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不是有披流放的犯人离京吗?我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结果就见到了她。”肖如雪道,“上次闹了那么大的丑闻,结果还能进宫当女官,不过女官又如何,这运气不好也是白搭,贬为贱籍……啧啧……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姜佩雯轻轻笑了笑,若是她运气不好,这世上没有人好运了。
若不是有她,怕再隔两年,这卢琳玉就是皇后娘娘了。
肖如雪说到这,忽然一脸的八卦凑了过来道:“你猜我今儿还看见谁了?……看见安阳侯世子了。”根本不给姜佩雯猜的时间,肖如雪有些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那场面,解气,解恨啊。
姜佩雯抬了抬眼,情人流放,前来相送,啧啧,展云峰虽然人品不咋地,对卢琳玉倒是掏心掏肺了。
“以 前不是有人说他们两有私情吗?那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八成是的。”肖如雪笑道,“展世子前些日子不知道得罪了那路神仙,被人在脸上打了一鞭子,毁了容,今 天带着斗笠,若不是那姓卢的对他又踢又骂,说他是个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是她瞎了眼认识这么个白痴,才让她遭这份罪,然后推搡间掀翻了他的斗笠,我还不 知道那人就是展世子呢……不过他那脸可算是毁了,啧啧,也不知道他惹到了谁……”
肖如雪的声音继续响着,姜佩雯撇了撇嘴,这卢琳玉真够极品的,今日她的一切其实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可到了这份上,还把责任推到一个真心对她的人身上,这人简直就是个渣!
恍惚间,脑中又回想起那个身影。
姜佩雯晃了晃脑袋,柳逸风,也不知道清醒没有。
她只希望,当年的柳大哥能享受岁月静好,不要被女人的一张皮囊和当初的誓言忘记了男儿本该追寻的快意江湖。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是十一月十八。
天还未亮,姜佩雯便被枫若拉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眯着眼任由别人捣鼓着。
德妃还专门派了几个手艺极佳的宫女为她梳妆,枫若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满脸笑容的瞅着姜佩雯。
今日成亲,她这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却紧张了起来,直到后半年才睡着,所以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眼皮直打架。
直到姜佩雯真正的清醒过来她的妆都画好了,就等着梳头了。
看着铜镜里那个盛装女子,姜佩雯轻轻的一笑,原来自己装扮起来也算是光彩照人。
这模样,他应该会喜欢吧。
这梳头也是有讲究的,女子成亲时需要由家中福气丰厚的老人来做,但姜佩雯和姜家已经脱离了关系,殷澈便请了自家姑婆前来。
李老太太知道为未来的六王妃梳头,自然是百般愿意,一大早就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李老夫人。”姜佩雯行了行礼。
“哎哟,快起来,这可是折煞我这老婆子了。”
李老太太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虽然年岁已高,但精神极为不错,她儿女双全,多子多孙,用这里的话说,就是极有福气之人。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一起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听着这满是慈祥的祝福语,姜佩雯轻轻的笑了。
刚梳好头,便听到外面喜乐声,接着噼里啪啦的一阵炮响。
姜佩雯心中顿时大惊。
这么快就来了!
本来按照姜佩雯和徐明昊的身份差距,徐明昊完全不用亲自前来迎亲,不过他如今亲自前来,足以显示对姜佩雯的重视。
想着他站在门口呆呆愣愣的等着开门,那张面瘫脸不知是什么样,姜佩雯就想笑。不过下一刻又想着现下两人的距离也就只剩下了这短短的距离,以后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侧,和他共度以后的时光,一颗心就不由的砰砰砰的打着鼓,脸上满是雀跃和焦急。
枫若见到她的模样,顿时笑道:“小姐,不要着急,这是催妆炮,等王爷……不……姑爷进来还得好一阵子呢。”
她的话音刚落,屋内便响起一阵闷笑声。
姜佩雯一阵发窘,昨日枫若倒是和她讲过,但那时候她哪里听的进去,再加上古代程序又多又复杂,名目有多,听了一大通没记住几个。
不急,要是这会儿站外面的是你男人,还是隔了十天半个月连面儿都没见着的那个,你急不急!
反正,她很急!
催妆乐接连的响着,枫若递了一些糕点来,让她先垫垫肚子。
姜佩雯心里紧张,完全没有胃口,但想着几乎一整天都不能吃东西,便胡乱塞了几块。
她在这边坐立不安,殷澈站在门口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他昂着头,挺着胸,能和这恶名在外的六王爷叫板的机会可不多,不好好把握怎么行。
徐明昊淡淡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倒也不气,眼神望向院内,想着那如玉般的人,眼睛全是笑意。
都等了这么久了,还在乎这点日子吗?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外面的婢女才匆匆来报,说是门开了。
姜佩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撞翻了台上的首饰盒子,里面没用上的首饰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她身后的宫女见状忙道:“小姐别急,王爷还要等会才能进来。”
枫若掩嘴笑道:“是啊,这大门过了,还有一道门呢。”
姜佩雯闻言一愣,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宫女轻轻笑了笑道:“把却扇拿来。”
接着便有人把一个扇子递了过来,宫女将它递到姜佩雯手上道:“却扇小姐可要拿好,若是有外人在,不能取下来。”
却扇?
姜佩雯结果扇子,这是一把碧纱扇,镶了金丝,下面缀着白玉做的珠子,精致美观。扇子呈圆形,中心有些下凹,大小刚好能遮住整张脸。
这东西性质和盖头一样,不过样式却比盖头精美的多。
这时,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殷澈的声音响起:“姐,姐……快出来吧,姐夫等急了,小弟我拦不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屋内顿时响起一阵笑声,姜佩雯脸更红了。
这个小子,说什么呢?
心里虽然想着,她迈开脚步急匆匆的往外走。
“小姐,却扇……却扇……”枫若叫道。
姜佩雯脸顿时发烫,接过扇子覆在脸上,深深的吸了口气走了出去。
徐明昊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这阿雯……不,不,主母终于出来了。”秦一满脸笑容的凑了上来,乐的见牙不见眼的。
徐明昊没有理会他们的笑谈,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园内,等待着红色毡毯对面那抹身影的出现。
视野中出现了一抹红色,徐明昊的脸上不由的出现了一些急切,虽然很淡,但却让极为熟悉他的人看了个正着。
周围的秦一等人脸上顿时一抽筋,满腔的笑意差点就要蹦了出来。
不过这些徐明昊都没有注意,他只是灼灼的盯着那抹红色。
火红的衣衫犹如一团霞云,勾勒出窈窕的身姿,一摇一弋间,体态纤盈,惹人怜爱,虽然那碧色小扇遮住了容貌,但他也可以想象的出那娇颜是多么的动人,拨动他的心弦。
徐明昊呼吸不由的一窒,在他的印象中,姜佩雯别说穿这样艳丽的衣衫了,就连女装都少的很,如今这般却是如此动人。随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近,他那本来黑亮的瞳孔更加幽深了起来。
今日不愧是千挑万选的好日子,艳阳高照,给这初冬的季节增添了不少暖意。
坐在接亲的香车上,姜佩雯放下却扇,听着周围的喜乐声,看着入眼的红色,心中涨的鼓鼓的,一种安宁和喜悦蔓延开来。
嫁了!
两世为人,就这样嫁了!
她住的地方和六王爷府并不远,平时很快便到了的路程现在却格外的漫长。
在姜佩雯既期待,又忐忑紧张中,突然,香车一停。
姜佩雯急忙拿着却扇遮住容颜,接着便听到香车外响起一阵轻叩声,她的心顿时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这是新郎官扣车壁了。
“迎新妇进门。”外面有人扯着嗓门喊道。
接着一道红色的毡毯直直的从宅内铺到马车边。
这时眼前一亮,有人掀开了车帘,姜佩雯隔着扇面,伸出手,让枫若扶她出去,没想到却落入一个温暖的大掌中。
见徐明昊亲自扶新娘子下车,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鼓噪声,一些胆大的还嚷嚷了起来。
本来皇家的婚礼都是大肆操办,但因为时间紧迫,她和徐明昊都不喜欢那种被人当做猴耍的感觉,所以和其他的相比要简单的许多。
再加上局势动荡,朝中官员去了三分之一,因此宾客也不算很多。
感觉到手中的温度,姜佩雯浑身一颤,便任由他牵着手,在他的引导下往前走去。
她轻轻的抬起眼,想看看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可奈何隔着扇面,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人影,还有何和她一样的晕红。
莫名的,她的不安在这团红色中迅速的消磨了下去。
有他在,就好。
旁边的礼部官员仍在念着祝词,忽然一怔高昂的叫声响起:“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三皇子驾到……”
虽然册立太子和皇后的命令还未下,但德妃入住中宫,三皇子成为太子都是毫无悬念的事。
如今听到当今最尊贵的三人来了,呼啦啦的周围顿时跪了一地。
姜佩雯也在徐明昊的牵扶下拜了下去。
不过身子刚刚一弯,便有人扶起她,接着一个和蔼的声音响起:“快别拜了,一家人哪有这么多规矩。”
是德妃。
姜佩雯隔着扇面轻轻的笑了笑。
“朕今儿只是来观礼的,别在这耽搁了,快行礼吧,别误了吉时。”
皇上下令,众人急忙谢恩站起身,喜乐奏起,礼部的官员继续喊着祝词。
姜佩雯任由徐明昊拉着,跨过火盆,越过鞍马,在“新妇入门”的喊声中,跨过了门槛。
德妃扶着徐明渊看着那十指紧扣的两人,轻轻的笑了笑:“皇上,真是一对璧人啊。”
徐明渊定定的看着,笑道:“见明昊如此,朕心甚慰。”
说完,咳嗽了两声。
德妃拍了拍他的胸口道:“皇上,咱们别在这站着了,进去观礼吧。”
“好,好。”
——
犹如木头般被徐明昊牵着,在礼官的安排下,拜了堂,姜佩雯被浑浑噩噩的送入了新房。
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想着方才那夫妻的一拜,想到那隔着扇面的模模糊糊躬下背脊的身影,姜佩雯心中一阵温暖。
揉了揉举了许久的扇子而有些酸麻的手,她那本来安定下来的心又开始急躁起来。
这时间过的真慢啊!
夜色降下,新房内掌起了灯。
床上撒着五色果,均是寓意吉祥美满、早生贵子的枣子、栗子、花生、莲子、桂圆、黄豆等,五色五福,多子多福,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祝福着他们这一对儿新人。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软软的,身下的床铺是枫若和绣娘这些日子赶出来的,很软,很温暖。
屋内很静,枫若早在丢下一个小册子后便面红赤耳的跑了出去。
那册子不用看,姜佩雯也知道是春宫图。
这古代两性教育缺乏,很多女子都是在成亲前夕才由母亲拿春宫图讲解这男女之事。
不过经历了后世信息轰炸年代的姜佩雯倒是用不着的。
虽然没有实际经历过,但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过想到今晚……她的心却免不了又是一阵打鼓。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接着便见到枫若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道:“小……小姐,快,快拿起扇子,姑……姑爷来了。”
姜佩雯心中一紧,刚把扇子拿好,便听到门响了,接着枫若的声音便响起:“王爷。”
紧张,却依稀能辨出徐明昊的脚步声,那样的熟悉,仿佛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路上,融入骨,渗入血,汇入她的心口,然后,这一辈子,就这么驻扎在她的心房里,暖暖的。
“出去吧。”
“是。”
本来新娘子却扇是允许宾客观看的,不过徐明昊“威”名在外,就连秦一、秦五等人也被他的冷眼赶在了门外,这新房内楞是没有人来闹闹。
听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眼前一暗,一个身影便站在了她的身前。
姜佩雯的心猛的一阵乱跳,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舍不得拿下扇子?嗯?”揶揄着,心情愉悦,终于,这个小女人在今天,终于是自己的了。
听着那声音中的笑意,不由的姜佩雯更是紧张,攥着扇柄的手都有些出汗了。
正在这时,手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掌中,接着扇子便脱了手。
姜佩雯呼吸一窒,定定的望向眼前的人,再也移不开眼。
他站在那里,大红的喜袍上绣着腾云的蟒纹,如墨的乌发上立着一顶金冠,五官轮廓分明,狭长的的眼角凝望着自己,晕黄的灯光下,整个人威严挺拔如天神降临。
徐明昊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那白皙的脸孔,饱满的额头,温润的水眸,修长如月的弯眉,卷翘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如同应和般的,枌菱菱的唇也因为紧张一张一合,诉说着无声的邀约,鲜艳欲滴,迷人眼,撩人醉。
刹那间,他的眼光一沉。
从一开始,他对她别说喜欢了,有的只是厌恶。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这个倔强又坚强的女子却一次又一次的进入了他的心,他开始想方设法的把她带到身边,但渐渐的,这样也不能满足他了,他开始想着拥有她,完完全全的占有她。每次只要想到这一点,他的冷静便会烟消云散。
而现在,她,终于是他的了!
一想到这,他的心某处便开始燃烧了起来,眸子也跟着炙热燃烧。
姜佩雯凝视着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变得幽深,到最后透着一阵幽幽的碧光。
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别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要……要先喝合卺酒。”
徐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