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忽然脸色一正,道:“但是,我已经爱上他了。”
毛乐言嘴角绽开一丝笑意,她真的讨厌不起来她,“我知道。”
“入宫之前,我就知道我将会和很多女人分享他的爱,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我并不在乎多一个你。”她声音有一丝轻颤,她说不怕,是假的,宫内其他的女子,刘渐纵然宠幸,也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们。她能接受身体的背叛,却无法接受他心里有另一个女人。
毛乐言轻轻叹息一下,“他不会是我的,我承认心里对他有些特殊的感觉,但是我和他是走不到一起的。”
柳依依有些诧异,“但是你入宫不是为了他么?”
“有一天,我会离去的。”毛乐言心有戚戚焉,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天,便觉得心里生出一股忧伤来。
柳依依不解了,“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入了宫还能离去么?”她虽然是江湖中的人,但是也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是再也出不去的。
“可以,只要心不在这里了,哪里不能走的?咱们进去说话吧。”毛乐言真诚地邀请她。
柳依依跟随她步行进去,她双脚很快,脚步也很轻,吐纳几乎听不到,可见她内家的修为不浅。而柳依依瞧着毛乐言的脚步,心中也是十分诧异的,不沾半点尘埃,如此笨重的鞋子穿在她脚上,她却不费丝毫的力气便能如飞一般的步履。而瞧她柔软的身段,不像是练武之人,便暗自猜测她是轻功高强之辈。
“乐妃,你这里布置得很是雅致。”柳依依打量着殿内,道。
毛乐言道:“这里原先就是这么布置,我没有怎么改过。”
“很适合你。”柳依依真诚地道。
“是么?”毛乐言环顾了一下四周,难怪搬进来之后没想过要收拾不顺眼的地方,原来竟没有半点不顺眼。心中忽然一动,是不是他刻意为他布置过?
柳依依喝了一盏茶,跟毛乐言有一句每一句地说了会话,然后便起身告辞了。
毛乐言送走了柳依依,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托腮出神。本来入宫只有一个很单纯的目的,但是如今瞧着,怕很多事情都要向她不期待的方向走去。
小舒坐在她身旁,为她披了一件衣裳,道:“小姐,想什么呢?”
毛乐言微微叹息,“没想什么,小舒,我总觉得自己在一步步掉进一个漩涡似的。”
“怎么会这样觉得呢?”小舒神色有些不自然,只是眸光依旧真诚。
毛乐言道:“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个深宫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从她来到这里,到慢慢地卷入皇位的斗争中,然后现在入宫,她都觉得是冥冥中有安排似的,她不想这样做,可因着一丝对皇帝的情意,她义无反顾一往直前,不知道为何现在会生出被人设计的感觉。虽然说爷爷发誓他没有设计过她,但是如今回想起每一件事情,再加上这老头狡诈的本质,她真的可能被设计了。
小舒安慰道:“如今多想无益,既然都入宫了,何不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呢。”
毛乐言眸光一闪,侧头看着小舒:“小舒,你为何从不问我入宫的原因?”
小舒微笑道:“小姐做什么事情小舒都不会过问,小姐这样做肯定有您的道理,小舒只需要跟在小姐身边便可了。”
毛乐言凝视她良久,忽然说了一句,“你若是真心留在我身边,我定会很高兴。”
小舒面容一怔,“小舒自然是真心留在小姐身边的。”
毛乐言忽然玩味一笑,“真心就好。”
小舒没有再做声,只是静静地陪在毛乐言身边。
刘渐从昭阳殿走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静静地行走在御花园的荷花池旁边,李元陪在他身边,也默不作声。
良久,刘渐问道:“李元,朕让她入宫是不是错了?”
李元跟在他身边的时日久远,也能揣摩他的心思,他道:“于国家计,皇上没有做错。”
“朕利用了她们。”他说她们,自然也指柳依依了,在他心底,柳依依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红颜知己,他或许以前想过要再多一点,但是自从与毛乐言相遇,他对柳依依连那一点都没有了,“朕真的无用,乱党要用柳依依背后的力量,景王要靠小言帮朕解决,静王那边,朕迟迟都没能下手,金国来犯,若不是有镇国王爷,朕也不知道朝廷还有哪个可担此重任。”
“皇上忘记了莫将军吗?就算没有镇国王爷,莫将军也可担重任。”李元微笑着道。
“莫离心思缜密,运筹帷幄,朕留他在身边用以应付静王父子,他安排毛乐言入宫,本是好事,但是朕总觉得愧对了她,朕不想要她手上的武器,只是不想让它落入任何人之手,否则,对朝廷对江山对百信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皇上宅心仁厚,自然不希望天下大动干戈,只是此时此刻,是敌人来犯在先,咱们总不能袖手旁观的。”刘元道。
皇帝默然不语,他很少跟李元这样说心事,身为一个帝王,他要隐忍,所有的事情都必须以江山社稷为先,至于自己,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连自己都不重要,那这一份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大概也不觉得可惜了吧。
他压抑住心底莫大的失落,往御书房走去,如今没有他伤春悲秋资格了,像莫离所说的,大局为重。
毛乐言本想过几日再去拜见皇后的,可没想到皇后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并且带着未出嫁的青灵公主。
青灵公主听闻毛乐言是莫离极力推荐入宫的,加上之前她曾经是王府的姬妾,一个姬妾竟然能入宫为妃,而且是不按祖制的封号封的妃子,这就够让她好奇的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翻牌子
青灵一向自视过高,一直觉得自己的美貌天下无双,见过毛乐言一次,对毛乐言的印象还是很深的,当时是在太后的寝殿里,景王竟然拉着她的手扬长而去,而当时她的身份还是庆王的姬妾。她打心底里鄙视毛乐言,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把此人纳为妃子,一个残花败柳,竟然能让大家趋之若鹜。
所以,她是带着挑衅的态度来的,只是来之前皇后千叮万嘱,不可对毛乐言无礼,青灵虽然不满,但是她一向敬服皇后,皇后的话她还是听上几分的。
毛乐言虽然没有修读心理学,但是青灵额头上就写着鄙夷两个字,她微微一笑,表示不甚在乎。在她眼中,青灵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心态,她喜欢莫离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很是佩服她坚守的勇气。想起莫离那木头,大概也是不解风情的男子,要知晓他的心意,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后坐下来之后微笑着问:“你这里可缺些什么吗?要是缺的话跟本宫说一声,本宫命人去准备。”
毛乐言笑笑道:“不缺了,皇宫这里什么都有,而且,生活用品足够就行。”
“那人够用吗?”皇后环视了一下,“你这里通共就这么几个人?”
“够了,外面还有几个宫人呢,我有手有脚的,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毛乐言道。
青灵闻言,轻笑一声:“这位乐妃真是奇怪,就她有手有脚么?奴才就是用来伺候人的,莫非贫贱出身的人都不爱人伺候?”
皇后微微变脸,“青灵,不许胡说。”
青灵吐吐舌头,有些恶意地瞪了毛乐言一眼,兀自坐着喝茶。
毛乐言笑道:“青灵公主果然直率。”
青灵哼道:“拍马屁。”
皇后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青灵,你再胡说!”
青灵不满地道:“皇后,你就是心太好,对谁都好,可有些人犯不着对她这么好的。”
毛乐言端起茶杯,笑着抿了一口,眸光有些犀利的扫过青灵的脸,虽然她脾气好,但是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淡淡地道:“公主所言甚是,皇后确实太过好人了,而我正好相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必定是要以以眼还眼的。”
“心胸狭窄,非君子所为。”青灵哼一声道。
毛乐言笑道:“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小女子一向是有仇报仇的。”
皇后见两人气氛越发紧张,便出言道:“好了,青灵,你就少说两句吧,今日本宫来找乐妃,是闲话几句促进后宫和谐的,你这样一来,倒像是本宫来寻乐妃的不是了。”
青灵也学着毛乐言的口吻淡淡地讽刺道:“只怕皇后娘娘是这样想,人家却未必这样认为。人家可是皇兄亲口封的乐妃,集皇兄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连那柳依依都不敢得罪她。”
“贤妃为何要得罪我?我与她无冤无仇的,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莫非公主认为后宫中的人应该是斗个你死我活才算生存之道?”毛乐言看了她一眼道。
青灵一时无语,瞪着眼睛看毛乐言,半响才道:“倒是挺牙尖嘴利的,难怪有这么多男人为你疯狂。红颜祸水,大概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
“谁为了我疯狂,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毛乐言凑近青灵,一副好奇兴奋的样子。
“不要脸!”青灵悻悻地横了她一眼道。
毛乐言笑了,笑意从她脸上一直蔓延开去,眸光闪动,竟让青灵有半响的失神,后发现自己失态,竟恼羞成怒,“你笑什么?你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是么?你就是用这样妖邪的笑容来魅惑他们的吧?”
毛乐言端起茶杯,静静地抿了一口,眸光流转之际,一丝凌厉从眼锋透出,“魅惑?公主抬举了,在这后宫之中,还请公主慎言才是,或许公主不重视名节,可不代表旁人不重视。皇后娘娘,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改日再去给娘娘请安。”
此言一出,等同下了逐客令,小舒和粉等人齐齐变色,急忙上前想拉着毛乐言。
只是皇后却微笑着起身,“那好,既然乐妃身子不适,本宫便改日再来,青灵咱们走吧。”
青灵本来以为皇后会发怒,谁料皇后竟不过是笑笑便了事,不由得横眉道:“皇后娘娘,如今人家赶你走,你是后宫之主,她怎敢这样对你?”
皇后面容冷凝,蹙眉道:“乐妃说了,她身子不适。”
“不过是推搪之词。”青灵怒道。
皇后沉默了半响,转过头看着毛乐言,有些严厉地道:“乐妃,你好自为之吧!”
毛乐言冷冷地道:“谢皇后娘娘教诲。”
气氛顿时便剑拔弩张起来,宫内的人都在凝神张望着,小舒和粉儿大气不敢喘,怕皇后娘娘脸色一变,惩罚便跟着来。
但是皇后娘娘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青灵愤愤地道:“好大的胆子,看皇兄怎么收拾你。”说罢,便追着皇后而去了。
毛乐言冰冷的面容渐渐柔和起来,眼睛弯弯,笑得让宫人甚是不解。
小舒抚着胸口后怕地道:“小姐,她毕竟是皇后娘娘。”
毛乐言喝着茶,道:“我知道。”
“您不该跟她冲突的。”小舒责备地道。
“我自有道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她明白我的用意。”毛乐言想起皇后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成功地接了她的戏。
要接近那些嫔妃,不能跟皇后过于亲近,皇后是后宫之主,她身边有独立的侍卫,都是她从自己的国家带过来的,代表了后宫的一股势力。若是内应,不会和皇后走得太近,甚至会处处忌讳皇后,因为皇后的精明睿智在后宫之内也是出名了的。今日她得罪了皇后,皇后自然疏远她,那内应也就不会对她太过提防。
毛乐言并不知道,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冲着她和赵振宇制造的武器而去的。所谓奸细,也不过是一个借口。
在宫中的生活并不如在外间自由,太后因为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对她十分宠爱,也经常有赏赐送进她昭阳殿。毛乐言去拜见过郦贵妃和梅妃,两人在宫中的势力都是如日中天。梅妃的妹妹,便是庆王府里的王妃,姐妹两人性格截然相反,王妃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而梅妃则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至于内心如何,毛乐言还没能了解。
这两人,毛乐言是不怎么怀疑的,因为她们背后的父兄都是忠于刘渐,可以为了刘渐死而后已的人。她们之间虽有争宠,但是也只是寻常的嫔妃之间争宠罢了,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风波来。
刘渐往日里最喜欢去郦贵妃那边,因为郦贵妃的性子比较平和,父兄虽然在朝中势力庞大,但是她从不骄奢自满,在后宫中倒也能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事情,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事情。如此懂得分寸的女子,着实让他很舒服。但是仅仅是舒服而已,对爱情他要求很高,他希望是心灵的契合,灵魂的交融,而对方甚至可以是一个不听话的女子。
脑海中浮现出毛乐言的模样,在山洞里的那两天,总是在他心头出现,有时候觉得自己爱惨了这个女人,但是当理智回来的时候,他知道作为一个帝王,如此深爱一个女子,不是一件好事。
他今晚翻了郦贵妃的牌子,这是毛乐言入宫之后他首次翻牌子,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他只是和衣躺在郦贵妃身边,郦贵妃也很善解人意,并不多问,只乖巧地躺在他身边。
毛乐言并不想知道他翻了谁的牌子,但是在这后宫偏生又是如此的奇怪,你不想知道的事情,总会有人来告知你。今晚宫人在外面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她便知道皇帝翻了郦贵妃的牌子。所谓翻牌子,在她的认知里并不陌生,她也知道他喜欢郦贵妃,只是这种喜欢大概是没有掺杂爱情的成分,她如此说服着自己,好让自己不至于难以入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小舒为她开了一扇窗,窗外的风带着中秋的凉意席卷而入,明亮透彻的月华铺满地,她数着绵羊,一只两只到一千只,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只好披衣而起,烦躁地想找一根香烟,找了一会才忽然想起这个年代,根本不会有香烟。她颓然地坐在床上,双手报膝,呆呆地发愣。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尝尽愁滋味,这种愁,是和当日发现自己被丢在王府做小妾时候的心境大不一样。如今她只觉得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