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便是为她而准备。
想来是齐楚婴与他串通好,来一出英雄救美,顺道毁了她的名声。这儿是权贵聚集地,来来往往都是有身份之人。或是权贵家采买的奴仆,若是瞧着了,她与男子授受不亲,便会在权贵间传遍。
何况,那人还是声名狼藉的长宁侯世子!
眼底闪过一抹冷芒,当真是好算计。她的名声臭了,自是无法主持募善会。齐府除了老夫人有身份,其余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侍。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远在静心庵的二夫人接回府。
“牙尖嘴利!”薄黎希气绝,脸色青白交错,冷哼一声道:“白瞎了本世子的眼,竟以为你与别的女子不同,却不知也是目光肤浅、思想狭隘守旧之人。白白出手搭救一番!”
“多谢世子一番好意,不劳您费心。”说罢,龚青岚挽着齐景枫的手臂,朝马车青布帘子的马车走去。
薄黎希浑身萦绕着黑气,阴气沉沉的盯着缓缓驶离的马车。
一旁的钱坤见世子爷满肚子火气,便献计道:“世子,可要设伏?”
“滚!”薄黎希一脚踹在钱坤腿上,一甩袖摆,翻身上马,与他们背道而驰。
——
龚青岚衣裳散乱,发髻倾斜,略有些狼狈。上了马车便翻找着铜镜,径自整理。
齐景枫修长干净的手指托着青瓷茶杯,玉色光泽,似有一层光晕在指尖流转,莹润剔透。
目光淡淡的,就这么注视着她。揽镜自照,拨弄着发髻上的珠钗。
心念一动,嗒,放下茶杯。
自她身后,轻轻将她拥在怀中,替她将缠绕在金钗上的墨发解开。墨发如瀑的散落,柔滑如缎的倾泻在她背后。
齐景枫自怀中掏出一把刻梅花象牙梳,为她绾发。
精致优雅的发髻,在他宽厚的手指下而成。龚青岚极为满意,将手中的钗递过去,齐景枫接过,却是放在一旁。从袖中内袋,掏出一支水色十足的白玉钗。
从铜镜中,望着她的模样。眉头微蹙,似对发髻不满。扳转她的身子,亲自为她整理衣衫。
微凉的指尖,无意间滑过锁骨,似又一股电流流淌进心底,使她轻轻一颤。抬着水光氤氲的眸子,望进他幽黯诡谲的眸子里。心头一紧,不禁干咽一口口水。
齐景枫垂目望着她,云鬓高挽,面若桃红,眉眼朦胧如烟霞,心神一荡,俯身轻啄她红而莹润的唇瓣。
龚青岚面颊‘腾’的通红,嗓音绵软的轻呼:“齐……”
齐景枫重重的吻住她,将她的话堵回去。微凉的唇,与她温热的红唇相抵缠绵。
龚青岚无法开口,被他拥着的角度,使她仰着头,闭上眼睛承接他的温柔缱倦的吻。双手圈在他的腰间,浑身软绵的靠在他身上,二人倒在铺着锦褥的马车上。
齐景枫一只手扣着她后脑勺,一只手在腰间摩挲游走。一路滑至胸口,指尖一挑,系紧的罗衫轻解,层层剥落。
龚青岚感受到他温热微凉的手心描绘她的身形,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阵颤栗。情动的嘤咛出声,齐景枫狂热的起来,加深了灼热的吻,似要将她整个吞吃入腹。
龚青岚神智飞扬的霎那,想起了孩子。最后的矜持抛却,主动与他一同缠绵沉沦。
双手乱无章法的扯动着他的衣裳,迫切的想要与他交融,要回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可,她越急躁,手中的动作却越乱,无法解开他腰间玉扣。马车忽而一阵颠簸,‘嘶啦’绢帛撕裂声,龚青岚身上水蓝肚兜被他玉扣勾破,露出雪白无暇的大好春华。
龚青岚羞恼的推开他:“我……”
齐景枫眸子亮得惊人,怔怔的望着她,眼底墨色涌动,似有什么要波浪而出,却在最后一刹那被他克制。
被他看得心里头一慌,龚青岚紧张的说道:“快到了。”
看着她尴尬窘迫,闭了闭眼,再度睁眼,眸子一片清明。
转身从柜子里重新拿出一整套衣裳,连带着肚兜。抬眸瞧着她的脸颊如火烧云一般,微微失笑。扳转她的身子,背对向他。
“我自己来。”龚青岚咬紧了唇瓣,觉得刚才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失去理智,孟浪得与他在马车做出如此羞耻的事。
齐景枫将衣裳递给她,无奈的笑了笑,他不认为自己的定力,能克制住给她穿好衣裳。
收惙好,平缓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
“少爷,少奶奶,燕王府到了。”
龚青岚望着一丝不苟的齐景枫,不自在的说道:“我到了,你先回去忙,不必来接我。”短时间内,没有做好与他自如相处的准备。
齐景枫眸子暗了暗,清润的嗓音微哑,颔首道:“好。”
龚青岚下了马车,看着马车停在门口不动,心知他是要等她入内再走。便加快步子,进了燕王府。
“少爷,您回府么?”长顺恭敬的询问着沉思的齐景枫,目光飘忽不定,脸上有着诡异的红。
“遣人盯着薄黎希。”齐景枫清冷的嗓音有渗透人心的冷意。
“是。”长顺将马车赶回府上,便出府办事。
而进入燕王府的龚青岚,随着丫鬟一路到了沁园。
燕王妃穿着寻常的衣饰,挽着袖子,在修剪花枝。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侧头和蔼的笑道:“岚儿来了,你先坐会。”
龚青岚见了礼,并没有入座,而是走到花房,看着燕王妃在修剪着墨菊。目光流转,打量着花房,各色菊花绽放着碗盘大的花朵,色彩斑斓,千姿百态。
心里头不禁疑惑,前燕王喜爱牡丹,花房全都栽种着牡丹。为何这里却全是菊花?
“这菊花都是我闲来无事栽种,牡丹在竹青楼,老爷子的故居。”燕王妃似乎瞧出龚青岚的疑惑,笑着开口道:“老爷子中意枫儿,王爷肖想那屋子许久,老爷子都不肯松口。待仙逝时,逼着王爷指天发誓,不许占了去,日后留给枫儿与她媳妇。你若想看看,下次让枫儿带你一同去。”
龚青岚温婉的浅笑,并没有将这句话往心里头去。
“这花养得极好,定然花费了舅母不少心血。”她前世养过不少花卉,可没有一次将墨菊养活。这几盆墨菊,开得及旺盛,花瓣如绸光滑,散发着淡淡馥郁的清香。
“养花,就好比养孩子,费了心力,总归差不到哪儿去。”燕王妃放下剪刀,净手端着茶水浅啜几口。“募善会的场地可选好了?”
“舅母,我打算放在寄夏山庄举办。舅舅书院还没有兴办,正好也是空着。说不定,经过这一桩事儿,他们这些个活招牌,还能替舅舅宣传一二。”龚青岚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寄夏山庄占地极广,可当初是皇家避暑山庄,防护做的极好。东西两边临近山崖,北面通向军营,只有南边是大门入口,到时候可请舅舅借几个人严加看守。”
还有一半龚青岚没有说,前朝皇帝怕死,又极其奢靡。四处布置了精妙的机关,除非从大门入口进,否则从其他的侧门亦或是另辟其道,都会落入陷阱。不但拍卖的贵重物品不会轻易丢失了,也防止趁机闹事的鼠辈。
燕王妃摩挲着杯盏思索,淡扫了她一眼道:“这样也好,我会让王爷遣人去驻守。”
龚青岚感激的道谢。
“岚儿,今年募善会,我怕是不能出席,要去寺里祈福。往年我外甥女随在身旁,她对这些个细节很熟悉,便让她去帮衬你。”燕王妃眉慈目善,满脸笑容的说道:“她与你年纪相当,你们兴许能极好的相处。”
龚青岚应承:“舅母派来的人,岚儿自是信得过。”
燕王妃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遣人去唤慕思雨。
两人闲谈了片刻,一位娴雅文静的女子,袅袅走来。墨发披散在脑后,鬓角的发一条白色丝带束住,一袭月白云天水漾留仙裙,白色缎面薄底鞋。通身无一点其他颜色点缀,素雅脱俗,映衬得整个人儿透着一股子仙气。
“雨儿给嫂嫂请安。”青葱般的玉指交叠在右侧腰间,优雅的行礼,不卑不亢,大家之风。
莫名的,龚青岚对她喜欢不起来。
还了一礼,龚青岚笑赞道:“妹妹出落的标致,可有许了人家?”
慕思雨白玉般的脸颊,熏染着粉色,羞涩的垂着头:“雨儿听从长辈的安排。”
一句话,龚青岚听出了弦外之音。她并没有说听从父母之言,而是长辈的安排,那么,她的婚事是由燕王妃做主?
今儿个燕王妃特地唤来来,便是交代这事儿。莫不是趁着募善会,让她结识权贵?
可,不对呀。燕王妃的外甥女,燕北权贵,谁人不挤破头的争夺?
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个想法,快的来不及捕捉。
“岚儿,这次募善会,你可得为这丫头,物色几个出色的男儿。”燕王妃眼角堆积着笑容,看着慕思雨的目光,慈爱的仿佛是自己的孩子。
龚青岚觉得燕王妃哪儿不对,虽对她亲近,却又有着淡淡的疏离。仿佛二人间隔了一层膜,如何也不能贴心相处。
“这是自然。”
慕思雨打量着龚青岚,待瞧见她脖颈那一点暧昧的痕迹,垂下了眼角,耳根泛红。
一直观察她的龚青岚,自是发觉她的异样,下意识的拉高了领口。暗忖道:明日要穿束领褙子,丢脸都丢外边来了。
“你们两个随意去府中逛逛,我先将剩下的盆栽,修剪齐整。”燕王妃起身,去了花房。
慕思雨见燕王妃一走,娇柔的说道:“嫂嫂,我带你去看牡丹吧。大表哥的母亲,最是喜爱牡丹。想来嫂嫂也是喜欢的!”
龚青岚不好推拒,跟着她一同去观赏牡丹,若是有新品种,可向燕王妃讨了来,给母亲送去。
穿过垂花门,夹道,来到一处牡丹园,左边一大片,密密麻麻都是含苞待放的牡丹,右边则是浓翠葱郁的青竹,正中间铺就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通向被青竹包裹的一座二层高的清雅朴素的竹楼。
“这里全都是前燕王栽种,当年大表哥母亲每年都要来王府一遭,带着大表哥在竹楼住上几日。小时候我也借住在燕王府,时常与大表哥一同玩耍,坐在竹林里,看着大表哥的母亲在姹紫嫣红的牡丹地里忙碌。那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慕思雨笑着脸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笑容渐渐的敛去,脸上布满了惆怅:“可后来,大表哥再也没有来过。”
龚青岚别有深意的看着慕思雨道:“因为风景再美,都是属于别人的,不能长久的强行留在身边。适才他会另外开辟牡丹园,属于他自己的。”
最后几个字,加重了几分语气。可细听下,却仿佛是她话中带了笑意。
慕思雨毫不介意,从过去的缅怀中抽离,赔着不是:“大表哥能娶到嫂嫂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是他的福气,莫怪近来时常来王府,可是在激二表哥,叫他收心娶亲。”
龚青岚笑而不语。
慕思雨指着花圃里,一盆三色的牡丹道:“这是我钻研了十年,才培育出这么一盆。嫂嫂回府,便替我将这盆栽给大表哥母亲送去?”
“好啊。”龚青岚爽快的答应。
慕思雨连忙卷起袖子,不顾脏污,将盆栽弄好,命丫鬟撞在篮子里,递给龚青岚:“多谢嫂嫂了。”
二人闲谈了一番,龚青岚便告辞。燕王妃挽留用膳,龚青岚给拒绝了,带着燕王妃送的一盆墨菊离开。
坐上马车,龚青岚把盆栽摆在小几上。拿着柜子里的银勺,将牡丹连根带土的拿出来,盆底果然放着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
‘子舆,你可曾记得赌约’
龚青岚骤然收紧了字条,子舆,子舆,齐景枫,字子舆。
龚青岚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将字条展平,折叠放在盆栽里,将花放回好,便阖眼靠在引枕上。
回到府中,日上中天。吩咐人将三色牡丹送去梧桐苑,便回了海棠苑,进屋瞧见齐景枫在练字。
“今日怎得闲了?”龚青岚拿着帕子拂去衣摆灰尘,笑道:“雨儿妹妹培育了一盆三色牡丹,唤我给母亲送了来。”
齐景枫手一顿,目光坦然的说道:“红娟,你去将盆底纸条拿来。”
龚青岚一怔:“为何拿纸条?”
“你都已知晓,还故作不知。”齐景枫放下狼毫,拍散了她裙角洒落的泥土,解释道:“曾经小时候,病得不是很严重,母亲时常领着我去燕王府。与思雨、振啸一同玩耍,她小时候便喜爱追逐振啸,可振啸的心思粗,并不曾发觉。舅母亦不会将她许配给振啸,她自小便知婚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便与我约定,若是培育出三色牡丹,我便要帮她嫁给燕王府世子。”
龚青岚默然,道歉道:“对不起。”心中却是留了意,他最后说的不是振啸,而是改口燕王府世子,那么便并不是非振啸不可。
“醋坛子。”齐景枫伸手欲摸她的脑袋,目光落在她的脖颈间,顿了顿,手指卷曲的收回手:“老夫人与我们一同住,今日要与她一同用膳。”
二人相谐着去了老夫人住的奇珍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膳食,老夫人老僧入定般阖眼盘腿在炕上。
龚青岚见了礼,规矩的站在一旁。
老夫人眼皮子不睁一下,淡淡的说道:“你母亲原是要伺候我,可她清修寡居。你今后便替你母亲尽孝道,在身边伺候我。”
龚青岚应下。
老夫人适才缓缓睁眼,扶着许嬷嬷的手,坐在桌前。“快用膳,菜都凉了。”
龚青岚站在老夫人身侧,拿一双干净的筷子替老夫人布菜。
老夫人望着碟子里红烧肉,油腻味刺鼻,看着便倒了胃口。
龚青岚仿若未觉,绕过清淡小菜,大鱼大肉的朝老夫人碗里夹。“老夫人不喜欢这些个菜色么?”仿佛这才发现老夫人的脸色难看,龚青岚放下筷子,询问道:“可要撤换了厨子?”
老夫人饮恨,知晓这贱蹄子是故意的。倘若她说不喜欢,这贱蹄子顺势推脱不了解她的喜好,不在身旁伺候,岂不是便宜她了?
想到此,老夫人紧绷着布满皱褶的脸,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牙一咬,仿佛是咬破了油包,满嘴的油,腻得她胃里直翻涌,却是面不改色的一骨碌吞咽下去。
龚青岚夹了暴炒鸡肉,老夫人吃了,嘴里火辣辣的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