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夫人,小七会努力的。”宋荏菡怯怯地点了点头,面对江母的时候,她总觉着浑身有股无形的压力。
“以后回话,记得声音大些,外头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江家没给你们饭吃。”江母放下筷子,用方巾擦了擦嘴角后,从饭桌上起身,“阿恒,等你爸回来后,记得把账本拿给他,我先回房了。”
待江母上楼关了房门后,江恒这才放下筷子,小声对宋荏菡说,“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我妈会让你改名,若是觉得做不惯的话,明天可以不用过来,昀之那边我会替你说的。”
“少爷不用了,小七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再说了,我挺喜欢在江家干活的。”看着江恒满脸歉疚的模样,宋荏菡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少爷不用担心。”
“那好,那你今夜就早些回家吧,剩下的让小秋收拾就好。”眼见着天越来越黑,江恒想着她一人回家也许不安全,便提议了让司机接送她回家。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回家,少爷不必担心。”江恒的特殊照顾让宋荏菡的心里有些恐慌,偷偷看了旁边的小秋一眼,发现她也正疑惑的打量着她与江恒。
正巧此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荏菡抬头注意到一位穿着黑色长大衣的中年男子走进客厅,眉宇间与江恒有几分神似。
江父将外套和帽子脱下后递给身后的管家,见江恒仍旧坐在饭桌前,淡淡地说道,“阿恒,等会儿吃晚饭进书房找我。”
“这就来。”江恒接过小秋递来的方巾匆匆擦了擦嘴角后,起身跟着江父进了书房。
宋荏菡跟着小秋收拾着饭桌上的碗筷,禁不住心底的疑惑,她开口问道,“小秋,老爷和夫人是不是对少爷都很冷淡?”
“嘘,你这话可别让别人听见,传进夫人和老爷的耳朵里,可有你好受的。”小秋放下筷子,用食指贴着唇示意她噤声,她压低声音在宋荏菡耳边说,“听江家的老管家说,少爷不是老爷和夫人亲生的,因为夫人不能生养,又怕老爷会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便从育幼院抱了少爷回来抚养,你听过就算了,可别对其他人说。”
“哦。”手里不停地拿抹布擦着桌子,可宋荏菡心里却一直念着小秋刚说过的话,她没想到温暖如冬日里的阳光般的江恒,竟也会有这样的过去。
收拾完一切后,宋荏菡便换了这身佣人衣裳,拿着小布包离开了江家,快走到家的时候,宋荏菡看到裴奕光正在路口那里等着她。
“阿菡,累不累?有没有冻着?”裴奕光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出现,见她鼻子冻得通红,双手冰凉,他心疼地急忙抓着她的手捂在他的手心,不停地揉搓着想给她传递些热量。
“奕光,你摆摊也累了,以后不要在这边等,天怪冷的。”
“走,咱快些回家。”在她指尖轻轻落下一吻后,裴奕光顺势牵着她的手往前走,“饿不饿,回家煮面给你吃,要知道,我现在煮面的本事,在上海滩可是数一数二的。”
“尽吹牛。”被他包裹的手渐渐恢复温暖,宋荏菡靠在他的肩膀,路灯下,两人的身影交错,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吃完裴奕光煮的面上楼,宋荏菡开门进屋的时候发现江苒还没睡,正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她脱了棉袄后钻进被窝,转头对江苒说,“小苒在写什么呢?”
“我在写日记啊。”合上笔帽,江苒拉开抽屉将日记本放了回去,自从在河溪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后便再也改不掉了。以前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每人写日记,江苒总嫌麻烦,每天一成不变地记录流水账生活,可现在反而觉得记录下每天发生的事情,等以后记忆渐渐衰退的时候,翻翻曾经写过的日记,或许又是另一番感受。
脱了鞋子后江苒爬上床,卷着被子往宋荏菡这边挪了挪,好奇地问道,“快和我说说,在江家干活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厚重的棉被压在身上仍觉着冷,宋荏菡蜷缩着身子,说,“唔,还好吧,少爷倒是挺照顾我的,只是江夫人觉得我的名字念着绕口,让我改名叫小七。”
“哦。”江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有江恒在,她根本不用担心阿菡在江家会受到欺负,只是她没想到,素未谋面的太奶奶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51。 平白遭人厌
宋荏菡一觉醒来的时候;透过窗子发现天已微亮,她急忙推了推身旁仍在熟睡中的江苒;“小苒;现在什么时间了?”
江苒从被窝里伸出右手;眯着眼看了看表盘上的指针后赶紧将手伸回被子里,生怕温度流失;“唔,快八点了吧。”
“糟了,迟到了。”宋荏菡猛地从床上坐起;换了身衣服后穿上鞋匆匆忙忙跑下楼;对着镜子胡乱扎了两个麻花辫;用冷水扑了扑脸便跑了出去。
当她到了江家客厅的时候才发现,江母正坐在沙发上戴了副眼镜看报纸,原本她想趁不注意的时候走到佣人房里换衣服,谁知道江母忽然抬头叫住了她,吓了她一跳,“夏荷,看来我该好好教教你江家的规矩了,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间了。”
“夫人。”一时之间还没适应夏荷这个名字,宋荏菡低头慢慢挪着步子走到沙发这边,不停地道歉说,“对不起夫人,夏荷……夏荷以后不会迟到了。”
“以后?真不知道昀之怎么会介绍你这死丫头过来,才刚进江家干活就迟到,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江母摘了眼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连看都不愿看宋荏菡一眼,她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委屈得样子了,以为这样就可以勾引男人了?
江母的话刻薄冷淡,戳痛了她的自尊心,可一想到不能让陆昀之为难,她硬是双腿一曲,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对不起夫人,是夏荷的错。”
江母不想一大早因为一个丫鬟的事情弄糟了心情,食指推了推宋荏菡的额头,说,“今天上午你浪费的时间,晚上统统补回来,陈嫂,现在带她下去好好教教江家的规矩,以后再不知悔改的话就拖出去。”
“知道了夫人。”没有江母的命令,宋荏菡不敢起身,只得继续跪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低着头听陈嫂将江家做事的规矩,出来的匆忙压根就忘了吃东西,何况跑了一路,现在肚子里空空的,偶尔一阵胃酸泛上来,憋得难受。
小秋见她一直跪在地上,于心不忍,见江母上楼后扔下抹布想扶宋荏菡起来,可是却被陈嫂给制止了,“小秋,夫人的吩咐你也敢违抗吗?”
“陈嫂,可夏荷她现在看起来脸色有些发白,是不是跪太久身子不舒服了?”小秋担忧地看了宋荏菡一眼,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都快中午了,快些进厨房帮忙吧,不然夫人下楼见午饭还没准备好,又该嫌你们手脚太慢了。”陈嫂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有心悔改,更何况江家的规矩已经悉数告诉了她,便也不想在客厅多耽搁了,伸手扶了她一把将她从地上拖起,“以后再江家当佣人机灵些,夫人对下人比较严格,你别刚来就惹她生气了。”
“知道了陈嫂,我会注意的。”宋荏菡身子摇摇晃晃了几下后恢复意识,而后便跟着陈嫂和小秋一起进了厨房。
这一天,她都过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江母不愉快。
晚饭过后,江母拉着江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心,对于静之嫁入江家的决定,江恒迟迟没有回应,这令她感到十分不快,更何况,她并不觉得静之进江家有什么不好。“阿恒,最近有约静之出去么?”
“妈,我和静之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和她都没有结婚的意向。”见江母微微蹙眉,可江恒还是直言了他的心意,若是她再努力撮合,也只不过是百忙一场罢了。
“你这孩子……”江母气的抬手,似乎想打江恒,可谁知却没注意到宋荏菡正递茶水过来,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就这样悉数倒在了宋荏菡的手上,还有些零星点点的茶水溅在了江母的旗袍上,黄黄的茶水渍在白色旗袍上看起来十分明显。
“夫人,少爷,你们的茶,啊……”宋荏菡低头按着陈嫂的吩咐送茶过来,却没料到江母会一气之下打翻了茶杯,茶水碰到皮肤的时候,宋荏菡下意识的扔掉托盘,不停地向自己已经红了的手背呼气。
两个茶杯连带着托盘掉在了地上,瓷杯碰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宋荏菡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江母怒意渐深的脸庞,心知自己又犯错了。“对不起夫人,夏荷……夏荷不知道夫人会突然间伸手……”
“你还敢顶嘴?”江母看着旗袍下摆斑斑点点的黄色茶渍,面上渐露不愉之色,见她哭丧着脸,更是心情烦闷,忍不住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刺耳地传遍了整个客厅,宋荏菡捂着被打得那半边脸,整个人懵在一旁,忘了抽泣。“夫……夫人。”
“妈。”江恒没有想到江母竟会为了打翻茶盏的事情如此动怒,还连累宋荏菡被打,看着宋荏菡泛红的眼眶,江恒的手心渐渐握紧,嘴角的那抹笑意再也支撑不住垮了下来,“妈,如果是儿子刚才的话惹您不高兴的话,您将气撒我身上就好,别迁怒于她。”
“老的小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我连教育一个下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因为生气,江母的胸脯一起一伏,仿佛神经受了极大的刺激。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恒觉得很累,江母的心思越来越难捉摸,他每次想平心静气地和她谈心,到头来都闹得不愉快收场,何苦?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你长大了,居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现在告诉你,我叫你娶静之,你必须娶!”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江母直接从宋荏菡身边经过,径直上了楼。
江母走后,客厅里一片死寂,宋荏菡感觉到脸颊火辣辣地疼,打的时候,江母手上那颗祖母绿的戒指正好磕到她脸上的骨头,手上被茶水烫伤的地方已经变红,她想,此刻的她,一定丑极了。
江恒怔怔地坐在沙发上,耳畔响起江母刚才的话。难道静之,他真的娶定了?
“少爷,您还好吧?”感觉江恒整个人跟掉了魂儿似的坐在那里,宋荏菡隐隐有些担忧,她弯□子,将地上残留的那些碎瓷片都放进托盘里,起身准备拿去出闺房倒掉,谁知经过江恒身边的时候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这些等会叫小秋弄吧,先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江恒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他从她手中接过托盘,放在茶几上,“对不起,我为我母亲今天的行为说声抱歉。”
“少爷……”宋荏菡见他满脸歉意,心里忽然有些心疼他了,江母临走前的话她也听到了,少爷似乎对她安排的婚事并不满意。宋荏菡不禁想到了在河溪的日子,姆妈也是这样强迫着要她嫁给地主,若不是裴奕光勇敢的带她私奔,会不会现在她就是地主的小老婆,受尽村里人的唾弃和白眼。
“坐会儿吧,我去拿药箱。”将她按在一旁的沙发上后,江恒起身走到杂物房里找了医药箱出来,翻了几层后,总算在箱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支小小的治烫伤的药膏。“把手伸过来,我帮你擦。”
宋荏菡尴尬的缩回手,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怎么敢劳烦少爷,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一定要这么客气么?”不顾她的挣扎,江恒将她的手固定在沙发扶手这边,拧开药膏后,挤了些药膏在手心,抓着她的手,一点点的擦拭着她的手背,白色的药膏慢慢渗进皮肤,直至完全抹匀。
药膏清凉凉的,手背似乎没有先前那股灼热感,宋荏菡甚至还能感受到江恒手指传来的温度,她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贝齿紧咬着下唇,低着头不敢去看江恒。他的指腹一圈圈的在她手背打转,耐心地为她抹药膏。
透过镜片,江恒看到宋荏菡始终垂眉,看不清面部表情,她的手很小,红肿的部分在灯光下看起来异常刺眼,被茶水溅到,一定很疼吧。“好了,你记得这两天小心碰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宋荏菡缩回手,揉了揉手腕说,“少爷,我只是个下人,怎么敢劳烦少爷您。”
江恒并未理会她的拒绝,眼睛余光注意到小秋正朝客厅走来,“小秋,去叫司机小陈把车开到门口,我要出去。”
“少爷,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么?”小秋疑惑地看了江恒一眼,随后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宋荏菡,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少爷,我现在就去。”
等司机将车停在江家门口后,宋荏菡不知如何再拒绝江恒的好意,只好跟着他上了车。
江恒怕她尴尬,便选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上车厢内都很安静,宋荏菡坐在黑漆漆的后座上低着头没有说话,拐了几条街后,司机总算找到了宋荏菡所说的地址。
按着昨天的时间点,裴奕光等在家附近的小路口,却始终不见宋荏菡的身影,他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心,忽然有辆黑色汽车开过,借着路灯的微光,裴奕光注意到后车座内的一抹身影像极了宋荏菡,只是那人低着头,额头的碎发挡住了侧脸,他分辨不清。
没过几秒,那辆车子便停在了一栋小屋前,那小屋,他自然熟悉,只是没想到,车上下来的,会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穿了身咖啡色长大衣,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那个男子在下车后,走到后车座那里开了门。待看清下车那人的模样时,他才确定,刚才看到的侧影,他并不是眼花看错。
“谢谢少爷,很晚了,你快些回去吧。”下了车后,宋荏菡不停地朝江恒鞠躬道谢,她觉得,在江家她根本是个不称职的佣人,一直在麻烦江恒。
“那我先走了。”对于她的客套疏离,江恒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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