帝和梅霜皇后想见她一面都难,但她却唯独不曾改变对君夜离的态度,这位皇长子的待人接物之道,可见一斑。
映冬吓了一跳,立刻把门打开,跪倒行礼,“奴婢参见殿下!”
“起来吧,”君夜离一摆手,王者之气尽现,“以桐可好?”
“……”映冬又开始抹眼泪,“哪里会好……”
想到宜和公主所受种种委屈,君夜离心中叹息一声,神情间大见缓和,“去吧。”
“……是,殿下稍侯……”映冬转身进去,不一会儿有絮絮话声传出,应该是在劝宜和公主吧。
隔了好一会,宜和公主才在映冬搀扶下走了出来,微一笑道,“大皇兄怎会记得来看我?”
在宣景帝的皇子当中,君夜离最为年长,所有公主当中,宜和公主最为年长,而他两个又都是没了娘亲之人,所以平日里走动也还多些,感情很好。
“我原也没想打扰你清静,不过,是紫凝要来看你,”君夜离将紫凝领过来,“以桐,她就是我的王妃,紫凝。”心道前日他跟紫凝已经偷偷在屋脊上见过以桐了,就不必介绍了。
宜和公主缓缓回头,看了紫凝两眼,温柔一笑,“果然是个无双的妙人,大皇兄,你的眼光一向不会错。”
紫凝淡然一笑,“公主谬赞了,我瞧着公主气息宁静详和,虽身心遭难却不怨天尤人,令人敬佩。”
宜和公主微苦笑,摇了摇头,“此生遭此劫难,必是我上辈子造孽太多,怨天尤人又有何用,只是……”
映冬在一旁抽搭着哭,眼睛一阵一阵刺疼,好不难受。
主子沦落到这般光景,倒是没掉多少眼泪,反而是她从早哭到晚,纵使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紫凝抬眸看了她一眼,“公主所服的打胎药,是御医所开?”
“王妃怎么知道?!”映冬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她,忽又道,“王妃好面善,在哪里见过……”
夕月哑然:原来是个糊涂虫。“昨日你撞到的,就是王妃,药洒了一地。”
“啊,是了!”映冬恍然大悟,矮身就要跪,“奴婢该死……”
“罢了,”紫凝伸手扶住她,“回答我的问题。”
宜和公主叹了一声,“御医谁肯来替我诊脉,是我自己想来的。”
紫凝正色道,“公主太大胆了!打胎药岂能随便乱用,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的命倒是硬,”宜和公主越发苦笑,摸上高耸的肚子,“他也是个不好打发的,打胎药前前后后吃了十几副,也没见动静。”
君夜离浓黑的眉都要拧到一起去,“以桐,你也太不知轻重了,打胎药还能当饭吃?”
尽管是自己亲生哥哥,可宜和公主毕竟是未嫁之身,说起这种事来,总叫她羞窘得无地自容,“我……我也是想……”
“公主,跟大殿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映冬这回来了脆快了,“是程公子私下里跟公主说过,让她把肚子里的孽……孩子打掉,他会说服父母,娶公主过门。”
宜和公主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抹红晕,眼眶已湿。身为大公主,她的身份曾经何等荣耀尊贵,如今却要这般委屈求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程家公子也不是全没良心,”紫凝挑了挑眉,“不过公主也别太过悲观,据我看,公主并不一定是有孕,而是有别的疾病。”
什么?!
宜和公主和映冬同时一震,后者更是惊喜莫名,“真的吗?!王妃,你说真的吗?!公主她……”
“稍安勿躁,”紫凝因为早已心中有数,故很沉得住气,“公主是从何时开始,腹部隆起,像是有孕的?”
宜和公主脸涨得通红,“我……”
紫凝忽地想起一件事,对君夜离道,“夜离,请回避。”
“为什么!”君夜离怎舍得离开紫凝,很是不悦,“我也想知道。”
“回头我说给你听,乖,”紫凝像哄小娃娃一样哄他,“你先去别处转转,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君夜离这才勉强道,“好,那我一会儿来接你。”
“好。”
君夜离转身出去,宜和公主和映冬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西池国谁人不知,魅王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