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离眉一扬,“我明白,下针处时而锐痛,时而酸胀,有无法自控的痉挛感。”
天洛尘轻笑,“殿下形容的还真是贴切,放心,这是正常反应,这针法就是要将殿下体内的毒聚于一处,而后清除,如此反复十三次,复毒可解。”
“原来如此,”君夜离微一点头,“要公子如此劳心费神,惭愧惭愧。”
“医者父母心,原也没什么。”天洛尘微一摇首,眉间忧色若隐若现,“只是殿下体内情蛊难除,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生死由命,原也强求不得,”君夜离拧起眉来,“只是我发誓要守护紫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怕是要食言了。”
“……”天洛尘轻轻叹息一声,都是些痴儿女,多说何益。“殿下稍安勿躁,我要起针。”
君夜离点头,不再多方。
天洛尘即手法轻盈而利落地将银针一一取下,最后留下他心脉附近最早下的针,右手食指于针尾轻轻一压,轻微的刺痛过后,他缓缓催动内力,将聚于此处的毒素移至自己体内。
眼看他的右手慢慢变黑,君夜离大吃一惊,“公子——”
“别动!”天洛尘轻斥一声,压住他的肩膀,“你若乱动,毒素倒流入心脏,你必死无颖!”
“可是你——”
“我没事,”天洛尘摇头,“放心,我有分寸。”
君夜离虽不如紫凝和天洛尘这样,是神医,但于治病解毒方面的常识也都知道,已瞬间明白过来,“莫非这针法就是要施术者替代病人承受痛苦吗?”
“否则毒素难除,一个不慎,殿下就会没命,”天洛尘轻轻蹙起眉,这等苦楚,绝非玩笑,“不过你放心,我稍候自会运功将毒逼出,不会有事。”此术说穿了也不值一哂,就是用针法将病人体内的毒聚于一处,转移到施术者体内,而后自行运功逼出,如此循环往复,直至病人痊愈。
所以说这鬼门十三针,真正要在鬼门关前走十三遭的,并非病人,而是施术者了?难怪天上公子不肯将此术传给紫凝,是不愿她受这等折磨吧?
君夜离堂堂七尺男儿,却也因天洛尘这般仁心仁术而深深感动,“公子大恩,君夜离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不必,”天洛尘收回手去,起下最后一根银针,脸色已苍白如纸,神情却依旧淡然,“殿下言重了。只是我一生了无牵挂,机缘巧合,却与紫凝不欺而遇,她生性孤傲清高,却最重情意,对你亦是真心,你既同样对她有情,那就善待于她,她若安好,我亦无求。”
君夜离起身,披上一件外衫,郑重地道,“公子放心,我与紫凝不离不弃并非只是一句空话,有我在一天,就不会伤她半分!”
“我信你。”天洛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君夜离忽地想起一件事,低声道,“之前发生过很多事,父皇一直惦念一个与紫凝相像的女子,我知道这其中牵连甚广,公子是否知道此中内情?”
天洛尘轻轻摇头,“殿下不必心急,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解开所有谜底的时候,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些什么,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局面,殿下又何必在这个时候,生出更多杂念来。”
是了,如今六国赛是最重要的,天下大局不定,自己哪有精力处理其他事。君夜离沉默片刻,了然道,“我明白了,多谢公子。”
“殿下客气。”
当下天洛尘即回房调息,以将体内毒素逼出,并要君夜离别对紫凝说起此事,以免她担心。
君夜离自是感念于天洛尘救他的恩德,可这位天上公子谪仙一般无欲无求,对他也无从报答起,既然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紫凝,那自己只要让紫凝幸福安康,就算是对他的报答了吧?
接下来十几天,君夜离一边接受天洛尘的治疗,一边与紫凝一道研究阵法,并不时去向外公阎正初讨教,最终将阵法雏形定了下来,接着入宫,请父皇定夺。
宣景帝虽不是阵法方面的绝顶高手,但他年轻时也替自己的父辈打江山,经历过很多沙场拼杀,只是从这画在图纸上的阵法变幻当中,就能看出其中蕴含的玄机和奥妙,不禁大为满意,连连点头,“此阵甚妙!离儿,你果真没让朕失望!”
一旁的君夜辰皮笑肉不笑,眼底是不甘的愠色,也跟着赞道,“父皇所言甚是,大皇兄素有西池‘战神’之名,于阵法方面自然别有见解,这次定能难倒其他五国,大皇兄真神人也!”
上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给了大皇兄俊逸不凡的相貌和过人的气度也就算了,还要让他得了父皇那么多年的宠爱!明明已经成了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却偏偏又得到了仙人般的北堂紫凝相助,更是如虎添翼,老天爷到底要再给他多少好处才肯罢休?
再看自己,明明是西池太子,可在哪方面也比不过大皇兄,朝廷内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忽略他的存在的,可自己更是不争气,武功方面无论怎么练,就是练不到大皇兄那样的水平,又没有个又聪明又绝美又无所不能的太子妃在身边,简直就一无是处!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父皇明明已经对大皇兄厌恶之至,可最近对大皇兄的态度却明显不一样,尤其在六国赛改制这件事上,更是只看重大皇兄的意见,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危险的信号:要再这样下去,相信用不了多少时候,他这储君之位,也该拱手让人了吧?
今天他也是将自己手下那帮谋士们选出的题目拿来给父皇看,一心想着有哪一题能让父皇满意,也好对他刮目相看。结果父皇看过之后,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明显是非常不满意,可看到大皇兄呈上的阵法图,就惊喜莫名,赞不绝口,他怎可能不气!
“二弟过奖了,”君夜离对他却没什么特别好恶,平静地道,“这阵法并非我一人所想,而是跟紫凝还有外公及一帮将领们共同商议而来,并不是我一人之功。”
君夜辰气结:怎么着,大皇兄这是在向他示威,暗示自己不但有北堂紫凝相帮,而且还有镇国将军做后盾,所以无所不能是不是?
“很好,”宣景帝越发满意地点头,“离儿不骄不傲,不贪功,朕很满意。既如此,朕觉得这阵法绝妙,离儿,你即刻带人练习阵法,不得有误。”
“是,父皇!”
退出殿来,君夜辰一拱手道,“大皇兄文治武功无所不能,我这做弟弟的实在是汗颜,这太子之位,我做着也是无趣,不如我向父皇请命,废我太子之位,由大皇兄来做太子,才是众望所归,如何?”
君夜离冷冷看他一眼,“二弟不必拿话试我,也不必玩什么以退这进,该是我的,我绝不会拱手让人,二弟现在所要做的,也不是如何对付我,而是如此应对其他五国,助我西池永为西六国之尊,这才是最重要的。”说罢冷冷离去。
看来二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竟然当面跟他叫板,是想看他如何反应,还是只是一时意气用事,逞一逞口舌之利?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好,除了在对待紫凝的事情上,他会慎之又慎,对于这些皇室内部的争斗,他从不会委屈求全,谁若不服气的,只管放马过来!
君夜辰暗里咬牙,面上却笑得爽朗,“大皇兄真是痛快人说痛快话,我这做弟弟是真的自愧不如,想来父皇也有此意,西池国的江山交到大皇兄手上,他才会放心,故而我才有此一说,大皇兄这是在怀疑我的诚意吗?”
“你的诚意几何,我很清楚,”君夜离毫不客气地挡回去,神情冷峻,“父皇会如何做决定,亦非我所能左右。我还要回去排练阵法,先走一步。”说罢他回头就走,无华随后跟上。
该死的大皇兄,得意什么!君夜辰气的要吐血,心里更清楚这次六国赛上大皇兄要是再出尽风头,对他来说就更不妙。不行,得尽快想办法,让大皇兄和北堂紫凝狠狠栽个跟头才行……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4 风起云涌六国赛(一)
到了这个份上,估计其他五国的题目也都定下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次比试决定着本国以后的命运,是永远臣服于他国之下,还是将他国人踩在脚下,孰轻孰重,不言自明。所以说,这次比试比的不仅仅是真本事,还有掌控大局的能力等等,不一而足。
因为本国选手不参加自己所出题目的比试,所以预先知道其他国出了什么题目,提前做好准备就是取胜的关键,各国统治者也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为赢得比赛,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想要知道其他国的题目是什么,而其他国为了不让旁人比自己赢得先机,当然是百般防范,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激烈应对。
一时之间,西六国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还没开始比试,就个个紧绷着心弦,随时准备大打出手,局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混乱之中,连东六国也为之侧目。
而在此时,西池国那些最会投机倒把之人也开始暗中设赌局,赌这次的六国赛,谁会最终拔得头筹,一统西六国,形势水涨船高,如果看得准,当然是买的多赚的多,但若是看不准,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也不无可能。
依着西池国的实力,赌他们胜的人当然占绝大多数,但大月国近年来也是势头正猛,更有传言其太子慕容洌已经练成绝顶神功,战无不胜,所以赌大月国赢的,也占了相当的比重,几乎是不相上下。
“小姐打算要多少注?”夕月恭敬地问一句,小姐当然是买西池国胜的,这一点不必怀疑。
紫凝懒懒地倚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道,“不必太认真,五十万两足矣,赔率一赔十。”
夕月默然:小姐凭一己之力,赚银两一向容易,出手也就无比阔绰,五十万两银子别说对平民百姓了,对一般富户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何况赔率还是一赔十,这西池国要是输了,一进一出之间,就是几百万两,不是闹着玩儿的。
“怎么,傻了?”见她半天不言语,紫凝冷然一笑,“你是觉得我和夜离会输?”
“属下不敢,”夕月暗道一声“惭愧”,赶紧行礼,“属下是觉得小姐和姑爷越来越心有灵犀了,方才无华跟属下说,姑爷也是命他以修罗谷的名义下注五十万两白银,赌西池国胜,赔率也是一赔十。”
“是吗?”紫凝不甚在意,“也罢,你去吧。”
“是,小姐。”夕月即转身出去办事不提。
不大会儿,君夜离的房门打开,穿戴整齐的他走了出来,神采飞扬,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紫凝随即站起来,“结束了吗?”
“是,今日是最后一次了,”君夜离甩了甩胳膊,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我体内复毒已经全部解了,天上公子果然非凡人可比!”
别忘了天洛尘是用什么法子替他解毒,这当中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师父总有办法的,”紫凝笑笑,向屋里看了一眼,“师父怎么样,是不是累坏了?”
“他说要休息一会,叫我们不要去打扰,”君夜离眉间掠过一抹愧色,但还是遵从对天洛尘的承诺,没有将鬼门十三针之事告诉紫凝,“我们到前面去吧,我会着人好生好照顾他。”
“好。”紫凝也未多想,跟着他到前面去。
两个时辰后,晚膳已备好,君夜离即命无华去请天洛尘过来一起用。结果他才去不大会儿就已回转,手上恭敬地托着一张薄薄的信笺,“殿下,王妃,天上公子不在房内,这是他留下手。”
紫凝眼神微变,接过来一看,正是师父的字迹,原来他已不声不响回海角小楼去,并叮嘱君夜离,复毒虽除,情蛊却随时会发作,要他这段时间修身养性,不可强运真气,他若想到法子除去情蛊,就会前来,让紫凝和君夜离不必担心。
“怎么这就走了?”君夜离皱眉,“他身体还很弱,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紫凝叹了一声,“师父一向如此,而且我已经让卫瑾照顾好师父,不会有事。”
“哦,”君夜离忽地想起一件事,“紫凝,你所说的替天上公子治病之事……”
“先放一放吧,”紫凝揉了下眉心,“还有避冥灵珠没有找到,也不急在这一时。”
知道她虽表面平静,心里必定不好过,君夜离也不再多说,“那吃饭吧。”
“好。”
——
在一片明争暗斗当中,西六国正式比赛之日终于到来,各国都是带了十名高手参加比赛,陆陆续续来到西池国京城,因为是轻车熟路,也不必多费唇舌,在驿馆别苑中各自休息,养精蓄锐。
第二日,所有人都去往京城第一庄,各路人马浩浩荡荡,声势不凡,还真有几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到京城第一庄后,哥舒笑早已安排好一切,将众人带到练武场,分别坐定。这次各国的领军人物,也都是上次前来的太子、皇子们,彼此之间早已熟识,闲话少叙,直接开始。
君夜离一身玄青,白衣束腰,一派锐利冷酷的气势,紫凝则一身白衣如雪,同样干净利落,他两个坐在一起,一黑一白,形成强烈的对比,却又让人说不出的舒服,很是扎眼。
慕容洌从一进场,目光就一直围着紫凝转,似乎并不把今日的比试看在眼里一样,即使紫凝从不看他一眼,他也乐此不疲,众人都已习以为常,也懒得理他。
贺兰映熙看上去则有些精神不佳,脸色发黄不说,嘴唇还泛着异样的青色,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与紫凝打个照面,也只是微一点头施礼,并未多说。
“贺兰映熙的样子不太对劲,”君夜离悄声对紫凝道,“紫凝,是不是你……”
“还用说,”紫凝眉一扬,不无得意之色,“亏得他千防万防,还防得了我的手段吗?等着吧,很快就有他受的。”
君夜离含笑看着她,“贺兰映枫这次有你相助,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还有你,”紫凝捏了他胳膊一下,“别想躲懒,没你相帮,我一个人怎么成。”
“知道了。”君夜离很享受紫凝需要他的这种感觉,顿觉通体舒泰。
司徒静言是郡主,身份地位上当然要不同于其他几位选手,坐在一旁,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