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看,他的脸更是如古玉般莹润,细眉凤目,鼻尖圆润,嘴角微微向上挑起,露出几许柔和的笑意。周身仿佛有一圈圣洁的光晕在闪动,犹如佛光。
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悲天悯人般的气息,宁静,高远,不染纤尘。
众人在一瞬间仿佛都忘记了呼吸,直到感觉到憋闷,才倏然回神,有人惊喜大呼,“是缥缈公子!”
哦?
紫凝心中一动,抿紧了唇角。
缥缈公子之名,西六国无人不知。他身份、来历几何,一直是个谜,只知此人有通天之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世人谁要能得他两分眷顾,都能修道成仙了。
自然,世人传言多有夸大之处,但今日一见缥缈公子真容,紫凝也不禁暗暗一叹:果然不食人间烟火。
“紫凝,”君夜离忽地咬牙,说出的话都酸溜溜的,“不准盯着他看!”
紫凝白他一眼,“我看的是他拿来的盒子。”
“哦?”君夜离顿时精神一振,“你的意思,那盒子里是血玉镯?”
“不确定,”紫凝微微皱眉,“我只是听人说起,血玉镯就在缥缈公子手中,他近来到了大月国。”
至于缥缈公子会不会带来,又会不会割爱,还无从得知。
君夜离衣袖一卷,“我去抢过来。”
紫凝气极反笑,狠狠掐住他的手腕,“抢什么抢,你是强盗啊!”
万一把缥缈公子给气着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君夜离被迫坐了回来,摸着鼻子笑,“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别让人抢了去,我去问问,无论花多大代价,总归给你要了来就是。”
听他如此维护自己,紫凝心中微起波澜,便装出更狠的样子来,甩开他的手,“我自己不会要吗,用不着你管。”
君夜离一时有些发愣,没言语。
大概他们这边动静闹得太大,缥缈公子缓缓回眸,看了过来。
对上他纯净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紫凝忽然间觉得,似乎有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闪现,尽管与他是第一次见面,可她就是觉得,无端的亲切和熟悉,忍不住想要走上台去!
怎么会这样?
紫凝暗暗心惊:莫非缥缈公子会摄魂之术,而依自己的功力与定力,居然还是会中招?
台上,周通弯腰陪着笑脸,“不知缥缈公子今年带了什么宝物前来?”
这鉴定大会原本并不在这碧玉轩举行,后来是缥缈公子在此送出一回宝物,引来世人无数,只为一睹他的风采。
之后的鉴宝大会便约定俗成般定在了这里,而周通每年从中得到的盈利,比碧玉轩三年下来所得还要多,自然将缥缈公子当成财神一般供着。
缥缈公子柔和一笑,淡粉色的唇微微开合,“玉镯。”
他的声音轻柔醇厚,如春风扑面,沁人心脾,听来无比的舒爽。
“是是,”周通点头点的脑袋都要飞掉,“那就请缥缈公子要价。”
所有人在缥缈公子开口的一刹那就全都安静下去,伸长脖子看着,听他要的什么价。
尽管还不知他所说的玉镯价值几何,但凡是他拿出来的东西,就凭“缥缈公子”四个字,也是无价之宝了。
缥缈公子环视人一圈,目光经过紫凝脸上时,刻意多停了一停,“一个请求。”
众人一愣,有人扬声问,“什么样的请求?”
如果是连缥缈公子都办不到的事,恐怕世人也绝对办不到吧?
“因人而异。”缥缈公子的回答端的是高深莫测,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君夜离何等敏锐,已经看出缥缈公子的意图,于是很忿忿,“紫凝,他觊觎你。”
紫凝冷冷道,“那是我的荣幸。”
“哼!”君夜离气极,又开始挽袖子,“我先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玉镯。”
紫凝气极,干脆不理他,看他能使出什么幺蛾子。
一个潇洒的飞跃,君夜离上了台,不过倒没自己说的那么气势汹汹,一抱拳道,“在下君夜离,不知能为缥缈公子做些什么?”
缥缈公子似乎对谁都是微笑以对,温和地道,“你想要玉镯?”
这不多此一句么。
君夜离暗暗翻白眼,朗声道,“是。”末了忽又想起一事,还是先确定一下,“不知缥缈公子这玉镯,可是血玉镯吗?”别费半天劲,要来又不是,岂不白折腾。
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变了脸色:真有血玉镯?
“我要!我要!”
“什么请求,我都答应,给我!”
“是我的,是我的!”
众人顿时像疯了一样往前挤,个个兴奋得脸通红,眼看就要动抢了。
缥缈公子嘴角的笑意收了一分,右手从身前挥过,“大家稍安勿躁。”
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也没见他发怒,更没有用什么功夫内力,但人群就是刹那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我的请求之外,”缥缈公子收回手,打开盒子,“镯送有缘人。”
紫凝呼出一口气:又是这句。是不是每个故弄玄虚的人都喜欢用这一句来堵世人的嘴?
君夜离淡然一笑,“请缥缈公子明示。”
缥缈公子将盒中物拿出,“能佩戴者,就是有缘人。”
众人一声惊呼,果然见他修长的手指间轻捏的,正是血玉镯,通体血红欲滴,光华流转,煞是夺目。
紫凝眼神一凝,暗道真是不虚此行,我镯子,我要定了!
君夜离看了一眼,表情没太大变化,“佩戴吗,我是男人,恐怕戴上也不好看,”他回头叫,“紫凝,你来。”
紫凝?
不会是丞相府的三小姐吧?
众人吃惊,纷纷回头,顺着君夜离的目光看去。
紫凝气结:你是有多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可事已至此,她也就起身,步子轻盈地上了台,微施一礼,“缥缈公子。”
“三小姐,”缥缈公子眉眼含笑,似是很欢喜她能够上来,“你要一试吗?”他将镯子递了过去,眼中有期待。
紫凝也不客气,伸手去拿。
“我来!”君夜离伸爪子,半途把玉镯截了去,拿起紫凝的左手,套了上去,喜道,“戴上了!”
紫凝这个气,还没反应过来呢,镯子已经到了手腕上。这人,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如此亲密,忒也不知羞!
缥缈公子微一颔首,“看来,三小姐是有缘人。”
底下众人才回过神,登时大叫,“我们也要试!”
“我也是有缘人!”
“是不是骗人的,谁都能戴的吧?”
也难怪他们不服,谁能相信丞相府的傻子竟是血玉镯的有缘人,这简直是对他们这群人智商的污辱!
紫凝眼神一冷,她是不在乎什么有缘人不有缘人,可要是拿到玉镯后,每天还得应付旁人的质问烦扰,讨厌之极。
念及此,她忽地退下手腕上的玉镯,递给离台子最近的一个人,“好,你试。”
此人大喜,一把夺过,谁料跟着就惨叫一声,甩手将镯子扔出去,再看自己手心,已经焦黑了一片。
我的天,这——
然旁人却不知发生了何事,见镯子飞过来,另一个伸手接住,却是同样的结果,手心剧痛之下,再把镯子扔出,下一个再接住,如此往复,尖叫声、痛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一片大乱。
周通看得目瞪口呆,都反应不过来了。
台上的缥缈公子、君夜离和紫凝皆安然不动,看着他们闹。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4 恐怖的治疗方法
血玉镯在空中急速地来回换着主人,到最后飞到了台上,紫凝伸手,稳稳接住,神色如常。
台下众人惊魂未定,一多半捂着自己伤到的手发愣,暗暗恐惧:果然要有缘人才能佩戴,我们只能瞪眼了!
“你们可还有谁要试吗?”君夜离大为得意,往前走了两步,环视众人。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这人是谁,为何如此帮着这个傻女?
见无人应声,紫凝冷哼一声,将镯子重装戴回手腕,转向缥缈公子,“不知公子对紫凝有何请求?”
缥缈公子起身,身形颀长,纤细却并不显得弱,走动间气韵流淌,飘飘若仙,柔声道,“三小姐只须答应我,永远戴着它就好。”
紫凝微挑了眼角看他,“镯在人在,镯亡人亡?”
“那倒不必,”缥缈公子轻笑,“玉镯是死物,怎及你性命无价,三小姐莫要有意丢弃即可。”
紫凝点头,“我答应你。”
“多谢。”缥缈公子眼神忽地凝重,抬起手来,似乎想要碰触她,却又将手背后,施了一礼,“告辞。”
“请。”
人已远去,底下众人才回过神,议论纷纷之余,看向紫凝的目光中,也多了些羡慕与妒忌之意。
没想到这傻女运气倒好,能得缥缈公子如此眷顾,平白得了这么个好东西,却只不痛不痒地答应什么永远戴着这镯子,天下好事都让傻女一个人占了是怎么的?
既然得到想要的东西,紫凝也不多做停留,带着夕颜夕月离开了碧玉轩。
没走多远,君夜离毫无意外地跟了上来,神情有些凝重,“紫凝,你先前见过缥缈公子吗?”
“不认得,”紫凝目光有些冷,“为什么这么问?”
君夜离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忽地睿智一笑,“紫凝,你那么聪明,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缥缈公子分明就是冲你来的。”
否则,为何那血玉镯竟能将人灼伤——玉质温润,从不伤人,即使血玉不祥,也断不该如此。
紫凝掀掉蒙面巾,扬了扬眉,“那又如何?我想要的是血玉镯,已经拿到了,旁人的事,我没兴趣。”
“可是缥缈公子对你有兴趣!”君夜离怒,恨不得在紫凝脑门写上“此女有主”,有免旁人动歪心思!
紫凝大方地拍他肩膀,“放心,我看得出来,缥缈公子对你也有兴趣,否则这血玉镯伤人却不伤你,是何道理?”
君夜离一愣,“我?”
无华瞬间想到了某种画面,嘴角抽了抽:不是吧?
“魅王爷,你别再缠着我了,”紫凝戴好面纱,加快脚步,“以后各走各的,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
今日在碧玉轩这一闹,她太过引人注目了,若再与君夜离纠缠不清,怕是要惹来麻烦无数。
出乎意外的,君夜离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发愣。
转过街角,夕月才道,“小姐,莫不是魅王也是有缘人?”
紫凝淡然道,“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必多问。”
现在看来,可以肯定的是,缥缈公子确实是冲她来的,这血玉镯也是有意要送给她。只不他为何连君夜离也一起宽容以待,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无所谓,她跟他之间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旁人的事,她才懒得管。
回到丞相府,才刚坐下歇息,卫谨面无表情地递上一张拜贴,“小姐,有生意上门。”
这张拜贴样式很奇怪,折了三折,中间向里突出一部分,左上角画了只虎,内里写有几句话,字迹刚劲有力,很是耐看。
紫凝眼中泛起嘲讽的笑,“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卫瑾道,“接不接?”
“接,”紫凝将拜贴放回桌上,眼神变的玩味,“这么有趣的买卖,为什么不接!”
“是,属下去准备。”卫瑾拿着拜贴出去。
紫凝缓缓踱步,沉思片刻,“夕月,告诉他们,将人带到飞雨流星阁。”
“是,小姐。”
北堂紫涵姐妹两个倒是没想到,海角小楼的人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而且不过才收了她们二十万两诊金而已,实在是好了!
“大姐,银票准备好了吗?”北堂紫怡兴奋得要命,不停地摸索着桌上的银票,“可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都准备好了!”北堂紫涵也兴奋得坐不住,“我们很快就能好了,紫怡,我们能好了!”
本来北堂轩鹤说什么都不愿意她们跟海角小楼的人来往,但架不住两个女儿又哭又闹,何况他也不想失去利用女儿向上爬的机会,这才答应拿钱,不过嘱咐她们一定要严守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虽说这二十万两白银在普通人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但对堂堂一国丞相,而且还是当朝太后的弟弟来说,算不上什么。
“嗯,等我们好了,一定要将紫凝那小贱人剥皮拆骨,让她也尝尝我们现在的滋味儿!”
北堂紫涵只顾着发狠,却忘了是她们先让紫凝生不如死,才招来今日报应,怨得了谁!
不多时,窗外传来异响,北堂紫涵立刻道,“谁?!”
外面沙哑难辩男女的声音响起,“我家主人吩咐,你们到飞雨流星阁等候,只准你们两个前去,否则买卖取消!”
姐妹两个兴奋莫名,“知道,知道!我们这就过去!”
窗外没了动静,人已经走了。
“大姐,我们快走吧!”北堂紫怡一刻也等不得,摸索着往外走。
北堂紫涵侧耳听了听动静,没有惊动其他人,扶着妹妹从后门出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出府而去。
飞雨流星阁是前朝皇帝修建的观星台,在京城东面,高耸入云,甚是壮观。
不过,当今天子武昭帝并不信天象星理之说,对此也不甚重视,这流星阁也就形同虚设,平日里极少有人来,也就渐渐荒芜。
夜色之下,两道人影互相搀扶着过来,正是北堂紫涵姐妹,半人高的杂草密密麻麻,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着实有些狼狈。
好不容易到得近前,关闭的房门中透出几许烛光,北堂紫涵定定神,敲门。
两声过后,房门自动打开,姐妹两个没犹豫,走了进去,房门在她们身后自动关闭。
里面很大,很空旷,迎面是从屋顶垂下的纱帐,账后隐约有张很大的软榻,一道模糊的人影映在纱账上,透出几分诡异的味道。
“北堂紫涵,北堂紫怡?”
这声音低沉、肃杀,直透人心底,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哆嗦。
“是……”北堂紫涵毕竟胆子大些,应了一声,“还请神医帮我们治伤,感激不尽。”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我可以治好你们,不过,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