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下人们谁也不敢抬头,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动作,恭敬的送走了他们明显处在爆发边缘上的小侯爷,然后暗暗地擦擦脸上的汗水,也不知道是谁又要倒霉了。
连胜卿直接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爱马,翻身骑上去就直奔柳家而去,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居然以死抗婚?在她眼睛里,他连胜卿究竟是什么?居然比死还要可怕吗?
心高气傲的小侯爷很受伤,这种事情,不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去把小侯爷带回来。”书房里面的侯爷一手执笔,笔走龙蛇的在上好的宣纸上练字,头也不抬的说道。
等候在外的侍卫二话不说,立即转身离去,马上好几匹快马就离开了侯府,直奔柳家而去。
连胜卿被强制性带回来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换了一身石青色素净长袍,做在书案后面,手里拿着一卷书心平气和的看着,开着的窗户那里可以看到外面枝叶青翠的细竹,沙沙的摇曳着。
“父亲!”满心不忿的连胜卿站在书房里面,书房的门已经被人带上了,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在屋里:“为什么阻止我?”
“你想干什么?”永安侯视线没有离开书本,语气平稳的问道。
“父亲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连胜卿瞧着父亲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越发生气:“这样的事情,父亲为何瞒着我?难道父亲诚心想看儿子沦为京城笑柄吗?”
“就算我让你去了,你又能做什么?”永安侯终于放下了书,正视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百感交集:“流言纷纷,不出半日就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就算你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我总要问清楚,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连胜卿这样一个自从出生以来就被捧在手心里的贵公子,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人拒绝的事实:“不问清楚了,我怎能甘心?”
“问清楚了,你就能甘心了?”永安侯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站起身从书案后头走出来,严肃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子:“你若是会甘心的话,就不会这样赶着去问个明白了!”
连胜卿紧紧地握起了拳头,低下了头,一张英俊的脸上涨的通红。
看着儿子的样子,永安侯心中也是自责不已,原配妻子早逝,留下这一儿一女,女儿早早进了宫,剩下唯一的儿子就被一群人娇惯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如今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行事冲动脾气暴躁,本就难当大任。
说起来,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导好。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柳家那姑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们自家就不会轻饶了她的,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你若是心有不甘,我可以帮你把柳家彻底打落尘埃。”永安侯叹了口气,心疼起儿子来,生平第一次遭受挫折,肯定很不好受的,可恨柳家那女子不识好歹。
“不用!”连胜卿却很倔强,断然拒绝了父亲的意思:“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不肯嫁给我,反正我连胜卿话说出去了,她柳空蝉就是我的人,就算死了也不能改变,只能随了我们连家的姓氏!”说罢也不管父亲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的神色,直接摔门而去。
什么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瓜熟蒂落的瓜,难道就一定是甜的了?连胜卿心里憋了一口气,不管甜不甜,先占为己有再说!不出了这口气,如何在世人面前抬起头来!
这时候的连胜卿,一门心思的要把柳空蝉娶进门来,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意气用事,年轻人脑子里一时的激愤,却完全不知道,因为他这样一个莽撞的决定,日后会衍生出多少的是是非非。
永安侯一脸落寞的站在书房里,抬起一只手来盖住了脸,这就是冤孽吗?他们父子两人居然走上了相似的道路,想着已经去世的结发妻子,永安侯慢慢的坐回到座位上,满目哀伤,若是他当初不曾那样意气用事,是不是后来的结果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侯府之中惹出了多大的乱子,空蝉站在浮云庵后面小小的院子里,扬起头看着枝繁叶茂的大槐树,眯着眼睛看着树叶之间透出来的点点天空。
前面香烛烟火的味道不断的传过来,檀香袅袅,木鱼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带着隐隐的梵唱,好像可以涤尽俗世红尘,叫人身心俱静。
这座不大的庵堂因为距离香火鼎盛的普生寺不远,前来上香的信徒还算不少,香油钱足够支撑庵堂里大小尼姑们的生活开销,加上时不时的到一些大户人家去做法事之类的,这浮云庵尼姑们的生活,比起寻常富贵之家还要逍遥舒适的多。
第十三章 意外
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底下有一个石凳,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落下来,斑斑点点,像是点点星辉。
石凳上铺上了薄毯,空蝉就坐在上面,摇着扇子,还没到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受不了了,空气里干燥的厉害,前些日子下的雨好像已经完全被蒸干了。
闺中女子用的绣花团扇看起来是好看,扇风真的是没什么作用的,最后不过是把摇扇子的人累的更热罢了。空蝉停下手,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周围没别的人,一只手轻轻地揪住衣领悄悄地抖了抖,顿时感觉一阵风钻进严实的衣裳里头,浑身的毛孔都好像一下子舒展开来。
空蝉嘴角就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很有些得意的样子,丢开扇子,把用井水镇过的酸梅汤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样豪放的姿态,若是在柳家被人看见了,绝对会惹来好些嘲笑。
晚照本来已经过来了,远远地瞧见自家姑娘的样子,脚步不由自主的就顿了一下,觉得这样的举止未免过于粗鲁,不过想到眼下她们的处境,一声叹息就悠悠的散了开来,罢了,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姑娘就算松快几日也是好的。
空蝉听到叹息声,动作僵硬了一下,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赶紧把衣裳整理好,装模作样的捡起扇子慢悠悠的扇着,眯起眼睛偷偷的打量着晚照的神色。
晚照又是气又是好笑,端着几块西瓜走过来:“姑娘,奴婢都瞧见了。”
空蝉于是讪讪地放下扇子,扎巴扎巴眼睛,伸手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哪来的?”她们被人盯得牢牢地,根本就不能离开,哪里有人去买西瓜?
“庵里的师父送的。”晚照拿起扇子慢慢的给她打着,看着空蝉满足的眯起眼睛的样子,微微感叹,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哪里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
“姑娘,奴婢回来了。”晴空一手拿着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这鬼天气,还没到大热的时候呢,就已经叫人受不了了:“咦?哪里来的西瓜?外面的人允许咱们出去了?”
晚照不紧不慢的打着扇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做梦呢?热坏了吧?给你留了绿豆汤,等会儿我给你拿过来。”说着把手里的扇子塞给晴空,自己转身去拿了。
晴空嘻嘻一笑,接替了晚照的事儿给空蝉打扇子,鬼鬼祟祟的压低了声音:“姑娘您可真是神了,您怎么就知道庵主一定会答应帮忙呢?”
她们给柳家送到这里来,潜在的意思就是被放弃了,在这里守着青灯古佛过日子,那些人还不放心,留下了人手在外头看着,不允许她们跟外人接触,生怕坏了柳家的名声。
哪里知道,自家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跟普生寺那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有了几分情面,她拿着姑娘给的佛珠去找庵主,对方居然就真的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尽可能的帮助她们。
对此空蝉并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了晴空还回来的佛珠,顺手戴在手腕上,白皙的皮肤趁着乌沉沉的佛珠,居然透出一种优雅高贵来。
晚照端着绿豆汤出来,晴空顿时双眼一亮,接过碗来大口大口的喝下去,把晚照在一旁连连道喝慢一点全当成耳旁风。
空蝉笑了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另一只手腕上的银镯子,目光有些复杂的抬起头来看着天上悠悠白云,咬住了下唇。
没想到何氏居然会叫冯嬷嬷给她送了银票来,虽然不算多,在形同被抛弃的情形下还是极为难得的,是人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氏本来可以完全不管她的死活的。
“姑娘。”晴空和晚照注意到姑娘落寞的神色,担心的对视一眼,出声低低的唤道:“这日头大了,别在这里坐着了,还是回屋里去躺一会儿吧!”
空蝉抬头看见两人眼中来不及收敛的担忧,恍惚一笑,又叫她们担心了:“没事,我又不是瓷做的,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话虽如此,却还是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之中站起身来进了屋:“好好好,我回屋歇着好了吧?”
空蝉进屋不大会儿,外面却忽然喧闹起来,本来听那动静距离她们所在的小院应该是有段距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动静好像越来越近了,仔细听听居然还有男人的声音。
晴空晚照两人顿时吓了一跳,这里可是尼姑庵,来往的都是些女人,什么时候居然有男人闯了进来?两个人急了,若是被那不开眼的闯进来吓坏了姑娘可怎生是好,手忙脚乱的找了趁手的东西,一个抱了把扫帚在怀里,另一个就捡起了被搁在墙角挑水用的扁担,瞪大了眼睛忐忑不安的等候着。
喧闹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尖利的斥责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声,还有男人带着咳嗽虚弱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只觉得乱糟糟的。
两个丫头掌心里都有汗水冒了出来,口中忽然感到无比的干燥,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庵主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怜和悲悯:“这位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既然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她在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有女子低低的哭泣声伴随着,几声“爹爹”也叫的隐隐约约,外面的似乎是一对父女。
“师太慈悲为怀。”尖利的女人声音好想要挑战人的耳膜一样,一听就叫人忍不住的想要捂住耳朵:“他们两个可不是什么好人!被别看他们眼下可怜兮兮的,心里狠毒着呢!”说着居然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我那可怜的孩儿就是被他们害的,险些就没命了!”
庵主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施主的孩儿眼下平安无事,不如多多积德,就放过他们吧!”
“放了他们日后他们寻仇怎么办?”女人不依不饶的:“不行,犯了事儿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们是死人哪?还不赶紧把人带走,送到官府去!”
“你不得好死!”那个一直在哭的女子忽然发狠的叫了起来,听那声音年纪应该不大:“你颠倒是非黑白,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早晚天打雷劈!”
冷不防被这女孩子挣脱出来,险些把自己撞个跟头,那声音尖利的女人顿时恼怒起来,彻底撕掉了面上的温和假象:“好个满口胡言的小蹄子!你们把人抓住了,立刻给我送官去!”
话音未落,身后门扉紧闭的小院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门,两个姿容出众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一个拎着根扁担,另一个却抓着把扫帚,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这忽然出现的人叫在场那些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随后就见一个年纪不大,穿着一身素色衣裳的女子走了出来,脸上蒙着面纱,可能是顾忌有男人在场,一露面就双手合十对着庵主行了一礼。
庵主面带微笑,同样双手合十的还礼。
“本不想掺和别人的事情,只是恰好在这小院外头喧闹声实在是大了些。”空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微微一扫已经把事情了解了个大体:“这才冒昧的出来,还望庵主见谅。”
“柳姑娘多礼了。”庵主一张圆润的脸上皮肤白净,一看就叫人觉得是个慈善的人:“打搅了姑娘清净,实在是抱歉。”
“本来就与庵主无关。”空蝉目光扫过那个一脸疑惑面带刻薄的女人,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着一身艳丽的桃红色衣裳,模样还算美丽,可是脸上那份尖酸之像生生破坏了这份美丽。
一群膀大腰圆的婆子们拉扯着一个年纪约莫十五六的少女,鹅蛋脸上全是愤怒,拳打脚踢的试图挣开那些婆子们,地上还蜷缩着一个男人,看不清楚模样。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要去报官?”空蝉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上前两步,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跟上来,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你是什么人?”那女人皱起修得细细的眉毛,满是狐疑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少女,看那衣裳打扮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怎么没听说谁家女儿在这浮云庵里面?
“这位是柳姑娘,是位官家千金,暂时在庵里为家人祈福。”庵主代为回答,却没有清楚的说明白空蝉的身份。
那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忌惮,看样子很是忌惮官家人这样的身份。
“这人似乎病的不轻,身上还有伤。”空蝉看着地上那男人的样子,有些微微的愤怒,不管谁是谁非,闹到佛门清净地来本就不该,还把人打成这个样子,听那少女的话,这不依不饶的女人指不定还是理亏的一方呢。“佛门清净地,怎可见血?还是请个大夫来好生瞧瞧的好,出了人命的话,到了公堂上这位夫人可就要受连累了。”
第十四章 求助
平民百姓就没有不怕官府的,俗话说得好,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一旦进了衙门,且不说你有理没理,先脱一层皮再说。
这个尖酸的妇人虽然打扮上华丽夸张,可是空蝉却可以肯定,这女人绝对不是官宦人家,从她说话的语气,行事的风格来看,应该是商家出身才对。
况且,浮云庵的庵主可不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她既然刻意的把人放到了空蝉的院子外头,绝对是笃定了凭借着空蝉的身份足够压制住这个明显就是泼妇的女人。
果不其然,听了空蝉的话,那女人目光闪闪,有些犹豫起来,看看空蝉一主二仆三人身上华丽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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