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冷汗如雨下,连连点头,“是,是是是……”
将所有刺客的尸体都拖到背风处一块空地上,夕颜洒了些东西在上面,而后点起一把火了事。
那些劫后余生的客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紫凝一行人的神情就像在看魔鬼:就、就这么把人给烧了?好狠哪……
随行的沈娘一直有人照顾着,从未见过这种事的她自是吓了个半死,最终见紫凝和君夜离都没事,才稍稍放心,一直在念“阿弥陀佛”、“神灵保佑”之类,好笑又让人感动。
“碰”一声,侍卫不客气地把昏迷的慕容冽扔到地下去,像扔只破布袋。
“王爷!”萧寻的脸色都有些发绿,急切地想要上前,“王爷,你怎么样——”可惜,穴道被封,他一步都挪不了,只能干着急。
“萧寻,你还有心思管慕容冽的死活?”君夜离冷笑一声,“你在我们饭菜中下药,想要害我们,难道以为就这样算了?”
萧寻嘴唇动了动,慢慢安静下去,神情漠然,“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嗬,挺有骨气的嘛,”君夜离夸张地扬了扬眉毛,“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你为何只把药下在海鲜汤中,你怎么知道,紫凝不吃海鲜?”
萧寻脸色一变,咬牙不说话。
紫凝却像是没听见君夜离的话,神情未变,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夜离一笑,倒也没嘲讽的意思,踢了踢地上的慕容冽,转头问道,“紫凝,这家伙要如何处置?一剑杀了?”
“不,”紫凝摇头,“不能杀。”
杀死区区慕容冽,倒也算不得大事,但若因此惹得武昭帝大怒,两国起战事,总不是让人愉快的事。
萧寻忽地松一口气,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王爷被杀,他也不用活了,以死谢罪就是。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君夜离恨声道,“我该将他碎尸万段!”
紫凝冷然一笑,“我会放过他吗?”不过有更好玩的法子来对付他们罢了,否则她最后那一招,何必出手。
君夜离顿时大感兴趣,“有什么好玩的?”
紫凝扬眉,不置可否。
慕容冽是在通体的凉意当中醒过来的,只觉得浑身都又酸又痛,本能地想要活动一下,却忽然发现,自己是被吊起来的,而且还是吊在门口的房梁上!
只是这样倒还罢了,更让他眼前一黑的是,他浑身上下给扒得只穿着一条亵裤,就这么被进进出出的客人当猴一样观赏,简直是奇耻大辱!
“放本王下来!”慕容冽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转了一圈,厉声咆哮,“放本王下来,听到没有?!是谁,是谁?!本王要杀了他,本王要诛他——嘶——”
这一下拼命晃动不要紧,牵扯到右手肩的伤口,顿时疼得一阵打颤。刺中他的这枚暗器显然是有毒的,否则他不会浑身无力,反抗不得。
“震王,你还是别叫了,”坐在店里安然喝茶的君夜离优哉游哉地提醒,“你是想让更多人来见识一下你的雄姿吗?”
周围一片窃笑声,当然众人也是惊奇不已,无法相信这个狼狈到顶点的男人居然是大月国的皇长子,震王慕容冽,这回真是开了眼界了。
慕容冽果然脸色大变,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君夜离,你到底想怎么样?快把本王放下来,否则本王一定奏请父皇,要你的命!”
“好啊,”君夜离挑眉,冷傲一笑,“大月如果有本事要本王的命,只管来,本王等着你们!”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何况慕容冽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只知道使用阴险手段的小人,逞的什么强。这次是他自己送上门,不好好陪他玩玩怎么成。
紫凝连看都懒得看他,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杯来,轻啜了一口,“不管你想要谁的命,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慕容冽不屑地瞪了她一眼,“你敢杀本王试试?北堂紫凝,本王警告你,现在就把本王放开,本王就不追究今天的事,否则——”
“慕容冽,”君夜离忽然起身,缓缓走过去,眼神渐渐冰冷,“你是不是以为,本王当真不敢杀你?”
“你”字出口,他身形一移,刹那间已站在慕容冽身前,右手闪电般扣上他的咽喉,内力一吐,手指已收紧三分。
“呃……”慕容冽瞬间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居然还是很硬气,“你……杀了本王又、又如何……不过……趁人之危,你……就是个……卑鄙小、小人……”
君夜离惊异地挑高了眉毛:论及卑鄙无耻,谁人能及慕容冽,他居然还有脸说这话,脸皮之厚,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哈哈——”君夜离朗声大笑,何等骄傲,“看来你对自己被擒很是不服啊,好,本王给你机会!”话落他手指一弹,一缕强劲的指风射中慕容冽腕上绳缩,去势之急,竟将门口一棵大树的树干同时击穿!
慕容冽哪里顾得上吃惊,身体的倚仗一失,他一个趔趄,好险扶住门框,这才没摔个狗吃屎。“你——”
“你现在内力被封,本王也不用内力,你受了伤,本王就让你一只手,”君夜离将右手负于身后,向他伸出左手,“十招之内你若能赢本王,本王就跟你回宫受罚,如何?”
无华皱眉,才要上前,被紫凝一个眼神阻止。夜离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何况不这样玩儿,又怎能让慕容冽越发受尽羞辱,颜面扫地。
“你少瞧不起人!”慕容冽狠狠甩掉绳索,也顾不上自己几乎全裸,反手抢过一把剑,飞身刺过来。
君夜离不慌不忙地抖了抖衣袖,一招“移形换影”让开身形,挥掌攻上。
这一下动上手慕容冽才震惊地发现,比起君夜离,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武功根本差太远!单是君夜离这轻身功夫,就是他生平仅见,前后左右尽是晃动的青色身影,简直无从分辨哪是虚、哪是实!
魅王之名,果然不是凭空得来,就这轻功身法,果真是如鬼似魅,令人防不胜防——
碰!
一声大响,慕容冽被一脚踹中心口,狼狈不堪地呈蛤蟆状趴在地上,一口气换不过来,差点疼晕过去。
“哈哈哈……”周围爆出一阵大笑声,一旁被制住的萧寻都觉得脸上一阵发热,不好意思看慕容冽现在的窘样。
“大月皇室第一高手,不过如此,”君夜离摇头,很是不屑,“慕容冽,你可服了吗?”
慕容冽脸上阵青阵白,不服吧,事实摆在这里,服吧,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大月国混,还不臊死!
“现在你还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君夜离眼神一厉,瞬间冷光四射,“就凭你和武昭帝想要置本王于死地,本王要你死十次也不为过!”
“你、你敢!”慕容冽终于露出惧色,挣扎着翻身站起来,“你、你若敢杀本王,就别想出大月国地界!”
此次半途截杀君夜离,武昭帝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这里如果失手,就会在秋峪关布下天罗地网,非要他的命不可!
君夜离不为所动,“有你这张王牌在手,本王就等于有了护身符,还怕出不了秋峪关?”
“你——”
“罢了,”一直沉默的紫凝忽然开口,“夜离,你才上大月求亲,言明两国交好,现在就杀了震王,于理不合,不如饶他一命,如何?”
慕容冽大为意外,没想到紫凝居然会替他详情——依旧紫凝对他的厌恶,应该会落井下石才对吧?
不过,他接着就知道,自己是真的太蠢了,因为君夜离马上就点头,“好。慕容冽,既然是紫凝开口,我便饶你这一次,不过,你捡回一条命,总要付出些代价,否则本王这台面上也下不来不是?”
你们耍我!
慕容冽勃然大怒,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反而说不出话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萧寻铁青着脸,忍不住开口,“王爷千金之体,岂容你们如此轻慢,简直岂在此理!”
“你的意思,还想替慕容冽出头?”紫凝冷冷看他一眼,“你在饭菜中下药之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以为你躲得过?”
萧寻死死咬牙,忍不住地颤抖。
“君夜离,北堂紫凝,你们够了!”慕容冽披散着头发,瞪圆了眼睛,“本王纵使一死,也绝不受你们威胁,你们休想让本王就范!”
“真有骨气,”紫凝满眼嘲讽,“夜离,既然如此,成全他,把他扒光,派两名侍卫赶着上路,就让他一路走回京城。”
“你——”慕容冽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她竟会如此狠绝,“北堂紫凝,你、你敢——”
“我不敢?”紫凝冷笑一声,“你再说一声我不敢试试?”
“……”慕容冽不敢说,因为他知道,紫凝绝对说的出,做的到。
“王爷,”萧寻哑声叫,“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不可意气用事。”他学识倒渊博,居然知道“韩信”,也不知道打哪儿看来的。
慕容冽脸上阵红阵白,无论屈服与否,今日这面子他都丢到姥姥家了,简直……可恨,可耻,可恨!“说出你们的条件!”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49 这个男人大问题
“简单,”君夜离打个响指,“相信你也听过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震王想要活命,拿钱买就可以。”
慕容冽气结,“本王没带钱在身上!”他出来是要刺杀君夜离的好不好,又不是游山玩水,再说即使要花销,一路也有人替他张罗,他几曾亲自带大笔银两在身上了?
“不妨事,”君夜离早已算计好了般,命人取来纸笔,“你只须打个借条,言明欠本王黄金万两,待本王上门索要时,一文不少地奉上也就是了。”
萧寻大吃一惊,“黄金万两?怎么那么多——”
“多么?”紫凝嘲讽地看向他,“萧统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慕容冽一条命,还不值万两黄金吧?”
萧寻喉咙哽了哽,反驳不得。
“你们别欺人太甚!”慕容冽被戏耍得好不狼狈,“本王——”
“你可以拒绝,”君夜离神情一冷,“那就按紫凝的意思办。无华,把他扒光!”
“你敢!”慕容冽大吃一惊,本能地后退两步,“本王、本王答应!”
不就是写个借条吗,写了又如何,只要今日能够脱身,他绝对要调动人马,把西池国灭掉,将君夜离锉骨扬灰,以报今日之辱!
“很好,”君夜离满意地点头,“震王,请吧。”
慕容冽咬牙忍了又忍,才没将那墨泼在君夜离脸上,过去抓起笔,唰唰唰一挥而就,那架势像是在写遗书。
写完他将笔一扔,“本王可以走了?”
“可以,”紫凝示意无华将借条收起,“慕容冽,我劝你不要打歪主意,我射中你那枚暗器上有毒,唯大月宫中那棵千年灵芝可解,你若三天之内赶回去,还有救,否则,就等着旁人替你收尸吧。”
你——
慕容冽狠狠瞪着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从出生到现在,他几曾受过这等羞辱,今日竟被作践到如此地步,叫他如何受得了!
“还有,”紫凝还惟恐气不死他一般,继续道,“这借条你是赖不掉的,你的盘龙玉佩就在我手上,到时候拿万两黄金来换。”
“什么?!”慕容冽勃然大怒,“你敢拿本王的盘龙玉佩?还回来!”
这玉佩唯大月国皇室嫡子才配拥有,是身份的象征,出入皇宫各处,旁人都无极阻拦,怎能落入他人之手!
“震王,你有资格发号施令吗?”君夜离挑眉,“要不要本王提醒你,你若再不动身,三天之内,怕是要赶不回皇宫了。”
“你们——”慕容冽粗重地喘息着,“你们很好,好的很!”说罢他愤怒地跺脚,转身狂奔而去。
今日之一切,本王必向你们千倍万倍地讨回来,你们等着!
君夜离无所谓地一笑,一指解开萧寻穴道,“还不去追你的主子?”
萧寻咬着嘴唇不作声,抖了抖衣襟,飞身追了上去。
“紫凝,这回玩痛快了吧?”君夜离坐回桌边,不理会周围人各色眼光,“慕容冽所中之毒,当真只能活三天?”
紫凝似笑非笑,“你想试试?”
“哇!”君夜离夸张地叫,“你舍得对我用毒吗?不舍得吧,我就知道你不舍得!”
紫凝哑然:我说不舍得了吗?你自作多情什么……
收拾好一切,天色也不早了,君夜离硬是在紫凝房间打个地铺,美其名曰“保护她”,紫凝也懒得跟他计较,不然再折腾下去,天就该亮了。
两人都有些乏了,闭上眼睛休息,是以谁都没有注意到,紫凝手腕上的血玉镯,刹那微弱地亮了亮,重又安静下去。
离秋峪关约二十里外的一处小树林里,有一团小小的篝火,一身黑衣的慕容冽背对着火坐着,右半边肩膀的衣服拉下来,露出一个铜钱般大小的伤口,流出的血色发绿,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闻之令人欲呕。
紫凝射中他的这枚暗器上不但有迷药,分明还有毒,虽然不至于立即要了他的命,却让他痛苦不堪,这回真是栽到姥姥家了!
萧寻将短刀在火上烤了,回身压住他另一边肩膀,“王爷,忍着点儿。”
慕容冽铁青着脸,“快点,磨蹭什么!”
萧寻不敢怠慢,刀尖刺进他伤口中,一点一点挑出那枚暗器。
剧烈的痛楚令慕容冽浑身打颤,牙齿咬得咯咯响,更是将紫凝恨到骨子里:北堂紫凝,你别得意,本王早晚要把这一切全部都讨回来!
好大会儿之后,萧寻才总算将暗器从慕容冽伤口中挑出,原来是根寸许长的梭镖,寒光闪闪,很是锋利。
在那伤口上洒了些止血的药粉,萧寻仔细地替他包扎好伤口,“殿下,北堂紫凝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尽快回宫的好。”
“本王知道,”慕容冽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有种麻木迟钝的感觉,眼睛是仇恨的光,“先回宫,再找机会杀掉君夜离,以报此仇!”
萧寻咬紧嘴唇,没有作声。
慕容冽忽地回过脸来,眼神狠厉,“萧寻,你敢背叛本王?”
按理说若是他们中了迷药,断不该有力气反抗才是,唯一的解释就是萧寻根本没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