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若是他们中了迷药,断不该有力气反抗才是,唯一的解释就是萧寻根本没按他说的做!
“属下不敢!”萧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属下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做的,不过属下刚才想明白,安宁公主是神医金铃,这种程度的下药,看来是没能瞒过她。”至于他因为不想害紫凝而有意将迷药下在海鲜汤中这件事,慕容冽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说也罢。
慕容冽不甘地冷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你最好别背叛本王,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背叛者的下场!”
“属下不敢!”萧寻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稍做休息之后,慕容冽即在萧寻搀扶之下离开小树林,去附近城镇买了辆马车,赶回京城。
——
出了秋峪关后,就离开了大月国地界,紫凝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对于这个地方,充斥她记忆的是不尽的屈辱、伤害和背叛,早离开早了。
之后便到了沙漠,因为这沙漠并不大,手下又做了十足的准备,所以很容易就通过这块不毛之地,行进在还算平缓的山路上。
耳边回想起缥缈公子的话,紫凝下意识地摸了摸腕上的血玉镯,问道,“千绝山是否西池国之最?”
“是,”君夜离一笑,“此山高万仞,常年被冰雪覆盖,莫说人了,鸟兽都极少,紫凝,你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个?”
“找东西。”和人。紫凝还不想告诉他,自己想找回亲人的事,免得多生事端。
君夜离“哦”了一声,很聪明地换个方向问,“我能帮你吗?”
“到时候再说。”紫凝心绪有些烦乱,语气也有些冷,不过倒也不是针对君夜离。
想到自己不知从何而来,欲要寻亲却又不知往何处去,最让人不安的是,若是最终的结果越加让人不堪,她该如何是好?
看出她的不安和烦躁,君夜离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别担心,紫凝,一切有我。”
紫凝的手冰冷,莫名地微微震颤了一下:但愿如此。
进入西池国地界之后,君夜离明显越加精神振奋,且有归心似箭的意思,似乎恨不得立刻把紫凝带到所有人面前一样。
紫凝反倒是平静了许多,许是想要了解西池国的风俗吧,加上在马车里闷了好几天,她下车来缓缓步行,一边欣赏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里还是西池国的边办,所以各色人等鱼龙混杂,只看装束的话,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君夜离上前与她并肩行走,解释道,“西池国地处东南,气候偏湿热,故子民多做短装打扮,此处靠海,他们多以打渔为生,赤脚穿草鞋,是他们的传统。”
紫凝略有些诧异,一来是这个时代的人跟中国古代的生活习惯没什么区别,二来君夜离是皇子,居然对民间生活如此熟悉,也算难能可贵。
想到此,她第一次用带了赞赏的目光看了君夜离一眼,不自觉地笑了笑,“嗯。”
好美,好想亲一下!
君夜离看得兽血沸腾,恨不得抱住紫凝,亲个昏天黑地再说。
结果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见前面一片嘈杂,很多人都往某个方向冲,还大喊着“抛绣球了”之类的话,个个兴奋的脸通红,跟狼见了肉一样。
紫凝暗暗好笑,心道原来这里也时兴抛绣球来先夫君吗,倒也有意思。
“似乎有些意思,紫凝,我们过去看看。”君夜离也没往多处想,拉住她的手过去。
“怎么,你想试试会不会雀屏中选?”紫凝斜了他一眼,“你去你的,拉我做什么。”
“怎会,”君夜离一副“我只要你”的笃定样,“看个热闹嘛,走了走了。”
紫凝也就由了他,一起过去,随便看看。
场中是一座二层高的小楼,一名蒙了面纱的女子站在二楼栏杆处,凝目向下望,似在寻找什么人。
紫凝忽地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再仔细看一眼那名女子,虽掩去了容貌,眼神却是冷厉的,且明显在扫过君夜离时,多停了一刹。
莫非又是刺客?
紫凝顿生警惕之心,反握住君夜离的手,以传音入秘之术提醒他:小心,那个女子恐怕有问题。
君夜离眼神條地一变,无声冷笑:这要刺杀他的人真是无孔不入,从西池国跟到大月国,再回到西池国国,一步不放松,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吗?
紧了紧手,君夜离示意自己心中有数,两人都若无其事般向上看去。
楼上女子眼中现出羞涩状,接过丫环递过来的绣球,举了起来。
“扔给我!扔给我!”
“扔这边!这边!”
“我的,我的,不准抢!”
人群顿时争先恐后向前挤,一片大乱,甚至挤倒了旁边的水果摊,各色水果滚了一地,也没人顾得上。
蓦地,一道瘦弱的身影猫腰从人群中钻进去,居然很灵活,不过他的目光却不是抢绣球,而是伸出脏兮兮的手,一把抓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张嘴咬了一大口,狠狠地嚼,几天没吃饭了一样。看他那浑身脏乱的样子,应该是个乞丐。
人群正拼命往前挤,不知道是谁绊倒了他,手里的苹果也滚了出去。
“唔……”他大为着急,不顾一切地去捡,瞬间被人群淹没。
不好!
紫凝脸色微微一变,忽地动若脱兔般飞身过去,几个灵巧地侧身,让开众人,来到乞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右肩,将他带出了人群。
“紫凝!”君夜离一惊,以更快的速度追过去,见她没事,这才放心,“好好地乱跑什么,当心伤到!”
楼上的女子眼看君夜离和紫凝远离人群,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的不甘之色,将绣球狠命一抛,转身走了进去。
底下人立刻炸开了锅,抢成一团。
“我没事,”紫凝拍了拍手,冷着脸对乞丐道,“小子,吃饭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乞丐还惦记没吃完的苹果呢,弯腰左摇右晃,找个不停。
君夜离失笑,“记吃不记打。紫凝,我们走吧。”说着话,他示意无华给乞丐一点银两,买些东西吃。
像这种人,在西池国不是只有他一个,若是个个都管,根本管不过来,他只能自求多福。
乞丐似乎有些发愣,抬起头来,乱糟糟的头发盖到眼睛上,他都不知道拿手拨一下,费劲地后仰头,想要看到眼前人的样子。
紫凝微一皱眉:莫非他脑子有问题吗?“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乞丐回答,旁边被撞翻的水果摊的老板没好气地接上话,“疯子哪有名字?他就是我们这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直都疯疯癫癫的,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叫……叫……”乞丐努力地发出声音,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果然有些问题。
紫凝从腰间抽出手绢,擦他脏脏的脸。
“紫凝,”君夜离拉住她的手,“让无华他们去做就好。”倒不是他瞧不起乞丐,毕竟这人身上太脏,别有什么不好的病,他担心紫凝受其所累,也是人之常情。
紫凝也没反对,无华即接过手绢,没轻没重地在乞丐脸上擦了几下,可他脸上太脏,一时也擦不干净。
紫凝略一沉吟,老停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便道,“算了,带上他,到前面客栈再说。”
“带上他?”君夜离皱眉,“为什么?”紫凝从不是随便做决定的人,怎么突然对这个乞丐这么感兴趣,是有什么原因吗?
紫凝也不解释,“走吧,回去再说。”
君夜离也不再多问,命令无华带着乞丐,一起离去。
水果摊老板还在骂骂咧咧,大意是说乞丐都这么好运,遇上个天仙一般的女人把他带走之类的吧。
到客栈时,天色已不早,夕月让伙计准备饭菜送进房,无华则带着乞丐去洗洗干净,换身衣服再来。
君夜离忍不住道,“紫凝,你是不是觉得这乞丐有问题?”
“非常有问题,”紫凝目光中带着深究,“方才情形那么乱,他却可以灵活地穿过人群去拿苹果吃,轻身功夫很是了得。”
“他会功夫?”夕颜吃了一惊,“那他的疯癫是装出来的?”
“那倒不一定,”紫凝摇头,“我方才约略替他把了脉,他确实神智受损,是何原因,还不得而知。”
君夜离若有所思,“一个会功夫而神智受损的乞丐,果然有些问题。”
“而且我觉得,刚才水果摊老板的话也有些问题,”紫凝忽地清冷一笑,“照他所说,这乞丐如果从小到大过的都是这种日子,他的轻功又从何而来?”
这倒是个疑点。君夜离点头,眼神突然锐利,“看来又是谁的阴谋也说不定,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埯,谁会怕了他!”
紫凝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没有应声。
饭菜送上来后,君夜离照例又是先帮紫凝夹了些菜,众人才开始吃。
半个时辰后,无华才将乞丐领了回来,估计是他身上太脏,所以洗起来格外费劲吧。
紫凝抬头看去,洗干净了的乞丐居然出奇的清秀耐看,小麦色的肌肤,眉毛细长,眼睛很大,瞳仁很黑,看上去迷茫而无辜;
二十岁上下,倒是不矮,就是太瘦,穿了一件寻常的黑袍,束了根白腰带,看起来很文弱。
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乞丐小狗似的耸了耸鼻子,欣喜地瞪大眼睛,一下甩脱无华的手,跳到凳子上蹲着,拿手抓菜吃。
“你——”夕月又惊又怒,一下扣住他手腕,“放肆!”
“呜……”乞丐不高兴了,手腕一拧,瞬间脱出夕月的掌控,到底还是抢了根鸡腿,大吃特吃起来。
紫凝眼睛蓦地一亮:单看乞丐方才这一手,就绝不是无赖式的打架那么简单,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无华神情凝重,一抱拳道,“王爷,王妃,属下有事禀报。”
“说。”君夜离抬头,无华少有这样不安的时候,必定有什么大事。
无华喉咙动了动,“方才属下帮他沐浴,在他身上看到一样东西。”
紫凝瞬间想到当初君夜离曾经说过的话,脸上一热,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掐了君夜离一把。
“嘶……”君夜离抽一口气,不解地道,“紫凝,你掐我做什么?”
“没事,”紫凝神情不变,“无华,你说,看到了什么?”
无华似乎觉得不好说,走到乞丐身后,把他的衣领从右边肩膀上拉下去,“王爷王妃,请看。”
乞丐正吃得香,被打扰很不高兴,将胳膊绕过无华的手,继续吃。
紫凝和君夜离却同时脸色一变:他右肩下有个掌心大的印记,是血红的骷髅图案,透着说不出口的森寒、诡异气息,让人浑身发冷。
“地狱门的标志!”夕月一声惊呼,“他是地狱门的人!”
包括西六国在内,天下人谁不知道地狱门是天下第一邪教,二十前,他们的教主寒溟天是人人惧怕的大魔头,武功天下第一且心狠手辣,杀人无数,是整个武林的恶梦。
后来在碧天宫带领之下,一宫双城五派七大帮联手将其打落悬崖,将地狱门赶至边境苦寒之地,天下这才安定下来。这些年他们已少有动静,如今居然有地狱门的人突然出现,岂不诡异。
君夜离條地眼神一寒,出手如电,一把抓上乞丐肩膀。
“呜……”才要继续拿东西吃的乞丐痛得叫了一声,没命地哭起来,“疼疼疼……呜……疼疼疼……”
可不疼吗,君夜离五指手指尽数插入他血肉之中,直接扣在他肩骨上,怎么能不疼。
“君夜离,放开他!”紫凝是没料到君夜离会出手,而且速度如此之快,否则必会阻拦。
不躲也不还手?
君夜离大为诧异,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收回手来,冷冷道,“小子,你少装疯卖傻,说,地狱门派你来,要做什么?!”
乞丐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捂着肩膀上的伤,可怜巴巴地看他,眼泪汪汪地往紫凝身边躲,“疼疼……”
看来他也不是完全地傻么,还能看出来,紫凝是维护他的。
“夕月,拿药箱来,”紫凝不满地白了君夜离一眼,“不问缘由就动手,你这样能问出什么?”
“他一定是卧底!”君夜离冷声道,“不给他些苦头吃,他是不会认的!”
“卧底?”紫凝一扬,“卧谁的底,你还是我?”换句话说,地狱门跟她还是跟君夜离有仇?
“……总之他一定有目的,”君夜离冷冷瞪着一脸委屈的乞丐,“地狱门虽不听命于任何人,却可以为了利益毁掉别人,不得不防。”
紫凝也不跟他抬杠,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乞丐身上必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王爷,稍安勿躁。”
她突然叫自己“王爷”,君夜离相当不习惯,“紫凝,何必跟我如此客气,叫声‘夜离’来听听?”
一听自家王爷又要开始不正经,无华嘴角抽了抽:先说正事好不好?说不定地狱门的人已经盯上了主子,他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无所谓,”紫凝面色不变,替乞丐上药,包扎伤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乞丐疼得脸皱成个包子,小小声答,“亲……亲……情哥……”
“亲哥?”君夜离失笑,“谁的亲哥?”敢情这小子跑这认亲来了?
紫凝无语地白他一眼,跟个傻瓜较真,魅王爷,你真有出息。
“你的,你的,紫凝的……情……哥哥……”乞丐看着紫凝的脸,忽然笑的很开心,也不知道说的是“情”还是“亲”。
“小子,敢占紫凝的便宜!”君夜离不依了,亮出拳头,“再说一句试试!”
“就是,就是!”乞丐才不怕他——无知者无畏么,他怎么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魅王”,说话也流畅了不少。
“秦戈就秦戈,”看来也问不出别的了,紫凝果断道,“秦淮之秦,戈壁之戈。”
这名字倒不错。
君夜离不无不可地点头,“那吃饭吧。”
秦戈肩膀上疼得厉害,哼哼唧唧的,君夜离便让无华喂他吃饭,这小子八成饿了几天了,一顿饭几乎吃了三个人的量,这才不甘不愿地停了下来。
沐浴后回房,君夜离道,“紫凝,为何要带着秦戈,你看上他了?”
明知道他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