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神凶厉,如同想要噬血一般,“你说,是谁,是谁告诉你这一切的。”
大夫人站起来,一步步逼近老夫人,迫下去,低声的说道,“是白茶,你最信任的白茶,你还知道为什么你最看重的二儿子一直都不成器嘛,也都是白茶的功劳。”
沈袭玉冷眼看着这一对婆媳,互相揭对方的底。
果然大宅门什么的,罪恶就是多。
沈自秋陷入了无境地的悲伤里,她一直以为母亲是自然难产而死,她一直以为害死母亲的是自己,虽然当年爹爹没有说过怪罪她的话,但是她一直很自责,但是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虽然后来,爹爹走后,她为了生存不得不向老夫人低头,可也是真心佩服老夫人的能力,也曾因为老太太对她的赏识想到真心孝顺老太太,就算后来被禁足山上,被张氏屡屡谋害,她也没有真正恨过老太太,只是觉得她可能被小人蒙蔽了双眼罢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错了,大错特错,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慈爱的老太太。
原来她告诉自己,她和自己母亲是好姐妹的什么情深意长,完全就是谎言,她真的没办法想象,老夫人的忍耐心得有多深多好,才能让抢走丈夫的女人的女儿在她的面前晃悠。
这是一个多么有心机的女人哪,她聪明了一世,却唯独输在一个男人身上。
老夫人尖厉的叫起来,“我不信,白茶是我的陪嫁丫头,谁都可以背叛我,唯独她不会。”
“她不会吗?自从她跟着你嫁到沈家,你只想着自己怎么获得丈夫的宠爱,怎么拿到沈家的大权,你可有为她考虑过,她的大好年华都毁在你的手里了,难道一个女人就真的不想嫁个好丈夫,过幸福平淡的生活吗?”
“不是的,是她自己说要一辈子跟着我,不想嫁人的,不,不,我不相信,你骗我,你胡说,白茶不可能背叛我的,我不信。”
169、当面对质
大夫人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走了出去,过不多会,就将白茶带了进来。
老夫人一看见白茶,立即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扑向白茶,白茶却是嫌弃的闪过,然后直接跪在了沈自秋的面前,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四小姐,白茶终于完成了使命,等到小姐归来了。”
沈自秋看看沈袭玉,这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敢相信,老夫人贴身的丫头怎么可能会是她们的人呢?
沈袭玉可是前辈子看了太多窝里反的宫斗宅斗剧的,她当下压下心中的疑惑,脸上并不表露出来,只是将白茶扶了起来,“先起来回话,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吗?”
“小小姐说的没错,白茶的确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在那件事之前,白茶也的确是对老夫人忠心耿耿,还为此做出了许多对不起青蔓 姨娘的事情。但是青蔓姨娘就和四小姐一样,对人仁爱,根本就没有与我一般见识。”
老夫人如遭雷击一般,半晌都没恍过神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边竟然隐藏了这样一条白眼狼。
“白茶,我对你不薄,你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老夫人老泪纵横,她一直以为沈家的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谁料到,她早就被架空了,成了一个空壳子。
白茶转过身来,双眼通红,朝着老夫人慎重的磕了一个头,“小姐,这个头,就算是感谢您昔年慧眼识人,将我从仆使丫头提升到一等丫鬟的恩情。”
说罢,她又朝着老夫人磕了个头,“这个头算是白茶对您最后一点孝心。”
磕完这两个头。她便站起来,自觉的立到沈自秋后面,“您还记得于少波吗?”
老夫人混浊的眼珠转了几转,半晌才想起是谁来,“你说的可是于青蔓那贱人的堂弟于少波?”
白茶深吸了一口气,“正是他,昔年小姐您一心沉醉于争权夺利之中,为了大权在握,你可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您可曾想过,您得罪过的那些人,不敢把您怎么样。但是他们却敢把魔掌伸向我,那一次,我差点被那群人侮辱,要不是于公子,我早就投河自尽了。”
沈老夫人摇摇欲坠的听着。脸色已经由苍白变成青灰色,“可是,当晚你回来,并没有说什么呀?”
白茶愤愤的说道,“我那日回来,吓的神不守舍。六神无主,但凡有点心意的人都能看出我不对劲的地方,就连青蔓姨娘都看出来我不对劲。特意叫人炖了安神汤给我喝,你呢,你在干什么,不闻不问,只想着你的生意。第二天早上。我终于熬不住发了烧,去使小丫头向你告假。你非但不请医生 为我医治,竟是直接就让红茶顶替我的位置,还让人给我带话,暗示我不要背叛你。”
“我,我那时候听红茶告诉我说,说你和于青蔓在花园里有说有笑,关系匪浅,正因为你是我最贴近身边的人,我才害怕你背叛我呀,至于让红茶暂代你的位置,也是因为你病了,等你好了之后,我不是立即又恢复你的权力了嘛。”
“小姐,我跟了您多少年啊?你自己摸摸良心看看,我从十一岁就跟着您,后来嫁入沈家,为您做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没有抱怨过你一句。你却因为别人一句挑拨离间的话,就怀疑我,怎能不叫人寒心啊?我生病了,你非但不来慰问,反而取消我的职位,而你认为的敌人青蔓姨娘呢,她热心的请大夫过来替我诊治,自己掏私人腰包为我买药,还拿了许多滋补的东西来给我吃,将心比心,你觉得你没错吗?”
“那个贱人,她不但抢走了我的丈夫,竟然连我的贴身侍女也不放过,白茶,你上她当了,她根本就是收买人心呀?”
“你错了,青蔓姨娘的为人,我以前一直听青蔓院的小丫头说起,我一直不信,觉得她做作,可是经历那些事情之后,我相信了,她真的是个大好人,做任何事情都不求回报,就算是后来,我想替她做点事情来弥补下我心中的不安都被她拒绝了,她是那样一个于世无争的人。或许老爷就是爱上了她那与世无争,恬淡温婉的个性吧,而你呢,样样好强,事事出头,要把大权在握,稍有人违背你的心意,就是腥风血雨。”
白茶一桩桩一件件的历数起老夫人当年干下的事情,把她说的脸色青灰一片,直接跪倒在地上,瘫成一团。
“我暗自爱慕上了于公子,我自知身份卑微,也从未想过可以当上正室,但是于公子,却是少有的痴情人,他对我说,他今生只爱我一个,就算家里不答应,也要与我私奔,青蔓却没有这样的门第观念,她还说,爱情是平等的,这样的话我时刻牢记在心里面。
她说她也是为了老爷,与家里人闹翻了,净身出户的,这就是为什么青蔓姨娘一直没有娘家人来往的缘故。青蔓姨娘为我们俩准备好了银俩,还替我们找了马车,只盼着我们能够寻到自己的幸福,可是于公子他,却在半夜来的时候,被你逮住了,你以私闯民宅为理由,将他送官法办,最后活活被冤死在狱中。
我当时万念俱灰,真的很想随他而去,但是此刻,你却找到我,说要商量 出一个办法,要弄死青蔓姨娘肚子的里孩子。我知道我不能死,我就算嫁不了于公子,我也要拼死保护青蔓姨娘。
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出我有问题,还是怎么回事,事到临头,竟然将我派出去办别的事情,等我十万火急,赶回家中时,青蔓姨娘已经出事了。
她在临终之前,暗中托付我,一定要照顾四小姐的安危,等到有一天,四小姐能够自立了,于将当年这些事情一一告知。现在我终于没有辜负青蔓姨娘的托负了,我的使命完成了,我也不想活了。”
白茶话一说完,竟然抽出头发上的钗子,就要自尽,幸亏沈袭玉眼尖手明,踩着凌风踏尘步,将她的钗子夺了下来。
“求四小姐给个恩典,白茶能够苟活至今,完全是为了昔日青蔓姨娘的托付,今天托付已经完成了,白茶只想随便于公子而去,求四小姐给个恩典,让白茶去地底下找于公子吧。”白茶声嘶力竭的哭倒在地上。
沈老夫人摇头,再摇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到释然,最后竟是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呢,怎么那小贱人堂弟死了,你当时那么伤心,还要告假,说什么回老家祭祖,我明明记得你被卖到我们府上时,说是不记得家在哪里,又去哪里祭祖呢,敢情是送你老相好的一程去了。”
“没错,那些时日,我的确是去于公子的坟前相伴,我悔,悔的是,你对我有搭救之恩,有主仆之情,我没办法找你报仇,我恨,恨的是自己无权无势,眼睁睁看着他落难,却无可奈何。”
“好啊,好啊,太好了,我常玉兰精明一世,没想到却栽在你手里,好,好的很,是,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再没权没势 ,我也是沈家的老夫人,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沈袭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抬手就给了老太太一个耳光,“老东西,死到临头了,你还敢嚣张,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那你也太小瞧了我们了。”
“好啊,你们杀了我啊,杀了我,我看你们要如何逃过世人的诽谤,还有流言,罪名,哈哈。”
“我们干嘛要杀你,杀你太便宜你了,我们就是要让你活着,一点一点的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袭玉转过身,绕过一道屏风,进入空间,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着两粒黑色的药丸。
她捏住老夫人的嘴,手一捏,老夫人就不得不张开了嘴,她将那粒黑色的小药弹进了沈老夫人的嘴里,然后又猛灌了一气冷茶让她吞咽下去。
老夫人捂着喉咙,拼命干呕,“你给老身吃的是什么东西,是什么?”
“当然是毒药啦,这药名为蚀心散,若是不定期服下解药,就会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当然死只是一个结果,最重要的是它的过程,那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才是它最有特色的地方。”
看着沈袭玉一步步靠近,大夫人拼命摇头,“不,不,我一定会忠心的,不要给我吃这药,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吃下去,只要你尽心替我们办事,我一定会定期赐给你们解药的。”
大夫人没办法,只得闭上眼睛,认命的将黑色药丸吞了下去。
沈自秋还未能从悲痛之中反应过来,她呆呆坐在桌子边上,手里握紧了茶杯,半晌才满是绝望的看向老夫人,“就算是为了争宠夺爱,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得去手?”
170、沈家易主
沈老夫人声嘶力竭,形同疯子,“你尝过被丈夫日日冷待的滋味吗?明明是你的丈夫,明明你才是正妻,可是他的笑脸却只给别的女人,你尝过这种像透明人一样的滋味吗?你不知道,假如你尝过,就能明白,我的感觉了,我不后悔,哈哈,只用一个死胎,就要了那个贱人的命,太值得了,我一点也不后悔。”
“你疯了!”沈自秋一步步后退,最后倒退坐回椅子上,只是看着沈老夫人,眼底竟都是同情,她微微低下头去,脑海里浮出一些画面,昔日对她柔情似水的男子,现在不知怀里搂抱的又是何人?
“我是疯了,在我喜欢上他,兴高采烈如愿嫁给他,却发现不过是一个躯壳的时候,我就疯了。”沈老夫人的脸上竟是出现了一丝柔情密意,“那时候他那么潇洒风流,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诗,性格浪漫,而且头脑非但不迂腐,还很会做生意,英俊倜傥,这样的男子怎么不叫女子倾心?”
她说完这些突然眼神怪怪的看向沈自秋,一个劲的发笑,笑的人全身汗毛林立,“秋儿,我很同情你,我的丈夫虽然心里没我,但是至少尊重我,我日日夜夜都可以看他,你呢,难道你没有在午夜梦回时,恨过那个人吗?他骗了你,却又抛弃了你,还让你带着玉儿独自背面骂名。哈哈,于蔓青,你比我强又怎么样,你比我得老爷的宠爱又怎样,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过的是比我惨上要十倍的生活,被负心的男人抛弃。哈哈,背负着不贞不洁的骂名,哈哈!”
沈自秋的悲伤郁闷情绪,瞬间被沈老夫人的话挑到一个快要爆炸的临界点,沈袭玉怒气冲冲上去,甩手就给了沈老夫人一个耳光,把她彻底打蒙了。
沈袭玉揉了揉手腕,刚才用力过猛,现在手腕有些痛,她冷着脸指着沈老夫人说道。“你真是错的太离谱了,我一定要打醒你!”
沈老夫人头发披散着,钗环就早不知道丢哪个角落去了。脸上也多了几道肿印,她不甘心的看向沈袭玉,声音无力的辩驳着,“我哪里错了,我没错!”
沈袭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是同情和怜悯,“没有男人怎么样,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了吗?可恨你活了一大把年纪,却看不透这一点,没有男人,咱女人照样可以顶半边天。何必以男人为天?你看你一个人不是把诺大的花坊和家族经营的好好的吗?说句不孝顺的话,老太爷除了提供了几个精子,他还干过什么事了?你太把男人当回事。这是你错的其一,而我娘则不会,不管那个男人在或不在,我娘始终靠的都是自己;其二,我娘有我这个孝顺女儿。我会一辈子孝顺她,我还会替她张罗再找一个对她好的丈夫。让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你呢,生了一堆嫡儿庶女的,你只看见了阴谋诡计吧,有几个儿女是真心对你的,怕是都巴不得你早死吧?”
沈老夫人彻底蔫了下去,眼珠子半天都没有动一下,嘴里重复着沈袭玉的那句话,“女人照样可以顶起半边天,没想到我活了半百之数,居然看的不如一个十岁女娃儿透彻,哈哈。”
沈老夫人的笑声里满是绝望和悲凄,众人没有打断她的反思,她在大笑之后,便是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许久才慢慢坐直身体,扶着椅子坐了起来,脸上似有一种顿悟一般。
“白茶,替我梳洗吧,这最后一次,就当是我们主仆最后的情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