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
说不定,今夜千暮离便会没了命去。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与她想象中报仇的快乐,却是不同的。
“你还恨他么?”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容暖心的耳边响起,一回头,却见千暮遥正立在她的身后,眼中泛着与往日不同的冷漠。
似乎也在恨着什么。
容暖心执拗的点了点头,自然,她要恨,便要恨到底,绝不会因为千暮离的一时恩泽而对他放下戒心。
“来,陪我看一场戏!”见她点头,千暮遥的心中似乎松了下来,不曾多想,便握住了容暖心的手,拉着她一块往前殿去了。
这前殿里,没有了皇上的主持,显得有些嘈杂,容暖心的眸子微微一扫,便见到容蕙茹正惶恐的躲在容定远的身后。
千暮遥说的对,这戏……还是要演下去。
想到这里,她冷漠的甩开了千暮遥的手,一步一步的朝着容蕙茹靠了过去,容蕙茹早已犹如惊弓之鸟,见她走了过来,吓得尖叫不止,连连缩在容定远的身后,似是见了怪物一般。
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到了容蕙茹和容暖心的身上。
方才,遇难之际,不少人都瞧见了容蕙茹原本是要杀容暖心的,却被千胤常挡了一剑,因此,才没有刺成。
眼下,容暖心怕是来报仇来了。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见着姐姐也不行礼!”容暖心微微的笑着,纤细的手指作势要去拉那躲在容定远身后的女孩,脸上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一些年少的公子见了她这副模样,只觉得神魂颠倒,好似看见了九天仙女一般……
就在容蕙茹尖叫之际,地下突然‘哐当’一声脆响。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在二人的中间竟掉了一块小小的黄色的令牌,令牌下方有一串红色的流苏,看上去倒像是一些江湖门派发号指令的密令牌。
容暖心微微一笑,指着脚下的东西,道:“妹妹,你的东西掉了!”
容蕙茹一见那东西,脸上一慌,立马拣了起来,急忙揣进怀中。
“你不瞧瞧那东西有没有摔坏么?”容暖心再次灿烂的笑了起来,弯成两片月牙的眸子是说不出的温和无害。
只是,此时看在容蕙茹的眼中,却是越加的不安起来。
容暖心笑得越是灿烂,便意识着她便越加的倒霉,这一点,在很久之前,容蕙茹便已经领教过了。
“暖心,够了!”容定远自然也看见了那块牌子,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容蕙茹此时一定被什么人操控了,而那块牌子,似乎就是指令。
虽然容蕙茹对他已经没有了多大的用处,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如今,容蕙茹是他捏在手中唯一的一枚棋子。
就这样没了,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可惜。
容暖心歪着头瞧着容定远,似乎对于他出面喝斥显得有些惊讶:“父亲……您觉得我做的不对么?我只不过是在提醒妹妹,她拣错了东西……”
说到后面,容暖心几乎是轻笑了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有几分突兀。
拣错了东西?容蕙茹立马掏出她刚刚塞进衣襟的令牌,看了一遍,确认道:“没有拣错!”
这令牌上无名无派,无指无令,即使被人搜出来,只怕也找不出证据,确也没什么威胁,因此,她才会毫无顾忌的拿出来。
只是……容蕙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的令牌不是一直都收在身上的么?怎么会突然掉到地上。
这般想着,容蕙茹猛的抬起头来,正撞上容暖心那对嘲讽的双目。
正在这时,太监高呼:“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所有的人都退到了一边,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礼成之后,刑部尚书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撩袍一跪:“请皇上彻查镇南王余党!”
与此同时,右相赵权亦扬声道:“容家小姐方才身上的令牌恐有蹊跷,望皇上明查!”
“哦?”皇上微微挑眉,将目光停在了容定远身后的女子身上。
容暖心乖顺的退了一步,将容蕙茹的面容完全的暴露了出来,眼下,这人与人之间,除了利誉,似乎再没有其他。
皇上为了除掉千胤常是费尽了心机,断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子虽说留了一条命,却是已经废了,将来也要背负叛国的骂名,这一世,只能幽禁度日了。
这却也不能全怪到皇上的头上,若不是太子临阵起了歹心,只怕皇上也没有那么快便制裁他的。
再观高高在上的圣颜,哪里还有半分不适?方才的吐血,想必都是假装的!
“臣女没有,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玩物罢了,皇上明鉴……”容蕙茹立即将那块东西呈了上去,待皇上查看了,却也真的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是块四四方方的金属罢了,亦没有什么特别。
故蹙眉道:“众爱卿会不会弄错了?”
赵权却是紧追不舍:“皇上,这东西在镇南王的身上也有一块,怎会弄错?”
这一下,全场一片哗然,容定远的身子一抖,猛的瞪圆了双目,眼下心中已是后悔极了会带她一块前来,这丫头这段时间看似安份了,谁不知一转身,又替他惹下这样的弥天大祸。
这事要追究起来,他容家定是逃不掉的。
唯今之计,唯有……
“爱卿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的唇微微一勾,揣着明白装糊涂。
若是在此削了容定远的军权,只怕这老狐狸被逼急了,会提前造反,便还是拖他一拖的好。
“皇上,光凭一块令牌便要定臣女的罪,臣女不服!”容蕙茹含着泪花,却也有一丝小姐的傲气,往那殿上一跪,真真是委屈的很。
大家似乎都想起了她在后山时,那一剑刺在千胤常背后的时候,那惊呆的模样,痛苦万分,或许……她早已与千胤常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进而,众人又联想到,前一段时日,容定远似乎还极力的撮合容暖心嫁给千胤常,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将茅头指向了整个容家。
但容蕙茹说的却也没错,单凭一块令牌便要定她的罪,是不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容定远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他求救一般朝着容暖心使了个眼色,似乎在示意她想个方法让容蕙茹将这件事背下来。
容暖心原本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故缓缓上前,微微曲膝行礼,道:“皇上,方才刑部尚书在镇南王的身上搜到了这块令牌,臣女原本是不确定妹妹与镇南王的关系,因此,上前一问,却不知妹妹却扬言这令牌是她的,臣女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困惑的语气加上她之前与容蕙茹的一翻对持,所有的人都是亲耳听到了容蕙茹自己亲口承认那东西是她的。
“皇上,老臣方才亲耳听见容小姐承认镇南王的令牌是她的!”几名老臣纷纷出来作证。
容蕙茹急得眼泪直流,猛然反应过来,纤手在袖口一摸,却是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却是自己的那块令牌……
当初,朱惜玉就是以这块令牌来与她约定的。
如今,这令牌却是让她有理也说不清了,她实在搞不懂,这令牌怎么会和镇南王有关系呢?
想到这里,容蕙茹的脸色一白,她并不是笨蛋,自然联想到了朱惜玉与镇南王的关系。
当然,或许此朱惜玉,早已非彼朱惜玉了。
“皇上,臣女冤枉,这东西根本不是臣女的,是臣女的丫环身上的……求皇上明查啊!”
容蕙茹失声哭泣起来,却是如何也解释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了。
眼下,那该死的朱惜玉又不知所踪,就算要栽赃嫁祸也寻不着人。
“皇上,臣女倒是相信妹妹是清白的,只不过,有句话臣女不知当说不当说……”容暖心面色为难的站了出来,欲言又止,像是想为自己的妹妹开脱,又怕连累了整个大齐。
众人看在眼中,记在心中,却是越发的同情这个德荣县主起来。
恶毒的庶妹屡次要陷她于水火,还举剑刺杀,一般人,早就恨不得报复回去,她倒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庶妹求情,这心地真真是善良的有如菩萨。
“说!”皇上威言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大殿。
容暖心想了想,缓缓而道:“方才,镇南王告之,这令牌上有三道机关,他怕庶妹相害,因此,告诉了暖心机关的要处!”
说罢,容暖心便抿了唇,似乎是不敢再望皇上一眼。
她这话,若说的是真的,那么,容蕙茹持令牌上殿,说不定是想为千胤常报仇,却好在被人及时发现了。
皇上的眸子微微一沉,隐隐有杀意一闪而过,那眼角的余光打在容定远的身上,真真是寒竣至极,似乎早已对这个大齐战神起了疑心。
思量了片刻,他扬手一挥,那令牌便再次回到了容暖心的手上。
手指轻轻的拔动令牌的四个角,只见四支银针从四面‘嗖’的一声射了出来,好在有四名宫人持了木板挡住,如若不然,有两支已经射在了皇上的身上……
“大胆容蕙茹,竟敢私通逆贼谋害朕……”本该处满门抄斩之罪,却碍于容定远手握兵权,如今,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皇上‘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眼珠暴红,这话虽是直指容蕙茹,但余光却是落在容定远的身上。
今儿个,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容定远这般便宜的离开。
“皇上,微臣知罪,我容家绝没有这样的逆女,从今日里,微臣代表容家,将此女在族谱上除名,此女不再是我容定远的女儿……求皇上处死此女!”
容定远却也不是个吃素的,立马便想到了一招,双眼一转,‘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口口声声将容蕙茹除名,并大义灭亲。
如此一来,容蕙茹便不再是容家的女儿,即使犯了诛九族的罪,也连累不到容定过多的身上。
这个容定远,真真是狡猾至极。
“父亲,父亲……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您的女儿,我是您的女儿……父亲,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没有谋反,我是被人陷害的……那东西不是我的!”容蕙茹如遭雷劈一般,怔在当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哭天抢地的爬到容定远的脚下,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试图唤起他一丝良知。
但那人的心却像是铁做的一般,却是闻丝未动。
见求容定远无望,容蕙茹又瞪圆了眼珠,神情已然有些颠狂之状:“皇上,一定是容暖心,一定是容暖心陷害我,她是个毒妇……天底下谁比她更毒?皇上,您快杀了她,杀了她……”
说罢,便欲要上前去抓容暖心的脸,满头青丝在跌跌撞撞中全然洒落,身上哪里还有半分千金小姐的风范,乍一看上去,犹如流民乞丐!
“拖下去,斩!”即使再怎么不甘心,皇上也不能强硬将这层关系加在容定远的身上,毕竟,方才他并没有做任何不利自己的事。
容定南带兵假似投靠闻天炎,这事倒是与他事先商讨过的。
只不过,皇上却又犯测道,容定南与容定远,会不会早就归顺了燕国?
容蕙茹被人带了下去,痴狂尖叫声不断,却没有一人生出同情之心,只觉得此女心思恶毒,到死都不肯认错,真真是让人寒心啊。
却也有人同情起容定远,好好的一个将门之家,却是养出了这样的女儿,作孽啊!
待处置完搜查出来的镇南王余党,皇上亦立即起草了废储的诏书,未回京便急切的召告了天下。
念在太子年幼无知的份上,罚他终生监禁,其妻妾一律同罪。
南边疆土肥沃,没有了镇南王,自然也需派人过去监管,皇上的棋似乎又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这一回,他派的不是别人,而是平西王世子,千胤玄。
按理说,已经出了藩王造反的事,皇上应该大力削藩,为何还要将南边的疆土也交由千胤玄打理?
如此一来,岂不是扩张了平西王的势力?
容暖心缓缓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圈冷冷的保护盾。
良辰欲言又止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不该去看看七殿下么?”毕竟人家也是为了护你啊……
后头的话,良辰却是识趣的吞了下去,没敢说出来。
“你便去瞧瞧他死了没有?”容暖心的脚下一顿,淡淡的启唇道。
良辰张圆了嘴唇,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千暮离的寝宫走去。
回到寝房,暗处的壮子立即走了出来,神色凝重的说道:“小姐,那令牌里确实藏着一张兵符!”
方才,她在大殿上说的话并没有作假,千胤常临死前确实告知她这令牌里有玄机,却不是那银针,而是……里头藏着一张兵符,在江南,有一万精兵,任她所用。
她不知千胤常为何要给她这个东西,却只道,那人……今儿个是过来寻死的么?
将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交由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临死前,他口口声声说她欠了他的,如今,她真的是欠了他的。想到这里,容暖心的心间还是揪痛了一把,千胤常……你让我置你于何地才好?
他成功了,成功的在她的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花,她将那兵符交到壮子的手里,道:“你去一趟江南,务必与这些人的头领接上头,说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场!”
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壮子出去。
壮子一隐身,立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正在这时,良辰却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却是连门都忘了敲:“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七殿下要死了!”
这丫头急得满头的大汗,想必在外头打听了些什么。
容暖心勾了勾唇,她才不相信那个人会这般容易去死,他的身边有杜飞护着,如何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别人不知道杜飞的能耐,她可是一清二楚。
江湖上人称‘鬼面神医’便是他了,主真名知道的人却只有千暮离的几个亲信。
她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前一世,千暮离常常拿来形容杜飞的一句话:“阎王要人三更死,他可留人到五更!”
如此一想,若是千暮离真的有什么寒疾,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