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义悲愤欲绝地看了顾卿一眼。
!!!
他他他他他,他表情更幽怨了!
看样子他看不上袁婆子!
怎么办?
“蒋师傅今年也有三十了吧?”顾卿摆出最最最像老太太的慈爱表情。
“禀太夫人,晚辈三十有二。”蒋经义双手一抱拳,两眼亮晶晶。
咦?是要给他做媒吗?听说这些后院的老太太最喜欢做媒了!
“三十二,那只比老身的儿子大一岁。”蒋师傅你看,你和我‘儿子’一样大诶!赶快醒醒吧!夕阳红是要沉塘的!
“我那小孙子都八岁了,蒋师傅为何还没有成家啊?”
心理有问题赶紧要解决啊汉子!
‘果然有戏!问到成家,肯定是要做媒!’
蒋经义恨不得嗷嗷嗷对天狂吼三声。
他得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回答,一不小心答错了,说不定娘子就没了!
“晚辈自幼家贫,家中儿子又多,养不活我,便把晚辈过继给了一个不能生孩子的老兵做嗣子。家父走后,晚辈顶了家父的职进了军营,又被调到边关苦寒之地戍边。边关女子少,且都是膀大腰圆的健妇,晚辈又比较挑剔,那个……”蒋经义不好意思地笑笑,“加之家中又无长辈操持,几年下来,倒把婚事蹉跎了。
老夫人,我不要膀大腰圆的!我很挑的!
求“长辈”做主操持啊!
顾卿一听,得,还是个“挑剔”的,宁缺毋滥。
这是个人嗜好问题,若为人固执,就很难扭过来了。又不是什么重要之人,既然这么麻烦,她下次还是少来几次小操场吧。
哎,三十二岁的光棍,可别在府里憋出问题来。
“难怪三位先生都放假回家了,蒋师傅还留在府里教着老身的孙子,蒋师傅真是太辛苦了。”大过年没家可回,留下来日日督促她的孙子练武强身,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敬业精神啊!
“你一把年纪,没有个女人在家里操持,确实也……”
顾卿开始思考。
蒋经义心中大喜!
啊啊啊啊!终于要赐小丫头了吗?听说这些大户人家一高兴就会把身边的丫头配给好人家!他身家殷实,嫁过来又不用服侍公婆,在老家有田又有房,选他准没错!
他就是看着京城里姑娘多,说不定能讨上媳妇,才跟着张大人进京的!
幸福来得太快,他有点措手不及啊。
“这样吧,京里官媒和私媒都不少。等开过年,老身给主,给蒋师傅你放个长假。你在各方媒婆里打听打听,再在京中相看相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要嫁女儿的。若是相上的,咱们府里给你做个大媒,媒婆和成亲的花费,咱们府上就替你出了。”
“蒋师傅,你看这样可好?”
要老的、还是要纤细的,他自己选,她给他出钱,这样已经够意思了吧?
蒋经义一呆。咦?不是要赐丫头?说好的丫头呢?
“蒋师傅,你还不谢谢奶奶。”李锐推了推已经受宠若惊到呆住的师傅,“来年快给徒儿找个师娘!春天一过天就又要热了,徒儿可不想老闻您身上的酸味!”
夏天的时候他都快要晕过去了好吗?他自己几天不洗衣服就算了,明明给他配了婆子,他还不乐意别人帮他洗,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酸臭味!
王师傅和两位先生就没有!
蒋经义被弟子一推,才从巨大的失落中回过了神。
虽然娶不到府里漂亮懂事又能干的小丫头,能得了府里的媒,再去找媳妇,想来也容易的多。有信国公府这面招牌,那些京娘子应该不会看不起他了。
只是他怕是要在府里当好多年的教头,若娶的是府中的家生子,他就可以和新娶的媳妇朝夕相处,若是在外面娶的人,外人不得轻易进府,他还得在外面买个宅子,只能晚上回去相聚。
罢了,媳妇总算是有了着落,还想什么其他的!
想到这,蒋师傅恭恭敬敬地给顾卿行礼,谢过邱老太君的大恩。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惆怅,神色中还是带了出来。
顾卿看见他的惆怅,有些呆不住了,觉得自己拒绝了一朵“烂桃花”,有些过意不去,便借口说已经看过孙子了,不打扰他授艺,要去其他地方逛逛。
蒋经义是粗人,又面浅,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太夫人你有没有适龄又嫁不掉的丫头赶紧给我来一个”这样的话。
所以他只能黯然神伤的看着顾卿带着大小丫头们前拥后簇的走了。
待邱老太君走的没影……
“你刚才说什么?师傅夏天身上有酸味?嗯?”蒋经义一声狞笑,“来来来,刚才给小丫头们擦的舒服吧?衣服脱下来,今天再加练一个时辰。师傅我亲自给你擦汗,保准你不会冻着!”
“师傅,那个师傅……徒儿就是随口一说,随口……您那是英雄气概,不是酸臭!”李锐见着蒋师傅已经拉开了衣服,连忙拔腿就跑。
“师傅,徒儿今天还有功课,徒儿先走一步!”
“你给我哪里跑!”蒋师傅对着李锐一个摔抱。
“两位先生都回家过年了,你有个蛋的功课!脱!”
“奶奶救命!奶奶救命啊!”
“就你那公鸭的嗓子,还是别叫了!”
顾卿出了西园,又不想老是呆在屋子里憋闷,便带着一堆小丫头们在北园的雕弓楼歇息,顺便看看老国公留下的书。
老国公的注解一向很逗,而且还有在书上涂鸦的爱好。大概是因为妻子不识字,他也就放心的吐槽,所以顾卿一向都是把这些书当笑话看的。
顾卿在书柜里拿了一本《汉书》,随手一翻,正好翻到了“司马相如列传”这篇。她文言文知识不是很深厚,只能看出个大概,但是司马相如是何人,她还是知道的。他与卓文君“当垆卖酒”的故事,成了几千年来的爱情佳话。
只可惜司马相如发达后还是起了纳妾的心思,好好一段佳话倒变了味道。
顾卿直接翻到最后,想看看李老国公到底是怎么评价这个人的。结果老国公只写了一段话,倒把顾卿逗笑了。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吾妻之言,甚有道理,引以为鉴,切记切记。”
噗!原来老太太和老国公也讨论过这个人。李老国公还把妻子的评价用古文给修饰了一遍。
真看不出,李老国公还是个忠犬男!
花嬷嬷见顾卿一个人捧着书笑的甚是开怀,心中倒是各种感慨。
老太太一辈子不读书,也不愿识字,到老了,却反而勤学苦读起来。雕弓楼里的书卷都是当年老国公所留,老太太怕是想到了当年的什么甜情蜜意,才会如此开心。
只是,若当年老太太就曾读书习字,和老国公一起看书作画,岂不是更美?如今老国公已去,独留老太太一人,就算有偌大家业,儿孙绕膝,怕心中还是遗憾吧。
花嬷嬷看着邱老太君又拿起一书,边笑边擦眼泪,忍不住一声叹息。
老太太好歹还曾和老国公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过一场。她这一辈子,却连个知冷知暖的人都没有,留下遗憾的该是她才对。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替太夫人惋惜呢?
“花嬷嬷!”
“在。”感春悲秋的花嬷嬷赶紧回神。
顾卿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红着脸说:
“替我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都很严肃,写一章轻松的逗逗大家乐呵。今天下午如果没有临时分配什么工作的话,应该还有一章正章。
小剧场:
李锐:明明给他配了婆子,他还不乐意别人帮他洗,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酸臭味!王师傅和两位先生就没有!
王师傅:我有家眷,不住在府里。
杜先生:(抚须微笑)我有红袖。
齐先生:我有书童。
众人:……咦?
齐先生:(顿悟)别想歪!我家夫人是醋缸!
☆、第53章 请君入棋
李茂走时;说是年节的家祭让李锐主祭;并不是虚言。
除夕前一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祭祖。
李锐穿着黑色的祭袍;带着弟弟进了家庙。他在主堂中祭拜祖宗;焚烧祝词;负责祝祷;一桩一件,丝毫不错。
他这么多年来,年年跟着叔父家祭;看也看会了。只不过今年的祝词是他写的,念祝词也变成了他而已。
李锐身材颀长,虽然年仅十四岁,可在背面看起来,已经恍若成人。尤其他年纪太轻,为了怕别人觉得他不够庄重,顾卿特意将他穿的祭服选了黑色,黑衣金纹,宽袍大袖,小小的男孩,倒真有了点家主的威严。
只是一到宣读祭辞时,那变声期的嘶哑嗓音还是出卖了他的年龄。
饶是如此,跟在一旁的李铭仰着头,看着不停祝、祭、斟酒、敬拜,神情异常肃穆的哥哥,心中还是非常羡慕。
有时候差上四岁,真的大为不同。若是他,就算让他套上祭服,亲自主祭,旁人也只会觉得好笑吧?
同样羡慕的,还有在家庙外,站在一群女眷家人前面的李钧。
嫡子乃是宗子,可以祭祀家庙,也可以摔盆守灵。而没有爵位的庶子,只能祭墓,不能祭庙,平日里这些场合,他连捧祭品的资格都没有。
更别说换上祭服,亲自主祭了。
顾卿带着“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心态,看着李锐诵读着骈四俪六的祭文,领着弟弟在家庙之中祭拜先人。
李锐和李铭祭完宗祖和五代先人之后出了庙堂,李钧捧起供品,一个个递给顾卿、方氏和两位宗子,然后信国公府众位主子一起将供品摆上了月台。
顾卿焚香三炷,然后叩拜。
家丁下人都跟在府里主子的后面三跪九叩,这些人都是家生子。李钧站在家生子之前,女眷之后,他的曾祖父和李锐的曾祖父是兄弟,也有同一个先祖,所以得以在家庙外祭祀。但他毕竟一不是宗主直系,二不是嫡子身份,所站的位置,难免尴尬。
李锐主祭,奠定了他在信国公府中主子里的地位。
李茂之下,就是李锐,然后才是李铭。方氏是后院女眷,管不到前头。李茂要传达的,也正是这个信息。
此时方氏正在向家庙里的祖宗影像叩拜,李锐在她前方捧鼎,远远看去,倒像是她在叩拜她这侄儿一般。
一想到正是丈夫的决定让她如此难堪,方氏恨地肠子都要断了。
如今老爷渐渐和她离心,倒把这个侄子当成儿子一般在养。这李锐既占嫡又占长,若连丈夫都依着他,那爵位还能不能袭给铭儿还是个问题。
以后儿子就只能依靠她了。若李锐真要抢夺他儿子的爵位……
她,她……
她颓然地以头叩地。
丈夫如果不和她同心,除非她和他同归于尽,顺便再带累自己的嫡子,不然她一后院妇人,真不能拿前院的男丁怎么办。
她连他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她是婶母,又不是嫡母。理论上,李锐成年后,她的媳妇甚至都不用向她行规矩。她在道义上必须将李锐培养成人,可是在礼法上,李锐一旦成家立业,如果不和她亲近,或者不孝顺与她,只用一句“内外有别”就能解释。
他是外男,她是内眷,两人又无任何血缘关系,就算是姨娘也还要避嫌,更何况只是婶母!
方氏突然感受到了整个世界对她的恶意。
自家祭过后,李锐明显感到了下人对他态度的不同。
进出都有人迎奉不说,就连外院的管事,也都托了人送了年礼到他院子里来。
他以前觉得自己是信国公府的嫡少爷,下人们见到他请安问好就已经是做到了本分,里里外外吩咐下去,马上就有人办事,那就是威风。
可是现在他连话都不用说,下人们就把他要办的事给办好了,走在路上也有下人特地绕过来给他请安。他前后一比,才知道原来那些就真的只是“规矩”,和真正的“尊敬”还差的很远。
只可惜这“尊敬”是叔叔给的,并不他自己挣来的,正如镜花水月,转眼就有可能成为泡影。
连家人尚且如此捧高踩低,更何况外面?
如今只有他自己先强起来,才能真正的安身立命。
祭祀祖庙后的第二天,正是除夕。男人们要入宫朝拜皇帝,有诰命的夫人都要进宫朝贺皇后。太后身体不好,已经多年没有参加内命妇的朝会。
李茂不在京中,信国公内外以顾卿为首,她一大清早就换好了朝服,登上了自己的那辆朱漆马车,带着方氏一起进了宫。
因为顾卿去年已经参加过一次,今年又特地为朝会准备了许久,倒是一步差错都没有出。
只是方氏的名声在诰命、官眷的圈子里已经坏了,也就没有去年那样许多命妇特意过来打招呼,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等进了内苑,她们倒是对着传说中一力庇护着遗孙,又弄出“射玦”的邱老太君十分热情。这让一直呆在持云院里,什么都不知道的顾卿莫名其妙。
被李锐暗地里阴了一把的方氏,在众人的冷遇中勉力让自己不要失态。她毕竟是一品的国夫人,比她封位低的,心里再怎么鄙夷,见了她也要给她行礼。
这种强装的镇定,到最后还是破碎了。
因为皇后单独留下了邱老太君商谈,却让她先退下去。
她明明才是信国公府内院主事之人!她那婆婆已经十几年没管过事了!现任信国公是她的丈夫,唯一的孩子也是她的儿子!
可她内心再怎么不甘,皇后不悦的眼神一扫过来,她也只能俯身遵旨。皇后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直抵着她的要害,让她乖乖的后退到门口,方敢转身出门。
大殿内,张摇光不屑地看了一眼方氏。
在她心中,她所承认的信国公夫人只有两位,一个是面前的邱老太君,另一个就是李蒙的夫人张静。
邱老太君不说,这么多年和李老国公相濡以沫,李老国公对她不离不弃,处处敬重,就算是她,心中也羡艳不已。
而张静出身大家,容貌品性丝毫不逊色与她,且才华横溢,精通杂学。当年军中传出那管着军中文书的点校郎乃是女扮男装的消息时,她真是瞠目结舌。
一个女儿家竟有如此大胆,能做到这等地步,她真是羡慕不已。
当时她已和圣上定亲,倒是不方便去军