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他抬起头,“没关系,这事交给我,你放心吧,办好了我会叫锏影告诉你。”
“对了,你是怎么来到锡勒的?以你的身份,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锡勒的都城而没有被发现?”
“谁说没有被发现?”清歌眨眨眼。
“什么?”我一怔。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这事说来话长,有机会时我再告诉你!不过,锡勒的官兵追捕了我近一个月,你大概不知道吧?”
“……”我脸上血色尽褪,原本就苍白,现在更惨白了。
“你又忘了,我只是在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凭他们那点功夫,根本不能拿我怎么样,你别担心!”
“为什么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挤出话,非要问个清楚。
“一来,减轻他们对你的注意力;”清歌慢慢地道,“二来,九天已经到了军中,正打算重新整兵。”
“你怎么……”这么傻!
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这就是我认识的清歌啊。我只是紧紧地搂着他,把头埋进他温暖的胸膛里。
包间门被突然打开了,锏影低着头走了进来,清歌没有放开我,我回头,注意到他的耳朵泛着浅浅的粉色。
“主子,大街上好像有锡勒的士兵在搜查,您看——”
我心头一抽,紧绷绷地痛,我惊慌地抬头看清歌,清歌一脸镇定,笑道,“看样子我们今天的相聚就要结束了,没关系,我很快会带你离开的,等着我!”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里面的药可以暂时克制蛊毒,记得要按时吃,吃完我再让锏影找我拿。一定要注意身子,万事有我呢。”
“锏影,去告诉剑影,让她先一个人会天日大营,我还有事要办,不用她保护。”
说完,他匆匆地亲了一下我的面颊,把我放在暖和的榻上,然后推开后窗,一跃而下。我们都来不及抗议,我呆呆地看着锏影迅速上前关上窗户,一动不动。
清歌,就这样一个人走了?
仿佛刚才的相聚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一切打回了原状。
“主子,不要太担心了,王爷只是暂避一下,我们有的是管道相互见面,”锏影劝道,“您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吧。”
钺影端着一个托盘,身后跟着一脸骄傲的剑影,两人走了进来,钺影似乎已经猜到清歌已经走了,并不在意,倒是剑影,惊讶地看着只有我一个人的包间。
“主子呢?”她厉声问我。
我慢慢斜躺在榻上,接过锏影手中的一碗热汤,小口小口地啜着,没有抬头看她,更没有回答她。
剑影还要发火,锏影慢慢回头盯着她,一种看透的轻蔑油然而生,他也不说话,最后,直盯到她自己心里发虚为止。
“怎么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这就是你这些年学到的本事?”锏影厉声问道。
剑影张了张口,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孤儿,蒙主子不嫌弃,收养你,并且不辞辛苦给你找合适的师父教你武功,你就是这么报答主子的?”
“我当然记得主子的好……”
“你记得的方式就是违抗主子的命,对主子未来的妻子不敬,做着荒唐的绮梦,妄想乌鸦变凤凰?你记得的方式真的很特别啊!”锏影冷冷地质问。
剑影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我们是师兄妹,所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谨记我们的身份!主子,”锏影回头看了看我,“就是一万个你也望尘莫及!”
“你——”
“王爷说了,让你先回大营,他不需要你伺候了!”锏影淡漠地道。
剑影咬碎银牙,愤怒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她大概认为是我出主意让她被流放的,我个人认为让她这么理解也没有什么,谁叫你觊觎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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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门被礼貌地敲了敲,我示意钺影开门。
纳可烈静静地站在门口,在开门的刹那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遍包间。
“原来是您啊,找我有事吗?”我微微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没有任何感情。
“不,我今天来不是找你的,我没想到你在这里。”纳可烈摇头,严肃的眸子观察着镇定的我,“你的气色好多了,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吗?”
“呵呵,若是遇到什么高兴事,我还会乖乖地留在这里吗?”我讥讽地道。
我轻声吩咐锏影和钺影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打扰。
“那也很难说,谁能弄懂你在想什么?”纳可烈看我如此谨慎,居然笑了。
我霎时想起清歌也曾经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话依旧,人已变,时光也永远不会倒流了。
“我是个喜欢和平的人,只要不惹到我的底线,我与人无害。”我淡淡地道。
“可是你的底线是什么没有人能知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啊,我的底线,是一个人。”我轻轻地道,微微倾身,直直地望进纳可烈的灵魂深处。
谁敢伤害这个人,我会将他撕成碎片!
我眼中的决然与狠厉将纳可烈震慑在当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的确在一双——属于女人的柔媚凤眼中,看到了一种狂乱的野兽的嗜血光芒。
“我不明白,其实当时你是有机会逃走的吧?我一直在怀疑,如果不是你生了这场措手不及的病,你已经凭借自己的智慧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天日的京师了吧?你这么骄傲,怎么容许自己当俘虏?”纳可烈慢慢地道。
“谁?你说我是俘虏?”我诡异地笑,“你觉得我现在像是俘虏吗?你认为我是俘虏吗?”
纳可烈顿时一震,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我,“你是故意的?”
“谈不上,这场病就不在我的预料中,”我笑得畅快,不由得咳嗽起来,锏影连忙捧过水让我喝下去。
“但是想逃走也不是易事,毕竟看守我的是你,而且,我还因为这次绑架而病成这样,所以,逃走对于我来说丝毫没有价值,不但没有价值,反而老本就这样白白地赔光,我云梦洛可不做这注定折本的买卖。如果跟你会锡勒,那结果是赚是赔反而有了一定的悬念,很刺激,我决定压上这一注,从目前的情况看,你说我是赚了还是赔了?”
我笑意昂然地看着纳可烈灰败的面孔。
“你竟然,一步一步都算好了,还用生意手段来计算,你真是——”
他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我无论怎么计算,也不会算到你的头上,毕竟你我曾经是朋友。我现在可以允诺你一件事情,以便和你交换一个承诺,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同我这个市侩的商人谈谈生意?”
纳可烈看着我,眼中的幽光稍褪,而精光绽放。
“我先听听你的高见。”
“可以,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无论什么情况下,我保证你母后的安全,”看着一脸震惊的纳可烈,我微微一笑,“你以为我病倒在锡勒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没有人帮我,我一样能够成功!”
“你不是遇见——”他看着我,没有再说下去。
“而我,请你帮一个忙,对你我都有好处的,暂时我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自然告诉你!”我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他既然刹住口了,我也就没有重提的必要。
“你笃定我会答应?”纳可烈怀疑地看着我。
“王爷首先是个为为百姓着想的人,其次是一个不甘心任人摆布的人,俗话说泥人也有土性子,兔子急了还咬人,我迫切地等待着王爷真正展现自身王者雄威的时刻到来。”我明喻暗喻说了一堆,只希望这个从来没有一丝反意的王爷能够稍微开开窍。
纳可烈开始不懂,当听到“王者”两个字时突然睁大了眼睛,脸上呈现不可遏制的讶异神气,“你竟然要我……”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王爷,如果万一有那个时刻的到来,我一定帮助王爷照顾好您的母后。”
我低声说,看着纳可烈慢慢低下了头,我松了一口气,呵呵,种子已经在纳可烈的心田种下,只要我不时地加以灌溉施肥,还怕它长不成参天大树吗?
“我——答应你!”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轻快地道,迅速抬起纳可烈的手掌,在他的手掌上一拍,“这就是协议,当然,到时候王爷认不认账也随便,这只是一个君子之间的协定。”
我灿烂一笑。
纳可烈注视着我的笑容,突然道,“知道吗?我很嫉妒那个家伙!”
“谁?”我敛了敛笑容。
“凤清歌!”
纳可烈站起来,走到包间门口,又回过头来。
“你的身上,有他的味道,你察觉不到吗?”
我怔怔地,下意识地举起手臂闻了闻,一种淡淡的清香逸进我的鼻端,与清歌的香味毫无二致。
第二卷 有凤来仪 第二十五章
……天日王朝天景十三年腊月,天日与锡勒在边境正式摆开了庞大的阵仗,天日派出了他们骁勇善战的太子风九天,率领三十万天军,铺天盖地而来,锡勒的大将同时也是身为皇亲的王爷纳可烈,率领二十八万草原子弟。
天景十三年十月,锡勒王爷纳可烈曾代表锡勒吊丧我朝慈安太后,天景帝与之相谈甚欢,并特意为他在冷寂多年的天凤宫举办辉煌一时的宴会,睿王夫妇风采无边,并在宴会上与纳可烈互表欣赏之意。此后纳可烈突然回国,原因不明。
两员龙虎之将,都是天下闻名的善战之人,又兵力相等,棋逢对手,一时都按兵不动,暗中侦查对方,形成了拉锯的架势。那草原士兵一年中有大半年经历的是冬天,所以虽然只是薄薄的皮甲护身,却并不畏冷,而那天军身着保暖崭新的棉甲,手执崭新锐利的兵器,倒也不再像往年那样难挨苦冬,一时间两方竟然僵持不下,谁也不敢妄动。……
——《圣武长纪》
无情的冰雪愈演愈烈,草原上一片肃杀冷酷,枯黄的草被厚厚的雪埋在下面,等待来年的复苏,极目远去,数十里路雪白空透,一望无际,天连着地,地接着天,几乎分不清到底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再加上空气中不安的因子在颤动着搅乱每一个人的心,这趟送行之旅,我真的有点后悔了。
我没有料到国主会派出纳可烈,也可以说,我没料到国主已经心急至此,他竟然派出纳可烈镇守边境,就在寒冬腊月的时候。依我看,这国主跟天日的那只老狐狸皇上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嘛!
有了清歌的药,我不再动不动就吐血,这一个月以来身体恢复得很快,我毕竟是一个意志强悍的人,再不好的体质在我这种意志的支撑下也能成为世上最棒的身体,所以今天纳可烈出征与天日对垒,我这个天日的俘虏竟然主动上书国主要求送他一程,在纳可烈诧异的眼光中国主答应了我的请求。
这些天,纳可烈一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几乎整天整天看不到他的人影,我并不在乎他为什么而忙,只要不是为了追捕清歌,于是我让锏影私下调查,调查的结果让我微微吃惊——锏影说,他动用了清歌的情报网,竟然也没有发现纳可烈到底在忙些什么!
这下子,引起了我的兴趣,看样子纳可烈对他这个猜忌心过重的皇兄,恐怕也防了一手吧!
站在北风肆虐的城外高地上,我缩着脖子,将手中的炭炉抱得紧紧的。
纳可烈看着我,他身边只跟了几十名那次我在天日看到的侍卫,听说锡勒的大军就驻扎在草原上,由以彪悍闻名的大将拉蒙尔率领,纳可烈此去,是接替拉蒙尔的位置成为主帅,而拉蒙尔则降为副帅。
其实我是有很多话要对纳可烈说的,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我也打心底明白了他的为人,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草原男儿,虽然沉默严肃,却不失为光明磊落、豪迈遒劲的汉子,甚至临走也不忘拨了三十个心腹侍卫任我差遣,分明是怕没有他的庇护兼牵制的我会遭到国主的毒手,冲着他这段时间对我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要是再气他绑架我来锡勒,就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你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冻着了你,我没法跟别人交代!”纳可烈微微笑,“你有送我的这个心,我就满足了!”
“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吗?我是天日人,姑且不说别的,就凭我的财势,我就可以在天日占着举足轻重的分量,你只要善加利用我这个人质,这场仗,锡勒完全可以不战而胜!”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我不信纳可烈不懂,可是,他为什么丝毫没有为难我?害我此刻都有些内疚起来,照我的计划走到最后,无论我补偿给了纳可烈什么,都会迫使他放弃很多,甚至会带着这些伤痕一辈子。
而这些放弃的,恰恰是他现在宁可面对残酷的战场也舍不得放手的东西!
“有些问题我已经回避了很久,可是问题不是回避就能解决,反而像是这草原上的雪球,越滚越大,终于,到了我自尝苦果的时候了,如果我再回避的话,就真的不配做锡勒人了!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纳可烈沉稳地、意味深长地道。
“在个人与国家之间,你很难抉择吧?”我低声问。
“是很难,可是我不需要抉择,你已经抉择过了!”他突然一笑,“我纳可烈生平最瞧不起那些背后耍手段和阴谋诡计的人,自从我带你回来以后,良心日日在啃噬着我,让我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现在,这一切终于就要过去了,我觉得整个人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你怎么会认为,我应该再犯一次这种错误呢?”
“是被我的冷言冷语刺激到了吧?”我终于勉强地展颜一笑。
“你还知道你那些是冷言冷语啊?”纳可烈神色间舒展开朗,的确一扫这些日子的阴霾消沉,显出风雨过后的天晴来。
“我也是为了保护你,一旦国主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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