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掉它。”钟远良指了指其中一个帮佣,示意她擦拭掉地上的血渍。
“是,老爷。”那滩血渍看起来触目惊心,可帮佣不敢违背了他的命令,只好拿着抹布,哆嗦着跪在地上,一点点弄干净地面。
房里,钟远良静坐了很久,桌上放置着洋行这两个月来的账目,可资金去向已无从查起。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泊年恨他怨他,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想着要搞垮他的生意,拆了他的家。
到头来,他一无所有了。。/
几个小时后,钟远良在房接到了王伯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得知沈若梅去世的消息,他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嘉禾走了,现在连若梅也走了,可为什么偏偏他还活着?
夜幕降临,房里漆黑一片,他将自己置于一片黑暗中,不管不顾。
清晨,王伯从医院回来,听佣人说钟远良依旧呆在房没出来过,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厨房熬了碗白粥出来,端进房。
“吃点吧。”推开房的门,王伯将白粥搁在桌上,推了推钟远良的肩膀,轻声说道。
闻到白粥清甜的味道,可是他却索然无味,他抓着王伯的胳膊说,“彦明,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老爷,先喝些暖暖胃吧。”王伯拿起碗,放置在钟远良面前,却被他推开了。
“彦明,我承认当初是我自私,知道嘉禾生的是男孩后,没有放她走,还想着让泊年继承钟家。”坐了一晚,钟远良的嗓子有些沙哑,他抓着王伯的袖子说,“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嘉禾,你说往后的这些事,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了?”
“老爷,夫人在医院的时候,醒来过一次,可是还没说上几句,人就不行了。”王伯也没想到这个家会弄成这家,感慨着说道,“小姐现在还在医院处理夫人的身后事,过会儿就回来。”
“钟家倒了。”一辈子打拼的心血,最终没能留住,钟远良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王伯,“彦明,这些你拿去吧,以后不用跟着我了。”
“钟家不会倒,老爷,还有,这钱我不能要。”他在钟家干了将近二十年,看着钟远良一点点将洋行生意做大,如今钟家有难,他怎会一走了之?
“彦明,你还是这般固执。”钟远良将信封塞在了王伯的口袋里,佯装生气道,“这些钱是你这些年来应得的,拿着吧,快些出去准备夫人的后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怕王伯不放心,钟远良拿起勺子,舀了勺白粥,一点点喝了下去。
“那老爷我先下去了。”王伯担忧地看了钟远良一眼,可也没再多说什么,拿着托盘离开了房。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泊年,希望在洋行人心惶惶的时候能起到安抚的作用。王伯抽出口袋里的信封,点了点里面的钱数后,一把揣进兜里,坐了黄包车去了顾泊年家。
王伯敲门的时候,顾泊年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听到敲门声后,他匆匆放下勺子,跑去开了门。
见门外王伯神色凝重,顾泊年拉着他进屋,关门问道,“王伯,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泊年,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进洋行做事。”王伯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抓着顾泊年的胳膊说,“泊年你听我说,现在钟家出了事情,指不定明天的报纸就报道钟家洋行面临倒闭的事情,老爷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而夫人……夫人今天凌晨去世了。”说到最后,王伯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着几分哽咽。
“钟家出事了?”虽然昨晚江苒和他说过钟家可能出现危机,可是他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况且那个一向视他为眼中钉的钟夫人,怎么会忽然就去世了?顾泊年脑海中满是疑惑,他反手抓住王伯地胳膊说,“王伯,那钟远良呢?他没事吧?”
即便他再怎么恨钟远良,不可否认,他是他的父亲,也是姆妈爱了一生的男子。
“老爷他没事。”王伯听出了顾泊年语气中的关心,欣喜地说,“泊年,听王伯的话,洋行现在需要你主事,老爷现在只信你一人了。”
顾泊年一点点松开他的手,“王伯,能不能给我一天的考虑时间?”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进洋行到底能改变什么?他没有经商经验,如果贸贸然进洋行,也许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泊年,无论你去不去洋行,能不能先答应王伯,明天来钟家一趟,看看老爷?”
“好。”顾泊年没有过多思考,便点头应了王伯的要求。
“那我不多留了,我还要回去处理夫人的身后事。”见顾泊年答应明天会来,王伯顿时松了口气儿,不敢耽搁太久,将老爷先前给的那些钱塞给顾泊年后,便匆匆离开了小屋。
关上门,顾泊年走回厨房,可是却无心再去管锅上煮的白粥,满脑子都在想钟家的事情,甚至连粥溢出来也没有留意。
放下勺子,他边解开围裙,边走上楼。关上门,他拿起姆妈的照片,
即便他不爱钟远良,可是这么多年,姆妈死后,他仍旧会拿钱供他吃穿,还有读的费用,不得不承认,钟远良在他心里,依旧有着属于他的位置。
只是恨得多了,便也淡忘了他是他父亲这个事实。
江苒下午一到舞厅化妆间,就看到李墨坐在她的位置上,翻看着报纸,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江苒将包搁在化妆桌上,低头瞥见李墨手中报纸翻开的那页上,大篇幅都在报道关于钟家洋行濒临倒闭以及钟夫人过世的消息,她一把夺过报纸,有些惊讶于上面的所说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过了一天,江苒被挨打的那半边脸颊才消肿,她怎么也想不到,钟夫人会过世得如此突然,况且这报社记者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然这么快就知道钟家生意下滑的消息。
见李墨笑得一脸讳深莫测,江苒将报纸扔回给他,踢了踢他的鞋子,试探地问道,“老板笑得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儿?”
“难道你刚才报纸上看到的报道,不算喜事一桩?”李墨环着胳膊,一脸玩味儿地说,“钟夫人死了,你挨的那巴掌,也算是报仇了,难道你不开心?”
“我才没你那么冷血,我只不过是挨了一巴掌,人家好歹损失了一条命,我怎么可能会高兴得起来。”江苒将椅子挪近了些,坐在他对面,见他嘴角始终带着笑,她仔细想了想,总觉得李墨话中有话,事情或许根本没那么简单。
“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钟家的事情,其实和你有关吧?”江苒将报纸摊在他面前,指着上面的报道作出了大胆的猜测。
“所以,你不觉得是到了该庆祝的时候么?”李墨并未否认,他知道江苒一点即破,所以他本也没打算兜圈子。
他就是想证明给江苒看,他有能力摧毁一个人,也有足够本事来搞垮一个家族的生意。
钟家的洋行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只不过活该钟氏与顾泊年有关,而钟夫人然有胆甩江苒一巴掌,那么加速洋行的倒闭,结果是必然。
“你疯了,钟家根本没惹你。”江苒气得将报纸甩在他脸上,从椅子上起身,拿着包准备走人。
与疯子为伍,她怕迟早连自己都会变成疯子。
谁知李墨的速度比她快,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离开,“江苒,你说如果顾泊年知道钟家的事,其实是因为你,你说他会高兴还是失望?”
江苒试图着挣扎,可惜他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无力挣脱,“李墨,那些都是你做出来的,为什么要牵扯上我?还有,你最好你不要想着打泊年的主意。”
李墨挑眉,仿佛根本没将江苒的威胁放在心上,他以为,他刚才说的够明显,原来,她的眼里还是只有顾泊年那穷小子么?
“江苒,我本以为你够聪明,没想到还是让我失望了。”松开手,李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化妆间,临走前,还不忘大力地关上门。
江苒揉了揉手腕,忽然听到李墨走后,响起了砰的关门声,吓了一跳,埋怨着说道,“莫名其妙。”
李墨的心思深不可测,他能在暗地里搞垮了钟家的生意,指不定下一步会不会真的对泊年不利,一想到这些,江苒不敢再浪费时间,拿着包就匆匆从后门那儿偷溜出了舞厅,跑回家找顾泊年商量关于
76。 如果爱忘了
回到家;江苒找遍了底楼也没见顾泊年的人影,只好将包往桌上一扔;上楼继续寻找,果然见他呆站在窗边,手中拿着他姆妈的照片;怕惊扰到他;江苒放轻脚步刚想退出门外;却还是被顾泊年发现了,他收起照片;转头对江苒说;“小苒,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
“泊年,我看到报纸说钟家倒了;钟夫人过世了,所以急着回来告诉你。”江苒走进房内,将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嗯,我知道。”顾泊年没想到钟家的消息这么快就被刊登在了报纸上,一时间还是觉得有些意外。“今天上午王伯来找过我,和我说起这些。”
原来钟家的事情真的严重到了人尽皆知,无可挽救的地步了?可是洋行的生意在大上海也有些日子了,况且以钟远良的行事手腕,他想不明白洋行怎么就忽然亏损到了要面临倒闭。
“王伯找过你,那他还有没有说起什么?”
“他希望我能想法子解救洋行的危机。”顾泊年觉得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拉上窗帘,牵着江苒的手走到书桌前,坐下说,“我答应他一天后给他答复。”
“泊年,你会答应吗?”抓着顾泊年的胳膊,江苒几乎想告诉他其实钟家的事情都是李墨一手造成的,可是又怕他怀疑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毕竟在舞厅当歌女的事情她还是没敢和他说实话。
“小苒,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顾泊年忽然很想听听她的想法。王伯走后,他一个人在房间想了很久,却总是缺少一个声音,来坚定他的信念。
“其实你心里不是早就决定好了么?”看着顾泊年矛盾,江苒起身抱住了他,“我想你姆妈,也不希望看到钟家现在这样,你也一样。”
彼此紧紧相拥,感受对方的心跳声,顾泊年知道,江苒会给他想要的答案,也如她刚才说的那样,他想通了,或者说,很早之前他就不再恨钟家了。
钟远良来小屋的时候,顾泊年会在姆妈脸上看到久违的笑容,也正因为钟远良,才会有他的存在,遇见以后的江苒。
其实一切因果循环,都有它存在的理由。顾泊年想通了这些,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下人的儿子又如何,他从来没有怪过姆妈身份低微,她带给他的关爱,从不亚于别人,至于钟远良,两父子间鲜少有交流,顾泊年甚至没有开口叫过他一声爸爸,可是血脉相连,他毕竟还是无法抛开这层父子关系。
下颚抵着江苒的肩膀,顾泊年在她耳边说道,“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
“我只是不希望你这辈子有任何遗憾的事情。**”环住他的腰,鼻尖充斥着他的味道,江苒闭上眼,感受此刻的安逸美好。
“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帮钟家解决这次的危机?”始终没有弄清楚洋行的具体情况,顾泊年一筹莫展。“明天陪我去钟家吧,我答应了王伯回去一趟。”
“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李墨有机会伤到他。
第二天一早,顾泊年和江苒到钟家的时候,发现大门外围了许多人,其中不乏有记者高举着相机想拍清楚里面的情况。
王伯和几名园丁死守着铁门,生怕有情绪激动的人会翻过铁门爬进宅子,他一见顾泊年出现,激动地喊道,“泊年,你可来了。”
“王伯,这是怎么回事?”顾泊年带着江苒挤过前面的人群,指着身后那群人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嚷嚷着说洋行亏了他们的钱,还说要找老爷算账,不还钱就砸了钟家。”王伯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急得不得了,小姐一处理完夫人的身后事便一声不响地搬出了家,现在老爷也病倒了,家里一时间没有主事的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些事。
不知是谁挤了过来,撞到了江苒,若不是顾泊年及时扶住了她,差点就要摔在地上了,他将江苒护在身后,对着那群讨债闹事的人说,“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里是私人宅院,我希望你们就此离开。”
“笑话,钟家都倒了,还以为像以前一样威风吗?”其中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大汉指着顾泊年,怒目圆睁道,“我告诉你,别耍花样,快点叫钟远良出来,别以为洋行倒了,欠我们的这些钱就可以一笔勾销。”
“我们也是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就靠这么些钱,求钟老爷行行好,把我们那些钱还给我们吧。”一位中年妇女站在人群中嘤嘤哭泣,她的话引起了人群里更多人的响应,声讨声此起彼伏,无休无止,
“我答应大家,钟家欠你们的钱,一定会悉数奉还,但现在还请大家先冷静些。”顾泊年知道若是再不安抚他们的情绪,可能事情会越闹越大,铁门根本就拦不住那些人,他们硬闯进去的话,也许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中年大汉喷着唾沫星子,直指顾泊年问道。
“钟远良是我父亲,这样的理由足够让你们相信我吗?”顾泊年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承认这重身份的时候,他看到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诧异,他走到那位哭泣的中年妇女面前,低下头说,“很抱歉,因为钟家的事情给你们的生活造成不便,还请你们能多给我些日子,欠了你们的,钟家一定会还。”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心里还有些怀疑,可是也没有人在嚷嚷,钟家门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谢谢。”顾泊年后退一步,当着众人的面,弯腰鞠躬,以示诚意。
“走了走了。”领头的壮汉朝众人喊了声后,便率先掉头离开人群。
见顾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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